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心急火燎地站在外面等了一阵,终于看到他走了出来。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整个脸都有点发肿,赶紧疾步迎了上去,握着他的手“疼不疼”
“还行吧,都麻了”韩应满不在乎地哼笑着,顺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忽然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眉开眼笑“卧槽,居然这包烟还在,走走走,陪老子去医院门口来一口”
事到如今,伤者不宜吸烟这种废话容川也懒得多说,两个人走出医院大门,夜半的街道上依旧停着很多意欲招揽交通生意的摩托车。看到他们出现,车主们一个劲的招着手。韩应眼下已经把他们统统归为意存不轨的摩托车劫匪党,开口飙了两句脏话,和容川找了个角落的地方蹲了下来,十分惬意地把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还有吗”
“诶你也要啊有有有”
唯一的财产他自然乐于和爱人分享,当即把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十分大气地送到对方手中,容川接在手里,凑身上去,就着他已经亮红的烟头把烟点燃。韩应和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他抽烟,眼睛微眯的表情带着优雅又风流的性感,顿时恨不得自己立马变身,成为他吞吐在唇角边的那一缕烟雾与之缠绵。
“应聚聚,现在是彻底没钱了诶。”
“哈”
“最后那点钱把你的手术费交了,现在还剩下的,大概还够买两瓶水。”
“噢
“然后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卧槽,还有啥”
“额你承受不住我就先不说了。”
“说说说,只要不是你要跟人跑,还有啥事说不得”
“刚才你进去做手术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你的手机,像是已经摔坏了,开机都开不了。然后我的手机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个什么事”韩应把烟头一丢,抓过他的肩膀狠狠亲了一下“反正你今晚定的那个旅馆不是已经给钱了么水也别买了,咱们先打车回去睡一觉,其他事明天再说只不过嘛”他说到这里神色像是有些为难,拧着眉头有些烦恼的在思索着什么。
“还有什么事啊”
容川脑子没他那么单线条,对于护照丢失如何回国的后续一堆事宜早已经头脑发疼,看他忽然间凝神肃目,只当还有什么自己没预估到的麻烦事,心脏都差点漏跳一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了”韩应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就是血流的有点多,刚才又动了个手术,现在浑身发软,怕是晚上没什么力气搞了”
“”
容川抬起胳膊想抽他,手落在绷带附近又只能咬牙给收了回来“还有其他事儿吗”
“”韩应看他真的有点生气,迅速开拓新思路“你说我这个伤口会不会留疤他们这破技术会不会把老子给搞毁容了到时候你会不会嫌我丑”
“”
容川听着前半部分还想略表安慰,到了最后已经不想再理他了,抬手拦了一辆的士,心力衰竭地默默上车。
打车回程的费用耗尽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点现金,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到了旅店前台以伤势为背书连比带划地做了一个特别说明。索性容川的电子邮箱里常年备份着自己护照的扫描件,店主又是个心肠不错的已婚妇女,对着两个长相俊秀的青年狠不下心,最终也就在没有护照的情况下给予了特别放行。
两个人进了旅店房间,坐在床沿上呼哧呼哧的先喘了一阵子气,韩应身子一歪,就想往床上躺。容川看他整个t恤都被血染得乌黑黑的一片,头发上也被污血结成了一块块的,就连脸颊眉梢上的污迹也没有清洗,拉着他的手朝着浴室的方向推了推“你先别睡,我帮你洗一下再说。”
韩应经他提醒,只觉得浑身黏黏糊糊的都是腥气,的确没法安睡,更重要的是,这一身的血真的把床单弄脏了,他们眼下这身无分文的处境,也根本没有办法赔。所以再是疲软也好,也只能挣扎着先把t恤脱下,摇摇晃晃的进到了浴室里。
他这种情况伤口不能碰水,容川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把喷淋放在浴缸里,只等着水温变热以后,拿着毛巾帮他先把身体擦拭干净。然而等了好几分钟,喷淋的水温始终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势,没有半点要热起来的意思。容川反复打开关上的折腾了好一阵,干脆下楼跑往前台投诉。正在昏昏欲睡的老板娘听完事故原因,一脸见怪不怪的摆了摆手“客房里的洗澡水就是这样的啦,用的人多了温度就很难上去,不然你们多等等,放个一二十分钟的大概温度就起来了。”
容川哪有心情在这种事情上耗时间,当即陪着笑脸要了一壶开水拎上楼去和冷水参在一起,勉勉强强的节省着完成了这次洗浴。韩应披着浴巾在浴室里吹了好一阵的风,最后又没能畅快淋漓的洗上个热水澡,原本就因为失血而发冷的身体更是虚弱,即使容川已经把全部的被子都堆在了他身上,又从柜子里把味道可疑的毯子也都扯了过来,还是禁不住一阵阵的发抖。
“你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热水”
虽然这种安慰的方式实在是没什么卵用,然而此情此景容川也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更有技术含量的方案解决眼下的问题。
“还好拉,就是有点冷”
韩应哆哆嗦嗦地哼了两声,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磕磕碰碰地听起来十分脆弱。
容川赶紧爬上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双手搓着他发凉的脸颊和手心,嘴里不停的呵着气。
“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
“嘿嘿,好多了话说你这样子,跟我妈似的。小时候我生病打摆子,我妈就是这么抱着我,然后给我揉啊吹啊的,我就不难受了。”
“诶说好的叫叔叔呢怎么开始叫妈了”
“滚”韩应嘟嘟囔囔地抗议了一下,更紧地朝着对方的胸口钻了钻,身体发冷之下也睡不着,干脆开启了闲聊模式“话说,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啊,我表姐家里养的几个小侄子和我关系都不错。刚生下来的时候我特喜欢去捏他们的脸,软绵绵的可有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喜欢小破孩不然你才不会和庭仔那么好”
“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我就在想啊我家这边有庭仔撑着,你家那边要怎么办啊不然到时候让庭仔的媳妇儿多生两个给他们玩儿”
“玩儿你个鬼啊”容川简直哭不笑不得。韩应自己都还在容家的黑名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居然已经做起了下一代的长远规划。
“诶其实也是可惜咱两都不能生,不然就我们在一起搞的次数,大概十个八个小孩都已经搞出来了。”
“胡说什么”容川只恨他没点受孕常识,真依照他这种热情似火每天都缠着要来的做法,是个姑娘怕是会被搞流产都说不定。
“我不管反正以后、庭仔生了,我就挑个好玩的让他过继过来。以后长得和我一样帅,和你一样好看,然后我教他骑车跳舞打台球玩游戏,你教他唱歌下棋弹琴什么的,然后ys那时候还没关门的话,咱们还可以一起教他配剧,到时候红遍全宇宙”
他慢慢的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终究还是支持不住倦意,眼睛闭上滚进了梦里。容川低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上,全无防备的样子纯真得像个小孩子,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嘴唇轻微动了动。
“其实以后有没有小孩也没关系,你最好玩,有你就行。”
很多时候,一个安稳的睡眠堪比世界上最好的良药,韩应本身又身体皮实,在容川的怀里打了一夜小呼噜之后,眼睛再睁开时,除了脸部依旧还有些肿之外,整个人已经迅速复原。容川看他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后遗症了,总算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难题上。
旅店的老板娘中午12点就过来敲了房门,神色为难的探问着他们的退房时间。容川虽然是常年做空中飞人,但第一次在不发达国家遭遇身份证明和财务双双损失的情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索性老板娘长期在这地界上做生意,对于这种情况想来不是第一次见,看着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脸懵逼的样子,随即给于了免费扫盲。
老板娘英文水平一般,这一番解说连比划带翻译器前后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容川才大概弄明白了整个流程对于他们这种丢了护照的旅行者来说,首先第一步先要报警,在拿到当地警察出示的报警记录后,进到中国大使馆进行情况说明。大使馆在做好相关调查之前,他们需要在越南当地等待,等拿到相关回执和照会之后,去越南移民局提交资料进行审核,最后才能拿到一张回国签证。
这个流程听起来如此复杂而漫长,鉴于他们在医院有过的服务体验,容川对于当地人办事的效率,未免又多出了几分忧心。然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他们急需面对,那就是钱。
这一大堆事情办下来多多少少都需要有所支出,为了推动节奏拉升效率,uabe的动作更不可能少,更别说那些吃饭住宿交通等等的日常花销,就连眼下该在什么地方容身都十分棘手。
到了下午一点半,做客房清理服务的清洁人员拿着毛巾拖把直接进了房门,容川t到了那是老板娘无奈之下,直接逐客的意思,也只能在临走之前再蹭了一杯热水让韩应喝下,才略带羞耻地下了楼。
白日里的西贡温度正好,街道上的背包客们来来往往,相互之间嬉笑打闹着,气氛十分热闹。这一副现世安稳的迹象更加衬托出两个人的狼狈,漫无目的地绕着酒吧街走了好圈,韩应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一脸苦逼“好累。都快到晚饭时间了,这早饭和中饭都还没吃呢你饿不饿”
容川也没心情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了,跟着他一屁股坐下,内心十分茫然。虽然好心的旅店老板在他们出门前帮忙写下了警察局的地址,但两个人生地不熟的,此刻又都饿着肚子,对着一张形状诡异的字条没钱打车的话,只怕是爬也爬不到。
他虽然在工作上十分出色,向来也自诩是个潇洒boy,但日常生活有人打理,从来不曾为锅瓢碗盏的事情费过心,路痴和家务渣的短板在gs和家政保姆的帮忙下,基本也没给生活造成过多少障碍,眼下身陷窘境,手机丢失,身边还带着一个头上绑着绷带的伤者,茫茫然之下竟是脑袋死机,连一顿饭的解决方案也想不出来。
“喂,你要是饿了,就先拿着个抵一下。”
神游之际,一只手伸到了眼皮子底下,手心展开,里面居然是几颗椰子糖。
“你哪儿搞来的”
“旅馆的前台上不是放着吗走的时候你和老板娘说话,我就偷偷抓了两把,哈哈哈哈。”
韩应自己剥了一颗,朝着天空一扔,仰头去接。杂耍角度没控制好,最终被硬糖砸向了鼻梁,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哼叫起来。
“这个时候你还玩儿”
“不玩儿怎么样嘛”
“应聚聚,我们现在得赶紧去警察局,大使馆,还有移民局把手续给办了,赶紧弄好签证才能回家。”
“那就去啊”
“钱呢”
“哦”
韩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神奇活现的一扬手“那你先把要做的事规划规划,我去那边转转,找个地方尿尿你坐这等我啊我一会就会来。”
“喂你别乱跑啊”
人还没来得及抓回来,一头乱毛的boy早已经晃着小步跑远了。
日头渐渐西落,温度慢慢也跟着降了下来。迎来了用餐高峰的酒吧街里人声如潮,伴随着阵阵浓郁的食物香味。容川偏爱清淡的日本菜,对于口感酸酸辣辣的东南亚菜系并不是太感冒,然而此刻肚子里也像烧了一把火,就连一碗被打包的汤粉掠过眼前,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韩应去了快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人野去了哪儿,容川自己是个路痴,由己及人总担心他迷路,再联想到对方那点英文水平,更是心里发慌。想要去找人,又怕人没找到先把自己给弄丢了,正站在那里满心焦虑地左顾右盼,熟悉的影子忽然从街口的地方冒了个头,哼着小曲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你到底干嘛去了搞这么久”
“嘻嘻你猜”
“猜个鬼啊快说”要不是不方便打伤员,容川真的想要立马给他两巴掌。
“跟着我数1,2,3变”
幼稚到让人相翻白眼的戏法里,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递到了眼前。
“你去哪里搞的这些钱”
花花绿绿的一堆越南盾皱巴巴地塞在袋子里,从500,1000的硬币,到20,000,50000的纸钞都有。
“老子把表给卖了机智吗”韩应洋洋得意。
“”
容川沉默了一会,忍无可忍的拎起了他的耳朵“你知道你那块表值多少钱吗”
韩应铺垫做满,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普天同庆,一时也蒙住了,想了一会磕磕巴巴地开口“不知道啊老头子的生意伙伴随手给的,我和庭仔一人一个,又没啥牌子,大概一两千块”
“大哥,你那块表是瑞士钟表行的高级定制品,表盘上还有大师的私人签名,不比你热爱挂在嘴边的百达翡丽江诗丹顿什么的便宜”容川已经没脾气的,声音里都是绝望“然后你就换了这么点钱”
“我看这里也有好几百万诶,应该差不多吧”
“蠢货越南盾和人民币的汇率是多少不会自己算算吗”
“哦” 虽然并没有继续反驳,但其实一时半会也算不清楚。
“干嘛去卖表,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嘛”韩应抽着鼻子“我把你的卡搞丢了,害你现在吃饭的钱都没有,那晚上还要找地方住不是吗我倒是无所谓,找个凳子就可以睡拉,可是你不行诶。刚好去那边转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收各种二手货,就过去问了问,但是他说话叽里咕噜的我又听不懂,反正比划着讨价还价了一下就给卖了,先搞点钱来吃东西嘛”
他说到这里,眼看容川不做声,赶紧补充“而且我那个表摔了以后表面也有刮痕了,真卖二手也卖不了多少钱的。对了对了,他们本来都不愿意收的呢。我说了好久才卖成的。围在旁边的人都一直摆手,说不值什么钱。你也不要生气了嘛,我听不懂外国话,又不是故意的”
“我没生气”
容川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抱了一下“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70传说中的gay
虽然暂时有了救急经费,但毕竟目测数量有限,还是等省着点用。两个人不敢大肆挥霍,放弃了那些招牌张扬的高级餐厅,找了个街边的越南粉店,要了两个大腕的汤粉, 加了一套牛肉丸,外加几个炸春卷, 呼啦啦的把汤底都喝了个干净, 总算是勉强填饱了肚子。
吃完晚饭, 容川把袋子里的钱拿出来做了个清理。全部纸币硬币加在一起大概是500越南盾左右, 换成人民币约等于1500块钱。按照老板娘给他们的回国攻略, 这些钱勉强能够支撑他们办理各种手续, 但若加上住宿和餐饮,显然还是捉襟见肘。
他这边还在犯愁, 韩应对于当夜能够有饭吃有房住的情况却已然满意多多,顶着“省吃俭用”的幌子,光明正大的找了个廉价小旅馆开了个大床房, 继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待到洗刷完毕,哼着歌出了浴室,发现容川对着眼前那堆钱拨来算去的皱着眉,赶紧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还犯愁啊”
“刚才找老板借用了一下电脑查了查,越南大使馆这边做背景核查很拖时间,真不行了可能还的塞塞红包什么的。我就想着如果还得在西贡住上一阵,钱铁定不够用。现在值钱点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就剩下扔你去卖身了,但是你现在脸肿成这样,怕是价钱也不好,所以还得想想办法啊”
“靠卖身怎么能光指望我,你也可以的呀”
“别淘气,叔叔我怎么会抢你的生意,这种事情当然是有实力的上,非应聚聚你莫属”
“卖就卖”
韩应饱暖思淫、欲,受伤后有一阵没搞存了许久的精力正需要填补,赶紧拉着他朝着床上一躺“你就随便给个毛的,便宜给你试用。”
夜半本无事,两个没钱可挥霍的家伙自然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可供消遣,听着临街的窗户外面阵阵笙歌传来,挠得人心痒,干脆就把对方的身体当娱乐场,乐此不疲的来了两轮。
事毕之后已近午夜,情潮初初退去,谁也不想合眼。韩应爬在床上出了一回神,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歌声,赶紧把容川拽了起来,下了楼去看热闹。
范五老街上的小旅馆大多是底层做餐饮,楼上做客房的配置。过了用餐时间,底层的餐厅自动变身为酒吧,供闲散娱乐的客人们喝酒聊天,勾搭吹水。为了营造气氛,再是简陋的酒吧场子里,也会自带一两个背着吉他弹唱的歌手。这家简陋的小旅馆也不例外,虽然生意寥寥,靠近吧台的地方依旧开辟了一个小角落做舞台。眼下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正深情款款地对着几个妹子,唱着发音诡异的英文歌。
韩应拉着容川找了个位置坐下,对着服务生殷勤递过来的酒水单十分坦白的摇了摇手表示没有消费需求。鉴于他们是店内住客,服务生也摆不出不消费就滚的脸色,微微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坐回了吧台后。
“这哥们唱得也不咋滴诶嗓音也普通,上yy开歌会估计能赶一票客”
韩应听了一阵歌,左右听不懂,干脆自娱自乐的展开点评。
“你合适点啊白听不消费,都让你坐这儿了,还哪儿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靠这是什么话老子混网配被白嫖的时候难道少了黑子不是照样嫖完了还前赴后继的再说了,我们坐这是帮他店里揽人气,这么大个帅哥在这,光看脸就能招来不少妹子呢”
“然而你鼻子以上的部分都很肿,而且第一眼只能看到超大一块纱布”
“你滚开老子光靠鼻子以下也能吊打整店的人好吗”
“哦”
“当然,你除外啦”
话刚说到这,像是为了给他捧场一般,原本没两个人的店子里,居然真的乌拉拉的来了一拨妆容精致的韩国假脸团。5,6个妹子轻声细语的凑在一起,也只有韩应他们正前方唯一一张大长桌可以坐,片刻之后,就把他们的观赏歌手的视野挡了个严严实实。
韩应探头探脑地伸了半天脖子,最终颓然坐了回来“妈蛋,现在啥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你可以自己表演啊”容川笑眯眯“应聚聚之前不是还去选过什么suer男声还没问你最后怎么被淘汰的”
“嗨那事就别提了”韩应十分郁闷的一挥手“他们把我拎着搞了半天,什么唱歌跳舞才艺表演都轮了一回,最后说老子唱功不行,要进演艺圈的话得先做什么培训生,以后比较大的可能事搞一个组合做门面担当。老子没弄明白,就找人问了问,原来门面担当就是卖脸的,这特么不是变相侮辱我的才艺吗而且懂行的人还说了,现在组合多,靠选秀选出来的还指不定最后能不能顺利出道老子有病才会在那耗着时间做个不靠谱的买卖,最后没答应签约,就给淘汰了。不过也没事啊,老子现在多红,随便搞个yy歌会或者跑个漫展,来捧场的粉丝吊打他们签的那些小明星好吗”
“是是是,应聚聚才华横溢rnb就是没见到当年你载歌载舞选秀的风采,也是觉得有点遗憾诶。”
“诶这个不难啊虽然老子现在有伤跳不了舞,但唱歌还是可以的”
容川随口一句调侃,韩应却当了真。眼看着舞台上的大叔已然放下吉他做偃旗息鼓状,忽然站起身来直接冲着舞台小跑了过去,连比带划的作了一番手势,随即在对方满脸懵逼的状态下,热情主动地把吉他抢在了手里,继而大刺刺地坐上了舞台中央的椅子。
容川来不及阻止,大汗之下也只能强作镇定的坚持坐在台下看他满怀信心的搞自我展示。韩应随手拨了两下琴弦,朝着他的方向挤了挤眼,随即开始随着简单的和弦十分投入地哼唱起来。
虽然技巧依旧没长进,高音地方破了好几处,低音卡了个痰,吉他水准也麻麻,磕磕巴巴的弹错了好几个音,但毕竟声音优势逆天,又长了一张撩人的脸,原本凑头说话的韩国假脸小姐妹团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路把手里的餐具当荧光棒摇摆,在歌曲完结时拼命鼓掌来了个满堂彩。
韩应十分得意,抛眉弄眼地朝着做客来了个飞吻,这才意犹未尽地下了舞台,刚坐下没喘两口气,服务生端了一个果盘两支酒,外加一捧鲜花送了过来,笑盈盈地表示是邻桌的客人送的。
油水有限的汤粉晚餐早已经被消化,忽然迎来了这么一顿免费宵夜,自然是额外之喜。事到如今韩应也早没了节操,一边插着西瓜朝着嘴里塞,一边挥着手朝着金主们频频致谢。
韩国妹子们偷眼看着他,相互之间推推揉揉了好一阵,终于选出了两个胆子大一点的做代表,操着一口韩式英语上前搭讪。一圈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完几句之后,坐在一起玩起了筛盅。待到酒终人散,妹子们终于尽兴离场,韩应抱着那一大捧花跑到吧台那嘀嘀咕咕地比划了一阵,居然又换了好几张钞票回来。
“嘿嘿,这活可以干诶”
一晚上的奇遇,骤然间开拓了韩应发家致富的新思路,洋洋得意的一边弹着手里的纸币,一边展开构想“你唱歌比我好听,不然我们真的搞个组合明天去街上卖唱这样生活费也有了,顺便还可以玩儿,比在yy收鲜花强多了,你说是不是”
“我不去。”
这种场面光脑补一下就十分丢脸,容川当即严词拒绝“明天我得去警察局报案,顺利的话还的跑一趟大使馆。你额头伤着,也别到处乱跑,在房间里好好歇着,听到没有”
“哦”韩应随口答了一声,眼睛却骨碌碌地一直转着“不过白天酒吧都不开门,之前在这附近转了两圈,发现在路上卖唱的人也不少,竞争这么大,生意可能也不好做。其实我真的觉得还是组合比较有优势”
“组合你个鬼啊来自中国t吗”
容川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执念,赶紧继续扼杀“你安生一点,别顶着个伤口去搞事。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等明天白天我办完事,带你去找个小诊所换个药,在买点阿司匹林吃吃,让伤口早点恢复。”
“好啦我知道啦”韩应眼看建议得不到共鸣,悻悻然的停止了构想。两个人回到房间冲了个凉,躺上床后,韩应忽然撞了撞身边的人“对了,被打劫了的英文怎么说”
“berobbedof你干嘛问这个”
“随便问问嘛,怎么拼啊”
“明天起来了写给你。”
“哦哦哦,那就最好”
韩应翻了个身,紧紧抱着他,合眼之前不忘叮嘱“你千万记得哦”
容川搞不懂他怎么忽然之间对英文来了兴趣,然而考虑到明天要办的诸多事宜,也无暇再加深究,简单地交换了一个晚安吻之后,很快也就合上了眼睛。
次日容川睁眼,韩应依旧还在梦里,眼睛的地方看上去淤青一片,整张脸依旧还是肿肿的。容川见状也不吵他,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下了楼,考虑到自己的路痴属性,出门之前又特意找老板要了张旅店的名片,珍而重之的放在衣服口袋里,才打了个车直奔警局。
警局的位置离他们的住宿地并不算远,车子没开几步就停了下来。容川下了车,敲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表示要报案拿证明。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看上去无一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考虑到越南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容川当即开始英文法文地轮番切换模式,然而沟通依旧以失败告终。这一番耽搁就是一个多小时,警局里的办公人员沟通无效之后显然也拿不出什么解决良策,踢皮球一样把他扔到了一边做冷处理。
容川心急之下出了警局门,厚着脸皮逮着过路的路人一句句的问着请问您是否能帮忙做英文和越南文的传译。总算他运气不坏,低声下气的又是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终于遇上了一位在越南工作的华裔美女,热心表示虽然自己英文不好,但是中文和越南话之间还是可以帮忙做翻译的。容川几近绝望之下遇到这么一位小天使,犹如遇见了亲妈,感激涕零地赶紧把事情做了个简单的概要性描述。
美女看上去十分靠谱,在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之后,迅速对着警察做了复述。双方交谈了一段时间,做了一段长长的笔录,传说中的报警记录终于发了下来。容川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犹如拿到了通向天堂的通行证,正准备喘口气,美女已经开口提醒“容先生,你现在得赶紧去大使馆。越南这边的政府部门下午4点就下班了,你去晚了,只怕事情办不完。”
容川经此提醒,饭也顾不上吃了,千恩万谢的目送对方离去,才横下心肠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支矿泉水抬手叫了个出租。
车子开到大使馆门口,正是日头高晒的时候。容川又累又饿,却也没心思休息,看着大楼前面站着的执勤战士,很快上前打了个招呼。执勤人员身跨枪支,一脸严肃,想来是类似这样的人员见多了,已经修炼出了一定的语言技能,听说是来补、办、证、件的,用中文指点了一番后很快开了铁门。
铁门的旁边是个门卫室,里面坐着一个老头,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挥了挥手表示有话就说。
容川在过往的经历里向来顺风顺水,家境和自身能力的双重加持下,一直觉得自己几乎无所不能,然而在越南自财务受损以来一路受挫,遭遇了许多之前想都没想过的无措和尴尬,好不容易来到中国大使馆,终于有了一点他乡遇亲人的归属感,却依旧被如此冷遇,只觉得心都凉了,于是毫无感、情、色、彩的把在警局里说了好几遍的故事又说了一次,继而站定在旁,等着对方发落。
门卫老头听到一半就开始打哈欠,最后手一扬扔过来了一张表格让他填写。容川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找他借了只笔,眼见对方也没有放自己进去共享一室的意思,很自觉的就近找了个阴凉处蹲下,对着表格一笔一划的填着。
表格上所需填写的事项繁多,很多栏目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回想门卫那爱答不理的态度,干脆先空着,想着等到具体沟通的时候再说。门卫老头收了表,拍在一边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一阵,一位身穿高跟鞋的女办事员脚步噔噔的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啊留着这么多地方没填就把我叫过来照片也没有我怎么处理你们要办事的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点逻辑”
女人操起表单看了一眼,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有求于人之下容川也不敢申辩,继续低声下气的询问着空白栏目处的具体事宜。女人频频看表,只觉不耐,像是碍于眼前的青年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态度倒是软了些“这些事情你问问门卫,照片按照要求贴好再把资料递上来你们这些小年轻也是,出门在外风风火火的没点心,东西丢了不说,填个资料也这么费劲,都不知道在国内是怎么混的”
门卫受到牵连间接中枪,指导起来自然态度恶劣。容川从小大到做惯了优等生,哪里受过这种智商上的侮辱,忍气吞声的把资料填完,找了个地方租借了个电脑把之前存在邮箱里的自己和韩应的照片导出来做了打印,小心贴上,几番检查无误之后,才陪着笑脸再次麻烦门卫再次通传了办事员。
这次总算顺利了不少,女办事员检查完毕以后终于收走了资料,给于了一个缴费权。容川听闻要在中国银行缴费,且只收美金,头都炸了,脚步虚浮地盘算着应该省点钱自己去找,还是干脆打个车。最终,路痴的属性让他终于狠了狠心,找了个折衷的办法叫了辆停在路边招揽生意的小摩托,十分费力借用中国银行的o交代着自己的目的地。摩托车主心领神会的吹了声口哨,踩开油门就开始向前飞奔。迎面而来辣的风打在脸上,身边都是被阵阵扬起的灰尘,容川忽然想到东莞之旅时韩应也是这么载着他,在田园之中游荡,心理也是滋味丛生。
到了中国银行门口,容川掏出钱来支付车费。正在一张张的数着,叼着烟头的车主十分不耐地犹如抢劫一般直接从他手里抽了一把。容川追赶不及,也完全没有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能有此一遇,目瞪口呆之下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通加油之后扬长而去,
终于赶在银行下班之前把需要缴纳的费用交了上去,磕磕盼盼的辛苦了一天总算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接下来就是等待国内的回执去移民局办签证,然而这个等待的时间具体要多久,却只能拼人品。
韩应卖表换来的钱经过正常支出费用的洗礼原本已经所剩不多,外加刚才摩托车主那一劫,摸起来更是已经变成薄薄的一份儿。容川舍不得用来吃饭,只想存着先把第二天的住宿费给交了,保证有个地方可以落脚。饥肠辘辘的打车回到旅馆,却发现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没个人影,原本应该安心养伤的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他心下惦记着对方的身体,又怕他人生地不熟的到处乱跑出了岔子,即使已经筋疲力尽,还是当即重新下楼,走到吧台前面一阵询问“请问,有没有看到我朋友,就是头上缠着纱布的那个”
“哦哦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啊,我有看到”刚刚从门外回来没多久的一个服务生笑得意味不明地朝着外面指了指“出门右转,一直向前,走到尽头的那个广场,你朋友在那唱歌呢。”
“唱歌”
容川没想到他说干就干,居然真的跑去大庭广众之下去献丑,心里简直又惊又怒,忙不迭的赶紧顺着对方的指点去广场上找人。
此刻灯火初上,人群如织,酒吧街街口的小广场上,到处都是一圈圈的人,叫卖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混杂着街头艺人的琴曲歌唱,闹了一个沸沸扬扬。容川接连拨开好几个圈子,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越发焦急,正踌躇着这家伙是不是临时起意又换了地方,擦身而过的一对来自中国的小情侣之间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刚才街口那边那哥们实在是太好笑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哈哈哈”
“别这么说嘛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身为同性恋私奔到越南,又丢了钱包真的很惨啊而且还受伤了,都是中国人,多少支持一下嘛。”
“你也是太好心了,这哥们一看就是骗子啊再不然也是来搞笑的。他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鞋子都不是便宜货,这么有钱来卖唱,他搞笑么”
“不过我看他人倒是长得挺帅的,好好收拾下应该不错。”
“得了吧,现在越是混混长得越好,找男朋友还是找我这种的安心。”
“去又瞎嘚瑟”
容川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广场角落的地方层层叠叠为了老大一圈人,指指点点之间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看来身处其中的卖艺者并没有因为地势上的偏僻而受到影响。
容川有些狼狈的费力挤了进去,韩应豁然站在圈子中央,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一把破吉他和一个烂功放,唱着周杰伦的青花瓷。身前放着的一张旧报纸上已经堆上了不少硬币和纸钞,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报纸前平铺着的一张大字报。
“eisgayfroa
eeherebutnooney
isge”
这段语法频错,is和are都搞不清楚,狗屁不通的英文被黑体加粗,语句的下方居然还画了两个卡通小人手拉手的漫画形象。自己脸上的那颗泪痣韩应也没放过,十分细致的做了写实处理。围观人群一边听歌一边对着大字报议论,偶尔有人上前放下一点钱,也不知道是看猴戏看得精彩还是对其智商情商表示同情。
“诶,容川你回来啦”
一曲唱罢,韩应正仰着脖子喝水,瞥眼之间在人群里发现了熟悉的面孔,赶紧几步赶了过来喜气洋洋的拉着他的手“搞了不少钱诶,可好玩拉刚才还有从中国来的妹子点歌,刚好我也会唱你既然回来了不如一起来玩嘛,我们可以搞一个组合,然后”
“你够了”
传说中的gay组合中的另外一个男主现身,顿时引来人群的阵阵骚动。无数眼光满怀探究地向容川扫来,嬉笑声一时震人耳膜。
容川奔忙了一天受了无数气,本就已经满肚子都是火,忽然就这样被推上广告位成为了关注焦点,更是又耻又怒。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朝他卖着安利,满脸喜色地指着报纸上的钞票嘴巴一张一合的,更是试图把他朝着圈子里拉。
从未有过的疲惫和羞耻感铺天盖地而来,让容川再也承受不住。最终把拉着他手的人狠狠一推,挤开人群,头也不回疾步向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71章 作者公告防雷提示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写到这里只剩一个结尾了,感谢小天使们一路陪伴。
以前没混过,只把当存稿箱用过,对什么爬榜申v一概不知,所以不知道有些情节读者会反弹特此申明一下,最后一个副本有雷,只热看甜饼的小天使可以把这章当作倒数第二章。然后一两个星期以后直接跳到“尾声”部分
明日断更一天,周四复更
谢谢
韩应回到旅馆房间时,容川依旧坐在床头生闷气, 见他伸手递了个餐盒过来, 不接也不做声。韩应嘻嘻哈哈地撩着话题逗他半天不见回应, 也有点急了, 搬了个椅子朝着他身前一坐, 盯着他的眼睛“容川,你和我说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傲娇赌气不沟通是情侣之间最愚蠢的交流模式, 容川也不想因为生气把自己搞得那么矫情, 于是终于接口“我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养伤别乱跑吗”
“可是我的伤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呀呆在屋子里和在外面逛逛没差别嘛。”
“那你干嘛要去那边卖唱”
“有钱收啊, 又好玩你不是说我们钱不够撑到回国吗去唱个歌表演一下有人捧场, 大家互娱互乐的事, 干嘛不做老子又没偷没抢。”
“还有,你写的那些大字报是什么鬼”
“那不都是事实吗”韩应越发莫名其妙“我知道语法可能不太对, 你答应给我写的被抢劫的那段英文也没写给我,我又不知道怎么拼就只能把能用的词汇都用上了。不过大家都能看懂啊好几个人还过来问我没钱是不是被偷了, 就算我写错了单词, 那也没造成什么误会嘛。”
“”
几句问答下来,容川只觉得对方振振有词, 似乎句句都是理。微微狼狈之下不由得十分不明智的耍了个无赖“反正你别去”
“废话老子不去唱歌咱们吃啥啊”
韩应反应了几秒钟, 在他的沉默里慢慢回过味来“其实你也不是觉得我的伤势有什么问题, 就是觉得在那边唱歌挺丢脸是吧你觉得丢脸你就不去呗,大不了不拉你搞组合了。明天后天你该办啥事就办啥事,我就还去想办法弄钱。你的活儿反正我干不了, 咱们就合理分工呗,你看怎么样”
这一番话不仅一针见血的戳中了连容川自己都在逃避的敏感点,还十分体贴的给出了台阶,让他的逃避因为“你的活儿反正我也干不了”变成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容川实在没有面对这种事情的经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被说服的对象究竟是对方还是自己,在韩应嘻嘻哈哈连哄带劝之下,闷着头把对方带回来的披萨和酸奶吃了个干净。
当天夜里,载歌载舞折腾了一天的韩应早早滚进了梦里。容川虽然也满身疲惫,却始终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从小到大,他一直自认是一个没什么矜骄脾气的好青年,宽于待人,不拘小节,即使对于底层的社会工作者,也会保持着充分的礼数和尊敬。
瑞亨集团里的保洁阿姨都喜欢他,常常在公开场合赞许着说容总监一点架子都没有,见到人就会打招呼,偶尔还会给他们分发水果当福利。小区的保安也热爱和他唠点家常,偶尔打牌涮火锅,也会真情实感的邀约着问他要不要一起。就连当初的哑笛,也一直感激于他放低姿态后的垂爱,小心翼翼地瞻仰着他的光芒,然后努力拉近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所谓的“平易近人”和“放低姿态”这样的形容词,本身就已经在他身上打上了高高在上的属性,他从骨子里热衷于这样普洒光芒恩泽众生的自己。这种圣父情结自带杰克苏光环,包含着多少带着优越感的自恋,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稍微挥挥手,就能改写别人的人生。
他是优秀而出众的,他所安排的道路是最光明且合理的,他的改造都是十分良心的,所以当他在遇到了哑笛以后决定把对方当做一颗原石来打磨,最终熠熠生辉的时候,他自以为是地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最合适的一系列决定在二次元里隐藏着真实的自己,却不时出手相助让对方感觉宛若神迹;掉马之后定义好了介乎于朋友和恋人之间的所谓“恋爱关系”,自认那是两人之间相处最好的距离;即使热恋真正开始,在处理哑笛和三更的矛盾上,他也不曾真的过问过对方的意见,而是凭着想象和自信,试图双边调和,而最终却一败涂地。
这所有的所有铸就的结局,一直以来都被他放置在“有缘无分”的词框中,模糊对待。偶尔想起,除了心痛和难过之外,他很少认真反省过事情怎么会一步步的走向一个全然和预期相悖的结果。
和韩应交往以来,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于对方包容而迁就,韩应那些耿直作风下的种种行为,他欣赏,喜欢,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理解和认可过。天生的优越感让他自觉一直像在宠一只调皮捣蛋的宠物一样在宠着对方,纵容着对方粗陋出格的种种,可就在今天,韩应的两句话活生生的把他敲醒“老子不去唱歌咱们吃什么”
褪去那些高高在上的光环,在这个糟乱不堪的环境里他做回了一次平常人,那些琐碎的,繁杂的,过往看上去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让他全然无措。而那个平时总是颠三倒四让他吐槽脑子蠢的家伙却成为了真正的保护者,用他感觉有些羞耻的行动实实在在地支撑着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反反复复地思考和自省里,他觉得有些头痛,正想爬起来喝杯水,韩应一个翻身牢牢抱住了他,哼哼唧唧的说了一阵梦话,再次打起了小呼噜。
次日清晨,容川醒来时发现韩应已经出了门,gay 的那张大字报却留在了原处没动。他慢慢坐起身,抓起那张大字报仔细看了一阵,只觉得那两个简笔画的小人虽说姿态神蠢,却也可爱动人,最后干脆折了起来放进了衣服口袋。
吃过早餐,他一路停停走走,想去广场上和韩应汇合,却意外的没见到人。午前的广场上商家稀少,出来表演的艺人们也大多还在休息,倒是好几个欧洲老头架着画板,正专心致志地描绘着西贡的街景。容川摸着口袋里的大字报突生灵感,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厚着脸皮冲着某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要了几张画纸和一只铅笔,找了个阳光明媚的长椅坐下,挂起了“画人像”的英文招牌,光明正大的做起了“不像不要钱”的素描生意。
第一单买卖足足等了快两个小时才开张,主动送上门来进行探问的是一对来自中国的小情侣。也不知道是支持同胞还是价格实在便宜,两个人嘀嘀咕咕一阵商量之后,终于坐了下来。
女孩似乎对容川的兴趣比画像本身的兴趣要大,整个作画的过程中一直兴致勃勃的问着各种私人问题。容川一边随口应付着诸如 “你是来旅游还是常驻越南啊”“你平时会不会也给自己的女朋友画画啊”“你的画画是谁教的呀”“你长得这么好看有没有想过做其他工作啊这类似的问题,一边的动作神速刷刷动着笔。
作为一个一流的珠宝设计师,他对自己的画图水准向来颇有信心,平日里在各种行业论坛上,偶尔拿出来交流的手稿也屡次受到赞誉。眼下虽然回归到了大学时代的人像素描阶段,他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最终完稿后自己先欣赏了一遍,才自信满满地交给了对方。
“这个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嘛”
男孩久不开口,一开口的评价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也不知道是真的完全不懂画,还是因为女朋友对于外人过度热情而心怀恨意。
“不会啊,我觉得还不错啊挺好的。”
“哪有不错,把你脸画得那么丑,我的头也变大了,比例一看就不对嘛走啦走啦,还要去参观教堂,你看这都耽误多久了。”
“哦”女孩也不是强势的性格,被自家男朋友这么一催促,朝着容川抱歉的笑了笑,开始翻钱包“那等我给了钱就走。”
“还给什么钱啊不是说不像不收钱么这画我们又不要,哪还有给钱的道理。”
“这怎么行啊,人家也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嘛。”
“花时间就要给钱啊我们还花了这么多时间耽误在这儿呢你不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小情侣之间忽然就因为自己起了争执,容川也是尴尬得不行,眼看着女孩眼眶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喜欢就算了,我不收钱的。”
“画的差就别学人出来装逼,穿成这样在这里摆造型,到底是来勾妹的还是来画画的”男青年眼看自家女朋友抽抽噎噎的真生气了,也决定就此息事宁人,抽出一张纸币扔在摊上,顺便把画揉成一团,骂骂咧咧的嚷出了心里话,拉着自家小女友的手走开了。
容川弯腰把扔落在地上的十块钱人民币捡了起来,珍而重之地放进了口袋里。这一天,他坐在椅子上陆续又接了几单生意,空闲下来,就看着来往的人群出神。
他想起了哑笛,想起了他的谨小慎微,多疑敏感,自卑癫狂,也想起了他的善良温存,耐心细致,予取予求。那些艰辛困境之中交错复杂的心情在这一刻他终于得以体会,也第一次为了自己曾经因为自以为是的傲慢犯下的错误而深深自责。
逆光中,有人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顺便塞了个面包给他。
“我靠找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儿啊干嘛呢画画”
“是啊赚了不少诶”容川终于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了一堆皱巴巴的纸币做骄傲状。
“卧槽,牛逼啊”韩应大乐,赶紧也掏着口袋炫耀战果“今天没借到吉他和音响,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抢人生意他妈的给老板们封杀了。老子灵机一动,找了个店去打半天小工,帮忙洗了几个碗,端了一会盘子。本来说好了就换点吃的不要工钱,结果遇到一个变态大妈,趁老子不注意的时候摸了老子的屁股,还朝着内裤里塞了几块钱,哈哈哈哈哈哈老子才不和她客气,收了”
眼前的脸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是连阳光都比不上的灿烂。容川看了一阵,捞过他的肩膀在他大笑着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喂喂喂这大庭广众的,你要不要这么急啊”仓促之间接吻的角度没掌握好,韩应瞬间被磕到了牙,整个人嗷的一声叫。
“不是说好了是gay ,还是个组合吗那就亲一下啊。”
“嘿嘿,那就亲准一点嘛“
青年的嘴唇凑了过来,柔软得像一块软糖,温度炙热地和他紧贴在一起。
阳光照进了心里,仿佛所有的雾霾都被划开了。
经济上的问题暂时得以解决,两个人按照你打小工我画画的模式,进入了吃饭住宿有所保障的安全期,遇到运气不错的时候,甚至还能在略有盈余的在收工之后找个地方要上两杯廉价的柠檬汁喝个小酒,为晚上上床以后的娱乐节目助兴。
日子暂时无忧,只是传说中的回执却久等不来。容川心里始终有些惴惴不安,见缝插针地屡次借了旅店的电话给大使馆的24小时热线打电话咨询进度,才知道这个出证速度主要取决于国内的确认审核。
接线员电话接多了,经验丰富,十分良心的建议他们如果在护照签发地的公安局有关系的话,最好找人催一催。容川正处于和家人的冷战期,遇到这种情况十分尴尬,容宗岳和潘琳都正在气头上,这次抓了他的小辫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纠结之间,最后还是在韩应“大丈夫能屈能伸”之类的安慰下,找了个折中的方式,决定联系自家姐姐救个急。
作为一个标准的路痴,容川对于生活琐事上的低能程度再次因为死活记不起自家亲姐姐的手机号码而受到严重鄙视韩应对于他一脸智障的表现极为不耻,炫耀式地当着他的面先后拨了自家爹妈的电话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索性搜肠刮肚一番之后,容川终于想到还有扣扣和电子邮件可用,立马上网登录,向容璇求援。
两天之后,两家亲人在国内的推动很快有了成效,等待中的回执和证明终于姗姗而来。两个人接到消息后杀到大使馆拿了材料,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向移民局。到了移民局门口,已是下午四点,正准备办理手续,却被告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容川想到还要在这满是糟心的地方再多耽误上几天,满脸都是沮丧,一身颓然地正准备返回旅馆,江湖经验格外丰富的韩应却在一支烟的时间里,勾搭上了一个一直在移民局门口探头探脑的中介。即使语言不通,只凭着眼神和肢体手势,居然也沟通了个七七八八,待到容川也加入了谈价还价的阵营,50美金的红包一塞,中介心领神会的比了个手势,带着他们进了办公地点,再出门时信心满满地表示,第二天就可以来拿盖签章证的旅行证。
证件终于到手,容璇也在几封邮件的沟通之后,效率极高的帮他们定好了返程的机票。离开西贡的前夜,韩应在这家住了快一个星期的小旅馆楼上楼下的转了好几圈,东看一眼西摸一下,满脸的闷闷不乐。容川看他情绪低落,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怎么了在这还没呆够不想回去啊”
“那倒也不是”韩应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想着我们两第一次出国玩儿,结果连个纪念都没有,手机没了,相机也丢了,之前拍的那些照片都找不回来了。那就干脆多看看,记在脑子里,以后没事的时候想想也行。”
“噢”
这的确是个很坑爹的问题,被韩应这么一说,容川也禁不住有些心塞。两人面面相觑地坐了一阵,他忽然灵光一闪,拍了拍韩应的手“来来来,今天个服务,我来给应聚聚画一张,聊表心意。”
“好啊好啊这个主意不错你要在哪儿画我们到广场去”
“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看窗口这里景色就不错,应聚聚赶紧的,来个帅气的ose”
此刻月光正好,天空是一片宁静的墨蓝色,推开旅馆的小窗,范五老街上层层叠叠的街景堆起了一片异国风情。韩应闻言大乐,赶紧摆了个ose,安静了没两分钟,忽然又担心起来“你就画我一个人啊那你呢”
“没事,我对自己熟,在你身边加个人分分钟能搞定。”
“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少照镜子吧真臭美”
“不敢不敢,比臭美全中抓没人打得赢美颜盛世的应聚聚”
说话之间,容川已经把纸笔拿了出来,坐在床头动作流畅地刷刷勾勒着,偶尔抬头看上一眼,神情宠溺而专注。韩应一开始还沉浸在对自己ose的各种纠结里,左右扭动着只想摆出一个最性感撩人的姿态,很快地,他被容川专心致志的气场所吸引,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那里,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偶尔抬眼,继而落目,对着画纸涂涂抹抹,从姿势到表情简直性感得一塌糊涂。
“其实我觉得我们是不是互相换个位置比较好诶”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眼看容川手下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工程即将完结,韩应小小声的忽然冒了个建议。
“诶”容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床这边又没什么背景,光秃秃的墙壁有什么好看的”
“背景不是重点啦我们换个位置,就可以学杰克和露丝了呀”
“哈什么情况”
“就是泰坦尼克号啦你没看过吗男主角也有帮女主角画画诶,女主角不就是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吗画着画着他们就春心荡漾,然后就顺便去车上搞了一发”
“搞你个鬼明天一早赶飞机,你少想一出是一出的胡闹啊”
容川终于t到他了弯弯绕绕的求欢暗示,放下铅笔走过去,朝着他脸上一掐,赶紧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看看怎么样”
韩应把图接了过来,凑眼看着。容川像是从他之前模样神蠢的漫画小人里得到了灵感,眼前落在画纸上的居然也是他们两个人的q版形象两个2头身的大头boy手拉手的站在小旅馆的窗前,背后是西贡热热闹闹的小街,其中一个顶着个冲天炮的小辫子,穿着印满小黄鸡的大裤衩,手里举了个绿豆糕,东张西望地满脸都是淘气,另外一个身穿休闲衬衫,姿态英俊地抿着嘴巴笑。两个人的脚下,川妞和三妹一通乱入,正屁颠颠的撒着欢,画面简直又热闹又和谐。
“像不像”
“靠简直满分老子帅炸”
韩应捏着手里的画纸,珍而重之的看了又看,忽然间发现在画纸的背后隐约还写了几行外文字母,赶紧翻过来仔细研读。
“这是什么啊”
“没什么啦随手瞎写的”
“放屁,别唬我,赶紧说你不说的话我就发微博问我的粉”
“呃其实是一首俄文诗歌”
容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突发而至的文艺病被人抓包而略感羞愧,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俄文老子看不懂诶”
“啧啧,别说的英文你就看得懂一样。”
“靠老子是没文化嘛”韩应梗着脖子撇了撇嘴,依旧满脸好奇“这诗说的是啥,你干嘛放在画上啊”
“好啦”容川拗不过他,干脆态度认真地开始扫盲“这是一个叫茨维塔耶娃的俄国女诗人写得一首诗,我俄文就学了小半年,也不是太好,所以也只大概记得前面这几句,也不知道拼错了没有。”
“什么娃来着”
“茨维塔耶娃”
“这名字好难记算了算了,这个不重要,那这首诗说啥的你念给我听听嘛。”
“我俄语发音超烂的,念翻译的中文版给你听吧。”容川看着他,声音慢慢沉了下来,刻意压低后的语调悠扬深情,像是在为听众传情达意的午夜电台男主播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古老始终敲出的微弱响声,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吹笛者倚著窗牖,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一个瓷砖砌成的炉子,每一块瓷砖上画着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雪,雪,雪。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淡然,冷漠,一两回点燃火柴的刺耳声。
你香烟的火苗由旺转弱,烟的末梢颤抖着,颤抖着,
短小灰白的烟蒂连灰烬,你都懒得弹落,烟遂飞舞进火中。“
韩应呆呆的听着,原本嬉皮笑脸满是好奇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无措眼前的环境太应景,耳边的声音太温柔,简单却古朴的句子带着强大又丰沛的力量,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却也困扰着怎么回应才最合适。
中抓圈里他配过太多太多邪魅狂狷的霸道总裁和强势帝王,隔三差五总能喊上两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或是“朕的江山,要此生此世与你共享”之类似的或惊悚或中二的台词。然而此时此刻,这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却让他毫无来由地红了眼睛,情不自禁伸手把容川紧紧抱在怀里,酝酿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地酝酿出了一句足够表达他心情的回应
“我我也想和你一起生活,在哪里都没问题”
、第72章 中抓一姐复出
次日凌晨,西贡迎来了久违的一场大雨, 倾盆而来的雨水把范五老街冲出了一片泥泞。
容川和韩应在他们居住的小旅馆里用完了早餐, 和老板正式道别后, 两手空空地走到街口叫了一辆车奔往机场。在查阅完证件, 通过安检口之前, 韩应最后扭头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即将与这座给他们带来了无数劫难的城市告别, 却让他感觉微微有些惆怅和不舍。
历经了近两个小时的空中航行, 飞机安全落地深圳宝安机场。韩应原本是计划着容川既然回了国, 就先跟着自己去东莞住上一阵, 然而容璇发过来的最后一封邮件里特意交代, 容川在越南的遭遇潘琳和容宗岳都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并为此事特地和西安当地的公安部门打了招呼, 才使得他们使馆回执的确认工作,得以快速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