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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凌风 第17节

作者:老碧 字数:26731 更新:2021-12-21 04:23:57

    似乎是被风吹的有些冷,慕君颉起身慢悠悠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子。“看来府尹大人的时间很赶啊,手下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掉,就只顾着执行上头的命令了,唯恐引火烧身。”

    贺擎的心理一次次被动摇,赵从古是他主子,刘太师则是他恩师,他自然清楚这两人的性格,只要有一丝威胁,便尽数斩杀不留后患。

    难道这并非眼前的少年做的真的是府尹按照主子事先的吩咐来灭口的

    殊不知此刻府尹王平之简直快急疯了。贺擎失踪已经让他六神无主,没过多久又听手下官兵报告说贺家失了火。贺擎的真实身份王平之再清楚不过,立即便亲自带人去救火。可是路远巷窄,到处都是围观的百姓,前去的半途又有几个商贩和百姓斗殴,王平之和手下官兵完全被堵在路上。

    火势蔓延的飞快,开始从贺家烧到左邻右里。西门桥手下那些听风楼的人就站在贺家门口,待看到对面二楼的窗户关上了,便吹了一声响哨。

    不过片刻的功夫,院内行凶的杀手和院外拦人的官兵随着那声响哨全散了。

    待王平之赶到却为时已晚,火已经蔓延开来,被殃及到的不止一户人家。折腾到天快亮才将火彻底扑灭,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若不是旁边的官兵扶着,王平之早瘫在地上了。强撑着亲自清点尸体,抱着侥幸希望贺擎能在这尸体中,谁都知道死人是最安全的,这样一来他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可每具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谁是谁。

    直到天亮王平之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安郡王和刘太师那里最新收到的消息是仁宗帝的态度已开始软化,并没听说有新派御史严令彻查,而大皇子被罚闭门思过,宁郡王另有要务,这到底是谁下的手贺擎又藏得那么深,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王平之觉得这简直是他为官生涯以来最漆黑可怕的一天,贺擎更是如此。玄一已经将一老一少放了下来,贺擎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老母和幼子,面对慕君颉的态度却已开始软化,“我手里没有物证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身边还有几个隐匿暗处的江湖人,一旦有什么事,他们肯定会把它销毁”

    “贺先生是说天机阁的人”慕君颉浅浅笑了笑,“他们已经死了。”

    贺擎顿时一滞,对方连天机阁都知道,事到如今竟是什么都瞒不了。慕君颉久病成医,取出银针动作利落的为昏迷的老太太针灸了几下,老太太随即悠悠转醒,醒来好一阵子才看清现状,起身便抱起睡在一旁的孙子,哭道“老天爷,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贺擎的事对家人全部瞒得死死的,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太也只当是劫匪抢劫,随即看向贺擎“擎儿,他们要钱就尽管给他,我年纪一大把了,活着也没有用,但我们贺家几代单传,你无论如何也得保住幺儿啊”

    贺擎再也撑不住,眼泪几乎也要跟着落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抬头问慕君颉“你能保我母亲和儿子的命”

    “这要看贺先生的合作程度。”慕君颉望着贺擎道,“贺先生若愿意配合,我自当竭尽全力。”

    贺擎的心理防线至此已全部崩溃,把所能交的全交了,包括每一年的帐本,每笔账目的流向和用途。慕君颉看也不看便都递予玄一,当晚就让玄一带着物证先走一步,快马加鞭的直接回宫呈给仁宗帝,剩下的几个侍卫则负责秘密护送贺擎上京。

    为了避人耳目,慕君颉带着贺家老幼转道去了紧邻扬州的平江,命秦云溪买一艘船屋,从平江走水路回汴京。

    整个船屋外表上看来其貌不扬,是富裕人家多有的那种普通游船,有上下两层,甚至还挂着些富人都喜欢的俗气装饰。待一行人全部上去,船屋便立即迎着傍晚的夕阳,缓缓前行。

    然而慕君颉走进船舱之后,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船内异常整洁舒适,完全不是寻常能比。并非是多么奢侈豪华,而是每个细节处都透着精心,而这每个细节,都无比的贴合慕君颉的心意。

    这根本不是秦云溪所能做到的,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苏琅琛的手笔。

    胸口莫名腾升一股火气,慕君颉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苏琅琛,火气越烧越大,淡淡转向秦云溪,“这是怎么回事”

    慕君颉语气很平静,秦云溪却听的心里咯噔一声,忙解释“主子,我置办的那艘和这艘船的外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云溪这回是真的冤枉,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么大的一艘船就被换了,他甚至不知道苏琅琛是怎么做到的。苏琅琛这时已走到了眼前,慕君颉不愿意当着苏琅琛的面责罚自己的人,于是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见慕君颉神色稍霁,秦云溪委委屈屈的跟着后面,还要说话“主子,我”

    才刚开头就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一柄飞刀直射而出,眨眼间便紧贴着秦云溪的脖子钉上他身后的墙壁。慕君颉看也不看秦云溪,“下不为例。”

    这艘船屋是栖霞山庄专程订做的,造的非常坚固,寻常武器根本不能穿破,然而慕君颉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举手轻抬,便使飞刀尽数没入墙内,只剩下刀柄。武功到了这种境界已非比寻常,连苏琅琛也微微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道熟悉声音传来,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颤抖“少主”

    只见苏琅琛后头竟跟着苏婉和苏燕,俱是泪眼汪汪的望着他,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和惊喜。慕君颉表情微动,长睫掩住了所有情绪。

    船舱里的内室已烧起了暖炉,地上也全部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两边的窗户挂了足足五六层透明纱帘,既能保暖又不妨碍观景,整个房间明亮而宽敞,一走进去便感觉春意融融温度适宜,伴着轻轻摇晃的江面,让人舒适的想要入睡。

    慕君颉坐在软炕上,却只觉得疲乏不已。

    软炕旁的书架放着随手可取的书籍,窗前的琴案摆着他喜欢的古琴,身下的褥子无比柔软,是按照他在栖霞山庄的习惯铺了三四层,足以让整个身体深陷进去;上面的被子也尤为轻薄暖和,正是他喜欢的蚕丝被。还有锦绣的软枕,桌上的纸砚,甚至包括雕刻用的上好梨花木苏琅琛不用思量就清楚的知道他的喜好,然后亲手安排,费心布置,于是这里的一物一件似乎都在表达着苏琅琛显而易见的心思,和隐忍至深的情感。

    却让慕君颉想要逃离。

    慕君颉始终一言不发,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被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宁静。

    贺家老太太很好应付,稍稍的恩威并施就能使其听话,可贺家幼子才几个月大,远远不到断奶的年纪。慕君颉并未来及考虑到这一点,不由微皱起眉,却见苏燕那边已领了个奶妈上来,熟练的把孩子抱到一旁喂起了奶。

    慕君颉垂下眼帘,唇角忍不住勾成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他差点忘了这里是江南,江南是苏琅琛的地盘,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苏琅琛的眼想必从离京的第一天起,他的所有行为都已经在苏琅琛的掌控之下了。

    婴儿永远不知世间疾苦,饿了就哭,饱了就睡。这一回小婴儿吃饱了却仍很有精神,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点也不怕生。慕君颉忍不住起身,把他抱入怀里,小娃娃立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望着慕君颉,慕君颉便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婴儿泛着粉红的鼻尖。

    兴许是觉得好玩,小娃娃竟被逗弄的咯咯笑起来。

    “慕慕,你喜欢小孩子”

    慕君颉这才发现苏琅琛已无声的站到他身前,也不知静静看了他多久。慕君颉慢慢收回逗弄婴儿的手,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小孩子,很干净。”

    这大概是慕君颉头一回主动和他答话,让苏琅琛有些受宠若惊。然而苏琅琛了解慕君颉甚深,随即就听懂了慕君颉话中潜含的意思,一瞬间只莫名感到心疼,觉得他的宝贝比小娃娃还需要人抱在怀里轻哄。

    苏琅琛几乎是立刻就想把他的宝贝搂入怀中,却又不敢随意妄为,只伸出手抚上慕君颉的发梢,“慕慕,这世上没有什么干不干净的。”

    “胜者支配败者,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变真理。”苏琅琛一双凤目始终深深望着慕君颉,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只要记着,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做错了也不用担心。哪怕你有朝一日杀错了人,也只能说明那人该死。”

    男人低低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有说不出的蛊惑,慕君颉抬眼看向苏琅琛,一时竟有些微愣。

    此刻苏琅琛眼中的坚定让慕君颉有种错觉,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理,就像是说太阳是从东边升起一样真,让人根本不会想到要怀疑“慕慕,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就朝你想要的目标不断前进就好。除了保护好自己,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在意。”

    因为永远都有我陪着你。苏琅琛在心里补了最后一句,亲了亲慕君颉冰凉如缎的头发。

    苏琅琛行事亦正亦邪,为人向来随心所欲,从不将不相干的人放在眼里,早在很久以前,就教导过慕君颉不用在乎伦理纲常,就觉得他的宝贝若一个不高兴弄死了谁,反倒是那人的荣幸。

    他一身痴情尽数系在慕君颉身上,对慕君颉的宠爱近乎畸形,却完全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慕君颉回过神来,错开苏琅琛的眼,转身把婴儿交还给了奶娘。然而脱离他怀抱的那刻,婴儿却哭了起来。

    奶娘忙抱着一边拍一边轻哄,苏婉在一旁忍不住轻轻笑道“少主,他很喜欢你呢。”

    这船里头上至船工下至杂役,全都是栖霞山庄的人。相较于临时雇佣的外人来说当然是最可靠不过,可在慕君颉眼里只有说不出的烦闷。慕君颉根本没法让他们改掉少主这个称呼,也没有精力因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自作烦恼,只语气平静的道“他长的很可爱。”

    奶娘下去把睡着的婴儿交还给了贺家老太太,其他人也跟着全部退了下去,苏琅琛突然缓缓开口,“慕慕,我觉得,你小的时候最可爱。”

    苏琅琛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记得那天你穿着红色小袄,领口袖口都镶了白绒绒的貂绒,还戴了个虎头帽子,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又大又亮的看着我,然后甜甜的冲我笑,模样漂亮的不得了。”

    慕君颉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苏琅琛说的并非是当年在栖霞山庄的事,而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时他只有八岁,因为一块玉便把受伤的陌生少年拖进了林家。

    “那时候,我因为失血所以头脑有些昏沉,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当下就想这是哪里来的小仙童,如果他是真的,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家养,然后耐心的一点点等他长大。”

    沉浸在久远的幸福回忆里,苏琅琛的嘴角甚至带着微笑,可下一刻便慢慢皱起了眉,“我问你名字,你跟我说你叫林默”苏琅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已然带了显而易见的痛楚,“可是等我当上庄主,终于得以去找你的时候,林默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了。他跟我说他不想以这幅样子活下去,所以我到处找和记忆中相似的容颜,要把他换皮给林默”

    “苏庄主,”慕君颉忽然间再也不想听下去,情绪甚至有些不稳“我想休息了,请你出去。”

    “慕慕”

    “出去”

    慕君颉提高了声音,因为语气太急,忍不住低下头有些不舒服的捂住了胸口,急急喘了几口气。紧接着身上一暖,却是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乖,放松,”苏琅琛一边轻拍着慕君颉的背一边温柔的道“我这就出去,别气了好不好若是哪里不爽快,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千万别堆在心里。”

    “苏琅琛,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慕君颉抬起头,直视着苏琅琛的眼,“或者我该先问问,这艘船到底是要开去汴京,还是开往金陵”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大抽,从昨晚开始后台的小菊花就一直转啊转怎么都发不出去文

    第75章 纠缠

    苏琅琛全身微微一僵,虽稍纵即逝,却被慕君颉敏锐的察觉到了。慕君颉只觉得之前被强压下去的火气转眼又烧了上来,“这整个船从上到下,连开船的船工都是栖霞山庄的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慕慕,你听我说,”苏琅琛轻轻握住慕君颉的手,“我是想要带你回金陵”

    这句话让慕君颉彻底变了脸色,甩开苏琅琛,转眼间竟拿出飞刀来,一字一句的缓缓道“你要是敢这样做,信不信我杀了你”

    苏琅琛微微一愣,却是认真道“好。”

    握住慕君颉拿着飞刀的手,然后准确的移到心口的位置,“就往这里捅就好了。”

    慕君颉看着苏琅琛,手被苏琅琛攥的有些发疼,刀尖已被他强按着刺入皮肉。

    “慕慕,你千万不要犹豫,只管用力的扎进去。”苏琅琛竟带着和往常一样温柔的笑,轻轻道“一刀下去,我们两个就都能解脱了。”

    慕君颉在这一刻是真的恨极了苏琅琛。他恨透了这种被苏琅琛拿捏住的感觉,他在苏琅琛面前似乎永远处于弱势,纵然表面上看一直是他在占上风,可他无比清楚那只是表面。

    他的狠在面子上,而苏琅琛的在里子里。他的心机手段在苏琅琛面前起不到作用,苏琅琛对他的影响太深,很久以来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座翻不过去的山,以至于如今长大之后的他就算已经有了翻越的能力,却仍带着抹不去的阴影。而苏琅琛就算是示弱示到了尘埃里,对他却依旧像纵容一个顽劣的孩童,笃定了他哪怕翻云覆雨,也翻不出如来的掌心。

    慕君颉猛然抽回飞刀,刀刃随即在苏琅琛手心划出一道血痕,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下了软炕。

    苏琅琛立刻用那只没染血的手去拉慕君颉,“慕慕。”

    慕君颉反手躲过,苏琅琛急急开口“慕慕,你听我解释,我带你回金陵只是想让你接下栖霞山庄而已。各分堂的资料账本、暗卫名单、还有可利用的关系网等等我都整理好了,你只要回去苏家祠堂在长老和堂主面前点一炷香,就是栖霞山庄的新庄主,可以掌握山庄的一切实权”

    “我永不会再回栖霞山庄。”慕君颉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苏琅琛,“也不想陪你发疯。”

    苏琅琛却深深回望慕君颉的眼“慕慕,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此话顿时让慕君颉稍稍一愣,然而就是停滞的这片刻功夫,手便被苏琅琛轻轻握住。“当年去林府灭门的杀手一共有两拨,一拨是西夏人,另一拨却是朝廷的。”

    慕君颉全身一凛,已然带了杀气,“你怎么知道的”

    “事关于你,我怎么会不知道。”苏琅琛眼底始终一片柔色,然后低低道“朝廷其实和江湖一直密不可分,朝里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需要江湖人来做。两年前刘太师的人就找上了栖霞山庄,那时候我因为你而整日浑浑噩噩拒不见客,所以他们选了天机阁。”

    苏琅琛顿了顿,“而如今刘太后和刘太师被赵宗治弄的自顾不暇,天机阁已成了弃子,他们势必要找新的江湖势力。栖霞山庄在江湖上的综合实力若说第二,绝对没几个敢说第一,他们首先找的,一定还会是栖霞山庄。”

    慕君颉瞬间就明白了苏琅琛的意思,将计就计的确既简单又省力,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深入对方腹地,而且还是对方主动开门相迎。慕君颉却淡淡道“可是我不需要。”

    “慕慕,你应该也知道栖霞山庄的暗部还秘密培养了近百名杀手,相信我,他们绝对比听风楼的实力更高,也更可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帮你做到,”苏琅琛的笑容里有一丝酸涩“还是说你要唐炎给我吃和西门桥一样的毒药,才愿意相信我”

    慕君颉表情不变,却心底一沉。苏琅琛竟连毒药的事都知道,这说明不仅仅是自己,就连唐炎和秦云溪的一举一动也都在苏琅琛的掌握之下了。

    事到如今,他依然在试图掌控他的人生。慕君颉在暗中握紧了拳,声音冰冷,“我说了,我不需要。”

    “你需不需要,跟我给不给,两者间有关系吗”

    “苏庄主,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慕君颉却在这时勾起唇角笑了笑,“但凡你给的,我都不会要。”

    这句话就像把刀刺到苏琅琛心上并在里面转了一圈,无形的远比有形的更伤人。屋内一时静默,慕君颉的手按上了门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艘船究竟是不是开向汴京”

    苏琅琛沉默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心上钝疼的感觉让他说不出话。

    慕君颉猛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之前上船的时候还是傍晚,可转眼间外面天就黑了,风浪也渐渐变大,门被打开之后苏琅琛才反应过来,立即疾步追上去,“慕慕,你要去哪里”

    “去找汴京的船。”

    苏琅琛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现在还在大江上,你要去哪里找船”

    慕君颉看也不看苏琅琛,继续往甲板方向走,直到两人已经走出了船舱才淡淡开口,“跳下江然后往北游,总能找得到。”

    苏琅琛心下一惊,急急去拉慕君颉的手,却在猝不及防下,被慕君颉一掌足足逼退了三步。

    慕君颉趁此机会使力一跃,跳上了甲板。

    苏琅琛的两个贴身暗卫苏远和苏青都因此被惊动,立即现了身,然而他们都离慕君颉有一定距离,就算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

    慕君颉转眼间已经站到了甲板边缘,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因为要放人力转轮,是整艘船唯一没有安设栏杆的地方。苏琅琛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的宝贝再一次孤身立在危险地带,江风卷起慕君颉的长发和衣袍,显得整个人更加纤细,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风一起消失在这夜幕间。

    苏琅琛慌到心跳几乎静止,呼吸都随之停滞了,然而慕君颉没有留下任何思考的时间,甚至连反悔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随即便跳了下去。

    姿势就像一只收敛了双翅拒绝飞翔的鸟,优雅而从容。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然而在苏琅琛眼里慕君颉跳下的身影却像被刻意拉长的慢镜头,心似乎也跟着一起沉入寒冷的江水深处,瞬间冰封。在这一刻,苏琅琛惊痛到近乎空白的大脑竟然还保留了一丝神智,下意识便抄起甲板上的救生绳索快速挥出。

    只听砰的一声,落水的声音在夜晚的江面上尤为明显,而绳索也在千钧一发的那刻,凭借雄厚的内力矫若游龙迅如闪电一般,于慕君颉落水的同时缠上了他的身体,把他从水中用力拉了回来。

    夜晚的江水冷的彻骨,慕君颉才回到甲板上便咳了起来,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身体也开始无意识的发抖。

    可苏琅琛比慕君颉抖的还厉害,那种汹涌而上的后怕的感觉,让他依然又惊又痛的惊魂未定,然而慕君颉在缓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仍是逃离,一把飞刀转眼便出现在指间,顷刻间一闪而过,绳子立刻被割断,与此同时整个人向后一跃退了三丈远。

    苏琅琛的眸色黑沉骇人,立刻使轻功紧追而上,高大的身影即将逼至,莫名间再度打开了慕君颉潜伏在心底深处的阴影。

    慕君颉随即又后退两步,刚才一跃其实已经耗掉了慕君颉最后的力气,慕君颉几近虚脱的扶着栏杆,紧张之下飞刀反手而出。

    左手自发的使出了慕家刀法里最精妙的一招,快的就如黑暗中一缕一闪而过的微芒,直射向苏琅琛心口。

    他以为苏琅琛一定会躲,可苏琅琛丝毫不避。飞刀刺中苏琅琛的同时苏琅琛终于如愿的将慕君颉抓入手中,握着慕君颉胳膊的手紧到让慕君颉感觉有些发疼。可下一刻慕君颉就因眼前刺目的大片猩红而微微一愣,看着那把刺入苏琅琛心口的刀,无意识的加快了呼吸。

    江水拍打着船舷,发出不大不小的嘭的一声。

    慕君颉因此而惊醒,试图挣开苏琅琛,却始终被苏琅琛紧紧握着,双手甚至被苏琅琛拉着触上了刀柄。

    “慕慕,我之前就说过,你只管朝这里用力扎进去,然后我们两个就都能解脱了。”

    慕君颉的手被迫握住刀柄,定定看着手上的刀和不断往外淌的血,始终没有动。

    飞刀射的非常精准,正中心口,只是因为身体虚脱而力道不足,刺的并不算深,倘若再进一寸,则必死无疑。

    慕君颉浑身都湿透了,夜风吹在身上更显冰寒彻骨。身上冷到毫无知觉,心里的冷意却慢慢上涌,慕君颉猛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口的呼吸着,一时间只想甩开手里的刀。

    但他甩不开,苏琅琛五指并拢,攥紧了他的手,握着刀欲图往下按,惨笑中透着狠劲,“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慕慕,你不正是想这样吗”

    慕君颉觉得心似乎被无形中的手攥紧,甚至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疼痛的错觉,脑中空空的,有些茫然的从苏琅琛身上移开了视线。

    “慕慕,看着我。”苏琅琛松开一只手轻轻扳过慕君颉的脸,强迫他把视线再次落到自己身上,“你不是恨我恨到想要杀死我吗为什么敢刺却不敢看”

    “不,”慕君颉终于开口,“我不是要杀死你”

    “但你要弄死你自己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区别”苏琅琛盯着慕君颉,眸光中的强烈痛楚似能将慕君颉割裂,“你明知我惜你如命,明知你若从这跳下去,定能让我比死还更痛苦百倍,”苏琅琛低喘了几口气,竟笑了笑,只是笑中苦涩意味明显,“哪种方式最能伤我,你就去挑哪样做,就连一点点犹豫,一丝丝恻隐都没有。”

    苏琅琛再度攥紧了慕君颉握住刀柄的手,“慕慕,既然你这样恨我,不如好心就给我一个痛快,好不好”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语气温柔的像是在诱哄,“乖,再用力往里深入一寸,你就可以解恨了”

    慕君颉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血液都随着体温的流失而凝结,他努力睁大眼保持站稳,耳边却嗡嗡作响,苏琅琛的声音越飘越远,模模糊糊中就只听清了恨这个字眼。

    其实细细追想起来,他对苏琅琛并没有什么恨意了。他其实也和其它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性格有时懒惰又迷糊,因为还年轻,路还很长,对于很多事可以不那么较真的让它该过去就过去,甚至可以得过且过,或是鸵鸟一样让它随时间而淡忘。然而他和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自尊和骄傲,那样顽固,半分也不肯妥协。

    慕君颉就是那种内心极端骄傲的人,哪怕他外表丑陋一无所有,也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心底固守着他的骄傲,一寸不让。所以有些事情,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

    也许他恨的不是苏琅琛,而是当年那个只能无助的任苏琅琛强迫囚禁的无能的自己。如果在那之后他可以再也不见苏琅琛,那么他心中就算还有恨,也不会把它当成无比严重的事来记挂。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无数的未来要展开,只会将那些事深埋,然后随着成长而淡忘。

    可苏琅琛偏要再次出现,纠缠不放,并硬和他绑在一起,甚至试图再次掌控他的人生,逼着他无法控制的再度想起。

    虚喘症似乎跟着发作了,慕君颉急促的呼吸着,却依旧喘不过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开了苏琅琛,捂着嘴用力咳起来,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沉闷的一声声响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让人听的异常心惊,苏琅琛慌的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便急急去扶慕君颉,另一只手按照以往治疗虚喘症的急救方法,快如闪电的点上慕君颉背部数个穴位,驱以内力疏通。

    可他的行为毫无作用,怀中的身体冷的像冰,下一刻,竟已如凋零落叶般颓然倒下,那双漂亮的眼眸在苏琅琛无比惊痛的目光中静静闭上。捂着嘴咳嗽的那只手也随之无力的垂了下来,苏琅琛惊骇的睁大了双目,只见那只白玉般的手心上星星点点,尽是刺目的鲜红。

    第76章 咳血

    苏琅琛语气清淡,却无形中有种强压压迫着人的神经。徐子易跪在地上不敢回话,其他人也大气都不出,气氛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屋内顿时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时候,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琅琛。”

    苏琅琛低下头,看到怀里的慕君颉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瞳仁柔柔亮亮的,像会说话。

    议事厅的书案比较高,下头的几个堂主又没敢认真盯着苏琅琛那边看,所以根本不知道慕君颉也在。一听到慕君颉的声音,一个个先是愣了愣,接着都暗暗松了口气。就连萧跃也在心里默叹徐子易今日真是命好,竟轮到少主在场。

    果然,苏琅琛的神色顿时柔和下来,低下头轻声问怀里的小孩,“睡醒了饿不饿”

    慕君颉虽然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但是他刚醒,没什么胃口,于是摇摇头。

    苏琅琛软言劝道“我让人煲了茯苓排骨汤,先喝点好不好待会好去饭厅吃晚饭。”

    汤从中午就开始煲了,连骨头也炖的又软又烂,仆人转眼把汤端了上来,香气四溢。慕君颉坐直了身,看到底下跪着的徐子易,便问“徐大哥做错什么事了么,为什么要罚他跪在地上”

    苏琅琛细心筛沥去了中药和排骨,只剩下清亮纯香的汤汁,然后倒进小瓷碗里,一边用汤匙舀了汤喂给慕君颉,一边淡淡扫了徐子易一眼,“他办事不利,罚他跪算是轻的了。”

    “什么事办的不利”慕君颉从一年前就在苏琅琛的教导下开始处理事务,对庄中发生的大小事都有一点了解。他张嘴喝了一口苏琅琛喂的汤,想了想又问“是不是青阳帮的事”

    “恩。”苏琅琛又舀了一勺汤仔仔细细的吹凉了,一边命徐子易将这三个月来的所为再汇报一遍给慕君颉听。

    青阳帮在江湖上不大不小,在苏琅琛眼里更不过是个下三流的草寇河盗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值一提。但自从半年前青阳帮新上任了个副帮主李荙,不知以什么手段控制住了平江到杭州一带的水域,整个帮派都跟着壮大起来。栖霞山庄有将近一半的生意需要走水路,偏生青阳帮不知好歹,过往的货船不是收费就是打劫,虽然不足为惧但也甚为头疼。苏琅琛命徐子易不着痕迹的架空整个青阳帮,顺便控制平江到杭州的整片水域,可徐子易忙了三个月,只差派人直接把整个帮都灭了,也没寻到什么突破口。

    慕君颉认真听徐子易说完,点点头说,“有时候,外部施压过大,他们内部团结一致对外,反而会形成强大力量,难以取胜。但是,如果他们内部起了纠纷或隔阂,互相反目为仇,我们则能不动一兵一卒获得成功。”

    苏琅琛对青阳帮的事心中早有定数,却只管继续给自家小孩喂食,有意放手锻炼慕君颉自主处理事务的能力。慕君颉小口小口的把汤咽下去,问徐子易“既然从外部入手不行,有没有考虑内部青阳帮内部没什么矛盾吗”

    “都查过了,没有。”徐子易道“李荙曾救过宋威一命,之后被宋威引为副帮主,宋威感激李荙的救命之恩,李荙感激宋威的知遇之恩,两人之间不要说矛盾了,都到了生死之交的地步了。”

    “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慕君颉歪歪脑袋,甜甜一笑,“反间者,敌之间而间之也。两个人之间相交越好,面对背叛和欺骗就越是觉得愤怒和不可原谅,愤怒会让人失去对事物的基本判断。而人心就是那样奇怪的东西,一旦产生了间隙,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无法恢复如初了,裂痕反而会越来越大。”

    “制造矛盾的方法有很多,这方面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慕君颉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这边也想了一个,徐大哥可姑且一听,简单说来就是无中生有再加栽赃嫁祸。青阳帮也安插了我们的人对不对,你可以先”

    慕君颉和徐子易已经认真讨论开来,苏琅琛却有些怔怔的看着慕君颉,神情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周遭的声音似乎都没有入耳。

    直到所有事务都处理完,苏琅琛和慕君颉回到琅阁偏厅,苏琅琛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慕君颉分毫,犹疑片刻后轻声开口“慕慕,你刚才”

    苏琅琛还没说完,就被慕君颉打断了。小孩像小鸽子一样侧着脑袋问“琅琛,你是想说我用挑拨离间计来对付青阳帮,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对不对”

    “当然不是。”苏琅琛果断的摇头道“成大事者,当断则断,能狠则狠,别说是对青阳帮这种不守江湖规矩的河盗,就算是对名门正派,也没必要妇人之仁。弱肉强食,赢者生存,妇人之仁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杀伐果断,虽然还不够成熟不够狠决,但已经很难得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慕君颉听罢,忽然眨了眨眼“琅琛,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啊”

    苏琅琛看着慕君颉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有些好笑的点点头。

    “那我要是找人挑衅滋事、打架斗殴呢你也不怪我”

    “嗯,”苏琅琛对慕君颉的武功很是放心,知道小孩聪明精怪,更是个从来不会吃亏的主儿,道“你打赢了我有奖。”

    “我要是把人家给打伤了呢”

    “打伤了我赔偿。”

    “我要是杀人放火呢”

    “你要杀谁,我替你杀;想放火,我帮你点,”苏琅琛语气平和的像是在说一件极正常又理所当然的事,“不然你毛手毛脚的,我怕你会烧到手。”

    “我”慕君颉挫败的撅起嘴,反倒被苏琅琛淡定的态度弄的憋闷起来。那边仆人已经布好了晚饭,饭桌中间摆了个青釉瓷瓶,插了几支新摘的茶花,红色的花朵吐蕊争艳,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勾起了几分食欲。清淡的花香混着饭菜香一起传来,慕君颉也觉得有点饿了,头回自发自觉的跑去饭桌吃饭。

    苏琅琛跟在慕君颉身后落了座,随口问了句“这花是谁摘的”

    正在一旁摆碟子的苏燕忙停了手里的活,恭恭敬敬的答“回庄主,是奴婢。”

    “这花开的不错。”苏琅琛抬头扫了苏燕一眼“你就是慕慕前些天从墨阁要来的那个吧”

    “是,奴婢苏燕,一定尽心服侍少主。”

    “嗯,看起来还算聪明稳重。”苏琅琛点点头,话锋一转“但在栖霞山庄,再沉稳聪明也没用,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苏燕忙认认真真的道“奴婢自当对栖霞山庄忠心耿耿。”

    “我不需要你对山庄忠心,也不需要你对我忠心,我只要你对慕慕忠心就够了。”苏琅琛夹了一口菜到慕君颉碗里,“若你对慕慕有半点不尽心,我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苏燕立即跪下来,言之凿凿“请庄主放心。”

    虽然苏琅琛已经命人查过苏燕的身世背景,但苏燕今后毕竟是贴身伺候慕君颉左右的,苏琅琛不允许出现半点差池,怎么也得敲打一下。慕君颉多少也知道苏琅琛的用意,便没有吭声。慕君颉吃了几口饭,又想起苏琅琛刚才没说完的话,问道“琅琛,既然你方才想说的不是青阳帮,那是什么”

    苏琅琛微微一滞,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慕慕,你先前在议事厅,有说过两个人之间相交越好,对背叛和欺骗就越是不可原谅,而人心一旦产生了间隙,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嗯,”慕君颉低头认真啃手里的鸡翅尖,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了”

    “假如,”苏琅琛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得知你身边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曾经欺骗过你,你能原谅他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我也经常骗人玩啊”

    “不是你平日里玩闹的那种欺骗,是那种情感上或原则上等比较严重的欺骗。”

    慕君颉微皱起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不能。”

    苏琅琛神色微变,“若那个人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不能原谅吗”

    慕君颉放下手中啃完了的鸡骨头,说“就算情有可原,但欺骗总归是欺骗,那些苦衷和情非得已,都不过是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是吗”苏琅琛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丝失魂落魄的味道,慕君颉敏锐的感觉有些不对劲,轻声问“琅琛,你怎么了”

    “没事。”苏琅琛抬头看向慕君颉,表情已瞬间恢复正常,然后夹了一筷子青菜到慕君颉碗里,“不要光吃肉不吃菜,挑食对身体不好,就长不壮了。”

    慕君颉最怕吃青菜,不满的顶嘴“要是我长的又胖又壮,最后长成张飞那个样子,五大三粗又满脸胡子怎么办”

    “又胖又壮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身体健康就行。来,张嘴,”苏琅琛将青菜送到慕君颉嘴边,面不改色的继续喂食,“你就算长成张飞,也是聪明可爱的张飞。”

    一顿饭下来,慕君颉被逼着吃了好几团青菜,憋闷的不行。小孩睡了一天又吃饱了饭,倒是精神十足,吃完饭就想往外跑。外面的细雨虽然停了,但是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慕君颉站在院子里的梅树下看着墨蓝的天,神情略有些失望。微侧过头,余光扫到身后走来的苏琅琛,眼睛一亮,就像夜晚的露水般,暗地里漾着光,然后猛地转身,抄起一根直长的梅枝折断当剑,迎风挥出,又快又准的直取苏琅琛咽喉。

    树枝还未到,凌厉的剑气已震碎了北风

    苏琅琛脚步一溜,随即后退四尺,堪堪躲过。树上的梅花因树枝的折断而纷纷抖落,慕君颉从飘飞的花瓣中起身一跃,凌空倒翻,一根树枝化作几重光影,向苏琅琛当头洒了下来。

    苏琅琛周遭都在剑气的笼罩之下,无论哪个方向都无处可避。苏琅琛立在原地不动,举掌相迎,树枝在距苏琅琛只有一厘米地方被他用内力一截截的尽数断裂,一块块掉在地上。

    “没意思,”慕君颉扔掉手中的断枝,撅起嘴,“一点也不好玩。”

    苏琅琛走上前帮慕君颉拿掉头发上的梅花瓣,宠溺的笑道“不错,武功又进步了。”

    “可还是比你差。”慕君颉嘴撅的更高,“比赵宗治也差。”

    “我比你大将近八岁之多,又自幼便勤练至今,若是还武功不济,我也不用混了。何况以你的年纪,武功已经很强了,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大长老都说你是难得的习武天才。”苏琅琛这话倒是实话,没有丝毫的安慰或夸大的成分。然后又笑着道,“再说以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态度,还能有这样厉害的武功,该值得庆幸才对。”

    慕君颉一听更不乐意了,一掌挥来,“你取笑我”

    苏琅琛侧身一转,巧妙的化解了慕君颉的掌法,还顺势握住慕君颉的手,一把将小孩整个身子都拉到自己怀里,轻声哄“等过了年,初春三月就要在华山开始武林大会,要选新的武林盟主,我带你去看看热闹好不好”

    慕君颉从出生就跟着父亲参加过武林大会,到后来都多的记不清有多少回了,对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用各种光明或卑鄙的手段争权夺势没有兴趣。慕君颉看着梅花树,眼前慢慢浮现出了父亲和林献之的样子来,缓缓道“琅琛,我忽然想再回一次汴京。”

    月下,小孩的睫毛上晶莹透亮,似乎凝着露霜。苏琅琛觉得有点奇怪“慕慕,你不是洛阳人吗,什么时候去过的汴京”

    慕君颉比苏琅琛更觉得奇怪,心道当年自己不就是在汴京救了苏琅琛的命吗可随即又想到当年他给苏琅琛的玉佩至今还被苏琅琛好好的戴在脖子上,而苏琅琛给他的玉佩早就被他给了别人,怕苏琅琛生气,就没再说话。

    苏琅琛搂着慕君颉坐在长廊边,手慢慢的抚着慕君颉的头发,柔柔细细的感觉,就像慕君颉本人一样惹人喜欢,连心也跟着一起柔软起来。苏琅琛把下巴靠在小孩细柔的头发里,独自一人微微笑。

    第77章 底线

    浴池很大,通过暗渠从山里引入的温泉水由池壁四周铸的瑞兽口中淌出,水流滴滴答答叮叮咚咚,音色动听。池岸边的白色大理石上点了一排烛灯,明亮的烛光照在的水面上,光影重重波影晃动,有种动人的神秘和美感。慕君颉就站在水中,眼神有些悠远,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拿着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专注而安静的擦拭。少年匀称的骨骼,挺直的背,修长的脖颈,安静的侧脸,无意间形成一个优美的弧,苏琅琛静静注视了慕君颉半晌,才轻轻开口唤道“慕慕。”

    慕君颉闻声转过头,笑着问“琅琛,你怎么来啦。”

    苏琅琛板起脸“我要是不来,你连晚饭都不吃了是不是。”

    慕君颉自知理亏,企图靠卖萌撒娇胡搅蛮缠来蒙混过关“琅琛,就是因为你没来,所以我才茶饭不思、食不甘味、不念饮食”

    “嗯,成语学的不错。”苏琅琛完全不吃慕君颉这一套,直接打断他,“洗完了再陪我吃点。”

    慕君颉悻悻的低下脑袋,任由苏琅琛帮他擦背,待慕君颉全身都洗好了,苏琅琛接过苏婉手中的大毯子,直接将慕君颉一裹,把小孩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像个粽子,还是香喷喷白嫩嫩温乎乎掀开了就可以吃的那种,然后抱着他通过浴室的暗门径直进了卧室。

    苏婉端了新做的饭菜进卧室,绵而不腻的海鲜粥和各色清爽的小菜让人食指大动。深秋的天气越来越凉,慕君颉怕冷,缩在毯子里趴床上穿衣服,从苏琅琛的角度只看到厚厚的羊绒毯里鼓起来一小块滚来滚去,就像蛹里一扭一扭的蚕宝宝。苏琅琛看着觉得好笑,便伸手揭开粽子的一角,看着露出的白嫩嫩的粽子馅儿,忍不住凑上去啃了一口。

    慕君颉好容易在毯子里把衣服穿好了,脸颊被苏琅琛啃的痒痒的,不满的嘟嘟嘴。

    小孩无辜的眼神,柔软的嘴唇,让苏琅琛看得一阵燥热。苏琅琛觉得自己的定力好像越来越差,暗叹了一声,将目光转移到矮几上的饭菜上,道“慕慕,过来喝点粥。”

    慕君颉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很容易犯困,洗完澡就更想睡了,于是顺势往床上一滚,缩成一团,声音也有些迷糊“我不要喝,我要睡觉。”

    “就喝一点,”苏琅琛伸手把小孩捞回来,“喝一点再睡,不然你胃又会难受。”

    “怎么会难受”慕君颉不满的顶嘴,“我哪有难受过”

    “没有过吗”苏琅琛故意疑惑的问立在旁边贴身伺候慕君颉的苏婉,“苏婉,那上次因为晚上不吃饭而大半夜胃疼的睡不好,还搅的整个琅阁都没睡好的人是谁”

    苏婉忍着笑答“回庄主,这事过去有一段时日了,奴婢记不得是谁了。不过那夜是药阁的徐大夫来看诊的,他一定记得,要不奴婢让人叫徐大夫过来”

    “嗯,”苏琅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就赶快让他过来吧。”

    “不行不许叫他来”慕君颉最怕徐大夫,立马就急了。在他印象中徐老头总是会弄各种各样的苦药让他喝,还老爱啰嗦个没完,什么这个也要注意才行啊,那个也要多吃才好啊,简直像老和尚念经一样。

    慕君颉再一看苏琅琛老狐狸似的表情,明白自己被耍,顿时炸毛,指着苏琅琛道“琅琛,你欺负人婉姐姐,你竟然联合琅琛一起欺负我”

    “奴婢是真的记不得了,哪里敢欺负少主。”苏婉是慕君颉来栖霞山庄头一天就贴身服侍他的,跟在慕君颉身边已经三年,对慕君颉忠心耿耿又十分亲近,主仆之间的相处很随意。苏婉浅笑着道,“奴婢只记得徐大夫说过,胃若长时间一直空着,便会火烧一般的疼,长此以往还会落下病根,要少吃多餐才好。”

    “嗯,苏婉说的很对。”苏琅琛这边已经舀了一勺粥,用嘴轻轻吹了吹,“慕慕,听话,陪我吃点。”

    慕君颉鄙视的看着苏琅琛,腹诽道舀粥也要舀的那么优雅好看干什么,喝到嘴里还不都是一样的味道。

    苏琅琛很无辜的把他鄙视的眼神全单接受,谁叫他方才惹恼了他呢。但他很懂怎么转移他的注意力,“慕慕,尝尝这海鲜粥好不好,是特地从平江府运来的新鲜食材,慢火煮出来的,做的时候也没加什么调料,味道清甜又鲜美。”

    慕君颉心里继续腹诽,海鲜连盐都不加岂不是很腥,怎么可能味道清甜

    苏琅琛轻轻笑道“不会腥,你尝尝看。”

    慕君颉抬头瞪向苏琅琛,苏琅琛一定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老狐狸,不然怎么他总是能知道他在腹诽什么

    “乖,别胡思乱想了,快喝粥。”苏琅琛把慕君颉抱坐在自己腿上,用小勺把吹凉的粥喂了一口进去。

    慕君颉含在嘴里嚼了嚼,果真鲜鲜甜甜,一点也感觉不到腥味,满意的眯起眼咽了下去。

    看着慕君颉吃东西的可爱样子,苏琅琛心里就痒痒的,给小动物喂食什么的果断很有爱。苏琅琛搂着慕君颉,觉得怀里小身子骨一点重量都没有,得多喂喂。慕君颉在苏琅琛怀里乖乖的一口一口喝粥,待喂了大半碗,终于抵不住困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了。好容易一碗粥喝完,整个脑袋都垂了下去。

    苏琅琛放下勺子,轻轻摇了摇怀里困的迷迷糊糊的小孩,低声哄“慕慕,你头发还没干,再等一会儿再睡”

    慕君颉鸵鸟一般避而不听,把脑袋缩的更低,身体完全蜷成一团了。苏琅琛有些好笑的把慕君颉抱到床上,然后将他湿漉漉的头发全部拨到一侧,一边轻轻的按摩头皮一边用毛巾一点点帮他擦头发。

    很明显苏琅琛按摩的很舒服,慕君颉心满意足的无意识的嘟囔一声,翻个身子继续睡了。苏琅琛看着慕君颉香甜的睡脸,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用内力把他的头发全部烘干,帮他掖好被子。

    转眼就入了冬,初冬的清晨干爽而寒冷,熹微的晨光穿过微凉的空气照在人身上,远远看去仿佛镀了一层金边。吃完早饭没多久,赵昭风又听到慕君颉的声音远远传来。

    “木头,木头”

    慕君颉的声音清亮而且充满了纯真的味道,不管什么名字被他念出来,都象是微风从肌肤上划过般舒心。慕君颉转眼间跑到了赵昭风的面前,这一次手里竟拿着一柄剑,气喘吁吁的说“木头,这是我赔给你的剑,你看喜不喜欢”

    赵昭风一想起自己被慕君颉弄断的剑就来气,没好气的随便抬头撇了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怔,发现慕君颉手里的剑竟然是用玄铁做的。

    慕君颉笑眯眯的“你以后就用这把剑吧,这把剑可是怎么都不会断的。”

    “你从哪弄的玄铁”

    “木头,”慕君颉笑意盈盈的脸忽然凑过来,眨巴着大眼说“你喊我一声师哥吧,喊我师哥我就告诉你。”

    赵昭风听了,转身就走。慕君颉拉住他,“不喊就不喊,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小气。”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语气尤为可怜“我为了帮你打这把剑,千辛万苦的弄来玄铁,还熬夜画图纸,又专门跑去找莫修铸剑,忙活了好多天,大清早拿到剑就给你送来,你不领情就罢了,还这么对我”

    慕君颉毫不余力的发挥演技,越说越委屈,撅着嘴,一双大眼眨眨好似又要哭了起来。赵昭风明知这小孩都要成精了,眼泪说来就能来,真真假假的根本让人分辨不清,可是他也不知犯了什么邪,一看慕君颉要哭,心里就硬不起来了,只能停下脚步。停了片刻,赵昭风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头问“莫修江湖上千金难求的铸剑师莫修他不是退隐了吗,你怎么可能找他去铸剑”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慕君颉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笑着说“莫老头这两年就隐居在这山下的安怀镇上,他上回跟我打赌打输了,答应不管什么时候我找他铸剑他都帮忙。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好不好”慕君颉说完,把剑递过去,“你快试试怎么样。”

    赵昭风盯着慕君颉看了半天,心里想着像莫修那样传说中的人物竟然也能输给慕君颉,这小孩真是个妖孽。赵昭风皱着眉,最终接了剑。

    接过剑的那一刻,赵昭风便是一怔。手心握住剑身的一瞬间,便感觉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剑,最适合自己的剑。拔剑出鞘,气势如虹,刃薄锋利,寒光耀目,赵昭风觉得全身畅快,心生豪气,剑身仿佛能感应他的情绪,也跟着鸣鸣作响。剑好像是有灵魂,挥动起来竟随着赵昭风的心意,出招时锋芒毕露,收势时沉稳内敛,一招下来,收放自如,人剑合一。

    “怎么样觉得合适吗”慕君颉仰头认真问,“我特地观察了你的气力和招数,并且参考你的习惯和性情才画的图纸,再加上莫老头的鬼斧神工,觉得这把剑一定会适合你。”

    赵昭风心头一震,这一震非同小可。这把剑的长短、大小、重量、色泽、样式,和自己的手掌、腕力、性格、喜好、武功路数,的确契合的天衣无缝。赵昭风自认从小掩盖心思的功夫就不差,自己的一些习性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却被这个才认识一个月的小孩看的通透。单单只看剑的长短,便足以让赵昭风暗暗心惊大长老教的剑法最适合二十一寸长剑,而慕君颉为他打的这把却是十七寸。

    赵昭风转头看向慕君颉,仿佛要把他身上穿个洞出来。只有赵昭风自己知道,他最擅长最喜欢的剑法并非大长老所教的剑法,而是玄天剑法,需得用十七寸剑才好发挥极致,可他平日练武时并不曾显露过一分一毫。

    这时候,赵昭风忽然瞥到了剑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纹样,凝神一看,画的竟似乎是根破木头。赵昭风抬头便质问慕君颉“这是什么”

    “当然是木头了你看我画的像不像好不好看”慕君颉眼睛顿时亮亮的,一副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兴奋样子“你看这根木头多有气势,多有个性,多配你直直的一根立在那里,我在上面还刻了几片儿迎着风招摇放荡的小叶子呢,你叫昭风,树大招风嘛”

    招摇放荡这几个字听在赵昭风耳里尤为清楚,赵昭风心里直窝火,怒也不是嗔也不是,望着明晃晃的剑身上刻着的那根丑丑的木头和那几片叶子,一口气憋得连头都跟着疼。慕君颉兴高采烈的又补了一句,“对了木头,你的剑柄上也有刻木头呢,那根木头上的叶子更多”

    赵昭风闭眼吸了口气,忍着不去看剑柄,更不看眼前慕君颉笑嘻嘻的脸,心里直腹诽。怎么让他认识了这么一个妖孽,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得,天天在他眼前晃,简直能要人命。

    慕君颉见赵昭风收下了剑,便又跑到树上看书去了。午后的山风清凉,吹的枫叶沙沙作响,赵昭风盘腿坐在石头上闭目调息,听着不远处慕君颉浅浅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翻书声,心境慢慢安定下来,运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将近申时,慕君颉看书看累了,伸了个懒腰跳下树,跑向赵昭风拉他的手“木头木头,我带你去厨房吃东西吧。”

    赵昭风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甩开慕君颉“还没到晚饭时间呢。”

    “是还没到,可你现在是不是有点饿了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慕君颉再次拉赵昭风的手“而且你说了愿赌服输,答应不管做什么都陪我的。”

    赵昭风没说话,只能任由慕君颉一路拽着往厨房方向走。由于连年喝药,慕君颉身上混合了药香以及少年特有的味道,形成一股好闻的清香。小孩的手不大,软软的,握在手里很舒服。只是温度冰冷,一点热气都没有,赵昭风无意识的微皱起了眉。

    第78章 主人和宠物

    慕君颉点头答是,仁宗帝叹了口气道“慕慕,他长大后若知道他家人是间接死在你手上,你觉得会怎样”

    看着仁宗帝自以为是的谆谆教导,慕君颉面上演出少年人特有的单纯和迷惑来,“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不告诉他,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慕慕,你还小,还有很多复杂的事情不了解。你就没有想过,这案子若万一还有其他人漏网呢”仁宗帝道“你还是把他交出来吧。”

    “陛下,”慕君颉却是跪了下来,求道“小臣答应过贺擎,会保他独子一命,求陛下开恩。”

    “罢了,”慕君颉总是能让仁宗帝莫名心软,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说“你不能把他留在身边而成为你的威胁,把他秘密送到哪个普通农家去吧。”

    慕君颉傍晚才从承景殿出来,赵从古远远看到他的身影,若有所思的微眯起了眼。

    这一整天赵从古的心都是悬着的,他不知道扬州的事仁宗帝到底知道了多少,仁宗帝在朝上动怒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仁宗帝会当场将他一起抄斩。和他一起的刘太师想的却不是被抄斩的事,而是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扬州竟然一朝之间全盘覆灭,新派去的扬州官员名单已经下来,里面一个他的人都没有。

    他们在这一局里惨败,另一方的赵曙却也没有得胜多少。扬州的新任官员中,赵曙的人并不多,手握实权的全是一些平日名不见经传而不甚被人了解的官员。

    不被别人了解,却在很早之前被慕君颉了解的清清楚楚。他们因各种缘由对慕君颉唯命是从,然后被慕君颉不着痕迹的向仁宗帝逐一推荐,再亲眼看着仁宗帝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了扬州新任官员的名单上。扬州至此被慕君颉隐秘而彻底的握入手中。

    赵从古看刘太师竟然还坐在那慢悠悠的划官员的名字,心里更是焦躁不已,刘太师把名字划的只剩下三个,最后将手落在了严慕这两字上,赵从古皱着眉开口“你还是怀疑扬州之事是他做的”

    “不是怀疑,”刘太师的声音陡然发狠“我确信这就是他做的。”

    “就凭之前的消息说,那日有个陌生少年带了几个高手在扬州城内的酒楼吃饭”

    “那个少年肯定就是严慕。”刘太师揉碎了手上的纸,“这一切来的太巧了,先是江一舟,然后是整个扬州。扬州怎么偏偏是他闭门养伤的时候出了事”

    “还有宁郡王,定和严慕关系匪浅。”刘太师微眯起眼,“这宁郡王一向不管事,可偏偏只因严慕受了伤,便追查到底死咬不放,让我被逼无奈只能推天机阁出来做挡箭牌,害的整个天机阁都折损进去。”

    听到这,赵从古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却是不明白太后和严慕并无过节,为什么要让天机阁去杀严慕”

    “太后应该自有她的道理。不过我莫名就是觉得严慕必成大患,绝不能留,”刘太师眼神阴狠,抬头看向赵从古,“所以趁他现在尚无势力,不惜一切代价也得将其除去。”

    赵从古却急急道“他不能动。”失了扬州,赵从古一时之间几乎再也没有和赵曙争锋的资格,只能寄希望于元昊,想到这里赵从古的眼神也变得异常阴沉,“不知道这严慕到底施了什么汤,元昊回西夏之前,再三言明要我帮他护好严慕的性命,否则合作作废。”

    刘太师听罢顿时皱起眉,就在这时太师府的仆人上来报“越神医到了。”

    来人竟是越子轩。

    越子轩神色冷清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为他提药箱的药僮,刘太师随即对赵从古道,“这位可是药王谷谷主越神医,太后的头疼又犯了,专程请越神医去看诊,我是沾了太后的光,才得以让越神医顺便来看看腿上的旧伤。”刘太师说完转向越子轩,语气竟非常客气,“太后的头疼好些了吗”

    “嗯。”越子轩表情依旧冷冷清清,对刘太师道“伸直腿来。”

    在赵从古看来越子轩能耐再大也不过是个江湖人而已,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并没有看越子轩,却是一直盯着越子轩身旁的药僮。

    “这长相,怎么和严慕”赵从古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命令药僮道“抬起头我看看。”

    药僮闻言抬起头,却是连刘太师也微微一愣。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容呈现于人前,一眼望去,竟有分长得像慕君颉。

    “怪不得连元昊都被迷住了,”赵从古不由自主捏住药僮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然后冷笑道“这么近距离一看,这张脸还真是漂亮,若再配上他本人那难以描摹的高傲又独特的气质,实在不能不让人心痒难耐。”

    那药僮的下巴被捏着,似乎有些羞怯又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却因此引发了赵从古的兴味,顺手将他扯进怀里,在纤细的腰身上摸了一把,“你叫什么名字”

    药僮咬了咬嘴唇,半天才小声开口“我叫林默。”

    对着林默又看了一会儿,赵从古忽然道“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林默整个人都被男人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被迫对男人笑了笑。

    “不对,太生硬了,他不是这样笑的。”赵从古顿时不满的道“他笑起来唇角的弧度优雅自然,清贵而动人。重新笑一次。”

    林默的腰被赵从古捏的生疼,求助性的看了一眼越子轩,越子轩却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边的动静一样,只管漠不关心的继续给刘太师看腿疾。纵然明知会这样,林默还是心中发冷,掩下了所有思绪,冲赵从古重新露出一个大方又自然的笑来。

    这个笑看起来已经非常完美漂亮,然而赵从古却更加不满,“我说了是清贵,不是俗媚”赵从古皱着眉边回忆边详细的重新形容一遍“要看起来像是江南三月的熹微春光一样,透着几分清贵,几分风流,还有几分难以捉摸。你”

    刘太师终于插嘴道“不过是脸长的像罢了,又不是本人,气质不同再怎么学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安郡王何必那么较真”

    赵从古便不再强求,在林默身上又摸了几下,忽然有些古怪的笑了笑,“既然玩不到正品,尝尝这赝品的滋味也不错。”继而转向越子轩,“越神医,不知你这僮仆是否能借小王玩几天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

    “别玩坏了就行,”越子轩针灸完毕,淡淡道“我还需要用他来喂蛊。”

    “那是自然,本王一向懂得怜香惜玉。”赵从古又继续看向林默的脸,缓缓自语道“我倒很想知道,这张脸若被压在身下,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说完吩咐林默“你以后都不要笑了,就保持着面无表情就好,这样还能更像一些。”

    越子轩收好针,站起身来“在下的蛊虫今日还需再喂一次,还烦请安郡王给一间空房,待我喂完蛊再走。”

    待进了偏厅的空房,看到眼前装了蛊虫的小罐子,林默便反射性的开始发抖。

    越子轩打开罐子盖,“把手伸进去。”

    见林默半响不动,越子轩淡淡抬眼看了林默一眼,“怎么,不乐意”

    “若非我趁着苏琅琛病的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你从地牢里弄出来带离栖霞山庄,你早就死了,”越子轩冷笑一声,“还有你这身皮,若不是我一次次修补,你能变成现在的模样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既然能让你皮肤光洁如新,也能让你全身脱落溃烂。”

    林默死死咬着牙,最终伸出手去,探进了罐内。下一刻立即疼的脸色苍白神态扭曲,忍受不住的要痛呼出声,却被越子轩一针封住了哑穴。

    被蛊虫吸血的过程就如被万蚁噬心,疼痛瞬间蔓延全身,足以使人发狂。过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才吸食完毕,林默整个身体立即抽搐着软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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