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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作伴 第14节

作者:覆水倾墨 字数:20639 更新:2021-12-13 13:57:03

    “我看小五懵懂,想必并不清楚这件事,只是苦了方大哥与如意。”杨锦书为难道,“此时不宜告诉如意,她细心照顾小五那么久,若是知道丈夫被小五连累,恐怕会自责难当。”

    菀娘气道“我去教训那只鬼”

    “那只鬼什么时候出来我们都不知,怎么教训”施天宁拦下她,道,“我看他是准备细水长流,那老方如今还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快到县城了,锦书你宅子里有许多古籍,不如到时查查有没有法子能救老方,还有,看看能不能将朱小五身体里的另一只鬼给压制住。”

    “言之有理。”杨锦书道,“那我们回县城再议。”

    、第四十七章

    十一月上旬,两行人鬼终于赶回了县城。

    禾棠看到县碑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叫骥山县,因县城以北有座骥山而得名。

    他们进入县城时飘着零星小雪,天空灰蒙蒙的,县城里少有行人往来,连担着扁担叫卖的货郎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辆马车在道路上急匆匆地穿过。

    老方已经连着三天未醒,如意着急,请马夫驾车前往医馆。

    医馆的大夫依然说老方是染了风寒,开的方子与杨锦书改过的别无二致,如意一看药方便有些气闷,靠着床边哭了起来。

    大夫顿时慌了神“这位夫人,你丈夫并无大碍,吃几服药便好,你莫急”

    如意抹着眼泪,道“大夫,我相公这样已有一个多月,一路上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无碍,可我相公总是不见好,最近更是醒都醒不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动情处,如意趴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将大夫与一旁的药童吓了一跳。

    大夫不忍心,侧首与药童嘀咕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这位夫人在下有一法子,不知夫人”

    如意闻言,连忙抬起头,一双眼已哭得红肿,忙问“大夫,您说。”

    “夫人离开县城好几个月,恐怕不知骥山县如今的状况您一路走来,是否发现路上少有行人”

    如意点头“可这难道不是因为下雪”

    “夫人此言差矣,今日外面只是小雪,哪里会冷清成这个样子。”大夫叹了口气,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这骥山县啊,难活咯”

    如意擦了擦眼泪,缓缓起身,问道“大夫,您这话是何意”

    大夫左右看了看,命药童将窗户关住,才道“如今这骥山县,天天闹鬼,已经住不下去咯”

    “此话怎讲”

    “夫人可曾听说县里朱家闹鬼的事”

    如意犹豫着点了点头,反问“不是说请了青莲观的道士将厉鬼捉去了么”

    “嗨,青莲观捉去的只是他家两年前死的那个外姓儿子那些道士走后,朱家又出事啦”

    如意并不知七夫人的事,也不知朱小五的真实身份,忙问“什么事”

    大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杨锦书一直跟着如意他们,此时也将整件事听了下来。

    原来青莲观将禾棠捉走后,朱家便将七夫人关了起来,没几日,便请了另一批大师去寻找朱小五的踪迹,当天便说朱小五已被禾棠害死,丢在乱葬岗被野狗吃了。朱家开始操办朱小五的葬礼,而七夫人被邪祟附身,疯魔起来,抓花了六夫人的脸,还企图杀人,朱家无奈之下,不得不请大师做法,不料附身与七夫人身上的邪祟太过强大,竟然将七夫人害死,还杀了朱家上下几十号人。

    这话虽是旁人乱说,大致经过却与七夫人说过的并无出入。

    惨案发生后,朱家只剩下几位夫人、家仆侥幸躲过一劫,而朱家的大夫人、朱家老爷和许多下人、家丁全部死于非命。县衙的人来查案,得知凶手竟是被邪祟附身的七夫人,下令全城通缉,然而衙役在乱葬岗发现了七夫人的尸体,死状凄惨,恐怕是被邪祟反噬。

    此案不了了之,朱家人吓得四散奔逃,只剩下一个六夫人,带着一干下人重整朱家。

    “要说这六夫人也不是寻常人。她被毁了容,朱家又发生这么惨的事,她一介女流,竟然能强撑着打理偌大的朱家,真是厉害”大夫先夸了一句,话锋一转,悄声道,“只是听说,这六夫人手段凌厉,下人们都很怕她,说她也被邪祟附了身”

    禾棠在伞里冷笑“她哪里是被邪祟附身她可比邪祟厉害多了”

    杨锦书敲了敲伞柄,示意他别出声。

    大夫继续说“我们还听说,那六夫人脸上的伤似乎不见了”

    杨锦书瞳孔一缩,神色冷了几分。

    凡人若是毁容,怎可能轻易好转六夫人脸上的伤即使有名医救治,尚需时日结痂脱痂恢复光滑,如今不过两个月,怎可能好

    如意也觉得惊奇,小声说“这这似乎不大可能”

    药童忽然插话“有人看见她夜里将自己锁在朱家的祠堂,那祠堂每天夜里都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听别人说,那是六夫人在祭奠厉鬼呢”

    大夫连忙拦住他“你瞎说什么”

    “我才没有瞎说,大家都看见了朱家六夫人每天都让人送一大车子元宝纸钱白蜡烛到朱府去。朱家人可都葬在朱家祖坟,她买这么多东西在家里祭奠谁啊”

    如意理解“朱家祠堂亦有牌位,每日祭祀也不为过。”

    药童呿了一声,反驳“寻常祭祀,摆些瓜果点心便好,朱家还献上牲畜”

    “住口”大夫大声喝止,瞪着药童道,“你这是听谁说的闲话整日不勤认草药,坊间闲话却听得齐全”

    药童被教训,委屈地退后站到一边,不敢再插嘴了。

    大夫缓下声音,对如意道“夫人,朱家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因为他家死了太多人,加之骥山县近两年总闹鬼,县城已有许多人家搬出去了,留着的人家也请了各路高人来捉鬼,更有甚者,在家里供满了神佛,倒是也有些用处。我看您丈夫很可能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邪祟,不过看着不严重,您请个高人驱驱邪,或许您丈夫不日便可好转。”

    “高人”如意有些茫然,“我我不认识什么高人大夫,您可有合适人选”

    “这县城里有许多人家都养着高人,若是夫人有意邀请,我可以找人帮您打听一二。”

    如意连忙点头“好劳烦大夫了”

    大夫连连摆手,还是叮嘱她要给老方煎药治病,不可懈怠,并叮嘱她最好不要留在县城里,免得被饿昏的厉鬼夺魂。如意也怕老方与小五有个万一,留了家中住址便告辞离去了。

    他们住在城郊,虽然远了些,却比县城要清净许多,亦少有恶鬼往来。

    家中数月无人住,如意多给了马夫些银子,请他帮忙将屋子拾掇一番,结了钱,送他出去。马夫看她一个妇人带着生病的丈夫和一个孩子,起了恻隐之心,帮她生了火,烧了热水,将屋子暖了暖,自行上山拾了许多柴火堆在院子里的木棚下。

    如意千恩万谢,马夫长叹一声,拢着袄子道“这鬼天气我也走不了,干脆留着过冬,若是有生意上门,我便赶车离开。这几日若夫人需要赶车去县城为大哥看病,找我就好。不过你们这地界邪,价钱还是要加一些”

    “这位大哥,真是多谢你若是不嫌弃,我家里还有间空屋子,里面被褥齐全,不过我许久未回,恐怕有些发霉”

    “嗨,没事,能用就行,那我就打扰夫人了”马夫挠了挠头,有几分不自在,又问,“那个夫人您这晚饭”

    “哦饿了吧我这就去做”如意刚走两步,想起家里没买菜,顿时有些尴尬,“这家里只有秋天存下的一些米面白菜豆腐”

    “我不挑,您随意”

    如意叮嘱朱小五帮忙看着老方,自己去地窖里找煮饭的食材。好在他们住得偏,邻居一直帮忙照顾着,家中无贼人光顾,过冬的存粮并未少。邻居听到声响过来查看,见他们已经回来,高兴地唠叨半晌,还从自己家里搬来一筐馒头半只猪腿,说是送他们的年货。

    如意道谢后,也从地窖里搬出一只鸡作为回礼,感谢他们平日的照顾。

    她厨艺不错,晚饭熬了粥,用猪腿肉、白菜、冻豆腐和豆子炖了一锅菜,配上邻居送来的馒头和家中腌的酱黄瓜,吃得马夫与朱小五心满意足,连连夸赞。

    如意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只是一想到老方,笑容很快垮了下去。

    待朱小五与马夫都睡下后,如意这才披着厚披风,将灯罩覆于烛台上,顶着细细小雪出了门,绕到无人处,小声喊着“夫人夫人你在么”

    菀娘已等待多时,自暗处现身,迎过去“如意。”

    如意一见她,立刻跪了下去,双膝在雪地里磕出两个坑来。她仰着脸,眼底因疲倦出现的青黑清晰可见,嘴唇泛白,颤抖着开口恳求“夫人如意从来没求过夫人什么,如今如今没办法了,求夫人帮帮如意”

    说完便俯身磕头。

    菀娘连忙将她拦住,急道“如意你这是在做什么地上都是雪,跪着多冷啊,你快起来”

    如意不肯起来,眼眶中含着泪,抓着她的胳膊求“夫人老方他恐怕也也被邪祟扰了,你们你们神通广大,能不能救救他杨公子学识渊博,闵道长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您您能不能帮如意说说话,为如意求个情”

    “如意,你快起来”菀娘将她拽了起来,气道,“我若是能帮上忙,还用你来开口这事你先别急,听我们说。”

    如意抽泣着看她,显然没有听入耳中。

    菀娘没了办法,一咬牙,将她弄昏了。

    禾棠从后面蹦出来问“菀娘,你要做什么”

    “她现在不清醒,我托梦给她”菀娘叹了口气,“是我将他们卷进来的,决不能让他们有事。”

    禾棠有些担心“你可以么”

    “没事,我在她梦里好好与她聊一聊。”菀娘定了定神,看着他道,“你与锦书回去找找有没有可用的古籍,县城里那些江湖术士,除了骗钱一无是处,我可不想如意疾病乱投医。”

    “好,我们立刻回去,你多加小心。”

    禾棠去找杨锦书,一同往杨家后山去,菀娘将如意扶至屋中照顾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站在一旁,静静织梦。这次施法耗费了两个多时辰,如意在梦里依然不听地哭,向她讲老方待她多好,求菀娘救救老方

    菀娘好不容易从如意的梦里脱身,一睁眼,便看到施天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你没回去”菀娘诧异。

    施天宁淡淡瞥她一眼“我给你护法。”

    菀娘蓦然一暖。

    如意家虽住得偏,毕竟有些荒凉,往来的鬼怪若是好奇进来打扰,织梦中途的她恐怕要受伤。虽说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但施天宁静静守在一旁,却是让她少了麻烦。

    这男人口中总不积德,行事却极为妥帖。

    、第四十八章

    菀娘有些累,便说“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好好休息。”

    施天宁点点头,随她一起出去了,嘴里念叨着“你这丫鬟倒是很痴情。”

    菀娘微微露出个笑“如意她有福气,遇到老方这样的男人。”

    “哦”

    左右无事,菀娘便一路缓行一路将如意的故事讲给他听。

    当年如意偷偷为她下葬的事被主人发现了,主人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家门,一文钱都没给,任由她在外面流浪。如意性子胆小懦弱,在外面很受欺负,想找个角落乞讨都被其他乞丐抓住头发打骂,如意吓得缩在巷子里哭,接连两天没吃饭,差点饿死过去。

    老方那时担着柴来县城叫卖换钱,无意中发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如意。

    老方是个柴夫,没什么本事,本性却老实善良。他看如意一介弱女子就这样流落街头,恐怕过几天就要被拐骗到勾栏院里去。他心中不忍,卖了柴换来的钱,请如意在街边吃了一大碗馄饨,还买了两个馅饼、一块酱肉留给她饿时充饥,还笨拙地劝如意到其他大户人家去做丫鬟。

    如意那时被府里的棍棒吓得半死,根本不敢去大户人家找活干,看到老实善良的老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抓着不肯放手,馅饼酱肉都抱在怀里,低着头缠着老方的胳膊,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

    老方问不出她的来历,又不忍赶她走,只好将她带回家中,傻乎乎地将床让给她,还去隔壁大娘那里借来一件干净的旧罗裙让她换上。

    远离了县城,如意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洗澡换衣服,悄悄躲在门后看着老方。

    直到夜里如意也没有出来,老方隔着门缝送给她一碗热粥,让她配着馅饼和酱肉吃。

    如意吃着吃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心中委屈惶惑一涌而出,趴在桌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方在屋外听了差点吓死,撞开门进来才发现她只是伤心过度。老方不晓得怎么安慰她,又不敢随意亲近姑娘,便只能围着她团团转,想着认识的朋友怎么安慰哭泣的女子,便哄着她“姑娘你别哭我我明天到县城给你买买裙子去买买胭脂去”

    如意仍旧哭着,哭得累了,便睡了过去。

    老方将她抱上床,坐在床边守了一晚上,天还未亮他便上山砍柴,担着满满一扁担赶往县城叫卖,换来的钱不够他买齐裙子胭脂,他咬了咬牙,又去找了份搬货的苦工,忙到天色发暗,才急匆匆地赶往集市买了条罗裙、买了盒胭脂,拖着酸痛的四肢步行回家。

    到了家中,如意已经醒来,坐在门口发呆。

    老方将买来的罗裙和胭脂捧到她面前,结巴道“送送你的你你别哭”

    如意一愣,隐约想起前一晚听到的话,看着面前傻气憨厚的男人,颤抖着将并不好看的罗裙和胭脂接过来,低着头看了许久,将脸埋在罗裙里,闷声呜咽。她已无容身之处,可这个陌生男人却待她万般好在别处流浪,还不如

    老方慌了神,以为自己犯了错,连连道歉,如意却抬起头,肿着眼睛抽噎着问他“你你要不要要不要娶我”

    老方一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如意咬着唇忍着害羞重新说了一遍,老方才傻乎乎地点头“要要我我娶你”

    他们就这样走到一起,一晃便是二十年。

    老方还是那个憨厚的柴夫,每日砍柴去县城卖,赚来的钱置办家用之余,总会给如意买一些小玩意,讨她欢心。

    如意一直未孕,老方也不介意,依旧待她好。如意以前是丫鬟,洗衣做饭绣花烹茶样样皆通,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老方的小矮屋渐渐变成大院子,家徒四壁渐渐成了邻里口中的悦目家宅,这都是如意的功劳。

    夫妻二人几十年感情甚笃,互相照顾体谅,如今老方一病不起,如意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替。

    “我看男人的眼光很差,如意跟着我,却比我眼光好”菀娘笑了笑,道,“我真为她高兴。”

    “你眼光哪里差”施天宁伸手揽上她鬓间,为她拂去新雪,“你死后可将我魂都勾搭走了,可见眼光绝佳。”

    他一身黑衣,长眉星目,肃立于天地白雪中,细雪拂过,有种凛然而邪气的潇洒。

    菀娘抬眸看着他,难得没有因他的调笑动怒,而是浅浅笑开,轻声道“你说得对,我生前命苦,死后却是有福气的,这么多年多谢你照拂。”

    施天宁勾着不正经的笑,刮着她下巴,调戏道“以身相许如何”

    菀娘静静看了他半晌,嘴角一直保持着那个浅笑,看得施天宁浑身不自在了,她才缓缓开口道“妾身已是桥边鬼,不能伴君到白头。”

    鬼要渡黄泉,一过奈何便再也回不了头。她已经死去多年,说不准哪天便踏上奈何桥,将前尘往事忘掉,何苦连累施天宁。

    施天宁脸上一僵,手生生卡在她下巴上,勉强道“我也死得早,头发还黑着,再修炼也不能把头发炼白啊,白什么头,又不是短命的凡人。”

    菀娘微微敛目,避开了他的手,缓缓转身,看着杨家后山的方向,道“只盼锦书能找到法子救人,如意可等着与老方白头到老呢。”

    施天宁还欲说话,却见她仰望前方的侧影削瘦单薄,仿佛随时会融在雪里消失不见,只好将话吞回肚子里,待以后再说。

    杨锦书携禾棠回了家,宅子一切如初,却不见了老刘的踪迹。

    禾棠奇了“老刘呢不给看家啦”

    杨锦书将伞收起来,沿着屋子走了一遭,嘴里道“我们离开这么久,老刘一定回过乱葬岗了,坟墓被破的事想必瞒不住了。家里一切安好,看来他依然时常过来看顾”

    走到书房,杨锦书将伞放在一边,快步走进去翻找古籍,手刚触到书架,堪堪停了下来。

    这些书籍的摆放位置发生了变化难道是老刘看过

    “怎么了”禾棠凑近问。

    “刘叔似乎来这里看书了”杨锦书微微一笑,“果然独自住在宅子里太无聊,拿些书打发时间也好。”

    “看书啊”禾棠绕着书柜翻了翻,一看那晦涩的文字便头大扔了回去,“这什么书,看都看不懂。”

    “都是些古籍秘术,我从鬼市淘来的,相熟的阴差知道我喜欢看书,偶尔路过也会赠我一些捡来的人间书籍,有医书、武功秘籍、藏宝图、大家名著都是别人烧掉的,他们若是捡到了,就送来给我。”

    “还有武功秘籍和藏宝图”禾棠顿时来了兴趣,“我看看我看看以前从来没见过呢”

    杨锦书莞尔,从书架上翻出几本递给他,叮嘱道“你去那边慢慢看,我找找有没有能医治方大哥的秘法。”

    “好嘞”禾棠抱着几本书,找了个地方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难得他有心思看书,杨锦书摇头失笑,回到书架前继续寻找。

    父母知道他生前爱书,每年都会烧一批书来祭奠他,可惜有些孤本、古籍太过珍贵,父母不敢烧给他,不过对鬼来说,他的藏书已然不少,甚至比一些冥界的官员还多。正如他对禾棠所说,有些人为了保密会烧掉许多珍贵的书籍,这些书籍不为祭奠,在冥界是无主的,被谁捡到就是谁的,有些书阴差办事的时候捡到了,路过他这里时便会顺手送给他,换一些小钱。他家中怕他死后无依无靠,年年给他烧不烧钱,他肚子住在杨家后山,除了去鬼市买东西,甚少花钱,索性送一些给阴差做人情。

    乱葬岗的邻居们知道他这里书多,闲事无聊也会找他借几本去看,只是他这里的书大都不适合外借,毕竟鬼会织梦,若是被别有用心的鬼借去搅乱凡间,可就是他的罪过了。故而每次借书,他只给借一些野史、传记、小说、典籍。

    之前他为了救禾棠匆忙出行,倒是忘记提醒老刘不要乱动此处的书籍。不过这是他粗心大意了,真说出来,倒显得他小气。杨锦书心中暗叹一声,只望老刘不要随便相信那些古籍上的东西,更不要利用那些书去做坏事。不过老刘为人圆滑,生前亦是个头脑灵活却不通文化的粗莽商人,教子无方,又被家人、手下合伙算计,暴毙后亦不得人心,可怜可叹。杨锦书死了八年多,老刘从未向他借过一本书,想必不识字。

    杨锦书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即使老刘识字,看一看这里的书又何妨多年邻居,他对老刘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

    他按了按额头,不知怎的,出远门一趟,见过许多事,蹊跷古怪,弄得他现在也总是疑神疑鬼,对谁都不信任了。错眼看不远处埋头研究藏宝图的禾棠,他微微笑了笑这孩子坦率真诚,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最让他放松了。

    只是一想到朱家的事了结,禾棠便要去地府投胎杨锦书眼神黯了黯,却希望这日子来得晚些。可一想到六夫人多活一天,可能会伤害更多的人,他又心中不忍死者已矣,生者何辜

    、第四十九章

    杨锦书与禾棠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书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

    习惯了禾棠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如今虽共处一室,杨锦书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古籍翻阅了不少,却仍旧找不出可以帮上老方的法子,他也忍不住有些焦躁。如意与老方夫妻恩爱几十载,若是因为帮他们的忙而受到牵连

    “咦,你们回来了”老刘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们抬头望去,便见老刘依旧穿着那身眼熟的寿衣,推门进来了,“我方才察觉这里有鬼气,却没听见什么动静便过来看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禾棠放下手里的藏宝图,站了起来,佯装生气,“刘叔你去哪儿啦说好的给我们看家呢”

    老刘笑呵呵道“我可每天都过来守着呢,恰好最近出去了一趟就被你逮住啦”

    禾棠不是真的计较,顺嘴便问“你去哪儿啦”

    “陪阴差出去办个事,离开了几日,不过我托阴差为这里施了个障眼法,寻常鬼怪进不来,这里应当没事吧”

    杨锦书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微笑道“不过是座阴宅,毁了也无碍。”

    “是,宅子自然无碍,可这里有你这些年收来的宝贝,若是没了,我可担待不起。”老刘四下瞧了瞧,问道,“稀奇了,你们回来居然没打麻将菀娘和施天宁呢”

    “天宁哥他们”禾棠正要说,被杨锦书拦了下来。

    “他们难得出去散心,过几日再回来,不用担心。”杨锦书捏了捏禾棠的肩膀,道,“我们好不容易将禾棠救出来,这下可不敢让他出去惹祸了,我带他回来看看书,定定他的心。”

    “既然禾棠无事,那施天宁身上的伤想必也治好了。”老刘真心为他们高兴,连连说道,“好啊,太好了这下大家又聚在一起了不过神棍呢也没回来”

    禾棠撇嘴“神棍被他那个混蛋徒弟留下啦,我们又打不过那个道士,只能含泪放弃了。”

    老刘拆穿他“鬼又不会哭,你哪里含的泪”

    “哎呀这只是一种伤心的表达啦”禾棠吐吐舌头,想起乱葬岗那茬,忍不住问,“刘叔啊那个你回乱葬岗没有”

    老刘板着脸,指着他俩道“当然回去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竟敢瞒着我”

    禾棠抱着他胳膊撒娇“哎呀,我们这不是怕您老伤心么那个您老的坟”

    老刘无奈叹气“碑是被吹跑啦,所幸坟还没被破开,就当我是个无主的野鬼,无名无姓罢”

    “您也懂些法术,自己破块木头,自己重新立一块呗”

    老刘被他气笑“你这傻小子,哪有自己给自己立碑的”

    禾棠一想也是,退到一边嘀咕“说的是,当初我的碑还是杨家给立的上头还写着杨门禾氏连个名都没留”

    “你那时是以女子身份出嫁随葬的,自然随夫家姓。”老刘拍拍他肩膀,仔细打量着,忍不住又说,“幸好你没事,锦书当初听到你被抓了,急得火烧火燎的”

    杨锦书脸上一红“刘叔”

    “哈哈,你害羞什么,我可是在为你说好话。”老刘笑眯眯地看着禾棠,问,“禾棠,觉不觉得你相公十分体贴可靠”

    禾棠眨了眨眼,傻乎乎地在一旁笑。

    杨锦书看他装傻,抿着唇笑了笑,知道这鬼灵精又要装无辜,便扯开了话题“对了刘叔,这里有没有外人来过”

    “咦应当没有。”老刘想了想,道,“这毕竟是你的宅子,我们进来尚有些不适,更不要提其他的鬼。你走时给宅子设了阵法,即使有厉鬼想要闯入,也被挡在外面了,我没见过别的鬼。”

    “哦,这样”杨锦书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我倒是时常过来。”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们刚走时,我一人留在宅子里十分无聊,便到你书房翻了几本书出来,本想着看看打发时间,可你这里的书”

    老刘干咳一声,道“我不如你学识渊博,这些书委实看不太懂,只好翻了两套绘本出来看”

    “绘本”禾棠眼睛一亮,“还有绘本什么样的武侠绘本”

    老刘尴尬地看向别处,偷偷看了杨锦书一眼,干笑道“不不是”

    “那是什么”

    “这个你问锦书吧老夫老夫回乱葬岗歇着了”老刘说完便溜,“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不来看房子啦,改日再聚”

    “他跑什么呀”禾棠无语,“锦书,什么绘本啊神神秘秘的”

    绘本杨锦书有些茫然,他记得这里没多少绘本啊,有本穴位图,有本花卉图册,还有杨锦书顿时也尴尬起来,紧了紧袖子,忍不住退后半步他想起来了,书架上有几本阴差送来的彩页薄本,似乎是双修图谱,和神棍送给他的差不多。

    禾棠还在不依不饶地问,杨锦书越发尴尬,实在缠不过他,便说“你你等等,我我找给你”

    禾棠催促“快点快点”

    杨锦书找了出来,却不敢递给他“禾棠,你你还是别看了”

    “什么呀就别看了,难不成你拿的是小黄图”禾棠随口一说,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封面也没看,直接从中翻了起来,定睛一看,“卧槽还真是小黄图”

    禾棠立马合上,瞪着杨锦书“锦书你这个书生真是太猥琐了”

    杨锦书连忙摆手,紧张道“我我我我没看这这是阴差送我的,我”

    他紧张得结巴起来,越解释越慌,忍不住退到书房角落里,抵在书架边,不敢看他。

    禾棠噗嗤一笑,看他这么窘,低着头重新翻开看。说起来,这工笔画虽画得格外生动,以禾棠这种在互联网泡了多年的老司机来看,还是不够引人注目,细节不够精致,人物表情不够生动,更不要提那种看了便让人脸红心跳的表情完全没有

    不过这画面对杨锦书这种古板书生来说,那冲击力可就

    仔细翻了翻,说是双修图谱,其实就是几本合欢大全嘛,古代人还挺开放,男女、男男、女女都有,姿势各异,大约因为双修需阴阳调和,男男、女女的图谱写了许多附加的修炼诀窍,以弥补阴阳失衡。老实讲禾棠其实知道男男怎么下手,只是他一直觉得,做了鬼,这种欲望便随着肉身的消散而渐渐消失,并不会得到身体的快感,所以对朋友们调侃的双修总不以为意。而杨锦书又总是一副拿他当不懂事的小媳妇来宠爱的感觉,更让他很少联想到这方面

    他很难想象杨锦书这种儒雅又古板的书生沉浸在欲望中的模样人会脸红、冒汗、喘息、心跳加速,可是鬼呢鬼没有身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泪与汗水

    禾棠抬起头,看着躲在角落里窘迫得不敢直视他的杨锦书

    他生得真好看,翩翩公子,性情温和,有一副深情款款的眉目。

    禾棠在以前的世界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谦逊儒雅、真挚善良、举止得体,令人如沐春风,有浓浓的书卷气,腼腆害羞,有时候傻乎乎的,可又温柔体贴。

    谦谦君子,不过如此。

    禾棠看着他,想着自己整日被他护着、宠着、注视着,那种被理所当然宠爱的感觉太过美好,让他有种其实他们真的在谈情说爱的错觉。

    温柔的人最是可怕,不知不觉就让你离不开他。

    禾棠将书放在一边,抽了本男男的卷在手里,走过去抬头凑近了盯着他的脸,笑“锦书,你害羞什么”

    杨锦书咬着下唇,睁大眼睛看着他,忍不住捂着半张脸,依然窘迫地摇头。

    禾棠拉下他的手,笑容扩大“你看过图谱没”

    杨锦书本想摇头,可他不擅长撒谎,只好闭着眼豁出去一般草草点头。

    禾棠难得见到杨锦书不知所措的模样,起了逗弄的心思,问“看得认不认真”

    杨锦书缩了缩肩膀,老实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我那时以为你是女子,看看书学学了点儿可可你嫁给我,却是男子,我我便没有看了”

    “哦,你那是看的是男女双修图谱”

    杨锦书点头。

    “看过这本没”禾棠扬起手中的图谱,随意翻了一页。

    杨锦书瞟了一眼,便看到一位半敞着外袍的男子光着腿跨坐在另一名男子身上,双手搭着对方的肩,微微仰起头,阖目张口

    他连忙闭上眼,往后躲“没没没没看过”

    禾棠轻笑一声,将书一扔,双手揽上他脖子,微微踮起脚,凑上去亲吻他的唇。

    “”杨锦书紧闭双眼,只觉得唇间一片冰凉,陌生而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他僵着身体,眼睫飞快地颤动,却不敢睁开。

    揽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禾棠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呆子,睁开眼看我。”

    杨锦书轻轻睁开眼,微微垂眸,便看到禾棠的脸近在咫尺,秀气的脸上有一双格外明亮的大眼睛。

    “锦书”禾棠唤了一声。

    杨锦书傻傻地“嗯”

    他刚张口,禾棠便扣着他的后脑勺果断吻了上去。

    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吻上了他,禾棠含着他的唇瓣辗转,将舌头滑进去,勾着他的,鼻尖相抵,这吻绵密热烈,禾棠的大胆吓到了他。

    杨锦书退无可退,不由自主地揽上他的腰,生涩地回应着。又软又滑的舌头与柔软的嘴唇都有些陌生,虽然以前两人总是搂搂抱抱,禾棠睡觉时也会团在他胸口打呼噜,可这种亲近方式是不一样的,有种冰凉的攻击性。

    、第五十章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禾棠忍不住缓缓推开他,后退了几步,静静地看着他。

    杨锦书还未从热烈的初吻余韵中回过神来,有些迟钝地看着他,疑惑道“禾棠”

    禾棠有些疑惑地伸手抚上嘴唇,微微歪着头,道“好奇怪。”

    “什么”杨锦书没懂。

    禾棠认真道“亲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当我们接吻的时候,应该心跳加速、应该呼吸困难、应该浑身发热、应该应该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可是”

    杨锦书讶异道“可是我们已经死了啊,没有身体,怎么会有温度”

    “”禾棠嘴角动了动,苦笑道,“是啊,我们已经死了”

    他抬手捂上自己的脸,轻声道“两只鬼怎么能像活人一样享受快感呢”

    “禾棠”杨锦书隐约明白他这话的含义,忍不住微微凑近,握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了在害怕吗”

    “不是害怕,只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禾棠反问,“锦书,你不觉得么太太安静了好奇怪。”

    杨锦书试图弄懂他的意思,问“你是说,这种感觉不够真实”

    “对,不真实,太太假了,一点能让人记住的感觉都没有,好像在做一个没有声音的梦,我”禾棠隐隐有些难过,“我甚至搞不明白,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杨锦书疑惑“喜欢需要用亲吻来确定吗”

    “需要啊,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才不会亲你呢”

    杨锦书闻言,顿时露出笑容来,眼睛弯起,眉目如画,看得禾棠一呆。

    “原来你喜欢我啊”杨锦书轻笑一声,将他的手抬起来,低着头亲吻他手心。

    禾棠吓得手一缩,却被他拽了回去。杨锦书重新亲吻着他的手心,舌尖轻轻滑过他的手指,眼睛微抬,带一点缠绵的眼神锁着他的脸。明明没有感觉,禾棠依然浑身不自然地发起抖来。杨锦书将他扣在怀里,伸出手去揽他的后腰,嘴唇贴着他耳边,牙齿轻轻咬着他小巧的耳朵,轻声说“禾棠,我也喜欢你,我很确定。”

    禾棠偏开头躲他,却又忍不住害羞,结结巴巴想要后退“你你好好说话,别”

    杨锦书伸手抬起他下巴,凑过去吻他“你会有感觉的”

    话音落尽口中,禾棠抬手扣着他肩膀,莫名觉得自己要腿软,忍不住紧紧抱着他不敢撒手。

    杨锦书从方才的初吻中尝到了甜头,亲吻由生涩变为试探,由试探变为主动。虽然没有呼吸和心跳,不必为缺氧而感到烦恼,可杨锦书温柔的吻却逐渐变了味道,携裹着来自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难以招架。

    禾棠那点吻技也就能唬唬纯情书生,真被杨锦书找到了诀窍,他如何是对手,除了紧紧握住杨锦书的肩膀和腰,完全无法动弹。

    奇异的是,这一次虽然仍旧十分安静,可禾棠却察觉到周身流窜着一股暖洋洋的气,让他觉得通体舒泰,灵台清明,触觉似乎也敏锐起来,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杨锦书缓慢移动在他背后的手掌轻轻摩挲,能够感觉到两人唇齿辗转之间越来越亲密的吸引

    禾棠忍不住闭上眼,任由他动作。

    不知何时,杨锦书已经停了下来,抱着他轻唤“禾棠”

    禾棠缓缓睁开眼,懵懂地看着他“怎怎么回事”

    杨锦书浅笑,贴着他的额头道“你这个小傻瓜,之前只顾着接吻,不修炼,自然是没感觉的。”

    “咦”

    “两鬼双修,不修炼,一般也没有鬼会在意这些。”杨锦书给他解释,“你应当听过有鬼去找凡间男女过夜的事,他们就是为了更快地吸收活人的精气提高修为。双修在鬼道中是一种较快的修炼方式,比如天宁哥与菀娘,他们死时都还年轻,怨念也不强,无法变成厉鬼,又不肯去夺过路人的魂魄,选择双修便是一种极好的途径,不仅可以提高各自的修为,还可以互相照拂,少犯杀孽。有的鬼找不到合适的双修对象,便会选择活人,急于求成的,可能一夜就将活人榨干,细水长流的,可能一年半载才会耗尽活人的精气。”

    “那你呢”禾棠问他,“你怎么不找个女鬼一起双修”

    “她们又不是我娘子,我我怎好意思。”杨锦书顿了顿,揽着他小声道,“我那时没有娘子,就去修其他的鬼道,也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杨锦书年年有家人祭奠,供奉不少,又时常与阴差往来,攒下功德,后来更有神棍指点,学了法术,的确不需要双修来提高修为。他这样慢悠悠地修炼着,终究还是等来了父母为他娶的小娘子只是小娘子不是美娇娘,是眼前这个古灵精怪还有点任性的小少年。

    禾棠忍不住抿着嘴笑,头埋在他颈间,也不知自己到底高兴个什么劲。

    杨锦书念叨着“我教你双修的时候要怎么修炼,这样还可以提高修为”

    禾棠白眼一翻“的时候还记着修炼,一看就是正经人。”

    “啊”杨锦书不知他是夸是损,不敢轻易回话。

    “反正双修时双方都能感觉到吧”禾棠看他点头,索性赖在他身上道,“那你就正经修炼吧,我就做个不正经的小流氓,动手动脚咯。”

    “嗯”杨锦书没懂。

    禾棠扑上去亲他的脸,笑嘻嘻道“我说我们以后多多双修吧”

    杨锦书“”

    当初抱着他大腿怎么都不肯双修的到底是谁啊

    禾棠仿佛看出他心中想法,解释道“我以前可不喜欢你,就想抱个大腿而已,可现在我有点喜欢你,当然想亲近你啦怎么,你不愿意”

    杨锦书失笑,揽着他道“怎会我求之不得。”

    禾棠从地上捡起那本图谱交给他“好好学,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

    杨锦书接过来,感到很不可思议“你你你太不害臊了”

    禾棠看他又窘起来,忍不住笑“我脸皮厚,不怕。”

    杨锦书顿时觉得,与他比起来,自己的确脸皮太薄了。

    禾棠敲了敲图谱“锦书,好好学哟,你很有潜力,我看好你”

    杨锦书“”总觉得被这熊孩子调戏了。

    他将图谱扣在手里,忽然低下头亲了亲禾棠的眼睛,微笑道“好,为夫定不会让你失望。”

    禾棠“”

    他立刻缩成一团闪到窗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要调戏我我我我我看藏宝图去你你快去给方大哥找古籍”

    说好的脸皮厚呢

    杨锦书忍不住笑“是,夫人。”

    “杨锦书你不许叫我夫人娘子也不行”禾棠气急败坏,他宁愿杨锦书直接上手耍流氓,也不想听到这种诡异的称呼

    杨锦书不再逗他“好好好,你看书,我继续翻。”

    禾棠怕他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乖乖坐在窗边看闲书,杨锦书还在笑,却也没忘记要给老方治病的事,继续仔细翻找起来。只是有了这么一段旖旎的经历,他连着多日忧虑烦扰的心情顿时散去,畅快不少。总觉得禾棠还小,没想到突然开了窍,他实在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也不算白白疼这小子两年。

    古籍不多,记录吸人阳气的书却不少,就连方才他对禾棠提起的人鬼双修也是吸阳气的一种。只不过双修的鬼会借深刻的肌肤之亲来快速提高修为,而像朱小五体内那只鬼一样借由每天一点点的吸入精气而提高修为的模式太过缓慢单调,并不算双修,仅仅是吸阳恶行。

    棘手的是,朱小五的情况。

    他现在非人非鬼,体内有两方不同的魂魄,朱小五对那只鬼的存在可能并不清楚,而那只鬼也并非规律出没,想要在不伤及朱小五的情况下解决此事,实在有些困难。之前神棍也提过,两方魂魄能在朱小五的体内融合起来而不致命,已是莫大的幸运。

    杨锦书翻找许久,终于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相关记录只是看完书中记载,他顿时脸色一变,拉起禾棠便走“我们快去找菀娘他们”

    禾棠急忙跟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五体内那只鬼不仅仅是要吸老方的阳气,它是要夺小五的身体”

    “哈”

    “他要把小五的魂魄给赶走”

    “等等把小五的魂魄赶走那三魂七魄就不齐全了,就会像小五之前一样变成傻子,他怎么可能活下去”

    “不一样”杨锦书着急,“我们去了再细说”

    他从书房翻出几样东西带在身上,不料他们走到半路,恰好碰上上山来找他们的菀娘。菀娘一脸慌张,看到他们也来不及打招呼,直接道“锦书,出事了”

    杨锦书大喊糟糕,忙问“出了什么事”

    三鬼一齐朝如意的房子赶,路上菀娘将他们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她安抚如意睡下后,与施天宁守在屋外看雪。后来雪渐渐停了,屋子里却传来奇怪的声响,他们意识到不妙,匆匆闯进去,却发现朱小五不见了,如意仍旧沉沉睡着,而老方趴在地上艰难地咳嗽着,试图爬到床边去抓如意的手。

    菀娘与老方搭话,老方没理她,嘴里一直叫着“如意如意”

    施天宁看不过去,将老方抓起来放回床上,让他躺在如意身边,仔细查探一番,对菀娘说“他如今气力虚弱,快油尽灯枯了。”

    “什么”菀娘难以置信,之前还只是昏迷,才过了几个时辰,怎么就要油尽灯枯了

    、第五十一章

    “恐怕是被那鬼吸尽了阳气”施天宁当机立断,从自己身上渡了点鬼力过去,对菀娘道,“我先将他命吊着,你快去找锦书他们”

    “小五怎么办”

    “他被那只鬼压制住,暂时无碍,还是老方的命要紧,你快去”

    菀娘没了办法,立刻上山找杨锦书他们。

    听完她的话,杨锦书暗道“果然如此恐怕那位马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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