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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凌风 第3节

作者:老碧 字数:23154 更新:2021-12-21 04:23:47

    “是。”慧净的脸色忽然有点严肃,以长辈的身份直呼慕君颉的小名“慕慕,你千万要记得这八个字,你母亲当年便是”慧净顿了顿,似是想起过去有诸多感慨,没再说下去。

    “您放心吧,我一直记着呢。”慕君颉笑着打断慧净,“我一则不慧极,二则绝对不会情深,您不用担心。”

    慧净看着慕君颉,最终没再说什么,只双手合十道“愿我佛慈悲,保佑你能长寿安康。”

    慕君颉和赵宗治出了门,沿着先前过来的原路走回去,赵宗治这才开口“刚才谁让你称我是你师弟的”

    “你明明就是我师弟。木头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喊我一声师哥呢”

    赵宗治面无表情的反问“你是武功比我好,阅历比我深,还是年纪比我大”

    “我”慕君颉扁扁嘴,又要委屈了。赵宗治撇了他一眼,“既然一样都没有,那你凭什么要我叫你师哥”

    “可我是大长老收的头一个徒弟。而且我知道那个人等的是男还是女,”慕君颉指指左前方正等人的年轻人,又指了指远处带着丫鬟正准备上香的贵妇人“我也知道那个人要跟佛祖求什么,我还知道那边跟在那两个姑娘身后的瘦高男人是小偷,而且他有个同伙。木头,你知不知道”

    赵宗治微皱起眉,“不知道。”

    “所以说,”慕君颉理直气壮的道“你应该叫我师哥。”

    赵宗治根本不相信“那你说,那人等的是男还是女那妇人跟佛祖求的又是什么那小偷要何时作案”

    “那人等的是个姑娘,而且两人极有可能是亲兄妹;那妇人则是求佛祖让她能怀上儿子。至于那个小偷”慕君颉笑了笑,“他既然已锁定了目标,待那两个姑娘转了一圈出了寺院大门,就会动手。”

    “既然那年轻人等的是个姑娘,为什么两人是兄妹而不是情人你瞎猜的吧。”

    “什么瞎猜,不信你去问问。”

    赵宗治皱着眉没有动,还是慕君颉拉着赵宗治咚咚咚跑过去,笑着问那个年轻人“这位大哥,请问你在等人吗”

    年轻人显然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少年,被脸前突然放大的动人笑容晃花了眼,有些呆傻的盯着慕君颉道“是,我在等我妹妹”

    赵宗治见那人直直盯着慕君颉看,莫名觉得有些不悦,年轻人被赵宗治不自觉散发的寒气唬的一哆嗦,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慕君颉一眼。

    慕君颉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他听完年轻人的回答便转头望向赵宗治,一双大眼像会说话,显然在说,你看我猜的没错吧

    赵宗治撇了慕君颉一眼,依旧不以为然的样子。慕君颉也不在意,又拉着赵宗治去找那个妇人。两人走回到人最多的地方,找了半天才从人群中找到先前要上香的妇人,妇人此时跪在佛像前,正闭目喃喃自语。

    赵宗治被慕君颉拉着快步走过去,在离妇人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内力甚高的赵宗治便在喧嚣的人声中听到了妇人小声轻念“求佛祖保佑我能生一个儿子”

    赵宗治微皱起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君颉笑嘻嘻的说“木头,你喊我一声师哥我就告诉你。”

    赵宗治懒得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往出寺的方向走。

    “小气鬼。”慕君颉扁嘴嘟囔一句,然后跟上来解释道“这很容易推断到,首先那个妇人的打扮明显是有夫之妇,再次她虽看起来衣着普通,但料子却是价格不菲的上好蜀锦,说明她夫家富有,绝不缺钱;她气色非常好,保养的也很好,绝无病无痛;她虽有些心事重重,但她旁边带的丫鬟却神色安然,说明她家中绝无大灾大难的事发生。年前这个时候来庙里拜佛,无非是求财求平安,而那妇人既不缺钱,又无病无灾,就肯定是来求子咯。”

    慕君颉又转头看了看拜完佛准备起身的妇人,笑着说“我还知道她是正妻,和夫家成亲应该不低于五年。她娘家比较有势力,但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公婆大概是张罗着要给她丈夫纳妾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跟别人分享丈夫,尤其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所以才来拜佛求子,急病乱投医,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小孩前面的推测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后面这些让赵宗治感觉根本是毫无根据。赵宗治一脸不相信“你怎么知道她是正妻更从何得知她心高气傲”

    “很明显啊你看她手上戴的翠玉手镯,起码有百年的历史,这种样式的镯子一般都是家族用来传给儿媳的祖传之物,所以她肯定是正妻,玉镯就是她公婆给她的见面礼。翠玉不能用烟熏,否则会发黑的,可是她刚刚随随便便的就用戴玉的手点香,说明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个玉镯。她腕上有道较宽的浅浅压痕,表明她先前戴的是印有花纹的金镯,这玉镯是最近几日才戴上的,以往根本没戴过几次。一般公婆给媳妇的祖传首饰,媳妇就算不喜欢也会戴,但她不喜欢就不戴,说明她娘家比较有势力,养成她傲慢的个性。但如今她突然又把玉镯戴上了,肯定是有了逼不得已的苦衷需要讨得公婆欢心,想必就是因为她没能生子而公婆要张罗着纳妾。她上香的动作很生疏和不自然,说明她以往是从不拜佛的,这次来可以说是急病乱投医。而一般到寺院求子的都是夫妻双方一同前来,这才更有诚意,她却只带了贴身丫鬟,更说明她心高气傲,不愿意拉下面子让夫家人知道。”

    说完,慕君颉胸有成竹的笑着又道“不信你跟踪那妇人到她家里去查查,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如果不一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叫我师哥了。”

    小孩的笑容自信又动人,像一枚海底的明珠冉冉从海面升起,慢慢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月华般照亮整个大海和整片夜空。赵宗治定定看着慕君颉,许久才低低道“不用去了,我相信你。”

    两人从寺院出来,沿着一层层的台阶慢慢下山。山间冷风习习,身后的寺庙越行越远,只听钟声奏响,余音阵阵。走着走着,赵宗治想起了一件事“你方才拜的是谁的长明灯”

    “是我娘的,”慕君颉答道“我拜托慧净大师供奉了盏长明灯在寺院。”

    “你,你娘已经过世了”

    “恩,”慕君颉点点头,“我娘在我七岁时就过世了。”

    赵宗治听了,心里莫名像针扎了一下,道不清是什么滋味,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后面有人喊“来人啊抓小偷啊”

    声音刚落,便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拿着一个包袱快速跑过去,有两个姑娘追在后面焦急的喊叫,正是慕君颉先前判定会被偷的那两人。小偷不走阶梯,而是直接窜进了一侧的密林,眼看就要不见了。一个姑娘已经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冲身边离的最近的慕君颉和赵宗治求道“快抓小偷那个人是小偷,拜托你们帮帮我”

    慕君颉虽不喜欢多事,但毕竟他先前就看出这两个姑娘要被偷,却没出言提醒;此刻都当面撞上了,若是还不帮忙就太不厚道了,便使轻功追了过去。赵宗治见状,犹豫了片刻,也追着慕君颉而去。

    慕君颉轻功很好,奔进林子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那个瘦高男人,却发现他手中空空如也,包袱早已不在了。慕君颉皱起眉,心道中了调虎离山计。这小偷果然像他猜的那样有个同伙,包袱应该是一进林子就被他同伙交接走了。慕君颉停下来思索几秒,忽然转身往瘦高男人走的反方向跑去。

    这片山林比较密,待赵宗治赶来,只抓到了那个瘦高男人,却不见慕君颉。那人的武功只有皮毛,赵宗治轻轻巧巧的几下就把他制住,单手拎着他的脖子问“刚才追着你过来的少年呢”

    小偷一脸茫然“什么少年”

    赵宗治毫无耐心的冷冷重复一遍“刚才追你过来的少年呢”

    “我、我没见什么少年啊”

    赵宗治的声音更冷,身上也散发出越来越浓的杀气,一字一句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追着你过来的少年在哪”

    “我真的没见到过什么少年”小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被赵宗治的手勒的快喘不过气,全身抖的像筛子,结结巴巴的道“我只偷了个包袱,没见到有少年追过来”

    赵宗治先前在佛室没发泄出来的戾气尽数席卷上来,烦躁的想杀人,手掌一点点收力,几乎要把那人掐死。小偷喉咙说不出话来,痛苦的两脚乱蹬,死亡的恐惧让他拼尽全力死命挣扎。可赵宗治就如索命的修罗,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毫无一丝温度。

    “大侠饶命啊”

    就在小偷快被活活勒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一脸惊骇的远远跑来。

    “这位大侠,饶命啊,你就放过魏二吧”年轻人急匆匆跑近,扑到赵宗治脚下,“不知道大侠是不是名叫,额,木头”似乎也觉得这个名字蛮怪异,年轻人有点不敢开口,“我和魏二是一伙的,平常在这一带行窃我们刚才偷的包袱被一个好看的跟神仙似的少年夺去了,那少年受了点伤,所以遣我来找你”

    “受伤”赵宗治脸色一变,危险的眯起眼,“他怎么会受伤的”

    心疼

    毕竟是皇家人,单气势上就比普通人高出好几截,来传话的小偷被骇的直哆嗦,“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是那少年自己不小心崴了脚,真的不是我弄的”

    赵宗治居高临下的看他,随便根据他的气息就查探到了他的武功优劣,感觉到以他那点程度的确没本事伤得了慕君颉,于是也不耽搁时间,扔下只剩一口气的魏二“快带我去。”

    待赵宗治再见到慕君颉的时候,小孩就像他们头一回见面时骗他脚了扭的那样,低着脑袋抱着膝盖蜷坐在树下,像迷路的小动物。听到脚步声,慕君颉抬起头来,一见赵宗治更委屈了“呜呜呜,木头,我扭到脚了”

    赵宗治大步走过去,“我看看。”

    慕君颉可怜兮兮的睁着泪汪汪的眼,乖乖让赵宗治看。上回慕君颉骗赵宗治说他扭了脚,估计是报应来了,这回真扭了脚,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脚踝处已经肿了起来。赵宗治俯下身单膝跪地,一点点帮慕君颉把鞋袜脱下来。小孩的脚丫白白嫩嫩的,连脚趾的形状都生的漂亮又可爱,唯独脚踝那里一大片瘀青红肿,让人瞧着刺眼。

    赵宗治认真看了看,感觉应该是脱臼,需要正骨,便伸手握住慕君颉的脚试图把骨头接回去。

    赵宗治毕竟是堂堂王子皇孙,还从没亲手给谁做过这种事,没有任何经验;何况又怕弄疼了慕君颉,一贯无所畏惧的赵宗治竟头回有些畏手畏脚起来。赵宗治握住脱臼的脚踝,几次都没按对地方,按了没几下,慕君颉就疼的哭出声,躲来躲去的乱动,企图逃开那只让他疼的大手。

    “疼木头,你不要按了好疼”

    小孩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微颤颤的,让人听着心里也跟着一颤。赵宗治被慕君颉的哭声弄的心绪不稳,动作就更乱了,一不小心下手一重,慕君颉疼的全身都一颤,随即缩回脚死活不肯让赵宗治再碰了。

    “呜呜呜木头,你欺负人你弄的好疼”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明明是大冷天,赵宗治却出了一头的汗。

    “疼也活该。”赵宗治起身道“就追个武功不济的小贼,你怎么会扭到脚的”

    慕君颉委委屈屈的说“我本来已经找到小偷的同伙了,也拿到包袱了,正想走回去找你,竟然看到林子里有只小狐狸,”说起狐狸,慕君颉眼睛又亮亮的,“那只小狐狸可漂亮了,是白色的,背上却有一撮黄色的杂毛,它后腿好像有点伤,跑的不快,所以我想”

    赵宗治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所以你想把它捉回山庄去玩对不对”

    “恩。”慕君颉点点头。

    “所以捉它的时候没注意看路扭了脚对不对”

    “恩。”慕君颉又点点头。

    “狐狸有什么好的,你若想要不会回庄让下人买吗”赵宗治终于忍不住道“你平常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笨到连捉个狐狸都会受伤,就不能小心点”

    慕君颉被训的一愣,又开始半真半假的演戏装哭“呜呜呜,你欺负人我脚都扭了你还对我凶”

    说着说着慕君颉觉得脚更疼了,脚踝那里已经肿的老高,一动就是钻心般的痛。慕君颉僵着身子不敢动,这回眼泪倒是真的了,又被冷风吹的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

    赵宗治忙又蹲下来,轻拍慕君颉的背帮他顺气,这一摸才发现慕君颉全身冰凉,手心更是一点热气都没有。

    拍了半天,慕君颉终于止住咳嗽,小身体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赵宗治感觉一颗颗眼泪似乎都砸到了他心底,整颗心被砸的生疼,心里莫名间乱成一团,喊了声“暗七。”

    话刚落音没多会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竟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在赵宗治身前,声音平板的像木偶“主子。”

    慕君颉顿时看的呆了呆,好奇心一上来,忘了哭也忘了疼,问那个男子道“你是谁啊你从哪里出来的啊你一直都在吗你”

    赵宗治假装没听见,急急向男子命令道“暗七,快把他脚治好。”说完,不放心的又补了句“动作要轻一点,他怕疼。”

    “是”。暗七点头领命,然后转向慕君颉,跪下来轻轻扶住慕君颉的脚踝。慕君颉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暗七,锲而不舍的继续问“你叫暗七吗好怪的名字啊你长的真好看,你是木头的手下吗你刚才到底是从哪”

    喀嚓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骨头轻轻一声脆响,暗七已经干净利落的把慕君颉将脱臼的骨头安回去了。

    慕君颉竟没感觉到疼,试着动了下脚,也没什么不适,随即笑起来,眼睛也更亮了,“暗七,你好厉害啊教教我好不好”

    暗七静静看着慕君颉,神色似乎有一丝动容和波澜,但那丝动容稍纵即逝,暗七紧接着就又转向赵宗治,木偶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恭敬的低下头。

    赵宗治淡淡颌首“恩,下去吧。”

    “是。”依旧是平板无波的声音,话刚落音,暗七就施展超强的轻功,身形一动,转眼又不见了。

    慕君颉的脚虽然已经能走了,但是并没消肿,依旧有些酸痛,赵宗治俯下身帮慕君颉将鞋袜穿好,然后轻轻把他背起来。慕君颉趴在赵宗治背上,一边走一边跟赵宗治说话,“木头,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是我的暗卫,只有在我危及性命时才出现。暗卫是张底牌,自然不会轻易让人见到。”

    “哦。那他为什么叫暗七啊”

    “暗卫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编号是七。”

    “那他平时都藏在哪里啊他时刻跟着你,是不是你做什么他都知道”

    “身为一个优秀的暗卫,自然有一套别人无法察觉的隐匿方法,也自然懂得该看什么不该看。”赵宗治莫名开始不悦,冷冷问,“你对暗七很感兴趣”

    慕君颉听出赵宗治语气中的不耐烦,便压下满肚子的问题,答“没,没有。”

    纵然慕君颉很喜欢暗七,但他现在不方便走路而被赵宗治背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向是慕君颉最崇尚的哲理之一,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惹这根喜怒无常又冷冰冰的木头。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林子回到正道上,一抬头竟看那两个小偷站在大道边,似乎正在等他们。下一刻,小偷已迎面跑来,对慕君颉道“大侠,我先前已按您的吩咐帮你找来了这位木头大侠,方才也按您说的把包袱还给了失主,求您大发慈悲,把解药给我”

    解药赵宗治正有些疑惑,却见慕君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丸,煞有介事的道“给,直接咽下即可。”

    小偷忙接了,还一脸感恩戴德“谢大侠饶命”

    待两人走远了,赵宗治才问“你刚才给他的是什么解药”

    “不是什么解药,就是普通的糖丸。”

    赵宗治冷哼道“你又骗人了是不是”

    慕君颉却理直气壮“我脚崴了不能走,不骗他说给他下了毒,他怎么会乖乖的帮我把你找来”

    赵宗治也知道慕君颉从来不是那种无知善良的乖宝宝,可他偏偏越来越喜欢小孩这种性格,反倒是对整天悲天悯人、愚蠢的跟朵白莲花似的那种,一向都没好感。慕君颉趴在赵宗治背上,柔顺的发丝垂下来,带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清香。赵宗治轻吸了口气,问“你脚还疼吗”

    “不疼了。”

    “回去之后,记得再涂点药酒。”

    “哦。”

    下台阶本来就比上台阶容易,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走完台阶到达山下。待到山下取回马,赵宗治先扶慕君颉到马上坐好,然后自己也上了马,双双往栖霞山庄奔去。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马蹄翻飞,风猎猎作响,让人生舒畅。

    回到栖霞山庄已是下午,慕君颉下马试着走了两步,感觉脚已经没什么事了,心想这个时间苏琅琛可能还在外面忙,就放心的溜回琅阁。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慕君颉才一踏进琅阁,就听见大厅里传来苏琅琛和东方远的说话声。这时候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苏琅琛已经一眼就看到他“慕慕,你先前去哪了”

    “我去后山练武了。”慕君颉说谎一点也不脸红,歪歪脑袋问“琅琛,你今天不忙么,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和东方大哥在琅阁”

    东方远名义上是栖霞山庄总管,实际上是苏琅琛的好友,更是堂堂逍遥楼的楼主,在苏琅琛还没掌管栖霞山庄时便曾一起闯荡江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东方远的武功和智谋都不逊于苏琅琛,却因爱人的背叛而心灰意冷让出了楼主的位子,然后躲到了栖霞山庄来。

    “马上要过年了,我来问问慕慕想怎么过。”东方远笑着对慕君颉道,“过年想看什么表演我这边有好几家戏班子歌舞班子的名单,还有各类杂耍和把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还有烟花想要什么样式的烟花店老板说今年新研究出了很多新品种,若命人在空地排上几十排一起燃放,场面会很美。商会那边还弄来了很多其他新鲜玩意,要不要来看看

    慕君颉一听到有好玩的,立马开心的道“我要看”

    “慕慕,你脚怎么了”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苏琅琛忽然一脸凝重,眉头也皱起来。

    慕君颉暗道不好,心想自己的脚明明已经没事了,苏琅琛是怎么看出来不对劲的啊小孩最是擅长装无辜,于是决定死不松口“我脚没怎么呀”

    “过来我看看。”

    “琅琛”

    慕君颉还没说完就被苏琅琛打断,苏琅琛语气严肃,不容置疑“过来。”

    公报私仇

    慕君颉扁扁嘴,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向苏琅琛走去。苏琅琛嫌慕君颉走的慢,起身径直将他抱了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坐好,然后弯下腰去看他的脚。

    一脱掉靴子卷起裤管,苏琅琛就倒吸了口气,指着脚踝那一片瘀青,“你这是怎么回事”

    慕君颉脱臼的骨头虽然正回来了,但淤青没那么快消散,表面看起来似乎很严重的样子。苏琅琛眉头紧皱,吩咐道“苏婉,快拿药来。”

    “琅琛,我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苏琅琛沉着脸不说话,接过苏婉取来的药酒,涂抹在慕君颉的脚踝上,然后力道适中的仔细按揉。

    药酒在皮肤上火辣辣的,随着苏琅琛的按揉,慕君颉感觉连骨头都在发热,又疼又辣,慕君颉终于忍不住了“琅琛,我已经好了,不用再涂了,涂药好疼”

    “你现在知道疼了你私自跑出去扭伤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不会疼”苏琅琛鲜少用这种生冷的语气对慕君颉说话,抬起头,看到小孩咬着嘴唇忍疼的样子又开始心软,“乖,再忍一忍,这药就是要揉开才能更有效的痊愈,不然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待把药涂的差不多了,苏琅琛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到底去哪了”

    “去寺庙烧香了。”

    “和谁去的”

    慕君颉知道就算不说实话也会被苏琅琛查到,便乖乖的答“和赵宗治。”

    苏琅琛面上依旧一副优雅淡定的样子,语气却明显有些生硬了,“我不是让你离赵宗治远点吗你若想去寺院,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不是在忙吗我不想打扰你,又找不到其他人陪我去。”慕君颉说着说着便撅起嘴,恶人先告状“而且你上天答应过要带我出庄去,可到现在都没兑现,我才不要找你。”

    苏琅琛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说“等你脚上的瘀青消了就带你去。以后想去哪就跟我说好不好不要去找赵宗治了。”

    “哦。”慕君颉随口应了一声,心里惦记着东方远那边的新鲜玩意,等苏琅琛一涂完药便要起身,“我要去东方大哥那儿”

    苏琅琛一把将慕君颉拉回来坐好,“乖乖待着,直到淤青散了前哪也不许去。”

    慕君颉撅起嘴,“你刚刚还说想去哪都跟你说的。”

    苏琅琛动作优雅的把药膏递给苏婉,“我只是让你想去哪都跟我讲,但没说你讲了就一定许你去。”

    慕君颉立马要炸毛,“你骗人,你耍诈”

    苏琅琛面不改色的道“你方才不也骗了我,说你去了后山,还说你脚没事”

    “可我的确去过后山,脚也明明没事了”

    “跑了一天,累不累”苏琅琛的语气忽然温和似水,话锋一转,深深凝视着慕君颉, “今天都去寺庙做了什么啊”

    苏琅琛的气息暖暖的呵在慕君颉额前,像羽毛轻轻落下来,柔软的覆盖在皮肤上。那种感觉舒适又温暖,让慕君颉无法抗拒。慕君颉仰着脸看向苏琅琛说“琅琛,我今天抓到了两个小偷。”

    “嗯。”苏琅琛微微侧着头,温和的望着慕君颉,极有默契的静静等慕君颉继续说下去。下午的阳光金黄灿烂,透过窗照在两人身上,一种恬静的气氛弥漫开来。

    慕君颉添油加醋的讲完自己抓小偷的英勇经历,仍念念不忘控诉苏琅琛“你说话不算数。”

    苏琅琛轻轻抚摸慕君颉的头发,“待会吃完晚饭,我让阿远把他那里所有的玩意都搬到你房间来,给你慢慢研究。下次我出庄谈事也一定带上你,谈完事我们就去逛,好不好”

    “恩。”慕君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说“我听燕姐姐说,夜市西街有个老师傅剪纸可好了,剪什么像什么,就跟活的一样,我也想要他给我剪一个。”

    “你要剪什么”

    “我要剪一个不会管着我也不会对我发脾气的琅琛。”

    “这样啊。”苏琅琛点点头说,“如果真的剪的跟活的一样,那我也剪一个。”

    “你要剪什么”

    “我要剪一个乖乖听话的慕慕。”

    慕君颉不乐意了,“我不乖不听话吗”

    “”

    “快说啊,我不乖不听话吗”

    “是是是,”苏琅琛忍不住捏捏慕君颉的脸颊,“你又乖又听话。”

    两人在一起就算说的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却也不觉得厌。外面夕阳西下,霞光漫天,天色渐渐变暗了,只有庭院中新绽的腊梅依旧淡淡吐着幽香。

    转眼就是新年,栖霞山庄自腊月二十七起便请了戏班子和杂耍班子轮番唱戏,热热闹闹的连唱三天,二十九那晚还召集各堂堂主及各分铺掌柜齐聚一堂参加晚宴,庄内各处也都挂了红灯笼贴了红门联,四周都充满着新年的气氛。

    待到三十那天,东方远给山庄每个人都多发了一倍的过节费,庄里只留了必要的下人,其他有家可归的仆佣都放了假,许他们在家过年。琅阁里除了几个被卖了死契从小长在庄里的打扫丫头,就只剩下苏良苏婉和苏燕了。下午吃了饭,慕君颉便趁着苏琅琛不在摆起了赌局,拉着苏良苏婉他们陪他玩牌九。

    东方远把庄里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后去了琅阁,还没迈进屋,就听到里间闹哄哄的。东方远顺手脱了大氅甩给下人接着,然后进了里间,“慕慕在玩什么呢”

    慕君颉朝东方远招手,“东方大哥,快来快来,苏良已经把钱输光了。”

    东方远走近一看,炕桌上堆了几小堆儿铜钱串,笑道“怎么还赌起钱了山庄条例里可是明令禁赌的,这次被我逮个正着,你们就等着罚钱吧。”

    “东方总管,您可不能再罚了,”苏良苦着脸道,“少主年年都把我们的过节费给赢了去,我今年又输的连一文都没有了。”

    “就赢了去年和今年两年,哪来的年年”慕君颉笑嘻嘻的说,“东方大哥,你也来玩吧。”

    东方远道“先声明,我身上可没带钱。”

    “没事,我同意你打欠条儿。”

    这一局正轮到苏婉做庄,说话间,慕君颉已经把两组牌牌面全摊开,竟是又一次前后都比庄家点大。苏婉的钱也被输光了,慕君颉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苏婉说“婉姐姐,我也同意你打欠条,利息就算每日一文吧。”

    “这也太黑了吧,”东方远忍不住笑,“没想到,君颉原来是个小财迷。”

    慕君颉头一仰,“我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什么道”苏琅琛先前临时有事,刚刚才打议事厅匆匆赶回琅阁来。苏琅琛掀开棉帘子进屋,一看案上的钱和骰子,唬着脸说,“是邪门歪道吧栖霞山庄明令禁止赌博,我身为庄主,有权把钱全部没收。”

    慕君颉一点也不怕他,反而笑着说“琅琛,苏良他们都输光了,你和东方大哥来跟我玩吧,赌注翻倍算,一两银子一局。”

    “我可不跟你来。”东方远摇头,“你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十足把握赢的,我才不傻兮兮的赶着送钱给你。”

    “东方大哥”慕君颉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看着东方远软声求,“东方大哥,你就陪我玩一局吧。”

    苏琅琛脱了披风坐到慕君颉身边,说“慕慕乖,赌钱不好,小孩子赌什么钱阿远你别带坏慕慕了。”

    明明是慕君颉缠着东方远玩牌,苏琅琛却说是东方远带坏了他家慕慕,真是护短护到一定境界了,东方远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唉,像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就是可怜,没人疼没人爱,走到哪都被人嫌弃。”

    慕君颉听过东方远以前的事,以为东方远是因为过去被情人背叛的事而难过,便好心的安慰他,“东方大哥,你别难过,你英俊聪明武功又厉害,不喜欢你才是他的损失。”

    “真的吗”东方远立马看向慕君颉问“那慕慕也喜欢我吗”

    “嗯,”慕君颉认真点点头,“我当然喜欢你。”

    “有多喜欢”

    慕君颉想也不想便说“很喜欢。”

    此言一出,东方远乐的快忘形了,苏琅琛的脸色却顿时难看了。

    “阿远,”苏琅琛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细听下去,还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逍遥楼的副楼主前日给我来信,求我说服你早日回去主持大局。我寻思着你也在我这里躲了好一段时日,是该回去了,我决定待会儿就回信过去,说你答应过完年就回逍遥楼。”

    “我在这待的好好的,何时答应过完年就回去”东方远指着苏琅琛,“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恩,”苏琅琛竟点了点头,“我就是在公报私仇。”

    永相陪

    东方远在心里腹诽,吃醋的男人简直就不可理喻。东方远拍案而起“我要抗议”

    苏琅琛顺手拿起炕桌上的一枚铜钱,挥手一弹精准的打到东方远膝盖上的穴道,速度太快东方远一时没留意,顿时双膝一麻,啪的一声又坐了回去。苏琅琛淡定道“抗议无效,已被镇压。”

    慕君颉忍不住笑出了声,苏婉他们也憋着笑,连进屋来送吃食的小丫头都偷偷捂了嘴。慕君颉问道“东方大哥不是把逍遥楼楼主的位子让给那个想要害死你的负心汉了吗,那个陈允之既然已经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楼主,为什么现在副楼主又要请你回去”

    “陈允之毕竟和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我又一向是体贴的好情人,”东方远笑眯眯的,眼神却透着冷,“所以他既然想当楼主,我就让他当,但他是否能驾驭得住就不关我事儿了。陈允之那人,野心有余,能力不足,他也不想想,逍遥楼乃是我东方家近百年的基业,楼主这个位置,哪里是他那种蠢货能坐得稳的”

    “所以你干脆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由着他们内斗,自己退到暗处,坐收渔翁之利。”慕君颉很快就明白过来,“既然现在副楼主请你回去主持大局,那说明陈允之已被推翻了,现在楼中剩下的都是你的人了吧”

    炕桌转眼间已被下人拾掇干净,摆上了一盘盘甜糕点心和蜜饯干果。东方远倚着软软的靠背嗑瓜子,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语气却尽是运筹帷幄的算计,“也不全是忠于我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只忠于东方家族的,他们的利益和东方家的利益息息相连。不过也多亏陈允之这一通闹腾,那些仇敌安来的钉子和内奸借此肃清了不少,为我以后做事行了不少方便。”

    看东方远这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慕君颉开始对陈允之报以无限同情,“那陈允之现在境况如何”

    “如丧家之犬,朝不保夕。”苏琅琛插话道,“他当初做楼主时也树敌不少,估计迟早会被人杀掉。”苏琅琛一边喂慕君颉吃栗子,一边慢悠悠道“慕慕,你东方大哥这一招借刀杀人可用的轻巧,刀不血刃,对曾经的枕边人都能无情成这个样子,所以你千万别被他笑面虎的形象给骗了,以后要离他远点儿,知不知道”

    “苏琅琛,你这个爱记仇的家伙,你这明显又是公报私仇”东方远不淡定了,鄙视的给苏琅琛一个白眼道,“慕慕应该离你远点才对,要不要我把你的光辉事迹挑两个来讲给慕慕听”

    “我哪有什么光辉事迹就算有,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倒是你比较多吧”苏琅琛依旧很淡定,“别的不说,光情史你就一堆,要不要我把严章、谢锦青他们一个个都细细说一遍”

    “好多人名啊”慕君颉惊奇的道“东方大哥,原来你私生活那么混乱”

    东方远急了“慕慕,你千万别听那家伙瞎讲这些都是没有的事儿”东方远一手嗑着瓜子,另一只手做西子状痛心疾首万般哀怨的捧着心,“我真是交友不慎啊我怎么就认识了这个半点亏也吃不得就只知道吃醋的变态做朋友”

    慕君颉看东方远滑稽的样子又笑了,说“东方大哥,要不你考虑考虑琅琛吧,虽然不知道琅琛喜不喜欢男人,但我觉得你和琅琛真的很配啊”

    东方远撇了苏琅琛一眼,只稍微脑补一下就恶寒起来,连手里嗑的瓜子都觉得倒胃口了。不过看着脸色更难看的苏琅琛,东方远心里反而痛快了些,觉得总算报了方才的仇,顺便为老友掬一把同情泪。苏琅琛对慕君颉已经爱到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地步了,偏偏只有慕君颉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屋里盘的是三面炕,中间添了两个炭盆,地龙又烧的暖,整个房间都热腾腾的,可气氛却有忽然点冷,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苏琅琛看着慕君颉,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然后把那盘无花果干摆在慕君颉跟前,“这是从汴京专门运来的,腌制的很正宗,是你喜好的口味,尝尝看。”

    “嗯,”慕君颉尝了一片说,“好吃。”

    东方远也推了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给慕君颉,“慕慕,这个也不错,做的甜而不腻,厨子可下了不少功夫。”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又活跃起来。慕君颉看东方远吃的都是甜点,就问“东方大哥,你很喜欢吃甜食吗”

    东方远点点头。像是回忆起什么,慕君颉的笑容带了些酸涩,但他低着头没人看见,“我爹爹当年也爱吃甜食,人家都说喜欢吃甜食的男人温柔呢。”

    “是吗”东方远又得意起来,“还是慕慕最好了,琅琛以前还笑我跟个女人似的喜欢甜食,说我没出息啊什么的,看来是他没见识。”

    几人在一起守岁,又是贴门神,又是吃饺子,又是踩岁,热热闹闹的时间过的很快。距离午夜还有小半时辰的时候,苏琅琛却起了身,给慕君颉穿上外袍又裹上厚厚的貂绒大氅,慕君颉不解的问“琅琛,我们要出去吗”

    “嗯,我们去镜心湖看烟花。”

    慕君颉记得前两年烟花都是在前厅外的平地上放的,那里不仅大且视野开阔,不明白今年为何要改到镜心湖。镜心湖在山庄的西南角,面积不大,却是天然形成的,湖水异常清澈,湖底较浅且呈梯田状高低分布,若有阳光直射,非常好看。就因这个缘故,老庄主当年特地大举扩建山庄,把镜心湖纳入庄内范围。

    冬天的夜晚空气干燥清朗,沿路经过西苑,灯火通明,还依稀有欢声笑语传来,是各个院留守的下人们在一起守岁。又走了一段,慕君颉远远的已见到湖边四周都挂满了八角灯笼,湖水映着亮光,非常漂亮。

    待走近,慕君颉才发现湖水的亮光并非是灯笼的作用,而是从湖底照射出来的。湖底不知何故竟散发着五彩的光,高低各层都折射出剔透而缤纷的颜色,随着湖水缓缓流动,浓淡各异,整个湖底像是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海底龙宫,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和神秘。

    慕君颉当下就看的呆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扯着苏琅琛的袖子惊奇的嚷“琅琛,琅琛,快看,整个湖底都是五彩绚烂的光湖底怎么会射出五彩的亮光”

    话才落音,远处隐约传来正子时的钟声,下一瞬,无数烟花争前抢后的嗖嗖腾空,在新年的夜空中轰隆隆的怒放。

    湖对岸的平地上,早就有侍卫们摆好几十排的烟火,就等子时准点燃放,整整几十排的烟花把整个栖霞山庄照的犹如白昼。天上壮丽的烟火、四周摇曳的宫灯、水底奇幻的彩光,把整个镜心湖点缀的犹如梦境。

    慕君颉身处这一片梦境般的美景中,兴奋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他痴迷的看着景色,苏琅琛却用着这种眼神看着他。

    两人就那样并肩站了许久,慕君颉转过头问苏琅琛“琅琛,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苏琅琛静静凝视着慕君颉,“有一个。”

    “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苏琅琛微勾起嘴角,“那你的新年愿望呢”

    慕君颉却闹起了别扭,“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苏琅琛看着慕君颉闹别扭的可爱样子,握住他的手说“我现在忽然又有一个愿望,帮我实现它好不好”

    “啊是什么”

    慕君颉还没回过神,就被苏琅琛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苏琅琛在慕君颉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浅笑“我想要抱着你。”

    苏琅琛的声音温柔又含着浓浓的情意,慕君颉忍不住也抬手也抱住了他,轻唤道“琅琛”

    苏琅琛在慕君颉的耳边低声说“以后每一年新年都让我陪着你一起过,好不好”

    慕君颉忽然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父母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们拉着他的手,说以后每一年新年爹爹和娘亲都会陪你一起过。此刻也许是起了风的原因,慕君颉眼睛涩涩的,忽然有点想哭,眼眶猝不及防的就湿了。

    他七岁那年母亲病逝,十二岁那年又经历了一场灭门之灾,连父亲也永远离开他了。慕君颉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自己一个人。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永远陪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

    慕君颉静静等眼眶中的水汽风干,笑着说“好,你记得要说话算数,不许耍赖。”

    两人又站了好久,待烟花终于放完了,天空中竟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飘下来。南方很少下雪,这次正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纷扬的小雪落入发光的湖水中,又平添几分迷离的美感。

    “琅琛,快看,下雪了”慕君颉松开苏琅琛,笑眯眯的伸出手去接雪花。苏琅琛的眼睛却依旧只放在慕君颉身上,看着慕君颉开心的侧脸,觉得是比任何风景都更美的景色。玩了一会儿雪,慕君颉望着发光的湖水忍不住又道“琅琛,湖底究竟为什么会有亮光”

    苏琅琛不答反问“你喜欢吗”

    “嗯,喜欢,当然喜欢”慕君颉重重的点头,眼睛都眯成月牙,“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景致”

    “是五彩玄石和夜明珠在亮。”看着慕君颉的笑脸,苏琅琛终于答道,“湖底铺满了五彩玄石和夜明珠,湖水又浅又澄澈,光在水中的穿透力很强,所以只能看到仿佛在流动的彩光,看不到湖底铺的玄石和珠子。”

    “可是,”慕君颉微皱起眉,“我听说五彩玄石很难得,要铺满湖底的话,得需要多少玄石和珠子啊”

    站在不远处,刚刚命人把烟花残骸收拾干净的东方远默默在心里腹诽,那可是某吃醋狂花了快一年时间才搜集到的,数量当然惊人。

    “也就千百颗。”苏琅琛目光深邃的看着慕君颉,“这些都是死物,就算有再多,也没有你一根指头贵重。在我眼里,什么东西都抵不上你的一分一毫。”

    “千百颗”慕君颉却丁点儿也听不出苏琅琛话语中的深情款款,反倒是跳脚道,“究竟是一千还是几百天哪,那么多夜明珠,这得值多少钱啊我要全都捞出来,装箱藏到我房间里,留着以后卖钱”

    “”苏琅琛嘴角抽了抽。

    新年礼物

    吃了饺子又放了烟花,这个年就算是过去了,待回了房,慕君颉已经困倦的不行,只简单的洗漱了下便沾床就睡。

    翌日早上,慕君颉像往常一样睡到快巳时才睁开眼睛,却皱起了眉,嚷嚷道“婉姐姐,糟了糟了你怎么没喊我起床”

    苏婉忙走进来,“方才庄主来过了,看你睡的香,就吩咐我们不要叫醒你。少主可是有什么事吗”

    慕君颉点点头,笑眯眯的说“当然有事,我要去拜年,才好拿红包。”

    外头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昨夜又下了一点小雪,房上、地上都积了薄薄一层,温暖的阳光洒在白雪上,映照出瑰丽的浅橙色,非常漂亮。

    东方远吃完早饭没多久,便听外面慕君颉的声音传来。慕君颉披了一件白狐皮的披风,里面一身红袍,腰束平素纹革带,模样好看的活脱脱像个小仙童,见了东方远便笑吟吟的伸手出来,“慕慕给东方大哥拜年啦,祝东方大哥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看着慕君颉理直气壮的伸手要红包的样子,东方远忍不住笑出来,然后转身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只盒子给他。

    盒子到手慕君颉就立时打开来看,见里面是一柄玉质极佳的玉如意,且样式精致,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笑容就更甜了。东方远笑他“小财迷,还怕我亏待你不成”

    “怎么会我知道东方大哥最好最帅最大方了。”慕君颉毫不吝啬的又对东方远说了一堆好话。

    趁着吃醋狂苏琅琛不在,东方远乐呵呵的往自己脸上贴金,“慕慕,那我比琅琛还要好还要帅,是不是”

    “嗯。”慕君颉抱着玉如意,极没原则的点点头。

    东方远得意的摸了摸下巴,可惜那里根本没胡子可捋。东方远知道慕君颉还要去三位长老那,便没留他,心满意足的放小孩走了。

    慕君颉紧跟着就跑去了后山,挨个长老找过去。慕君颉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几位长老被哄的心花怒放,何况长老们本就疼他,给他准备的红包本来就很有分量。慕君颉转眼收获了一堆战利品,喜滋滋的奔往最后一站找赵宗治去了。

    到了赵宗治住处,却屋里院里都不见人影,慕君颉稍稍一想,便直奔练功场,果真远远就望到在练掌法的挺拔身影。慕君颉径直跑过去“木头木头”

    赵宗治听到慕君颉声音,那张万年面瘫脸上也看不出是喜还是不喜,“你又来干嘛我可没有新年礼物给你。”

    慕君颉却笑眯眯的说“我是来送新年礼物给你的。”

    慕君颉自觉作为一个合格的师哥,是要给师弟新年礼物的,何况他当师哥尚未成功,所以才更需努力。

    赵宗治微微挑了挑眉,见慕君颉果真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小孩亮亮的眼睛含满了期待“木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赵宗治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木雕,雕了两个站立的人,虽然雕工不怎么样,但是人物惟妙惟肖,不管神态和样子都非常传神,显然是下了功夫的,赵宗治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雕的正是自己和慕君颉。

    “木头,你看像不像你这可是我一点一点亲手刻的”

    赵宗治拿着木雕,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情绪。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新年礼物不少,什么金银珠宝字画古董等应有尽有,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他亲手用心做过什么。何况赵宗治很清楚那些人送他礼物并不是为了他,只是因为他父亲是王爷而已。慕君颉这个木雕人,却是赵宗治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别人不为名为利、只单纯为他这个人而做的礼物。

    慕君颉见赵宗治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是赵宗治不喜欢这个木雕,佯装失落的低下脑袋,语气透着可怜“我知道我雕工很差,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我很喜欢。”

    慕君颉抬起头,“啊”

    “我很喜欢。”赵宗治看着慕君颉又重复了一遍,“你雕的很好。”

    “真的”慕君颉一双眼睛亮亮的,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像湖水般漾着光。

    “真的。”赵宗治竟然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谢了。”

    平日里那么冷酷的一个人,笑起来竟然特别温暖,像个人畜无害纯善友爱的君子。

    “”慕君颉顿时愣了愣。赵宗治竟然笑了赵宗治怎么会笑这不是赵宗治吧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慕君颉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发愣,待他愣完,见赵宗治已经转身准备走了。

    慕君颉忙跟上去,像小尾巴似的紧随其后,唧唧歪歪“木头,你刚才竟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一笑就不显得凶也不觉得冷冰冰的了,你该多笑笑木头,你再笑一个吧,啊”

    “”

    “木头,再笑一个再笑一个”

    “”

    “木头,木头”

    “”

    被赵宗治彻底无视的慕君颉决定要拿出点师兄的气势,叉腰作茶壶状中气十足的喊“木头,快给师哥我再笑一个”

    赵宗治额角抽了抽,忍住想一巴掌拍死慕君颉的冲动,大步穿过练功场,从小路走回自己住的院落,跨进院子后便呯的一声把大门关死,直接把慕君颉关在院子外。

    这已经是慕君颉第二次被赵宗治关在外面了,慕君颉站在院外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他这个师弟哪里都好,就是脾气特别差,这一点得让他改改。

    慕君颉顺势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歪着脑袋认真思索起来。为什么大长老还有萧堂主的师弟都那么听师哥的话呢而自己硬的软的招数都用过了,要换做其他人早就被搞定了,为什么到了赵宗治这里,始终一点效果都没有呢

    不过除了脾气差这一点,赵宗治真的是无可挑剔了,背景硬家世好,模样帅武功高,这么一个人叫自己师哥,带出去多拉风啊。而且赵宗治还有很多厉害的手下,光那个叫暗七的暗卫,武功就已经顶尖了。

    想到暗七,慕君颉四处环视一周,轻声唤“暗七,暗七,你在不在啊”

    除了寒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没有任何回应。慕君颉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玉坠,又说“暗七,这个玉坠是以前慧净大师给我的,虽然样子不是很精致,但是玉质很好,而且开过光可以保平安,我送给你作新年礼物,你不要嫌弃好不好”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四周连人影都见不到半个。慕君颉倒也不在意,把玉坠轻轻放到台阶旁的草丛上,坐在那儿继续神游起来。

    慕君颉思索完师弟的问题,又盘算起了今天收到的新年礼物。他本来就是易困的体质,倚在院门口坐着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打起盹来。

    屋内的炭火烧的暖洋洋的,赵宗治在架子上取了本兵书,倚坐在案边翻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书却只翻了一页。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字就是看不进去,根本静不下心来。赵宗治把书放到一边,抬眼望见了摆在案上的木雕。

    木雕上的两人刻的很生动,一人端着茶,另一人笑着,两人并肩而立,相处融洽,似乎在说着什么开心的事。

    赵宗治看着木雕上慕君颉的笑脸,神色有些恍惚。在来栖霞山庄之前,赵宗治从没遇过慕君颉这样的人,性格精灵古怪又真假难辨,却有本事扰乱他的心神。只要是和慕君颉在一起,似乎就永远都不知道无聊和寂寞是什么。赵宗治把目光从木雕上移开,听到窗棂上传来轻轻的一声敲响,正是暗七的暗号声,便沉声问“什么事”

    暗七悄无声息的进屋,呈上一封信,低头顺目道“主子,王府来信了。”

    赵宗治挑开信上封的蜡,抽出字条,里面只有寥寥几句,下面还有一串名单,简单列了几个名字,其中有韩王赵宗谔,还有赵从古,两人一个是他伯父赵允宁的儿子,一个是他曾祖父帝的重孙。

    赵宗治快速浏览完,将纸条丢进炭盆里,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殆尽,然后瞥了一眼仍立在那儿没退下的暗七,微皱起眉“还有事”

    暗七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开口道“属下刚才来时,看到慕公子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好像是睡着了,现在外面正下小雪,您看要不要属下把慕公子叫醒,送他回”

    话还没说完,只见赵宗治脸色一变,猛然站起来,神色不怒自威,“你说什么”

    见主子不悦,暗七忙跪下来道“属下知道自己不该多事,请主子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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