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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凌风 第12节

作者:老碧 字数:22408 更新:2021-12-21 04:23:53

    苏琅琛等在门外,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焦急,却又不敢贸然进去,只能不断敲门问“慕慕,好了没有你不能泡太久”

    已经快一个时辰过去,就在苏琅琛终于忍不住要直接闯入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慕君颉披着尚未干的乌发静静站在门内,只一眼就让苏琅琛觉得惊艳而夺目,连肌肤似乎也比以前更加光彩。

    慕君颉随后踏出房门,认真道“苏庄主,谢谢你的招待,我要告辞了。”

    “慕慕,”苏琅琛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将慕君颉拦住,“慕慕,不要走。”

    看着苏琅琛死死拦在眼前的手,慕君颉竟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怎么,苏庄主又要把我关起来吗”

    这一笑颠倒众生,眸子波光潋滟的似要将天上的星全抖下来,可笑意还没消的下一秒,慕君颉就猛然动了。

    一手技巧性的格挡开苏琅琛的手臂,而后提足一跃,凌空一掌朝苏琅琛当胸而去

    这一掌竟内力磅礴,苏琅琛以掌全力相迎才得以抗衡,忍不住微微一怔。而在他怔住的这一刹,乌亮的刀光从慕君颉的袖中流泻而出。

    苏琅琛急急躲过,飞刀优雅的绕了个弯,自慕君颉手中再次斜射了过去。

    这两招刀法每一招都得其精义,看似轻巧,却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苏琅琛还不及出剑相挡,那一抹寒光已经飞至眼前。

    足尖点地,急退

    苏琅琛心里已然大惊,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慕君颉的武功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腰间的软剑终于冲天而起,剑身上繁复的刻纹流泻着深浅的光华,剑招飞舞,堪堪格挡住飞刀的去向。

    这一招,苏琅琛几乎用了全力。可转眼间飞刀竟以诡异的角度又一次袭来,寒光在苏琅琛胸口处一闪,快如电光,又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苏琅琛感觉到胸口一痛,低下头,竟见一丝殷红渗出。

    苏琅琛年少时便已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纵然因两年前那次走火入魔而亏损了内功,但一年前就已然痊愈,武功依旧深不可测。且不说慕君颉当年一人不敌,就算加上苏青苏远等高手,也在苏琅琛手下走不过十招。

    可此刻,纵然有苏琅琛只一味防御而没有还手的缘故,也无法掩盖苏琅琛竟然败给了慕君颉的事实。

    慕君颉已经趁机跃到数丈之外的围墙上,身影轻灵,立在墙头的姿态丰神俊秀,略显宽大的衣袍随风飘动,眉眼一挑,刹那风华。

    东方远在一旁远远看着,一时间也有些恍惚。这样的慕君颉连自己都觉得心动不已,恐怕会让苏琅琛更加欲罢不能。

    慕君颉将飞刀收回袖中,身影随即一闪,潇洒而迅速的翻下墙头,消失在夜色里。淡淡的声音随夜风传来,“苏庄主,还望保重,后会无期。”

    越过几条街,又穿过七拐八拐的巷子,直到行至一处普通民居的门口,慕君颉才停了下来。

    前院是无比正常的农家小院,后院却别有洞天。后院的屋内已经有几个人等着,直到慕君颉进屋,纷纷眼神一亮,然后恭恭敬敬的齐叫了声主子。

    竟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数量就和他单手的指头一样多,正好是五个。

    这五个人全是慕君颉刚到汴京之时,陆陆续续由左手自行寻来的。城郊救下的被人围攻的老者竟是身怀绝技的苗疆制蛊高手沙蛮子;酒楼里解困的无法支付饭钱的落魄男人竟是被逐出师门的唐门高手唐炎;路边买下的卖身葬母的女子竟是擅于追踪和搜集情报的邱氏后人邱岚;深巷寻到的重伤频死的少年竟是精通易容和笛音催眠,从鬼门出逃的杀手秦云溪慕君颉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这五个奇才的绝对忠诚。

    严恒易所开的众多商铺只是幌子,慕君颉的底牌却在这从不露面的五人身上。而慕君颉也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在钱财上更是不吝于色。

    慕君颉坐下来,拿起案上沏的新茶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瞥了还顶着谢翔的脸的秦云溪一眼。

    在元昊从楼上下来之前,慕君颉就知道身边的谢翔换了人,不然若以真正的谢翔的个性,在含烟选他的时候就该大呼小叫了。

    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秦云溪的心就一颤,忙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笑嘻嘻的解释道“我只是见主子对那个李昊的态度不太寻常,怕谢翔那个没脑子的纨绔扰乱您的计划,所以把他弄走了。”

    秦云溪在这五人中最小,年龄只比慕君颉大了几个月而已,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最随意。其他四人都会老老实实的在别处待命,只有秦云溪整日找到机会就跑到慕君颉身边,今天易容成给慕君颉梳头的贴身仆人,明天易容成给慕君颉磨墨的书童,连严恒易和老管家都被秦云溪冒充了个遍,还偏偏乐此不疲,总抱着侥幸以为慕君颉不会发现。

    慕君颉懒得理会秦云溪,慢慢放下茶杯道“李昊本名元昊,是西夏太子。”

    五个人都是一惊,慕君颉的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过一圈,“一个月之内,我要知道元昊的落脚地、来汴京的目的、带了多少手下、和什么人接触过、以及回西夏的确切日期。需要什么钱物直接从严恒易那边取,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不能让对方产生任何怀疑,二是内容要尽可能的详细。”

    五人立即认真的点头领命,秦云溪随即眼巴巴的邀功“主子,我之前就把邱岚制的追踪香下到元昊一个手下的身上了,在他们走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了上去,他们的落脚地已经被我弄清楚了。”

    慕君颉深知秦云溪有时候虽然嬉皮笑脸,做事却绝对可靠,先是给顺了顺毛,然后又道“那你就继续跟着他们,没事不要再易容成其他人去严府打扰我。”

    “为什么”秦云溪忙问“主子,您要做什么”

    慕君颉挑了挑眉,“我要在省试前的这两个月待在严府里闭门不出、拒不见客,专心致志的扮演好那个认真备考的严慕啊。”

    对待元昊和赵从古这种人,欲擒故纵虽然老套,却也是最管用的方法。慕君颉忽地露出一个盈盈笑意,带着说不出的优雅与张扬,清亮自信的神采缓缓流泻摇曳,让众人不由自主的被那笑容看愣了去。

    秦云溪也愣愣的看着,一边轻轻的叹“又开始蛊惑众生了。”

    慕君颉的下一句话却让众人又是一愣,“等两个月之后金榜高中,再把那位含烟姑娘赎出来。”

    秦云溪立即瞪大眼问“主子为什么要赎那个妓女”

    慕君颉扫了众人一眼,“如果你是谋事者,是要招揽有缺点的属下,还是没缺点的属下呢”

    邱岚首先道“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没有缺点吧”

    “可是严慕就没有缺点啊。”慕君颉又笑了笑,侧脸如玉雕又如华绸,“所以我要制造一个。”

    康定五年,初秋之际,汴京城又一次沸腾了。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而是因为今日下了皇榜,今年的秋试结果终于揭开。另一张皇榜同时贴出,陛下将在中秋月圆夜于琼林苑赐宴新科文武状元和百官,并格外开恩凡进士甲等都可以参加,普享盛世。

    历代状元地位之荣显,长盛不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看热闹的京城百姓,还有富豪乡绅,文人士子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在街边围了好几层,竞相期盼文武科三甲骑马游街的景象。

    长街放眼过去人山人海,整个汴京都在议论纷纷,而最受关注的,就是当朝首位尚未及冠便被封为武状元的天才少年。

    就连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也被允许出门看热闹,好奇的想去瞧一瞧那个尚未及冠的武状元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怎么打开页面发现到处都能看到霸王票排行榜技术部的大哥们是要闹哪样把这样可怜的名次摆在那么明显的位置上是要告诉我表再写文的意思吗好吧,我已经知道我写的很差了,能不能麻烦把名次给撤了捏

    第57章神仙

    锣鸣的声音猛然响起,热闹的人群顿时更加沸腾了。裹着红花的牌子远远映入眼帘,差役们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齐刷刷的走成两排开道,护卫着中间骑着高头大马的文武三甲。

    身披大红状元袍,脚跨金鞍红鬃马,旗鼓开路,前呼后拥,这种场景是每个举子毕生的梦想。文武三甲按次序排列,状元骑行在前,榜眼探花依次在后。几人年纪大小不一,体型胖瘦不一,容貌也美丑不一,却也各有各的风采。

    队伍慢慢走近,突然有个奶声奶气的童声传来“神仙哥哥”

    百姓们都已经因官差们的锣鸣而安静下来,因此这一声童声显得尤为清晰。一个四五岁娃娃骑在父亲肩头,犹自拍着肉呼呼的小手兴奋的喊着“爹爹快看,那里有个神仙哥哥”

    顺着小孩儿手指的方向望去,身披状元袍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气质超凡俊美无双,金色的暖阳在红袍上勾勒出一圈明亮的光影。百姓们早纷纷看愣了,其余三甲所有人的风采加起来,也不抵这个的少年分毫。

    鲜衣怒马少年郎,一慕醉风流。

    再也不会有谁比慕君颉更适合穿红衣,阳光下一身红衣如烈火,衬得少年的眉目更加精致,带着遗世独立的超然和淋漓极致的惊艳。

    这个世界总有些人,他们是上天的宠儿,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他们有着动人相貌的和神色,外表炫目却内心凉薄,可以成为给人们带来美好幻想的天使,也能变成撕裂人心的恶魔。

    看着长街两边密密麻麻的人群,慕君颉的神色始终平静无波,握住缰绳的手却紧了紧。他敏锐的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就像兽类锁定他的猎物。装作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向左侧,慕君颉远远的对上元昊的眼。

    元昊就坐在街边醉仙居二楼窗边视野最好的位子,依旧穿着玄色衣袍,带着一身狂妄。见慕君颉望向他,却大大方方的不闪也不避,而后端起手里的酒杯,朝慕君颉遥遥一举,干脆的一口饮尽。

    慕君颉便也遥遥朝元昊勾起嘴角,以微笑当做这杯恭贺酒的谢礼。刹那间,春华秋实,远山暮雪,都在少年被风吹起的衣袍和松融的嘴角之上。

    元昊也跟着露出笑来,眼眸深如幽潭。两队差役终于渐渐由大变小,一点点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百姓们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真的是神仙,比那画里头画的神仙还好看”

    一场状元游街,惹来整个汴京议论不已。而被议论的中心人物却浑然不觉,热热闹闹的琼林苑上,随手拿了一盏酒,找了个最不引人瞩目的僻静角落呆着,姿态略带慵懒的望着整个宴会。

    琼林宴就在皇宫中的琼林苑举行,如今时辰还早,官员却几乎都来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主要目的自然是想探探新任进士们的底,看看有哪些是能拉拢来为自己所用的,哪些又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琉璃瓦在傍晚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耀眼,近处的宫墙金碧辉煌,远处的水榭美轮美奂,皇宫的每个角落都彰显着它的尊贵和奢华,就连一壶酒的味道都与众不同。

    慕君颉和他父亲一样喜爱饮酒且轻易不醉,却苦于身体的缘故不能多喝。手中的酒壶散发着诱人的酒香,慕君颉只能闻不能饮,有些苦恼的皱起眉,这时感觉到有人靠近,一转头,来人竟是方才和他并肩游街的文科状元。

    都说英雄自年少,对方也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脸上带着笑“严公子,所有人都在找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你知道我名字”

    “鄙人有个朋友也参加了武举,因此有幸看过你武举考试的最后一场,”武举和文试不在同一天,而少年仅靠一把飞刀就在决赛轻轻巧巧获胜,刀光耀眼,衣袂飘飘,“教人终生难忘。”顿了顿,又道“忘了自我介绍,鄙人姓林,名徐行。”

    “林徐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林徐行先是愣了愣,随后笑容更明显了,“好学识,没想到严公子竟然文武双全,林某佩服。”

    慕君颉却轻轻道“你不也是文武双全,何必自谦呢”

    林徐行又是一愣,倒也不提自己会武功的事,半开玩笑的笑着调侃说“之前在路上已经听到百姓们纷纷称呼你神仙,现在恐怕更是传满了汴京,严公子回去之后千万得加固门槛,不然一准要被媒人给踏破了。”

    “是啊,我也很伤心,”慕君颉很难过的叹了口气,语气显然很委屈“我长得是有多不像人啊”

    “哈哈”林徐行再次一愣,忍不住笑出声,远处几道声音传来,“今日琼林宴,两个最大的主角竟然躲在这里,罚酒罚酒”

    慕君颉最终还是被拉到人最多的地方,在朝的官员和新进的进士们三三两两的围成一片,笑语连连的互相介绍,但这笑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却不为人知了。

    “严公子,”慕君颉刚应付完一批人,又有两个走到他眼前,“我是工部尚书曹书维,这个是观文殿学士蒋承。”曹书维笑眯眯的“真没想到武状元竟会是这么一个妙人,而且还不及弱冠,不能不叫人佩服。”

    曹书维的话没什么问题,语气却有问题。三品以上的官员慕君颉多多少少都调查过,基本信息都是知道的,只听人说工部尚书曹书维办事认真为人爽朗,却没想到传言果然不可信,眼前的男人语气暧昧又轻佻,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妙人两字还压的尤其之重。

    慕君颉望向曹书维,又瞧了瞧蒋承,忽然微微一笑“曹大人和蒋大人两人是青梅竹马”

    “啊”这个问题太跳跃,两个人都微微一呆。因为双方家族是世交,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没错,可这个词总觉得很怪,蒋承傻愣愣的答“嗯,算是”

    慕君颉又问“感情非常好”

    两人点点头。

    “天天都见面”

    再次点点头。

    他们两家府邸住的近,而且同朝为官需要一起上朝,自然天天见面。慕君颉对着两人上上下下又瞧了一遍,“经常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甚至昨天晚上还一起沐浴”

    “咳咳”曹书维和蒋承顿时双双噎住。

    蒋府的厨子很厉害,曹书维经常去蒋府蹭饭吃倒是真的,昨晚曹书维在工部跟几个工匠分析渠堰疏降之法,身上衣服又被弄脏了,蹭完饭就顺便在蒋承那换了个衣服洗了个澡,之后因为时辰太晚就直接留宿蒋府了。慕君颉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曹书维和蒋承看着慕君颉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其实这些对于慕君颉来说很简单,慕君颉向来擅长于细节处分析并发现问题,仅仅从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就能推断出很多猜测。面对曹书维和蒋承见了鬼一样的眼神,慕君颉忽然收敛了神色,认真道“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歧视这种关系的。”

    什么关系蒋承完全不明所以。曹书维却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严公子你想多了。”

    “嗯。”慕君颉忙点头,笑容却比曹书维刚才说慕君颉是妙人两字时还要暧昧,“是我想多了。”末了,欲盖弥彰的又补一句,信誓旦旦“曹大人放心,在下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你不说比直说更糟糕好不好旁边那些露出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的表情的官员们,已经跟着完全想歪了有没有

    曹书维憋屈不已却有口难辩,干脆一甩袖子领着还处于茫然中的蒋承走人。

    谁知刚走了个轻佻欠扁的又来了个明媚忧伤的。于闫身为一个连考了六七年才中举、又连着六七年都不曾升职的从六品官,却总觉得自己才华横溢而怀才不遇,在慕君颉几句客套性的恭维下更是滔滔不绝的感叹,“想我当年寒窗苦读,文采非凡竟无人能懂”

    于闫唠叨了半天还没说完,慕君颉的脑门都开始疼了,忍不住缓缓开口劝慰道“于大人,您不要觉得难过,每个人都有不被人理解的时候,甚至担心自己会这么孤芳自赏的过一辈子。但是没关系,您不要在意,只要过好现在的生活,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要在乎别人能不能懂。然后,待到十年之后您就会发现”

    慕君颉顿了顿,“您担心的事原来是真的。”

    于闫本来在满怀期待的等慕君颉的最后一句,可这一句一落,顿时瞪大了眼。周围其他官员也跟着瞪大了眼,只不过是憋笑憋的。

    称赞的人多,不服气的自然也多,辅国大将军家的小世子赵珩就是一个。赵珩怎么看慕君颉怎么不顺眼,可偏偏左瞧右瞧却没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缺点,最后只能不屑的瞥了慕君颉一眼“这样好看的颜色,穿在你身上却难看死了,一点也不适合。”

    慕君颉身上穿的还是大红色状元袍,这句话表面是说颜色,却暗指慕君颉不配做状元。慕君颉还在应付眼前一堆围着他不肯走的官员,心里早已不耐,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待听到赵珩这轻飘飘的一句,便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

    这一看,目光竟就此停驻在赵珩身上不走了。

    赵珩和那目光对望过去,心中莫名一跳。

    这是怎样的目光

    赵珩出身高贵,年龄又和慕君颉相差无几,被人用这样专注纯粹又毫不掩饰的目光深深望着,是从来不曾遇过的。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这样不知礼数而目光灼灼看着别人他不觉得丢人,自己都替他脸红。

    可是,自己居然居然真的开始有些脸红

    赵珩忍不住气冲冲的说“看什么看”

    慕君颉从赵珩的衣着便差不多猜到了他的身份,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在份低微,却能叫地位的世高贵的世子上了心,甚至细致入微到我穿哪种颜色比较合适,世子莫非”

    慕君颉朝赵珩走近一步,勾起的唇角如烟花三月的风雅,琉璃般的眼眸似笑非笑,“莫非看上我了”

    “你”赵珩的脸瞬间更红,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

    慕君颉语气似乎很苦恼,还有些抱歉,再一次拉曹书维下水“可是,我方才虽然说了不歧视曹大人和蒋大人的关系,但本人对此却绝无兴趣的,所以世子您还是放弃吧。”

    “你,你”赵珩指着慕君颉,气的简直都说不出话了。

    一个为官正经私下却吊儿郎当一肚子坏水的曹书维,一个平日正常但若哀怨起来任谁都受不住的于闫,一个年纪轻轻却嚣张跋扈到人人避之不及的赵珩,满朝文武公认的最难缠的这三个人,竟然接连都在慕君颉这里吃了瘪,下面再也不敢有人来惹这位新科武状元,而经过此夜,慕君颉毒舌的名头也莫名其妙被定下了。

    围着慕君颉的人终于越来越少,琼林宴另一侧却在这时传来骚动。

    得了状元后被人当众挑战也算是个不成文的惯例,这回郑太师的长公子郑锜要请教文科状元林徐行,大家立刻前去围观,慕君颉也被人流挤了去。

    郑锜虽未出仕,却也颇有才华,只是太过眼高于顶。林徐行倒是不慌不忙,“不知郑公子要怎么请教”

    “曹魏时期就有曹植七步成诗,林公子既然是文状元,想必不用七步就能作诗,我这边正好有不少命题,不妨你也按题而七步成诗,让在下学习学习,如何”

    怪只怪林徐行是左相推荐的门生,而左相和太师向来不和,一有机会就要针锋相对,转眼已经有人把郑锜事先写好的命题递过来,林徐行却转向了一旁围观的慕君颉,“听起来很有意思,不知严公子愿不愿意和在下一起玩”

    一个玩字已经是打郑锜的脸了,而文学比试,林徐行却邀请一个武状元一起参加,更让郑锜难看。慕君颉上上下下的看了林徐行半天,竟然答应了“听起来的确很有意思,好啊。”

    于是两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都转向郑锜,“出题吧。”

    郑锜拿起一叠纸里的第一张,只见上面写着秋。

    “殿下殿下”

    赵曙刚迈进琼林宴没几步就突然停住了,目光定定望向左前方,太监总管徐福轻喊了好几声也没能让赵曙把神智拉回,忍不住担心的问“殿下,您怎么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整个琼林苑都亮起了宫灯,一盏又一盏,亮如白昼。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飞舞飘散,少年长身玉立,俊逸隽永,仅是背影就能让人着迷。似乎只待一个回眸,便让整幅画卷瞬间倾国倾城。

    这是赵曙第二次默默凝视慕君颉的背影,上一次还在两年前的金陵,慕君颉在万花楼的诗酒会娓娓而谈,他站在二楼栏杆边,少年一个背影就轻易撼动了他整颗心。

    根本不需看到少年的脸,赵曙就可以肯定对方就是慕君颉,因为能让他感觉到心动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一个。

    正是秋意浓浓的时节,秋这个题目倒十分应景,林徐行仅仅走了四步便道“醉拍青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慕君颉同样走了四步,轻轻开口“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

    一首悠然疏狂,一首大气豪放,分明都是精品,在众人的赞叹下郑锜脸上更难看了几分,却又听林徐行在一旁认真的跟别人连连谦虚道“哪里哪里,是郑公子的题目太简单了,这个字是三岁小孩都会写的,真的不是鄙人的诗做得好。”

    任谁都能看出来那些题目均由郑锜亲手所书,林徐行这句话简直杀人不见血,众人终于深深领悟到今年的新科文武状元全是变态加毒舌,一个也不好惹。

    作者有话要说注本章诗句引自网络。

    第58章驯化

    赵曙在愣神间,慕君颉那边又比了两轮。林徐行干脆把酒杯倒扣着排成一排,让郑锜将所有题目都摊开,一张张压在倒扣的酒杯之下。

    掀开一只酒杯就是一题,待拿酒壶将一杯酒斟满,诗句也竞相从两人嘴间脱口而出。

    雪。

    “风约微云暮色深,满天星点缀明金。烛龙衔耀烘残雪,还尽今宵未足心。”

    “雪舞琼章听风语,坐怀江湖定卷宗。乾坤独步狂歌送,云为歌声不忍行。”

    杀。

    “钥杀敌阵纵云横,净挽天河洗甲兵。金戈铁马尘梦断,犹忆隔窗话升平。”

    “太虚挂剑爻八卦,星驰电卷夜不收。凛凛射斗寒光傍,杀活纵横得自由。”

    志。

    “”

    “”

    两人文思如泉涌,酣畅淋漓的一首接一首,围观的人听的应接不暇,早由惊叹变成了惊呆,负责抄录的人往往只来得及写下每首诗的前一半,还来不及蘸墨,只听下一首又出来了。

    浑然不觉别人的惊叹,对诗的两人似乎玩的很开心。

    用玩这个字来形容一点也没错,两人并没有任何要比胜负的意思,只是单纯而畅快的抒发情怀而已。而通过对方的诗句,相互之间似乎也或多或少的窥探到了对方的内心。

    待所有题目都对完,慕君颉和林徐行抬起头相望了一眼,意味不明的轻勾起了唇角。

    慕君颉没想到林徐行既然选择入仕,却有着一颗归隐而厌世的心。林徐行则是想不通慕君颉小小年纪竟然会性情冷硬至此,心比天高,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啪啪啪

    掌声忽然从背后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新科文武状元真是厉害,幸亏朕来的巧,不然就听不到那么精彩的诗句了。”

    此声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忙纷纷让道,做出恭迎陛下的准备。仁宗帝缓步走近,慕君颉转过头,正好直直对上仁宗帝的脸。

    这一望,却猛然愣住了。甚至当周围人已经差不多都跪下的时候,慕君颉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大胆”旁边的太监立即上前一步,开口道“岂敢冒犯天颜,你”

    “无妨。”仁宗帝却打断了太监的话,没有计较慕君颉的失礼,反而抬了抬手命太监退下。

    慕君颉低下头来,缓缓跪地“学生严慕,拜见陛下,请陛下责罚。”

    轻轻的叩了叩首,额头碰到平整的石板上,冰凉的触感让慕君颉将隐在袖间的拳握得更紧。

    仁宗帝和他父亲长的非常相像

    见到仁宗帝的那刻,慕君颉甚至几乎认错了人,鼻头酸涩,一句爹爹差点脱口而出。四十岁的男人长相宽厚而内敛,皮肤经过岁月的磨洗而呈现明显的皱纹,从脸型到唇型都和他爹爹相差无几,唯一不一样的是眼神,他爹爹的眼神带着洒脱不羁,而仁宗帝却深黑复杂,并透着疲惫和苍老。

    “起来吧,朕恕你无罪。”仁宗帝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语气温和的又道“众位爱卿也都平身吧,大家不必多礼。”

    众人纷纷依言起了身,仁宗帝却微皱起眉,心中思量起了少年方才望着他的目光。

    并非因为慕君颉是头一个敢直视天颜的人,而是因为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似乎是在看他,却又不是在看着他。那种深切又恍惚的眼神,还带有明显的孺慕之情,好像是透过他想着另一个人,以及很久之前的悠远过往。少年大而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怀念,丝丝缕缕的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宽和大度的仁宗帝产生了疑惑,又因那种眼神觉得异常震动。对于慕君颉,仁宗帝会莫名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喜爱和亲近感,甚至忍不住产生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的疼惜和包容。

    后宫妃嫔无数,仁宗帝却始终无子,目前名义上唯一的皇子赵曙,也不过是从堂弟那里过继而来的。想到这个的时候,仁宗帝再一次望向慕君颉,少年的眉眼都给他异常熟悉的感觉,思绪忍不住飘远。如果自己有孩子,或者当年苗贵妃生下的那个孩子保住的话,应该也和慕君颉差不多大吧如果把他放在身边悉心教导,是不是也会那么优秀,未及弱冠便惊才绝艳,武当状元夺魁,文当出口成章

    仁宗帝已经坐到主座之上,酉时已至,宴会正式开始。众人行过礼之后按地位在左右两边依次落座,北首为尊,坐在最高一层的自然是皇帝,第二层为皇子,第三层是亲王郡王等二品以上大员,第四层是其他的文武百官。

    富丽的长桌已经摆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太监宫女们捧着托盘穿梭其中,每个人眼前的菜肴都非常丰盛,不存在任何偏颇。而从慕君颉坐下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敏锐的察觉有四道眼神在看着他。

    一是仁宗帝,偶尔扫过来的视线若有若无,却让人不能轻疏。慕君颉低头垂眸,只当全然不知。

    二是曾在乐坊遇过的安郡王赵从古,投射过来的眼神带着探究和考量,慕君颉直接无视。

    还有赵曙,独身一人坐在位置仅次于仁宗帝的第二层,望着慕君颉的目光如江南烟雨,温润柔和,又带着五月艳阳的炙热。

    而年初刚行完冠礼就被封为宁郡王的赵宗治,和赵从古坐在同一层,自从踏入琼林宴看到慕君颉的那一刻起,眼神就停在慕君颉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目光灼灼,似火烧燎原,简直另人无法忽视。

    慕君颉饮了一口酒,定了定神,先是抬头望向远处的赵曙,遥遥的朝他浅勾起唇角。

    十三,好久不见,你好吗

    赵曙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同样对慕君颉缓缓勾起唇角。绝非平日里面具式的微笑,笑颜因为发自真心而尤为清雅俊逸,一瞬间似悠云辉月,流光倾泻。

    我很好。只是非常的牵挂和担心你,另外

    相思难言,不知从何说起。

    一切尽在不言中。

    慕君颉放下了酒杯,继而又默默的转向赵宗治,挑了挑眉,笑容里带了一丝戏谑。

    木头,好久不见,想不想师哥啊

    赵宗治的表情却丝毫没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一动不动的定定望着慕君颉。

    赵宗治冷阎王的称号在京都由来已久,连坐姿都带着一股不可侵犯且生人勿进的冷洌。可自赵宗治一出现,即使是手握重权的左相,也忙不迭的主动前来打招呼,冒着被冻僵的危险还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世界上就是有种人,不需要言语和动作,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强大和夺目。

    慕君颉暗中撇了撇嘴。怎么都两年过去了这根木头的面瘫还没治好,甚至有更加严重的趋势就算不拿他当朋友,可起码也算是认识的人啊,就不会和赵曙一样笑一笑打个招呼吗

    而待慕君颉对上赵宗治的眼,却是突然一愣。

    那双漆黑的眼里隐现着深深浅浅明明灭灭的交错复杂的光影,就像是刀刃或困兽一样在挥舞和挣扎,几乎要割碎他的瞳仁,甚至能割裂他整具躯体。

    赵宗治的眼神慕君颉完全读不懂,却能感受到其中浮在表面上最直观的痛苦和愤怒。

    少年的眼睛立即变得有些困惑,微蹙起眉。

    木头,你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可是我又没有欠过你钱

    在仁宗帝的眼皮底子下,慕君颉不敢将目光停在赵宗治身上过长,很快就收了回去。

    琼林宴说白了就是皇上和新晋的文武三甲在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下加深了解,闲话闲话家常,考察考察能力,于次日金殿之上,封官任职。称赞完文状元林徐行,仁宗帝便把话题转向慕君颉身上“武状元年纪虽小,却文武双全,仪表堂堂,实乃我朝之幸事。”

    “陛下声威浩瀚,恩泽四海,学生只是一时侥幸,文无立言,武无建功,而陛下功在千秋,才是百姓之福。”

    少年的声音如冰玉相击,清脆动听。仁宗帝的言语间已经明显透露了对慕君颉的喜爱,“以严卿的年龄却如此谦逊坦诚,不恃才傲物,实属难得。如今夺得状元,对入朝为官可有什么想法”

    “学生没有什么想法,只要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就行。”

    “好,”仁宗帝面带笑意,又道“严卿至今还没有字吧”

    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按当朝礼仪,男满二十可结发加冠,并由长辈取字,不过也有很多人在更小的时候便取过了。见慕君颉答是,仁宗帝道“严卿既已入朝为官,没有字可不行,不若由朕来取字,可否”

    “学生叩谢陛下隆恩。”

    仁宗帝思量许久,“那就叫君颉吧。君子德泽,颉以立世。”

    所有人都是一愣。慕君颉惊骇于它和自己的名字相重,别人却惊讶于仁宗帝的语气。颉字另外还有不相上下之意,赐名以君颉,莫非意味着将来位冠群臣,与君王相佐

    待酒过三巡,夜色已深,宴会终于结束。慕君颉和百官一起出了皇宫,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子,而是一个人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仁宗帝性格宽和且平庸,虽说以仁治天下并没有错,但在慕君颉看来就是无能。为皇多年都无法改变太后一方外戚当权的局面,不但没有握住实权,更引来四周属国的虎视眈眈,整个朝野都岌岌可危。

    可纵然如此,仁宗帝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君主,还是不能小觑。慕君颉微眯起眼,不知道仁宗帝赐予自己君颉两字,究竟是巧合还是试探

    想着想着就发现自己又走错了路。

    这两年慕君颉在各个方面都经历了成长和蜕变,唯有路痴和厌食这两个毛病一直不好。慕君颉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感觉到数十米开外的某个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慕君颉如今的内力已经和赵宗治并驾齐驱,甚至更胜一筹,能够清楚的探听到方圆百里的动静,顿时皱起眉。

    这根木头从宴会结束就一直跟着他,一路跟出了皇宫又跟到了大街小巷,却始终一言不发也不露面,这是想要怎样

    慕君颉转过身,准备转身退出这条走错的巷子。似乎没看清脚下的路,转身的时候竟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只见一个墨色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闪电般的猛冲过来,牢牢把少年纤细的身体护在怀里。

    没有摔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却掉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被赵宗治紧搂着,慕君颉心里暗自奇怪,他本来是要假借摔伤这种苦肉计来逼赵宗治现身的,可为什么苦肉计尚未施展,赵宗治就突然自动现身了

    “木头”慕君颉装作一脸讶异,“你怎么在这”

    赵宗治沉着脸一言不发,搂在慕君颉腰上的手却几不可见的在微微颤抖。

    慕君颉离开赵宗治的怀抱自己站好,感觉到赵宗治身上散发的阴霾,又联想到他之前在宴会上的眼神,“你在生气”

    赵宗治一言不发。

    “为什么生气”

    定定望着慕君颉,男子依旧沉默着。

    为什么生气

    回想起当年徒手挖山石的时候,偏执的留在洛阳寻人的时候,街头上只是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便疯狂的追上去的时候

    恐怕他一生都不会再有像那时一般的狼狈了。

    他气他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他气他扰乱了自己的心。

    他气他改变了自己,让自己再也不再是原来的赵宗治。

    可是气到最后,却又舍不得怪他一星半点,更舍不得他有任何不快。

    那份相思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刻到了骨子里,时隔两年,当再次面对少年这双琉璃般的眼眸,更加无力抵抗,瞬间就溃不成军。

    赵宗治始终都不说话,慕君颉也有点丧失耐心了,抬起头“木头,你到底”

    话没说完又忍不住渐渐消音。因为四目相对的这刻,慕君颉看到赵宗治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竟仿佛要把他的魂魄都吸进去。

    慕君颉忍不住微微一愣,这时候,赵宗治却是转过了身。绣满云水纹的繁丽衣摆又宽又大,几乎委曳于地,在转身的瞬间划出优美的半弧。

    男子紧接着俯单膝跪地,留给慕君颉一个宽厚的背影和毫无起伏的两个字“上来。”

    “啊”

    慕君颉这才发觉自己走了那么久,脚早酸的不行,已经快要走不动了。立即从善如流,迅速趴到赵宗治的背上。

    稳稳地把少年背起来,过轻的体重让赵宗治微皱起眉,“去哪”

    “城南朱雀巷的严宅。”路痴忙不迭的上报居住地址。

    舒舒服服的被人背着,慕君颉终于良心发现,“木头,你生气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我当年不告而别吧”

    整整两年的痛苦和相思在对方口中仅仅是轻飘飘的不告而别四个字,赵宗治环住慕君颉腿弯的手臂紧了紧,却依旧没有吭声。

    “木头,你别生气了”

    动听的声音响在耳侧,轻轻的吐气也洒在颈后,他垂落的发就和自己的头发散落在一起,而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梦境,不知为何,赵宗治心底霎时一片温软,“我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就是生气了。”慕君颉搂着赵宗治的脖子,不安分的又动了动,“我也知道作为朋友,突然间不告而别可能会让你有些担心,可我不是故意的,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可能担心赵宗治垂下眼眸,长睫掩住其中的千头万绪。怎么会是可能,又怎会只有担心

    但慕君颉只是软软的一声好不好,似乎在心底冲撞的野兽就于一瞬间被尽数捕获,赵宗治像是被驯化的狼王,已经彻底软下来。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真的”

    “真的。”

    幽深而寂静的小巷,时光仿佛也静静地慢了下来。

    抵达严府,无视严恒易和老管家惊讶的目光,赵宗治一直把慕君颉背到卧房的床上。累了一整天,慕君颉早已开始打盹了,有些迷迷糊糊对赵宗治道“木头,我很困,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赵宗治却无动于衷,反而用冰冷的气势吓退了前来伺候慕君颉就寝的仆人,然后亲自为慕君颉脱去靴子和外袍。

    被堂堂宁郡王亲手服侍,慕君颉反倒皱起了眉,“木头,你该回去了。”

    赵宗治依旧无动于衷。慕君颉缩进了被窝里,已经困的不行,对眼前这根沉默寡言的木头实在没辙,“你不回去吗

    赵宗治一言不发,伸出手一点点帮慕君颉掖好被子。

    “算了,反正有好几间客房,今夜你就留宿在这吧。”没功夫再和赵宗治耗下去,慕君颉对远处的仆人命令道“去叫人把左厢房再收拾收拾,带客人过去。”

    赵宗治终于出了屋,却没有跟仆人去左厢房,而是一动不动的静静站在慕君颉门外。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就像一座雕塑,眸子投在虚空之处,深沉如水。

    直到慕君颉彻底熟睡,赵宗治无声无息的再度走进屋。

    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静静的凝视着慕君颉的睡颜,赵宗治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神色有多么柔和。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摹慕君颉的眉眼。

    赵宗治就这样坐了一夜。

    空洞了两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夜获得了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注本章诗句由本人胡写乱拼,不经考究,请勿较真。

    继续求留言,求动力

    第59章守护

    黎明来临,天渐渐开始放亮了。

    有慕君颉在身边,时间似乎就过得非常快,在赵宗治尚未察觉间,这一夜竟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慕君颉还在熟睡着,呼吸声非常的轻,几乎听不到。除了生病发烧或者梦魇之外,平日慕君颉一旦陷入沉睡,就会变得异常安顺。纤细的身体深陷在被褥里,静静的侧躺着蜷成一团,不乱动也不踢被子,只有低垂的长睫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乖巧的模样让赵宗治瞧着心悸不已,连一向如坚冰般寒冷的眼眸都全然化成了春水。

    看着慕君颉的睡颜,赵宗治根本看不够。

    一夜怎么能够看着他,一辈子都不够。

    慕君颉睡前被赵宗治把被子掖的太严实了,所以睡的全身都热腾腾的,白皙的脸庞像婴儿般光洁柔嫩,此刻染上了红晕,更让人看了有想轻轻咬下去的冲动。心底住的那只时刻撕咬着心脏的鬼,才刚刚因为此生中唯一的珍宝的重归而暂时平复,就又立即开始叫嚣着疯狂反扑。

    想要更多,想要彻底占有他,想要他的身心都完全属于自己,甚至连他的每次呼吸每个举动都想要牢牢握在手里。

    赵宗治有些痛苦的闭上眼,轻轻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天已经彻底放亮了,雕花窗子只稍稍打开了半扇,绣工精美的锦帘挡住了秋日的寒冷,依稀能闻到庭院中玉簪花若有若无的清香。

    男子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长身玉立,寥落萧疏,好似已经站了很久,全身像是凝冻了一段孤寂的时光。

    慕君颉朦胧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顿时愣了愣。还没来及动,赵宗治就立刻察觉到了,转过身来。

    慕君颉并没有完全清醒,眼眸里带着氤氲和恍然,迷迷糊糊的开口“木头”

    赵宗治似乎瞬间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红衣少年缠着他不停的叫木头的场景。

    他和慕君颉初见的时候,慕君颉还不到十四岁,还只是一个爱耍诡计又娇气任性的孩子,身子骨也没有长成。然而经过一年的相识和两年的相别,只是短短的三年时间,当初的少年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飞速长大,身高抽的很快,容貌也更加惊人。琼林宴对诗时的自信和优雅,面对皇帝和百官的淡定和从容连一个笑容都似乎充满了神秘和蛊惑,一举一动都让他入魔般着迷。

    慕君颉揉了揉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试图坐起身,却在被窝里扭了扭不想动弹,“木头,现在天才刚亮,你怎么起的那么早”

    慕君颉的嗓音也不再像年幼时那样清脆响亮,却更加悦耳迷人。此刻因为刚睡醒而微带沙哑,落在赵宗治耳中反倒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赵宗治走上前扶慕君颉坐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却无比的轻柔。

    慕君颉倚着床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眉眼轻挑,带着不自知的风情万种。如此近距离的诱惑让赵宗治全身一僵,有些慌乱的侧过了头。

    “外面好冷”慕君颉的手刚伸出来就怕冷的又缩了回去,根本没注意到赵宗治的反常。慕君颉本就体虚,而且练的是寒性的武功,尤其惧冷,整个人重新滑进被窝里,“木头,你起那么早,怎么都不怕冷”

    赵宗治没有答话,隔了许久,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以前曾在冬季独自去过西岭。”

    西岭是众所周知的极寒之地,到了冬季就更恐怖了。慕君颉眨了眨眼,问“西岭那么冷,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赵宗治没有说话,脑中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冬季的西岭,山上到处都是雪,他为了练成寒冰掌而一个人呆在漫天雪地里,呼一口气都会凝成冰雾,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结成冰块。

    他一向都是不怕冷的,就算是在西岭极寒的雪山。那时候,仗着一身功力一把长剑就敢只身走南闯北,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可是认识慕君颉后,他竟然觉得怕冷了。

    寻不到慕君颉的那两年,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从夜晚坐到清晨,从身到心都觉得异常寒冷。

    “木头,木头”慕君颉的喊声打破了赵宗治的沉默,赵宗治抬起头,看见慕君颉眼里带着担忧和关心,一如当年,“木头,你怎么了”

    那种眼神让赵宗治心动万分,想要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甚至揉入自己的骨血,让他永远也离不开他。赵宗治拼命遏制着汹涌的爱意和欲妄,试图用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我没事。今天的确有一点冷。”

    慕君颉听了,立即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我的手很热,要不要我给你暖暖”

    少年十指白皙而修长,漂亮的仿佛由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似乎连一只手都能引人膜拜。赵宗治着魔一样上前,轻轻握住那只手。

    以前在栖霞山庄的时候,赵宗治不知给慕君颉暖手多少次,如今终于角色对调了一回。赵宗治毕竟在外头坐了一夜,而慕君颉一直捂在被子里,手当真比赵宗治热一些,得意的问“木头,暖和不暖和”

    赵宗治的声音很低沉“暖和。”

    暖意从手上直接传到心里,握着慕君颉的手就像是握住了全世界。只要有这只手在,让他觉得就算和整个世界为敌也无所畏惧。

    慕君颉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温暖,就足以支撑他为他守护一辈子。

    心里的爱意已泛滥成灾,赵宗治却收回了手,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该吃早饭了,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敲门声同时传来,两个贴身仆人端着水盆走进屋,准备伺候慕君颉起床。赵宗治也站起身,打算回客房去洗漱一番,还没走出院子,正好与一个小厮擦肩而过。

    下一秒,赵宗治的脚步猛然一停。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你是什么人”

    该小厮正是易了容的秦云溪。眼前的陌生男人竟然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自家主子的卧房外,秦云溪顿时皱紧了眉,心中警铃大作,全身已然是备战状态。

    这时候,赵宗治已闪电般的出手了。

    一手扣向秦云溪的肩,另一手五指成爪,对秦云溪迎面而来

    秦云溪已经算是绝顶高手了,这一招却躲得异常狼狈。

    认识到这个男人的武功在他之上,秦云溪心里顿时更惊,使出绝妙的轻功变换步法灵巧侧避,随后迅速一个转身,三枚透骨钉从袖间齐齐而发。

    赵宗治已经躲过两枚,迎面而来的最后一枚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手腕一翻,转眼间长剑出鞘,以剑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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