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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凌风 第11节

作者:老碧 字数:25709 更新:2021-12-21 04:23:53

    年轻人顿时站不稳的往旁边倒,那姑娘急忙去拉他,踉跄之下竟然倒到了慕君颉所在的饭桌上,盘子碗筷顿时落了一地。

    慕君颉正要喝的那盅翡翠豆腐汤也倒了。

    慕君颉心中不悦,抬起头来,却教那几个惹事的年轻人微微一愣。其中一个随即就呆呆的道“这个虽不是姑娘,却比我见过的所有男男女女都好看”

    慕君颉听了,微挑了挑眉,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慕君颉身上穿的是左手拿出的那件锦衣,月白色的缎面用银线绣着悠然大气的山水图,同为白色的腰带上镶有一颗剔透的翠玉,腰间还挂了一枚珑玲圆环玉和一个鱼袋。全身装束配上少年俊美的外貌和白皙如玉的肤色,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全身似乎都写着这几个字我很好欺负,请自便。

    正因如此,刚才说话的那个已经不由自主朝慕君颉走过来。

    慕君颉静静看着那人走进,待对方站定了,左手忽然自行探出,对着那人的脸猛地一拳打了出去。

    速度太快又动作突然,那人还没来及哼一声,竟然就径直被打飞了

    先前的吵闹已经吸引了满厅人的注意,这一下更是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任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文弱的少年竟会那么厉害,下一刻,慕君颉就被其他五个武功不弱的年轻人包围了。

    可惜这些人的武功慕君颉根本不放在眼里。慕君颉依旧静静站着,身边的人却已动了手,右侧先扑上来一个,一拳攻向了慕君颉左肋。慕君颉灵活一闪,倒空翻之后一脚点上对方的后心。

    看似轻轻巧巧的一脚,那人竟是爬不起来了,于此同时凌空扫向右侧正要拔剑而出的人,转眼又撂倒一个。

    双脚落回原地,慕君颉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出手,竟悠闲又懒散的轻轻开口“还有三个。”

    剩下三个红了眼,拔剑一起扑过来。慕君颉侧身避过当头劈来的剑,在对方拿剑的手臂上就那么一扣又一推,随即卸了他的力道和招式,使其直接后仰过去。

    “还有两个。”

    玉石般好听的声音落在这剩下的两人耳中却如魔咒,角度刁钻的一剑疾速斜刺过来,慕君颉的身形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转,反手一掌挥了出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看而优雅。

    望着仅剩的一人,慕君颉轻勾了下嘴角,“最后一个。”

    少年的气质本来给人的感觉是纯净而出尘,可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眼波流转间竟又似乎含着无尽的魅惑在里面。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笑

    最后剩的这人还没打,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后退了。他们究竟惹上的是何方妖孽,简直就不是正常人

    “你不打了吗”见那人不断后退,慕君颉歪歪脑袋,然后伸出手认真说“不打的话就赔我汤钱,你把我的汤弄洒了。”

    此刻若是苏琅琛在,一定只会宠溺的微微一笑,叹一声自家小孩如今都赚了那么多钱却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小财迷,然后给再他叫一桌子的汤来。但在别人眼里,却只有震惊和不解这个少年打这场架竟然只为了一盅汤

    慕君颉又看了看桌上倒了的那盅汤,似乎觉得很可惜,竟然若无其事的把剩下的那一点儿端起来喝掉,“这个汤味道很不错的,真是浪费。”

    打翻的汤还拿起来喝掉,这种事不管是穷文人还是有钱人都不愿意做的,可是他们看着慕君颉旁若无人的动作,心中竟觉得理所当然,不仅不丢人,还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洒脱。

    “你这桌菜都算我请好不好”先前被调戏的小姑娘走过来,看向慕君颉的目光竟含羞带怯,而后脸色微红的低下头说“谢谢你教训他们”

    “不用了,”谢翔忽然斜插进来,把慕君颉急吼吼的拉走,“本少爷这里还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一桌的菜。慕慕,你想吃什么只要跟我讲就好了”

    “我”小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大厅中间的戏台上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花魁表演就要开始了。

    慕君颉任由谢翔带到干净的另一桌,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到那个姑娘上,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戏台,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左手今日让他来乐坊,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翩若惊鸿

    随着乐曲声,满厅宾客的目光也全被吸引过去。

    嘭

    一声闷响。高悬在彩台上的绣球突然绽开,舞台上的华灯一盏接一盏的全部亮起,无数彩条和花瓣凌空缓缓飘落,三个曼妙的身影拥香而至,慢慢映入众人眼帘。

    乐坊的花魁之选两年才举行一次,候选的姑娘无一不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台上的三位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不管容颜还是气质都难得一见,而且均二八芳华,含苞待放。待介绍完三位姑娘的名字,老鸨上台朝所有客人恭恭敬敬的行了行礼道“本次的花魁之选还和往年一样,诸位爷可以从小厮那里压一至三号任意一号筹子,按照筹子的多寡来选决花魁。”

    话才落音便见几个奴才手捧着托盘从人群穿过,盘子上放着一个个标了数字的方形小木牌。

    “压筹子的金额最低是十两黄金,多则不限,此外也可以压珠宝字画古玩奇珍等物,待结果出来,花魁将从压筹之人里选出一位共度良宵。”

    乐坊的花魁必是处子之身,这共度良宵所谓何意自是不言而喻。老鸨话刚说完众人已经激动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我出三十两,压在二号上”

    “本公子出五十两,要压一号”

    一两银子就足够普通百姓一家老小三个月的开销,可在这里,压个筹子就要十两黄金起步。慕君颉事不关己的悠闲坐着,唇角依稀勾着笑意,眼底却不带任何感情。

    满堂华灯映的少年的一双美目更加漆黑明亮,谢翔只消望上一眼便莫名觉得心跳加剧,忙转过头用台上的三名美女做掩饰,“慕慕,你要压谁我看一号很漂亮,三号更美,二号也不错”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家主人压三号,出黄金千两。”

    此言一出就如一声闷雷炸在沸水中,一时间满厅的喧嚣都静了下来,连老鸨都一愣。她在乐坊那么多年,出手阔绰的客人不是没有,却从不曾听过这等天文数字。

    慕君颉也一愣,却不是为了千两黄金,而是因为说话的那个人。

    竟然是当年行刺赵曙的那个吹哨人

    就算不记得他的脸,慕君颉也记得他手上的伤疤。简直踏破铁鞋无觅处,慕君颉微眯起眼,看着吹哨人放下银票换了筹子,沿着楼梯稳步走回二楼。

    二楼雅间既清净舒适,又正好可以完整的俯瞰到舞台上的表演,并非有钱就能上得去的。根据乐坊的规矩,只有部分地位高的权贵或者身份特殊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端着托盘的奴才这时走到慕君颉桌前,问“这位爷,您要压几号”

    慕君颉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三号姑娘,轻轻笑了笑,“我也压三号。”

    那奴才因少年的浅笑愣了愣,随即又立刻明白那种身份的人不是自己能看的,忙低眉顺目,问“那您压多少两”

    慕君颉不答反问“你们这儿有紫檀木吗”

    那奴才又愣了愣,“有。”

    三号的含烟相貌确实出众,可选花魁靠的不仅仅是相貌,还需要才艺。投筹完毕,三个姑娘的表演依次开始,就在慕君颉对着姑娘欣赏的时候,城北的王府里,赵宗治也对着一个美貌姑娘的画像,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就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今夜汝南王府的这顿晚宴吃的尴尬无比。

    待送走客人后,对待幼子一向宽容的汝南王头一次大发雷霆,“人家芷梦是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女儿,画像你也看了,相貌非常好,性子也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方才竟然当着大将军的面就直接拒婚,你是要气死我吗”

    赵宗治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重复“我已经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汝南王气的一拍桌子,“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赵宗治神色一黯,黑眸中带着明显的痛楚,瞬间幽深的像是无底的寒潭。整整一年,赵宗治在洛阳已经找慕君颉找到几乎绝望,直到十个月前汝南王府连发五封家书才将他叫回汴京,汝南王越说越气,“如今连你十八弟的婚事都定下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行过了冠礼,上头几个哥哥也全是二十岁大婚的,你非要等到陛下给你指婚你才甘心吗”

    “就算是陛下指婚我也不会同意。”赵宗治抬起头来,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我要等一个人,等不来也等。”

    汝南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大的毛病除了冷清就是固执,父子两人头回闹的不欢而散。静静望着慕君颉送给他的那个木雕,赵宗治又是在自己房间里坐到半夜都一动不动。

    那个少年已经失踪了快要两年的时间。

    赵宗治忽然觉得慕君颉不在的空间里,四周冷清寂静得像个死地,似乎连空气都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空旷的房间里,赵宗治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像根本不该存在一样,异常的突兀和空洞。

    已经快两年都没见到那个少年,可那个少年曾说过的每句话,每个笑,甚至每次皱眉,都早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相思成了最好的养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茁壮,枝繁叶茂。

    在慕君颉出现之前,他的世界一直是简单而恣意的,独身一人只有武学为伴的生活就像是黑白默片,虽然单调,却宁静安逸。可那个少年不经允许就大大咧咧的闯入他的生活,让他黑白的生活染上了颜色,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快乐,更让他心里长出一只拥有无止境贪念的饿鬼,时时刻刻撕咬着他的灵魂。

    偏执的留在洛阳找人的时候,赵宗治觉得自己是应该恨慕君颉的。明明是他主动跑来招惹了他,却又不声不响的抽身而去,无比的干净潇洒。可是那恨根本持续不了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担心和相思取代了。

    有时候站在夏日的早上,眼前却会升起冬日弥漫着香烛烟火的晨曦。那一日在寺院佛堂的空室中看到面对长明灯安静祷告的少年,从此之后彻底心念成魔。望着木雕上少年微笑的脸庞,赵宗治无法自控的想慕君颉此刻到底在哪里,可只是稍微一想,就觉得异常疲惫,一颗心仿佛走过了万里荒芜,前方却还是没有一丝希望。

    赵宗治如今已经无力再想什么了,他现在所求的,只是能再见到慕君颉就好。他不求慕君颉知道自己的感情,更不奢求慕君颉会回应他的感情,他只求能守在他身边,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就足够了。

    夜色越来越浓,如稠墨般深沉得化不开。

    乐坊的选拔结果终于揭晓,三号姑娘含烟竟真的拔得头筹,成了整个京都的新花魁。

    一号姑娘表演的歌声悠扬而婉转,二号的琴曲宁静而致远,却终究抵不过含烟的一首惊鸿舞。

    一袭明艳的大红烟罗纱裙,衣袖飘扬,耀眼如火,整个人如翩翩彩蝶轻盈灵动的飞舞花间,让人目眩神迷。而紧接着,鼓点渐渐加急,舞蹈瞬间变了,动作增加了力道和韧性,身形翩若惊鸿,柔中带刚,最后一个收尾,回眸一转,艳光动人。

    压筹给含烟身上的人最多,送上的物品钱财自然也不少。一样样东西摆上来,金光闪闪琳琅满目,含烟抬起眼眸扫过去,整个人却忽然一呆,眼睛也瞬间睁大了。

    众人见状,忙朝含烟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个木雕。

    一个个刚要笑话这是哪个穷酸竟弄了个破木雕来,可待再凝神看过后,却也都是一呆。

    整块木雕是一个跳舞的女子。身姿优美,水袖飞扬,画面定格在女子收尾时的一个转身,恰是那一回眸的自信与美丽,光彩的让人移不开眼。

    小小的一块木雕却刻的异常生动形象,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含烟。尤其是那双眸子,竟传神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最令人惊奇的却不仅仅是高超的雕工。表演是在投筹结束之后才开始的,刻木雕的人竟然在表演之前就猜到如烟要表演的是什么,而且把它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刻了出来

    这样高超的技艺让台下不管懂行的和不懂行的都连连赞叹,含烟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木雕,连手都有些微抖。她知道自己容貌出众,那些投筹给她的人也不过是看上了她的脸,可这块木雕着重刻画的却是她的身姿和眼眸,意在表现的是舞者的神韵和内心。

    更重要的是,含烟的父亲生前爱好木雕,可惜过早的病逝了,只留给她一个亲手刻的微型木雕娃娃,被她时刻戴在身上。

    含烟小心翼翼的捧起木雕,这才留意到木雕的水袖上刻着两个蚊蝇小字,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严慕,是作者的名字吗”

    含烟不由自主抬起头四顾,有些急促的继续道“严慕公子,您还在这里吗所有物品中奴家最喜欢您的木雕,可否求您出来一见”

    当朝民风开放,何况乐坊选花魁是两年一度的盛会,宾客中不乏文人举子和官员学者,台下众人也都不由自主引起了对雕刻者的好奇和崇拜,纷纷议论成一片。这时候,忽然有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个玄色锦服而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从二楼走下来,语气带着天生的张狂“我也很好奇这雕刻者究竟是何人,竟然这样轻易就比过了我的千两黄金,可否出面让我见一见”

    终于等到了,慕君颉微不可见的勾起唇角。他之前观察含烟的时候,就发现她手腕上戴的木雕以及舞者特有的柔韧身形,不用推断就心有定夺,更何况自幼刀不离身,雕刻的技术早炉火纯青。

    与此同时,却不知何故的感觉到左手竟随着男子的声音自行抖了一下。

    慕君颉稳住左手,却见它又自行伸出,竟在桌下写下两个字元昊。

    慕君颉随即瞳孔一缩,心中大惊

    玄服男子在扶梯上环视一周,忽然看到一袭白衣出现在视线中,右前方有个少年站起身来,微抬起头,淡淡望了他一眼。

    只一眼,元昊就看到了他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容颜。

    略显宽松的白色锦衣包裹着少年修长纤细的身体,清澈的眼眸流光羿羿,面容俊美无双,像是来自妖境又像来自不食烟火的仙界,目光仅轻轻一扫,就能让人的心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不停。

    此前元昊出手千两压了三号的筹子,其实不过是一时兴趣,实际上他只在楼上懒懒的瞧了含烟一眼,根本连她的脸都没记住。此时才发现,满厅所有人跟这少年相较,都黯淡的犹如一粒沙。

    “你,你就是雕刻木雕的严公子”含烟看着慕君颉,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竟大大方方的直接道“严公子,今夜我想选择和您共度,不知您可否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留言好没底,求撒朵小花以资鼓励

    是不是大家都在等重逢,相逢之前的事就不想看鸟

    第53章共度春宵

    当选花魁之后就要正式挂牌接客,含烟从进入妓院的第一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可纵然如此还是奢望着能把第一次留给她中意的人。且不提少年俊美无双的外貌,仅凭他举手投足间的不凡气度就能看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这种人高攀得起的。含烟心里越来越紧张,正不安的等慕君颉回复之时,却忽然听元昊的声音传来“这可真是不巧了。”

    元昊这话虽是对含烟说的,眼睛却看着慕君颉,“我和这位严公子一见如故,能相见即是有缘,下次再见的话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今晚想请严公子喝酒,不知可否”

    不说元昊方才出手就是千金,单看外表含烟也知对方绝非普通人。元昊的神情和气质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无比锋利,有种涉世已深的尖锐和锋芒,含烟知道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哪敢说不,只能有些黯然的垂眸道:“奴家全听两位爷的安排”

    刚刚失落的咬着唇低下头,下巴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含烟抬头的瞬间对上慕君颉琉璃般漆黑漂亮的双瞳,“为了跳好这场舞,今天一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吧”

    少年勾起嘴角浅浅一笑,那一瞬间的风华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温柔的对眼前的少女道“女孩子饿着可不行,饿坏了对身体不好,陪我吃点东西吧。”

    为了能更好的展现出优美的舞姿和身段,含烟这一整天只敢喝了些粥。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含烟只觉得脸色发烫心跳飞快,除了愣愣的点头之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慕君颉继而转头看了元昊一眼,淡淡道“刚才我那桌饭菜被打翻了,所以重新叫了一桌,马上就上来了,既然这位兄台要请客,那不如就在这一起吃好了,不介意吧”

    方才慕君颉刻意半侧着身斜对元昊,从元昊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方才少年低头浅笑的样子落在眼里只觉得惊艳到动人魂魄,元昊看的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答“自然不介意,只要严公子愿意赏脸,在哪吃都一样。”

    楼上这时却又下来一个人,慕君颉抬眼一看,此人竟然是安郡王赵从古。

    在汴京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慕君颉已经暗中将手握实权的皇族人全调查了一遍,自然知道这个地位次于赵曙,权势却不小的第二位候选皇储。赵从古是赵曙的堂兄,也算得上是慕君颉的堂兄,慕君颉看向赵从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波涛。

    一个是西夏太子,一个是大宋候选皇储,两个本该毫无关系的人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能不另慕君颉产生诸多猜测。

    随着元昊的落座,元昊的手下也都随立在侧。慕君颉状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安静站着的吹哨人,而后将目光懒懒放回桌案上。

    慕君颉并不怕吹哨人会想起当年行刺赵曙时和他交手的事,相反,他希望吹哨人能早点找到他头上来。慕君颉的父亲去世的时间太久,所有线索都早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而且对方神出鬼没,只有靠打草惊蛇来令其主动露出马脚。只要对方有所惊动,必然会采取措施,只要采取措施,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可惜的是,这两年正是少年人变化最快的阶段,慕君颉个子窜的很快,脸上的稚嫩也几乎没有了,如今不管气质还是外貌都和当年有一定差距,何况天下之大,会那招刀法的也不止一个,吹哨人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想必是断定了整个汴京都不会有人知晓元昊的身份,赵从古竟也无所顾忌的坐下来,问慕君颉道“我姓赵,是本地人,刚才见小公子雕工高超,不知你是否会雕玉器我这有块半人高的上好白玉,急需把做成玉雕当做中秋贺礼,可否请你按要求帮我雕出来价钱随你提。”

    “实在是抱歉了,”慕君颉慢慢开口“雕刻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两个月后还要准备秋闱,恐怕不能分心。”

    秋闱其他桌的人听了也都一愣。当朝科举考试困难重重,可眼前还及弱冠的少年竟然已经中了解试,怎能不叫人惊讶和羡慕。元昊这边又叫了几坛上好的花雕,菜还没上,酒先到了。

    “本人姓李,单名一个昊字,是北方商人,”元昊的语气始终带着天生的专横桀骜,把自己和慕君颉的酒杯都斟满,“头一回来京都就遇上严公子这样的少年才子,实乃幸事,我先干为敬。”

    慕君颉只得把酒喝下去,“只是一个木雕,李公子过奖了。”

    “可这木雕完全称得上鬼斧神工,我走南闯北经商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刻的这样传神。”元昊顿了顿,又说“我的年岁恐怕要比你大上十载,你不必那么见外,称呼我李兄就好,可否”

    元昊身为西夏太子,以勇猛好战闻名,而且此人极具野心和城府,一直对大宋虎视眈眈。慕君颉看着元昊,缓缓勾起唇角,“好,李兄。”

    元昊随即朗声大笑“严小兄弟,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再敬你一杯,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慕君颉刚跟元昊喝完,赵从古也端起了酒杯“我也敬严公子一杯。”

    酒壶再次被推到眼前,慕君颉知道是要被这两人联手灌酒了。虽然慕君颉喝再多酒也轻易不会醉,但今日情况特殊,不能有丝毫松懈。慕君颉端起酒壶,却把酒杯推到一边,将酒倒入乐坊小厮刚送过来的瓷碗里,随后给元昊和赵从古也一人斟满一碗,笑了笑说“用这么小的酒杯喝酒不够痛快,何况这种陈年花雕,就是要在碗里喝才过瘾。”

    满满一大碗酒,少年竟然眼都不眨就一口气喝光,完了还将瓷碗反转过来以示一滴不剩,然后等着元昊和赵从古喝。两人见了面面相觑,愣了片刻,只得有来有往的也把碗里的酒喝光。

    一大碗酒下去慕君颉的脸色一点没变,接着又给三人一人满上一碗,“来,我再敬两位。”

    慕君颉豪爽的再次一口气喝完,元昊却被惊住了。这回竟完全失算,没想到这少年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文弱,酒量却如此厉害,按这个阵势来看,根本不要妄想能把他灌醉。慕君颉转眼两碗酒下肚还跟没事人一样,而元昊隐藏身份来到汴京,同样不容有失,便忙说“今日就图个开心随意,大家不劝酒,各人自便好了。”

    慕君颉微皱起眉,似乎刚才的那两碗酒对他来说只是个热身,这才要刚刚准备开喝,“自便的话根本不尽兴啊,不是说不醉不归吗,这怎么行”

    此言让元昊不知道怎么接,对自己一开始想要灌倒少年的想法后悔不已。一旁的赵从古更被这一大碗一大碗的喝法吓到了,立即劝道“这乐坊不止美女如云,菜做的也不亚于顶级酒楼,严公子还是多尝些菜吧,少喝点酒。”

    慕君颉意犹未尽的看着酒壶,有些失望的微微叹了一声,神情里带着遗憾和寂寥,大有高手寻不到酒友而高处不胜寒的风范。

    慕君颉演的太逼真,见他不再坚持,元昊和赵从古都暗暗松了口气,这边菜已经上了不少,便由劝酒变成了劝吃。

    都是八面玲珑的聪明人,饭桌上自然不会冷场,一旁陪酒的含烟也懂得察言观色,只会助兴而绝不会添乱。几人边吃边聊,随着话题越说越多,慕君颉再一次让元昊感觉到惊奇。

    原以为少年只会雕工,可聊着聊着才发现他竟天文地理军情政治无所不知,甚至连各地风土人情也略懂一二,而且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接二连三的惊奇感让元昊不仅心痒难耐,还起了招揽之意,想法设法的打探慕君颉的口风和详细来历。可慕君颉说话滴水不漏,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里面一分优雅两分从容三分透彻,剩下的全是高深莫测。

    元昊更加欲罢不能,只觉得眼前谜一样的聪慧少年一举一动都能勾动他的心魂。像元昊这种天生狂妄的人,就是要不断吊着他的胃口,因为这种人最爱新奇而有挑战性的事,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之后却又会弃之敝履。一顿饭下来元昊果然上钩“严小兄弟,我是真心想和你结交,不知可否约你下次相聚”

    担心慕君颉不答应,元昊甚至补充说“我知道你马上要科考,所以不会耽误你备考的,我正好要在汴京停留两个月,待你高中之后再约你出来庆祝,可否”

    停留两个月慕君颉心里已经有了算计,却仍拒绝道“还是不必了,若有缘的话自会再聚,一切顺其自然吧。”

    元昊皱起眉,“这样吧,我们打一个赌,我若赢了,你就接受邀约,如何”

    慕君颉不答反问“你若输了呢”

    元昊显然很自信自己不会输,却还是道“如果我输了,就反过来答应你一件事,你看行吗”

    “好,”慕君颉终于点点头,“赌什么”

    元昊抬手勾了下食指,身后立刻有个手下走上前来,个子中等,却很瘦,黑又长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灵活而有神的眼睛。

    “不是自夸,我这个手下手上功夫了得,这世上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当年连神偷司徒妙手都输给了他。”元昊又拿出一块指甲大小的玉石来,“这块玉是我老家那边的神石,你可以靠你的聪明才智把它藏到身上或屋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就赌我这个手下在一盏茶的功夫里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找出来,怎样”

    慕君颉拿起那块小石头看了看,没有要求清场,却转头问含烟“有没有针线”

    含烟忙点了点头,然后取了针线来。元昊正觉得奇怪,却见少年一抬衣袖,一把小刀从袖间滑出。

    元昊身边的手下顿时起了戒备,却看到慕君颉拿起小刀,竟然划向了自己的手臂

    转眼已是深深一道伤口,少年却气定神闲的仿佛割的并非自己的手一样。众人都惊呆在场,含烟更死死咬着下唇,差点惊呼出声。接着,只见慕君颉拿起玉石,竟把它塞入伤口之中,然后用针线把伤口缝合起来。

    整个过程慕君颉都面不改色,姿态略显慵懒,动作优雅而缓慢,可这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缝在元昊心口一样。

    缝合完毕,慕君颉放下衣袖,淡淡开口“我已经藏好了。”

    既然藏好了,该轮到元昊的手下在一盏茶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玉石取出来了。

    可元昊的那个手下却僵在原地一动没动。他的技术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场,光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一点他就没法做到,玉石就在少年的血肉之中,想取出除非再把他的手臂割开

    元昊定定看着慕君颉半晌,眼底一时蕴含了种种情绪,最终闪过一丝帝王般势在必得的凌厉,继而朗声一笑“严小兄弟实在厉害,我甘愿认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要求现在还没想好,”慕君颉抬起眼眸,“我还是那句话,有缘自会再相聚,待再见之时,希望你不要食言。”

    “好,”元昊为人虽喜怒无常,但唯一的优点便是只要承诺过就不会反悔,“届时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你。”

    慕君颉唇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一笑便是彼岸罂粟,另人目眩神迷,继而起身搭上含烟的肩,“那既然如此,我要享受一夜春宵了,李兄慢走不送。”

    夜色更浓,乐坊的客人也都散了,含烟扶着慕君颉步入三楼自己的房间,待走进里卧,含烟小心翼翼的拉起慕君颉的左手衣袖,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公子,你”

    “我没事,不过是个小伤口而已,一点也不疼,”慕君颉还是淡淡笑着,略显慵懒的倚着床头,“含烟姑娘,能不能帮我拿些纱布和伤药来”

    慕君颉的确不觉得疼。从他左手出现异常的那天起,整只左手都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含烟忙不迭的点点头,起身的时候碰到慕君颉的手腕,却感觉到肌肤的温度不对,神色顿时更加担忧“公子,你是不是在发烧”

    “只是低烧,”慕君颉自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身体不能饮酒,肺腑一旦受寒就容易起烧,“睡一觉就会退了。”

    仿佛根本不觉得身体不适一样,慕君颉继而又是一笑,眉目间绝世无双的俊美风流让含烟心跳加速,而后语气暧昧的轻轻说“今夜恐怕要留宿你这里了,不知姑娘愿不愿意留我”

    “当、当然愿意”含烟顿时脸红的厉害,却也记得少年身上有伤,急匆匆的道“我先去拿药来。”

    纱布和退烧药是有的,但是乐坊里顶多会有些治跌打淤青的药,上好的伤药根本没有。乐坊的斜对面街角处就有一家药铺,含烟不放心遣奴才去买,决定亲自去药铺一趟。

    因为担心慕君颉的身体,含烟跑的太急,在药铺门口撞上一个人,含烟顿时因冲劲太猛差点扑倒在地,腰间绣囊里的东西也滚了出来。

    此物正是慕君颉为她刻的那块木雕,因为太过喜爱而随身带着,含烟急忙弯腰去捡,却被眼前的男子抢先一步。

    男子仔细看着手中的木雕,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骇人,一把扣住了含烟的肩“这个木雕你是从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竞猜慕慕先遇到的是哪只攻

    第54章再相逢上

    此人正是东方远。

    含烟顾不上答话,一心只想挣脱东方远,却发现对方的手扣的死紧,根本挣不开。

    看着手里的木雕,东方远半天都无法平定心绪。慕君颉刚来山庄的时候,东方远曾用玉跟他换过一个木雕人,对小孩的雕刻手法很熟悉,更何况小孩去世前还留了个没雕完的小兔子丢在床头,被苏琅琛魔怔一样天天拿在身边,东方远也跟着看过了不止一回。

    慕君颉在武学上本来就一手飞刀使得出神入化,他喜欢做木雕的事更是整个栖霞山庄都人人皆知,雕刻的手法也非常独特。眼前这个木雕正是慕君颉才会用的雕法,刀工非常精细,连发丝都极具动势和层次。

    画者能通过临摹而画出和别人一模一样的画,可其中的笔触和神韵却很难体现出来,雕刻的刀法也是如此,是雕刻者心灵与技巧的产物,是任何模仿都难以复制的东西。这时候,东方远又发现了上面刻的两个小字严慕。

    这两个字完全是慕君颉的笔迹,尤其是那个慕字东方远几乎已经完全确认雕刻者就是慕君颉本人,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东方远深吸了口气,然后松开扣住含烟肩膀的手,抱了抱拳道“这位姑娘,我方才一时激动,行为有些失控,多有得罪,给你赔个不是。”

    东方远尽量放缓了语气,耐下心问“这个木雕的雕刻手法和我熟识的一名故人一模一样,因此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含烟下意识的有些戒备,可是眼前的男子衣着富贵,举止得体,不管气质还是打扮都能明显看出是有身份的,不像别有居心的坏人。含烟有些犹豫的咬着唇,听东方远有些急切的又道“那位故人对我真的非常重要,我的朋友更是因为他的离开而一病不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姑娘如实告知,我愿意重金酬谢。”

    对方的语气和神情都异常诚恳,含烟终于开口“酬谢就不必了,这个木雕是一位公子刻的,如果能够帮到你和公子,我也会很开心。”

    公子东方远不自觉的把手又收紧了,努力掩住心中汹涌起伏的情绪问“是什么样的公子”

    “很年轻,还有没到弱冠之年,长相比那画里头画的人还要俊美。性格好人也好,另外还随身带着一把小刀”

    笔迹、年龄、相貌,以及随身带着飞刀。

    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巧合,那么多信息摆在眼前,东方远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拿就是慕君颉无疑了。东方远根本来不及想慕君颉为什么尚在人世,也顾不得管心头纷乱的思绪,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回城北的逍遥楼分部,把慕君颉还活着的事告诉苏琅琛。

    逍遥楼是东方家的祖传基业,以制造机关和暗器闻名,下属最大的分部就在汴京,十日前接到一笔单子,对方要求制造规模巨大的机关。东方远看了汴京分部的上报,觉得数量实在多的可疑,决定亲自到汴京一趟,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苏琅琛也一并从栖霞山庄里拖了出来。

    东方远希望苏琅琛能离开栖霞山庄去外地走走,有朝一日可以从失去慕君颉的阴影中走出来。否则整个山庄到处都有慕君颉留下的回忆,苏琅琛只会越陷越深。

    这已经是东方远所能想到的最后办法了,苏琅琛毕竟是东方远唯一的好友,他总不能眼睁睁的放任苏琅琛一辈子都躲在慕君颉的房间里睹物思人,一副等死的架势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整个人也越来越衰弱。

    这两年来苏琅琛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变得暴躁而神经质,思维甚至有时候会混乱不清,情绪古怪且易怒,让人觉得他迟早会走向崩溃。苏琅琛的身体状况同样不好,因为他对慕君颉不仅仅是入骨思念和深刻爱恋,还有一种负罪感。

    负罪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能把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都活生生的压垮。

    人一旦有了负罪感,心里就会成倍的觉得压抑,根本无法解脱。这种负罪感让他甚至不能允许自己心里有一分一秒的轻松。

    所以当苏琅琛听到东方远说慕君颉有可能尚在人世的时候,整个人都一震,愣了半秒之后,猛地起身抓住东方远,动作甚至大到撞翻了眼前的桌子,整个人也几乎站立不稳的摔倒在地,“你亲眼见到慕慕了”

    苏琅琛看上去尤其可怕,眼底还泛着血丝,声音嘶哑的厉害,“慕慕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城南的乐坊。”东方远也被苏琅琛的样子吓到了,顿了顿又道“我还没来得及去亲眼见慕慕一面,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慕慕。”

    苏琅琛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竟没有动身,却是坐回了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又开始发愣。

    “阿琛,你不去见慕慕吗” 东方远顿时皱起眉,有些着急的道“我相信他就是慕慕,我绝对没有骗你。”

    苏琅琛并不是不相信东方远,而是不敢相信。如果他去了,然后发现对方并不是他的慕慕,要怎么办

    就像是被迫流落荒岛的人,虽然一开始不能接受这种绝望的命运,但随着时间流逝,也可以一个人抱着回忆撑下去,慢慢活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天。可一旦有了被救援的希望,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可以救援他的船只离开,那种更大的绝望能让人痛苦到彻底生无可恋。

    苏琅琛守着绝望走到了现在,早已不奢望再抱任何念头了。苏琅琛天生高傲,又极具武学天赋,年少闯荡江湖之时就几乎放眼天下无敌手,后来继任了家主之位,引领栖霞山庄威震一方,不管商界还是武林均敬怕三分。他一路走来都顺遂无比,纵横了小半辈子,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可此刻苏琅琛是真的害怕。他怕万一自己升起了慕君颉还活着的希望,赶去之后却发现只是搞错了,如果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再一次逼着他去死。

    因为最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在绝望中终于升起一丝希望后,又毫不留情的破灭。慕君颉就是苏琅琛脆弱的全部根源,他已经让他害怕过一次,只这一次就终生不愈永生难忘,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东方远却怎样也不能体会苏琅琛此刻的心情,见苏琅琛不动,东方远忍不住又开口道“阿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见慕慕了吗”

    慕君颉就是占满苏琅琛心脏的一根刺,失去他的这两年更是越刺越深,已经将苏琅琛穿透,苏琅琛闻言全身微微一颤,却还是没有动,只听东方远继续说“你再不去的话,慕慕就要和一个漂亮姑娘睡在一起了,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这边含烟出门之后,慕君颉便坐直了身,把手臂伤口上的线拆开,取出了那块不过指甲大小的神石。

    在从元昊拿出神石的那一刻,慕君颉就明显感觉到左手有些激动,似乎这神石里有什么蹊跷。迎着烛光,慕君颉用没受伤的右手拿着它看了半天,却没有瞧任何问题,只得悻悻的把它放到眼前的桌子上。

    这时候,左手却自发的动了,捡起神石,然后缓缓握在掌心里。

    冰凉的质感顿时从掌心传来,下一刻,慕君颉忍不住皱起了眉。

    热

    那块石头突然开始变热,而且越来越烫,慕君颉却无法获取左手的自主权,只能任由它自主的紧握着。

    随着热度而来的就是疼痛感,从掌心一直冲击到大脑。忍受疼痛的同时,慕君颉猛然惊讶的睁大了眼。

    他的左手自神石吸入的,竟然是一股精纯的内力

    深知机不可失,慕君颉立即凝神定性,把这股内力引进体内,游走到全身各处经脉。内力就这样源源不断的自神石而出,直至整块石头变成一堆粉末。

    左手终于缓缓松开,粉末立即的顺着指缝飘落到了地上。慕君颉做了个深呼吸,轻提一口气,明显感觉整个人不一样了。

    他体内多了起码十年的精纯内力

    慕君颉的武功本就很强,这样一来,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就像经过洗髓换骨一般,慕君颉觉得耳清目明,连气质都跟着脱胎换骨。吸入内功后的脱力感让他短时间内身体更虚,浑身无力的倚在床头柱上,暗暗思量着元昊显然并不知神石里的秘密,不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拿出来。

    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含烟抱着伤药和纱布走进屋内。纵然已经见过慕君颉的样子,含烟还是忍不住再次恍惚了一下。

    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少年低着头静静倚靠着床柱,烛光下,仅半张侧脸就能让含烟心旌摇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天上皎月,单单侧影便足以称得上风华绝代。

    含烟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走上前认真为慕君颉上药。缠纱布的时候,惊觉慕君颉的体温更热了,立即起身急急的说“公子,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叫人把药煎上。”

    “我没事,不必那么麻烦,”慕君颉拉住含烟,温声道“这不是一般的风寒,而是年幼时留下的旧疾,不需要喝药,只要休息个两日就好了。”

    听到是旧疾,含烟却更担心了,“这旧疾不能治吗,这样强撑着怎么行”含烟皱起眉来,想了想又说“公子,那我去给您倒点水来,您先喝点水。”

    “不用了,”看着少女忙活的背影,慕君颉竟轻轻笑了笑,“含烟姑娘,天色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

    含烟正在低头倒水,忽然听到背后人这语气暧昧的轻轻一句,心顿时跳的厉害,端着茶杯刚要回头,竟骇然的看到有一个陌生男子横空出现在眼前。

    这一下顿时受惊不小,茶杯也应声而落。含烟张开嘴正欲呼喊,男子却扬起手轻轻巧巧的连挥两下,第一道指风托起了快要落地的茶杯,第二道指风将桌上另一只琉璃茶盏打飞出,正好嵌进了含烟张大的嘴中,把她的声音也尽数堵了回去。

    苏琅琛用内力把茶杯接入手中,杯中的水始终一滴未洒,而后又上前踏出一步,被含烟挡住的慕君颉立刻映入他眼帘。

    慕君颉也在这时抬眸望过去,正好迎上苏琅琛的眼。四目相对,少年那双眸子因为发烧而泛着盈盈水光,在苏琅琛眼里似是坠落了漫天星辰般,美丽的

    第55章再相逢下

    相对的这一眼,简直恍如隔世。

    苏琅琛感觉一切就像是幻觉一样不敢置信,整个身体的血液流动速度都一点点变慢直至凝固,仿佛时间停滞在这一刹那,整个时空只剩下自己突兀而又剧烈的心跳声。

    没错,这是他的慕慕,他的慕慕长大了,更俊美了,更出色了,也更加让他着迷了苏琅琛就那样一眼不眨的近乎贪婪的望着慕君颉,大气也不敢喘,仿佛他只要稍稍动一下,慕君颉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就这样望了许久,苏琅琛踉踉跄跄的往前几步,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上去,只隔空轻轻描摹过他的宝贝的前额、鼻梁、嘴唇、脸颊,神态专注温柔到近乎恐怖的地步,然后竟是笑了。男人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似乎说出每个字都很艰难,却还是不断的一遍遍重复低喃道“慕慕,这是我慕慕,这的确是我的慕慕。”

    而在看到苏琅琛的第一秒,慕君颉似乎有些惊讶,但那惊讶也不过持续了片刻就立即恢复正常,慕君颉静静看着苏琅琛,然后朝他轻轻勾起唇角,“苏庄主,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君颉的语气平和又淡然,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完美而到位,笑容如夜间缓缓盛开的花,刹那间一树风华,让苏琅琛几乎以为时光忽然倒流到以前,慕君颉依旧对他无比亲昵而且全身心信赖的那个时候,或者是忽然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不存在的美好场景。

    可下一秒苏琅琛就无比清醒的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想和错觉,只是轻飘飘的苏庄主这三个字,就让苏琅琛觉得一股冰冷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冷到连血管里的每滴血液似乎都凝成了冰渣。而慕君颉望着他的像是失忆了一样陌生和疏离的眼神,更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苏琅琛上前一步,不再隔空描摹,而是真实的触碰上了慕君颉的肌肤。慕君颉随即便要伸手推开苏琅琛,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滴在手背上,烫的他忍不住一缩。

    抬起头,慕君颉惊讶的发现那竟是苏琅琛的眼泪。

    在以为慕君颉不在人世的时候苏琅琛没有掉泪,在整整两年的漫长孤苦里苏琅琛没有掉泪,可此刻,苏琅琛却一边流连不舍的轻轻摩挲着慕君颉的眉眼,一边不由自主的掉下泪来。

    那滴泪承载了他所有的爱恋和心疼、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悔恨和思念、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巨大绝望和悲痛。

    慕君颉不知道心里为什么忽然觉得异常难受,猛地起身推开苏琅琛,彻底收回了先前出于礼貌而露出的浅笑,语气很从容又有些冷淡的道“苏庄主,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从头到尾,慕君颉面对苏琅琛的姿态都好像对待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苏琅琛觉得心都已经被撕裂了,却还是有把尖刀不断的狠狠戳在心口。他有办法面对慕君颉的生气和怨恨,却没办法面对他的冷淡和疏离。

    如果慕君颉会怨他,说明他还是在意他的,可他的冷淡疏离,却是彻底把他当做生命中不相干的人,让他终身流放,永生不见天日。

    苏琅琛张了张口,却半天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甚至不在乎慕君颉的报复,可他无法忍受慕君颉一言不发地把他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苏琅琛反手握住慕君颉的手,神情里汪洋般汹涌深邃的痛楚足以将人淹没,“慕慕,跟我回栖霞山庄好不好”

    没有慕君颉的栖霞山庄就是一个华丽而死寂的空壳,那里到处都留下了慕君颉的回忆,而这些回忆每想起一次,就是把他的心又活生生的刨开一次。苏琅琛抓着慕君颉的手握的更紧,语气中的刻骨伤痛似能穿透人心扉“慕慕,我知道是我错了,原谅我慕慕,求求你,跟我回栖霞山庄好不好”

    慕君颉却只有一脸事不关己的疑惑“我为什么要跟你回栖霞山庄”

    “苏庄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栖霞山庄的,也没有任何去的理由。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仿佛痛到了极致,苏琅琛瞬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慕慕,你说什么我都会听,除了让我走。”

    男人的声音异常嘶哑,一字一句宛如泣血“慕慕,我受不了。”

    他是真的受不了。当一个人活着承受不了的时候,就会不止一次的想到过死亡。

    有时候面对慕君颉那间空荡荡的房间,他就会想,最美好的幸福都被自己亲手毁了,他为什么还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如果他也跟着慕君颉离开了,就不用再忍受那些受不了的痛苦了。这样想的时候,他就会终于感觉到一丝轻松和解脱,死亡对他来说成为了最令人向往的诱惑。

    苏琅琛望着慕君颉,眸底重重叠叠的光芒深情如海,简直足以令顽石也能融化,“慕慕,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可我已经受过了比死还严重的惩罚,如果你还怪我,可以随意折磨我报复我,任你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让我走。”

    慕君颉的手始终被苏琅琛紧握着,怎么也挣不开。

    “慕慕,我累了。”苏琅琛眼中的哀伤浓到似乎稍稍抑制不住便会溢出泪来一般,“我真的累了,再也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慕慕,如果你真的要我走,干脆直接杀了我吧。”

    刀伤和发烧让慕君颉全身都疼,而刚才通过神石吸入内力的过程又使他变得更加虚弱。随着发烧的加重,慕君颉明显感觉身体已经难受到渐渐麻木了。

    身体既然麻木了,那么现在正在难受着的又是什么

    慕君颉下意识的想捂住心口,却抬起头缓缓的开口“苏庄主,我记得我当年在密道里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今后我们两不相欠,永不再见。”

    此言一出,苏琅琛猛然间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神色瞬间痛苦到骇人的地步。慕君颉趁机把手从苏琅琛僵硬的掌心中抽出,“苏庄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所以还请你放手,今后我们忘了彼此,各过各的生活,你就当我已经死了”

    “不要说了”话没说完苏琅琛便低吼出声,苏琅琛死死盯着慕君颉,表情就像失去幼崽的狼般刻骨绝望,瞪着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似呼吸不畅一样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慕慕,你怎么那么狠你怎么能那么狠”

    慕君颉一言不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苏琅琛刚想开口,忽然之间猛的一侧身,一个瓷瓶擦着他的发丝飞了出去,直直砸在前面的墙上,瓷片四溅,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苏琅琛转头便看见还维持着扔瓷瓶的动作而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含烟,危险的微眯起了眼。

    先前被苏琅琛指风弹出的琉璃茶盏力度很巧妙,并未伤到含烟,却另她不得不张大嘴巴,舌头也再吐不出一个字,整个下巴都被震的生疼。见一击不中,含烟忍不住开始害怕的发抖,却还是装着胆子对苏琅琛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快放开公子,我刚才已经出去叫人来了”

    苏琅琛立即想到慕君颉今夜就是要和这个女人睡在一起,几乎想要把含烟当场杀死。可他握着拳,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见苏琅琛不说话,含烟继续道“你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含烟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苏琅琛的所有温柔和包容都只给了慕君颉一人,对于其他人根本没有多余的耐心,指风一弹就凌空点了她的昏睡穴。可慕君颉见状,竟不顾身体乏力而施展轻功急急一跃,堪堪接住了含烟。

    容貌对妓子来说比性命还重要,慕君颉只是为了免去含烟摔在地上会造成毁容的危险,可在苏琅琛看来,慕君颉搂着含烟的样子无比刺眼。苏琅琛瞳孔猛缩,重新拉住慕君颉的胳膊,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慕慕,难道你喜欢那个女人吗”

    “放手。”慕君颉皱起眉用力挣脱起来,苏琅琛却攥的更紧。这么一拉一扯间,慕君颉猛然被大力按到了伤处,伤口随之崩裂,剧痛顿时传来,让他忍不住弯下了腰。

    “慕慕,你怎么了”慕君颉下一刻就立即被小心翼翼的抱住,苏琅琛的声音异常的焦急紧张“是不是哪里疼”

    慕君颉没有回答,却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笑容如漂亮的如妖孽般,“难道我不该喜欢女人吗还是说被你强上过了,就没有喜欢女人的资格了”

    苏琅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黯淡和脆弱,竟然松开了手。仿佛连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卸去了,男人缓缓的哑声开口“纵然你喜欢女人,我也会跟在你身边。”

    苏琅琛转过身,甚至不敢让慕君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狼狈和可怜,“就算你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我也愿意给你养。”

    慕君颉不由得微微一愣,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喧闹声,门紧接着被砰的一声打开,是含烟之前通知的那个小厮领着一大批武功高强的护院赶来了。

    苏琅琛根本不将这些蝼蚁放在眼里,看也不看那些护院一眼。乐坊作为京都最大的妓院,也是有够硬的背景才走到今天的,看着昏倒在地的含烟,立即有人喝声问“你是什么人,竟敢来乐坊捣乱,你”

    话没说完,苏琅琛随手一掌过去就让说话的那人倒地不起了,剩下的人见状顿时如临大敌,吆喝着一齐朝苏琅琛冲了上来。

    慕君颉突然觉得周围的嘈杂声令他异常头疼,一阵晕眩猛的袭来,让他差点站立不稳。

    苏琅琛顿时心跳漏了半拍,连出两掌把眼前碍事的几个人打飞,迅速把他的宝贝搂在怀里,“慕慕,慕慕”

    慕君颉只是有些难受的皱起眉,似乎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还推开苏琅琛,试图自己重新站好。可下一秒,整个人便毫无预兆的完全失去意识,软倒在苏琅琛怀里。

    苏琅琛简直大惊失色,紧搂着慕君颉的身体,这才后知后觉的惊骇于一件事慕君颉在发烧,已经烧的非常严重了。

    第56章欲罢不能

    慕君颉昏倒并不是发烧的缘故,而是因为身体要消化左手从神石中获得的浩瀚内力,所做出的自我调整和休眠。

    经脉乃是生命之本,慕君颉将内力尽数引进自己的每寸经脉,那些精纯而庞大的内力所带来的效果足以称得上洗髓换体。

    苏琅琛急匆匆的带着慕君颉回到逍遥楼,一路直奔雅苑的主厢房。东方远闻讯也立刻跟了过来,可他还不及见上慕君颉一眼,便被苏琅琛指使出去叫大夫了,忍不住骂了苏琅琛一句重色轻友。

    洗髓换体需要强健的体魄,但慕君颉的底子比较弱,因此在身体自行对那些内力进行潜移默化的途中,一时间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保持清醒。在苏琅琛看来慕君颉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身上滚烫,还流了很多汗,汗湿了的额发在烛火下氤氲如墨,映衬的脸色更显苍白。

    苏琅琛疼爱慕君颉至深,而越是深爱就越是放不下心,对方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一点皱眉一个撅嘴都能让他感觉心疼万分。慕君颉的身体一直是苏琅琛最担忧的事,从很久以前便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状态,此时更加只剩满心的焦急,根本不会想到洗髓这种奇遇上去。

    苏琅琛把用冷水浸过的帕子小心翼翼的覆到慕君颉的额头上,也许是帕子太冰了,突如其来的冷热一激,慕君颉当即便颤了一下,面色痛苦的微蹙起了眉。苏琅琛忙又伸出手,想把帕子拿下来,慕君颉在昏迷中不舒服的侧了侧脸,滚烫的脸颊正好碰到了苏琅琛的手。

    苏琅琛的手因为神经太过紧张而发凉,这个温度对慕君颉来说却刚刚好。似是寻到了清凉所在,慕君颉无意识的偏着头蹭了蹭苏琅琛的手背,身子也跟着动了动,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重新安静下来。

    苏琅琛微微一怔,忽然一股酸涩涌上心间,淹没了鼻头甚至要弥漫进眼眶。慕君颉的脸颊在自己手背上轻蹭的样子,就像是瞬间回到了当年他们还在栖霞山庄的时候,慕君颉就会这样用脸颊轻蹭他的手背,自然而亲昵的跟他撒娇。小孩乖巧可爱的模样就像求安慰求抱抱的小动物,能让苏琅琛整颗心都化掉,毫无还价余力的答应他所有条件。

    可当初美好的一切,全都被他亲手毁掉了。

    由爱生畏,在当年苏琅琛能够把慕君颉牢牢控制在身边的时候,并不信这个词。可现在终于知道,当他错到再无回寰余地的时候,当对方一个冷淡的眼神都能让他的心如被尖刀狠狠刺入的时候,当他纵然用尽力气也看不到半点希望的时候,爱的越深也就越害怕。

    那种害怕,堵得他呼吸都觉得困难,像魔鬼一样如影随形,甚至随时能把他压垮。

    “怎么大夫还没来”

    “应该马上就到了,”东方远也很担心“慕慕怎么烧的那么重”

    “他喝了酒,”苏琅琛低头亲了亲慕君颉的唇,小心翼翼的深入,舔吻过怀里宝贝柔嫩甘甜的舌尖和口腔,眉头皱的简直能拧出水来“竟然还是非常烈的陈年花雕。”

    话说完苏琅琛却全身一僵,神色也明显变得有些紧张。

    慕君颉竟然不知何时恍恍惚惚的睁开眼来,眸子如一汪盈盈的泉水,清冽而冰冷。苏琅琛不知道慕君颉是否知道自己刚才亲吻他的事,更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自己只是想确定他喝了多少酒而已,正在惶然不安的时候,听到慕君颉轻轻开口“我要沐浴。”

    “慕慕,你在发热,不能沾水,而且”

    慕君颉身上流的汗已经把里衣都湿透了,坐起身来淡淡重复“我要沐浴。”

    苏琅琛比谁都清楚慕君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性格,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道“好,可是时间不能太久,要快点出来。”

    雾气从浴桶的水中缓缓升起,缭绕向上,氤氲到满屋都是暖色,整个房间沉浸在模糊的幻境中。

    慕君颉坐在半人高的浴桶中,乌黑的长发凌乱的在水中漂浮荡漾,显得妖娆无比,如玉的肌肤也蒙上一层朦胧的诱惑。

    洗髓会把人体的经脉都清洗一遍,将骨髓、内腑、以及皮肤内的杂质过滤出来,然后通过汗腺排出体外。慕君颉已经分不清身上到底是水还是汗,强忍着火灼般的疼痛,闭着眼不停将真气一遍遍流转过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火热终于慢慢的转为舒适的清凉,那些内力也终于被彻底的收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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