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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过体验年下 第3节

作者:左戒 字数:62501 更新:2021-12-21 04:11:41

    郭竞寒想了一想,又说“你不是还有一个女朋友吗今天晚上回去就跟她分手。”虽然不确定上次见到的那个女的是不是真地就是他女朋友,但是话还是要先摆在这里,如果是,那就马上回去分干净。

    古志贤在之前那种一问一答的模式中完全忘记了要有任何的反抗,并且也没有想到这人会忽然提起什么女朋友,所以被猛然地说到,还有一点反应不及,所以没有能够立刻回应得上。而郭竞寒却以为他这是有一点犹豫,就问他“你还舍不得”古志贤摇摇头,说“不是。”郭竞寒问“那是什么她特别难分你把她叫过来,我帮你分。”古志贤在这一刻完全败了,现在整个的状况都是一种不合情理的状况。古志贤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在情感中遇上了强势的另一方要怎么相处,而问题是好像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自己也没有在跟这人谈恋爱吧。这人好像并不是自己男朋友,充其量或许他就是一个想做追求者的人,竟然就已经能劈头盖脸地一顿抢白,还管头管尾的样子。

    这年头是怎么了难道这年头连追求者都是这么厉害的样子

    古志贤印象中,追求别人的人不都是该“低声下气”、“低眉顺眼”、“小心殷勤”的吗可是这人这样,不对啊,这到底是不是正在追着他而且问题是这人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同志古志贤张着嘴巴,说不动话,过了好一会儿,气有点顺下来了,就回应“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好。”古志贤还发现了一点他竟然反抗不了这人的强势。

    无奈,郭竞寒几个回合之后,也发现了同样的事情。有关古秘书的“治理工作”,他心中很有谱。有钱人都很精明,越有钱的人越精明,像郭竞寒这种人,从小就精得要死,最会做投石问路这种事情,这里敲敲,那里探探,弄清楚了后,就开始“看人下菜”了。

    古秘书这个人,在平时生活上对他厉害,他还能反抗反抗,就好比之前刚叫他来家里照应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样是公私不分,心里不接受把他一个秘书叫到家里来当私人保姆使,那时候的他还声色严整地反抗了一两回。在那种方面对他强势是没有用的,只有作出一副可怜的生活上很无能的样子,古秘书这种同情心泛滥并且母性泛滥的人才会甘心情愿地肩起照顾人的责任。可是一遇到个人情感上面的问题,像古秘书这种这么多年都犹犹豫豫、又异常胆小、害怕尝试的人,说不定心中一直固有认定了一种特定的理想型,总在有意无意间寻找着他的理想型,那如果另一人也是优柔型的,也和古秘书一样一直抱着一种等待的心理等待古秘书在慢慢的生活接触中接受对方,那两人一辈子也不能定下来。那也只有强势了,只有一方强势,很多事情都帮着定下来,那像古秘书这种在感情方面胆小惧怕、又有点选择恐惧的人才会把一颗心安定下来,顺从地跟着走下去。

    所以,有关古秘书的治理工作,要抓住两个指导性方针其一,日常生活中要竭尽所能地利用古秘书的同情心与母性;其二,在情感的导向性方面,一定要够强势。像古秘书那种人,就不能放任他独自去想有关情感上面的东西,他一个人能想得出来什么他能想出来的一切都是在逃避。只有主导他,帮他都定下来,他才能安安心心地跟着走,否则让他自己想的话,郭竞寒敢打赌,他想一辈子都还是在逃避,一年年在逃避,二十岁时要等二十五岁后再说,二十五岁后要等三十岁后再说,三十岁了说不定又想着等快四十了再说,四十了说不定就想着都这年纪了就一个人过下去吧。

    古志贤这人也是的。或许每个人都有一种“贱”的方面,这样说不好听,可是真正的人性,或许真是这样的。这一类的犯贱要具体形容起来,也是形容不通透的,就比方说现实生活中有一类人,对他好时,他反而不拿你当回事,对他不好时,他反而还要凑上来,开始对你客气了。像古志贤这种温厚的老好人,本来应该是最不会犯贱的那种人,可他现在在他个人情感中的这个状况和现实生活中的那一类人却有点像,但也并不是完全像。

    本来这天早上,郭竞寒对他说得隐晦,而且在表抒那一份心意时,处于一种很弱势的地位,带着一点隐约的无奈与无助,当时古志贤稍微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却没把他当回事,还在想着谁又稀罕。可是由这天中午开始,郭竞寒或许是受了有邵正然这人的存在的那个刺激,觉得刻不容缓,兀然强势了起来,古志贤直接就被压到了一个很弱势的地位,而像他这种都二十八了却还连恋爱也没谈过的小菜鸟,在仰视郭竞寒的过程中,竟然连转变过程都没有地就这么顺承服从了下来。

    、第章

    两人回家这一路,连一个红灯也没遇上,由在加贺所在那幢写字楼的地下一层停车场开回郭竞寒住的那个小区兆康庭里他那个独立车库,不过也只花了一刻钟多一点。郭竞寒没完全开到时就按了遥控钮,电动车库门就缓缓自行往上卷起,等他开到了,车库门还没有完全卷上去,所以他在那个门前停住了车,等了几秒。

    这几秒里,古志贤的心突突地在跳,像他这样在某些方面特别胆小的人,通常第六感都极其敏锐准确,就像自然界中的小动物,越是胆小、越是成天藏匿在角落暗处生活的,就越是在逃生这桩事情上异常敏锐,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要找一条缝或是一个洞把身体挤进去躲着。就像他现在这样,左右都觉得空气中暗流涌动,而那个车库里明明就有灯也可以遥控开下来的,可就是没见郭竞寒开。车库里黑洞洞的,车子前头的灯还被熄得只剩雾灯在微弱地照着。

    古志贤见那个自动门就要完全卷上去了,他下意识地松了安全带要开他那一侧的车门,想等会儿站在车库门口等郭竞寒把车停好。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其实能躲到哪里去等会儿回到这人家里他也还是一条任人料理的命,可他现在也只是想躲得一时是一时,怎么都是不想与这人共处在一个漆黑的车库里,而且还是在一辆车的狭小空间里。

    可是那侧门还没被打开,就被人搭住了脖子,这个人的手心暖热得很,已经被车里冷气吹凉了的脖子这会儿被这么热烫的带着肌肤触感的东西焐上,这种温度的对比令古志贤整个身体都颤了一下,就定住不会动了。那人明知他刚刚是想要干嘛,却还要问一句“你要干嘛”古志贤回答“没,没干嘛。”那人说“没干嘛就坐好。”

    郭竞寒把车开了进去,按了遥控钮,要把车库门又关上。车库门就开始往下卷去,古志贤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就是对了,没走成,就会被锁在车库里,所以他还是一副不会动的样子,就像是那种濒危时刻装死的小动物一样,他一动不动的,脖子还被人捏着,间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也只能是像现在这样,一副假死的状态,除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得出来他还活着之外,其余的都是僵着的。

    就在这时,自动门卷到了底,碰到了地面后自动锁上了,发出“锵”的一声,古志贤吞了一口口水。同时,就连车子前头那两盏雾灯也熄了,古志贤就把眼睛闭上了,不是等着别人来亲他,而是闭上眼睛开始祈祷。真希望这种可怕的事情快些过去。

    车库也没有窗户,这时候真地是墨黑一片,只听得到人的鼻息声。古志贤的那副鸵鸟样子早在熄灯前就落入郭竞寒眼中了。郭竞寒不管他那样,只先管自己吸了一口气,准备先好好“教导教导”这个古秘书有关于跟着他所要遵从的一些行为细责,比方说,和“陌生”男人约出去吃饭就是一个大忌。

    于是,他那只搭在古秘书脖子上的手开始先顺着脖子抚了两下,刚准备开口,哪里知道古秘书本来一直寂然不动的一个人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两下抚触的刺激,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一下子半弹了起来,把背抵到了那一侧车门上,背部紧紧贴着那个门,说“你要干嘛”郭竞寒都没想到他是这一个反应,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真是菜鸟一只,这种黑灯瞎火的时候,善解人意的或是知道讨巧的不是早该贴到他身上来,撒娇讨宠一番了吗哪里会像他那样,有身体不贴,反倒要死贴着那个门。郭竞寒开口“你能不能别叫得好像我要强奸了你似的。”

    古志贤一听,说“那,那你把灯打开。”郭竞寒“不开,我节约用电。”古志贤说“你少来,哪回你离开房间时记得关灯的,还不都是我帮你关的。”

    郭竞寒拒绝与他再废话下去,兜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勾了过来。古志贤自从坐在了这人腿上,整个人就没好过,总想挪开。而他左挪右挪的同时,郭竞寒一直没说话,过了很久,也不见他消停下来,郭竞寒没有办法,只能说“你庇股能别再动了吗再动下去,我真地会强暴你。”古志贤听了,定住不动,说“不是,两个男人这个坐法好恶心。”郭竞寒问“那你倒是告诉我,哪个坐法是不恶心的。”

    古志贤觉得坐别人大腿上面很奇怪,可是也不好再为这个执拗下去了,否则感觉拖延下去就好像永远都出不了这个窄小墨黑的空间似的,于是他就定住不动了,说“还要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郭竞寒没在意他这种假装不善、其实是半含嗔意的语气,估计这只鸵鸟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说起话来带上了这样一种味道。郭竞寒问他“还要那我已经跟你说了些什么”古志贤想了想“不就是叫我跟女朋友分手吗”郭竞寒问“你有女朋友吗”古志贤停了很久没说话,最后才开口“没有。”郭竞寒也料到是这样,就问“那那天那个女的跟你什么关系,粘在你胸口干什么”

    古志贤听他这样问,但是这涉及到伟仔的隐私,他也不好就这么解释出来,所以他说“就反正就是没有关系,她那天正好头疼。”郭竞寒听到这个编出来的话,差点要晕过去,说“问你什么就跟我说实话,编个谎话都编不像,万一那女人要骗你怎么办”古志贤说“哪里有女人要骗我”说完之后发现郭竞寒都懒得回话了,就知道惹他不耐烦了,只好说“那个就是伟仔,关文强的弟弟,有时候有点异装癖,上回来这里玩,正好遇上你和文强,他怕被他哥发现才那样的。”郭竞寒听到他说实话了,才回应他“哦。”不过古志贤马上揪着他关照“你别跟别人说,他最怕他哥知道。”郭竞寒说“你觉得我平时有多少时间去说别人闲话”古志贤一听,摇摇头,说“没有。”

    再接下来,两个人之间又有一阵沉默,古志贤忽然醒觉过来,提醒到“交代完了吧,那我们上去吧。”这样的吓人地方还是越快逃离越好。郭竞寒不理他这种躲避,说“什么交代完哪里就完了还有那个邵正然是怎么回事他对你有意思吧。”古志贤觉得把邵正然扯进来他也挺冤的,就赶忙说“没有意思。”郭竞寒狠掐了他腰一把“皮痒了吧你。”古志贤被他逼问得没办法,说“真没有。再说了,你又是我的谁,凭什么这么管我”郭竞寒顿了两秒没说话,然后就开口“我发现你就是皮痒。”

    再跟着,座位的靠背被完全放平了,与后排座位连在一起。古志贤心想完了。他趁着人还没被完全放倒,叫出声“我饿”郭竞寒把他往下摁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摁“我知道你饿。”古志贤想了几秒,看他还把自己往下摁去,只好说“我是肚子饿。都六点半过了,还没吃晚饭。我跟你说那个邵正然,但是你不可以找他麻烦。”郭竞寒想他哪里会怕我找他麻烦,我看他胆大得很,在我面前就跟你拉拉扯扯,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吧。

    跟着古志贤就把邵正然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了后,手轻扯住郭竞寒的领子,认真说“我要吃饭,放我出去。”这语气很奇怪,说是在求人又不像是在求人,说没有在求人又带了一点哀求的调头在里面,被求的那个很难拒绝这种腔调,总之听在郭竞寒的耳朵里这个古秘书是在求他,而他发觉被这人哀求着的感觉很好。

    只是,他说“我也想放你出去吃饭,不过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两个大男人,一个一八六,一个一七八公分半,就这样面靠面侧身卧着像两块板一样紧贴着挤在只有一个座位宽的这样一条窄狭地方,古志贤又怎么会不清楚他有什么变化,不过他说“我发现了,不过我没打算安慰你。”郭竞寒“x,这个地方真太棒了,你要不要考虑第一次就在这里,感觉很刺激。”古志贤一听差点气死,谁会想要这样郭竞寒感到他生气了,赶紧说“好好,我错了,第一次不在这,在家里。”古志贤都不想睬他,不想跟他讨论这种话题,就说“第一次早没了,谁还跟你在家里。”郭竞寒说“少骗人了。”因为他想到他当时翻看到的那几张小光碟里夹着的那张纸条,但见古志贤没有回话,想着难到他其实确实早不知道和谁滚过床单了,只是没告诉那个给他光碟的人,所以那人才会留那样一张纸条一想到了这一点,郭竞寒也谨肃起来,屏息问道“和谁”就两个字的问句,却好像字字铿然有声似的,吓死古志贤了。

    这很不公平啊,明明这人就滥交得要死,而且没记错的话两个星期前还和别人在他床上那样,现在还有没有和别人保持那样的关系他都不知道,却还要在这里逼问他的过去。古志贤松开本来轻轻扯着他领口的手,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一想到这个人和别人度过了不少肢体交缠的绝对亲密无间的夜晚,那自己现在和他这样又算是什么呢可能根本什么就不是。

    一车子里释放的都是这个人身上极度男人的味道,伏流弥散的都是他的雄性荷尔蒙,而再回看自己的那点属于一个男人应有的味道在他身边就这样被逼迫到了最低微的地方,缩在了黑黜黜的角落里怎么也冒不出头来。就像在这个问题上面一样,他可以滥交,而自己就算是说自己第一次没了都还要被他这样厉声诘问。这不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才会有的事吗而且这年头,男人和女人之间也没多少人在意这种了。

    想来想去古志贤就想问凭什么,可是他其实心里也隐约知道“凭什么”,因为这个人有钱啊,而他没有,是没有办法公平起来的。那这样的话,真要和这个人相处下去吗总觉得会很不安心。可是说真的,这满车的空间里可以嗅到的那股这人身上的味道,又让他有点沉溺,他承认他喜欢这股味道,一种总是带着些霸道的味道,就是他这种喜欢男人的人会喜欢上的味道。他想想,或许这些年也真是活得有些累了,一有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就真地很引诱他扎身进去,哪怕这个怀抱里暗伏危机,因为这个怀抱的主人就是一个滥交的人,这人也只是想用一时的温情换取几个夜晚的陪伴,等腻了就会将他扔开,搡得远远的。即使心中极度明了这样一种状况,可是这个怀抱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因为那个人就是一个有魅力的人,这个事实掩盖不了。可是一扎身进去,得到温暖的时光也只是短促的,除非在扎身进去之前就已经把心磨练得很坚硬了,本来就不抱着任何长久的打算,那么在出来的时候也不会被伤到。可是古志贤做不到这样,他要是被磨练过、能做到,就也不会将自己的恋情一路延挨到眼下都二十八了也还一丁点着落也没有。

    脑中有些东西在交战,乱七八糟的,因为好像也并不是只有两种主要念头在互相间掐架,而是有许多纷沓的细碎念头在他脑中搅和,弄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想着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

    这时,他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腹部。他忽然又很羡慕这个人或是和这个人一样的这类人,他觉得他们活得很轻松,人都会有身体的欲望,欲望充盈了身休和神思时,那就找人排解掉啊,谁也不欠谁的,多快活,身心都会变得没有负累。就像这人一样,他一定找过很多他看得顺眼的做过吧,那自己要成为其中一个吗有了实在的关系之后呢一个月两个月之后还是做他的秘书,并且豁达地看着他和下一个发展下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有人就是能做到这种心理的调适,做到这么不在意古志贤在这一刻发现,他忽然很想学会这种做法,说不定还会被旁人赞一句“聪明”、“情商高”。

    想到半个月前这人带人去他床上胡搞、把床弄脏那一次,害得他晚上没床睡,只能睡沙发。对哦,也只不过是两个星期前的事,古志贤无法克制地在脑中冒出一些他之前从来就不会去想的画面,他猛然像是清醒了,这种清醒中还带了些许心痛的味道在里面。

    古志贤沉溺在一种很消极的情绪里,要面对的问题是很现实的,那也无怪乎他消极。说来说去,就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玩不起。枉他刚刚有那么片刻还想就此沉浸进去。

    这个车库里面连一丝光亮都没有。通常有窗的屋子里,熄了灯后也只是有那么一瞬什么都看不到,过了一会儿后,眼睛会转成夜视的状态,还是能借着外头的微弱月光看清屋内的东西的。可是这个车库里真是墨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嗅、感。

    古志贤沉默了都有三、五分钟了,一句话也没有,郭竞寒身体已经很热涨难奈了,可是还是意识到他情绪不大对,伸手摸了摸他眼角,发现都已经湿滋滋的了。怎么会这样他起身准备去找遥控钮,想要开这个车库的灯。古志贤好像知道他要干嘛,摁住他,说“别开。”郭竞寒还以为是自己之前逼问他以前的事,不知哪里触到了他的伤心点,就又侧卧了下来,空间很挤,他一手撑在了古志贤肩头后面的那块车内壁上,支住了身体,之后又挪了挪,身体住下一点,手又搭上了古志贤的肩头,掌心顺着向后揉了揉他那一侧的背,说“都怪我,逼问你那个干嘛。算了,以前的事不要想了。”

    过了好一会儿,见古志贤还是不回答,他就说“好了好了,肚子饿了,我们回家,叫外卖。什么都别想了。”古志贤又顿了一会儿,说“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郭竞寒本来都要起身了,侧卧时下侧的手肘都支起来了,一听他这么说,也停住了。瞬息,车内空气就结了冰,而他一开口,声音也像结冰“古志贤,你给我记住,以后除了不能跟陌生男人随便出去吃饭,第二点,别让我再听到你轻易就把类似分手的话挂在嘴边。”

    古志贤也火了,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暗室,这么长时间,到这一刻一直被压抑的,他竟然怒意也升了起来,他想搡开这个人,说“你去死,你明明就有很多床伴,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不要等到你来甩我的时候。求求你,我那个时候真地会受不了的。算我求你。”

    郭竞寒听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就按捺住他,将他整个人堵在了内壁上“我什么时候有很多床伴了”古志贤冲他说“你是记性有多差明明两周前你就带人在我床上你怎么就这么色呢,把你那根什么拿开,老抵着我肚子,就这样你也要等下出车库上楼去,当心这一区里那些不好惹的官太太见自己小孩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集体要打电话报警。”郭竞寒回想了一下,两周前是什么时候就想起了跑到他床上“发情”的那次。想想也真是无奈,身体又贴着他往下挪挪,完全将他当成一只锅贴,势必将他牢牢地贴在他背后那个车内壁上,位置合适了之后,说“那次是我,只有我一个人,我满脑袋都在意淫你,就跑到你床上去发泄了。后来你问到,我又没好意思说实话。”

    、第章

    郭竞寒说完了这些话,车内静默了好久。郭竞寒又开口“古志贤,你别告诉我你正在笑哦”古志贤没回答他。郭竞寒摁着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脸,感到他的鼻息也拂在自己的脸上,问“你刚刚是不是在笑笑什么笑我,还是你心里面有点开心”过了很久,见他也不回答,就问他“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吧,毕竟很难有人抗拒得了我。”

    又过了一会儿,古志贤才接碴“好恶心。”郭竞寒见他说话了,攥着他的肩头,着力揉了揉,说“跟你开玩笑呢。你哪里不抗拒我,你总在抗拒我。你不如别再抗拒我了,你这人说傻不傻,说不傻又总是傻乎乎的,一个人以后怎么过下去与其以后被人骗,还不如和我在一起,我们这类人的生活圈子又小又复杂,你怎么知道你再等下去以后会碰上什么人。我不会骗你,而且有我在,也没人敢说你什么。反正别人不都是在传是我强行暴力把你掰弯的吗你就好好扮演你那个弱者,躲在我这个无良的人身后就好了。”

    古志贤一想到这个,忍不住笑了出来,把刚刚的一些不愉快都忘了,问“你是在推销你自己吗”郭竞寒说“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我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又不领情。”古志贤说“你觉得我只要被你盯着,又能逃到哪里去除非不在琛城做事了,可是文强、邵正然他们又都在你手里。”郭竞寒倒没想到这一方面,顿了一顿,说“你还分析得挺清楚。只是,我哪有那么卑鄙”古志贤说“你就是有,以前把我调到你身边去,不就是以为是我散播了你和以为我散播了什么谣言。当时还不知道你要怎么整我呢话说你当时到底是想怎么整我”

    一被问到这个,郭竞寒还回忆了一下,然后跟他说“我当时想让你爱上我,再把你甩掉。”古志贤愣住了,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直白,所以他一时倒不晓得要怎么应答了,只“切”了一声,然后又说“你就是这样,有时候幼稚死了。”郭竞寒听到了他不屑的声音,手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一侧脸颊,故意揉搓了两下,惹得他想把头向后退去,跟着就对他说“是啊是啊,古秘书可酷了,一个月了,连心都不动,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

    郭竞寒把脸凑过去,缘着他鼻息呼出的地方,找准他的嘴唇,凑上去啄了一下“喂,是不是真地一点都没心动我也是会伤心的好不好。”古志贤不肯回答他,说完全没有心动,好像也不是,起码一看到他的身体,就完全控制不住心怦怦地在跳动。郭竞寒见他不说话,但似乎心中也多少有些感觉到他的想法,就特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他“是不是一看到我脱光了心里就痒痒的”分明就是在撩他。

    古志贤一听,就在想他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郭竞寒跟着问“你到底是零还是一”古志贤顿住了,然后如实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郭竞寒问“怎么不知道更习惯哪一种”古志贤说“不是,真不知道。”郭竞寒想了想,问“你到底和人做过吗”古志贤说“没。”

    老实说,郭竞寒暗喜,这块木头可以自此完全被他调教,所学会的一切都将是他教的,这种感觉不错。不过还是装得不在意,问“那你刚刚不是说什么第一次早没了吗”古志贤才想起刚刚说的那句敷衍他的话,就说“刚才不想跟你讨论什么在哪里的话题,就随口说的。”郭竞寒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这里吧,哇,黑灯瞎火,一丝光亮都没有,你最好尝试极力反抗我,我会变得很兴奋。”一想到“强暴”古秘书的场景,郭竞寒的心里立时变得兴奋了起来。

    古志贤觉得这人真是死相,才说没有两句正经话,邪念就在他那颗都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的脑袋里头旁逸横出,竟然还想要跟他在这个暗室里玩角色扮演。过了好一会儿,古志贤很冷静地说“郭监制,我想告诉你,其实你那里的症状早消下去了。”郭竞寒这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光顾着跟他说话,那里早就没事了,他急忙说“不要紧,等我五秒。”古志贤直想骂他,于是跟他说“五秒你个头,上楼去吧我才不要这么快就跟你有什么。今天晚上你自己回去安慰你自己吧”郭竞寒觉得今晚是没有希望了,对他说“你好狠心。”古志贤说“狠心什么对你不狠心点怎么行”郭竞寒想了想,说“其实我发现你也是只狐狸,一到关键时候精得很。”古志贤冲他说“你才狐狸,这都不是精不精的问题。求求你,这件事情这么快我害怕。”

    又被求了,而郭竞寒抗拒不了他这种语气,不管他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都只好作罢。摸黑找到了遥控钮,开了这间车库的灯。再转过头去看仍是躺着、正准备起身的古志贤时,发现他眼角在黄色灯光的映衬下确实有点斑驳的痕迹,看来那就应该是刚刚那会儿他难过后留下的痕迹,他发现了正被看着,还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抹了抹眼角,想掩饰掉那些印迹,不想让人看见。

    郭竞寒见他那样就想笑,手伸了过去,手肘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勾过来,说“喔哟,哭了就哭了,我又不会笑你,还遮掩什么。”古志贤没睬他,推开他的手,想要他正经点,说“快点,饿死了。”

    两人上了楼,叫了外卖,吃完了后,古志贤去丢了垃圾,之后就去把他和郭竞寒的脏衣服洗了,包括内裤。说实话,以前他真不想洗这个郭竞寒的内裤,每回都是偷偷躲在洗衣间的那个区域里,还要把门带上,带了橡胶手套才肯洗,而且每回他自己的内裤都还要和郭竞寒的内裤分两个盆子洗,并且每次往郭竞寒的内裤上倒的滴露都不会少。他之前关上门洗那些内裤,就是不想让郭竞寒发现他又是带橡胶手套“防毒”又是倒那么多滴露消毒的,怕被那人知道他心中隐约存有的这一份嫌弃。其实就算知道郭竞寒那人肯定很重视“干净”,也很会保护他自己,可是古志贤之前心里就是一直固有那样一种有一点像是“鄙夷”的东西。而今天晚上,他把大件衣服放进洗衣机滚筒之后,再看了一眼两个盆子里正好有一条他的、两条郭竞寒的内裤,都是昨天和前天换下来的,他还没来得及洗,就想着干脆先洗掉,也可以站着消消食,刚吃了饭就去洗澡好像不大好。他想也没想,就把三条内裤放在一个盆里,用温和的手洗洗衣液清洗。直到那三条卷揉在了一起的泡在同一盆水里的内裤上满是细密的白泡泡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想也没想地就这么跟那人不分彼此了。既放在一起洗,还没有带手套,而且还没有倒那么多滴露。他低头有些呆怔地望着那个盆子,就在想,要不要这么快怎么都不带转变过程地,就这么在心里肯接受他了

    他洗完了内裤后,就直接回他房中拿衣服洗澡。郭竞寒吃完了饭就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膝上摆着一部手提电脑,在看他的公事内容。本来一直见古志贤进进出出地忙着家事,直到看到他拿了一身干净的睡衣裤,就还想提议要不要一起洗“省水省电”,结果看到他简直目不斜视,看都不朝自己坐着的这块地方看,于是也只好悻悻然放弃了那个很香艳的念头,然后也回房洗澡去了。心里想着就是傲娇,还不承认。

    古志贤一洗完澡就回了房里,“躲”在里面根本不出来。而郭竞寒想要去找这古秘书却又苦于找不到借口,可最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他现在要去找古秘书还需要找到借口才能见,不是刚准备要对这古秘书强势起来了吗怎么被他傲娇了一阵子,味道就不对了这样不行,还是得软硬兼施。

    好不容易他忍到了十点,发了一条信息“宝贝,过来陪我睡,我一个人睡不着。”古志贤看了信息,翻了翻白眼,回复“上个月看你几乎天天晚上都自己睡,怎么没见你失眠。”郭竞寒又发来一条“今晚不行,我要你陪我。”这种一来一回的信息上面说的东西一般都会是很无聊的,可是或许恋爱中的人都这样,经常互相发一些在旁人看来极其无趣的东西,可是他们自己一来一往地却很开心。就像古志贤现在这样,明明心里找到了一些类似是在恋爱着的感觉,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就是恋爱着的一种心情。每次一收到信息都会很高兴地打开来看,可是回复时又回复得冷酷。这一次,他就回复“我才不要去陪你,省得你又发情。”

    再跟着,郭竞寒是不会再有什么耐性的了,只过了没一会儿,古志贤的那间卧房门像是被踹开来似的。郭竞寒走到他床前把他由空调被中捞出来,打横抱起“这么来撩我,就等着我这么来强迫你呢吧”古志贤忽略他光着的上身,摇摇头“说什么我不懂。”郭竞寒凑到他耳朵边上,说“切,欲迎还拒,女人才玩这招,喂,你也玩这个,丢不丢人”古志贤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心态是不是就是欲拒还迎。他其实既不想真正拒绝郭竞寒,可是也害怕现在就跟这人发生些什么。或许这是一种潜意识中的不放心,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后,这人一定就不再把他当回事了,虽然这人嘴上说的意思是以后不会丢弃他,也没有在骗他,可是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潜意识中就是会藏伏那样的想法,那想法也就总是阻挠他答应得爽气。古志贤认真说“我们真不能一起睡,你这个状态,就是纯粹极度热情,一起睡一定出事。”

    郭竞寒一边抱着他往自己房间走,一边低声对他说“古秘书,你知道我上个月练就了一项什么绝技吗”古秘书好奇,问他“什么”郭竞寒就凑到他耳边说了,古志贤听了后脸都绿了,郭竞寒就说“没办法,你又碰不得,我不靠我的手那不得憋死。”古志贤撇开眼去,叽咕了一声“下流。”郭竞寒说“下流个x啊,你二十八,我二十六,这多正常,我说宝贝,你是不是性冷淡啊是的话我今天晚上就给你治治。”

    、第章

    听见郭竞寒说要给他治治,他就在想这人到底要怎么给他治。因为一直被抱着,也不用自己下地走动,他倒还偷得几秒的闲工夫,仔细想了想他自己是不是真地性冷淡。冷淡吗或许吧,好像也没太多冲动,非得要做些什么,但也不是说没有欲望,可能就是动念动得比别人少些。他不加入任何圈子,其实倒真算得上是与自己本该属于的圈子中的圈众相当疏离的,在他本该属于的群体中落落寡合。虽说他也不想这样,但他是出于自保,而且他还总是想拼命挤进所谓正常人的社交场合,也希望在大家眼里他看上去是正常的,所以他真正接触的他自己这类人还真地并不多。也因此,他虽然觉得自己是欲望正常的,但他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们这群人所定义的“欲望正常”是一个什么程度,所以他也分不清楚什么是他们所谓的“亢进”、“欲望正常”和“性冷淡”。郭竞寒这么说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同。

    古志贤想到郭竞寒刚刚低头在他耳边讲的话,心里想想嗯,他上个月还真是难为了他的那只手。只是他说的他那只手有多魔性的样子,古志贤就一直在想着能有多魔性呢,而他因为打横抱着古志贤,那侧胳膊也就刚好兜过古志贤的背,而那只手现在正扣在古志贤的一侧手臂上,古志贤还侧过头去,无意识地看了看他那只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等回过神来,就又回过了头不看了。接着就发现人已经在他房间里了,而他身后那扇房门被他用脚抵了关上了。

    门锁扣上发出声音的那刹那,古志贤才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嗯”马上抬头看着这个人,一路上也没想着要反抗,光想着他那只手了,结果现在已然这样,这个时刻再嚷着“放我出去。”好像真地有点矫情。

    但是他嘴巴还是不受控制,问“你要干嘛”郭竞寒才不想睬他这些无谓的言语。还能干嘛把古秘书扔到了床上那条黑白大格子的被子上,就是上回他去古秘书房间“撒欢”留了几摊印迹的那一回被古秘书换洗下来的,后来这被子洗干净了后就真地是放在他房里用了。

    然后郭竞寒就把顶灯关了,跟着就整个人压了上去。两人缠了一会儿,古志贤还是本能反应地拼命躲,而郭竞寒就一直是胶着在他身上,古秘书越躲他还越是兴奋似的,最后古志贤又痒又“难受”,骂了他一句“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暗室”郭竞寒想了想,说“我不喜欢暗室,我喜欢你。本来还怕你会不好意思,既然你不会,那我更不介意开灯。”说着“啪”把灯开了。古志贤之前听他那么说,就又想阻止他开灯,哪里知道还没来得及说,床头灯就应声开了。床头灯的灯光偏黄,照得那张床更加暧昧。更别说两人正半裸着身体叠在黑白大格子的被子上,像极了一副棋盘上的正在“搏斗”的两粒子。当然郭竞寒是占据压倒性的胜利,而古志贤随着灯的打开,还勾头往下想看看这个粘人的人到底摆的是什么姿势,怎么自己的腿被缠得那么疼。一看,这人简直不像话,两条长腿和他的腿几乎就绞在了一起,誓要与他变成一株长须迭绕的人参似地,死也不松开,就为了锢住他不让他动。可问题是他们的腿都是长长直直的,哪能经得起这人的这种缠法。

    古秘书作势要推开郭监制,说“腿松开,痛。”郭监制依言把缠着的腿松了开来,古秘书下半身刚能挪动些许了,那部位就被人捏在手里。郭监制对古秘书说“看来你也是正常的嘛。本来还担心你心理影响生理,整个就是无感的。没想到,反应来得也挺快。别急,我现在就帮你治。”古志贤冲他说“我才不需要治。”

    结果再没两下抚弄,他整个人都软掉了,什么都顾不上说了,刚刚还有的那点傲娇也早随着涣散的神思散尽了。那人那只手的手指头确实有魔力,两人就这样“什么都没干”还能折腾到十二点半。

    第二天早上,古志贤睁开眼就已经是八点半。一下坐起来,说着“完了完了,几点了”郭竞寒由床头柜最底层里拿出手机,一看八点半,就如实跟他讲“八点半。”说完了还想再睡会儿,还要搭着他的肩膀把他也往下扯,他却肩头一滑,要出被子,想穿好衣服赶着上班去,一边还抱怨“你怎么都不设一个闹钟的,现在都要迟到了。”平时他在自己房间睡时总会在手机上设一个闹钟,而在这房间里睡了一晚上起来后,才知道郭竞寒都不设闹钟的。也是,平时早上不都是他叫他起床的。

    哪里知道庇股还没有离开床沿,肚子上就搭上了一只手,整个人又被勾了回去。那个还躺着仿佛又要睡过去的人,说话都很含糊“迟什么到你老板就在这,跟我一个时候上下班就行了。”

    没办法,古志贤也只有再躺一会儿,可是就这么躺到了九点,就觉得浑身不是很舒服,他平时也没试过这么晚了还躺在床上不起来的,所以就又掀开被子起来,把昨天晚上穿来这间房的睡衣裤由地上拿了起来,抖了抖,又穿上了身。接着就出房门准备早餐去了。经过客厅时,看了一下窗外的天,乌云萋萋,通常他一到这种天气时的心情都会像是关节炎患者的关节疼痛犯了似的那种感觉,阴阴刺刺地带着一股冷涩感。可是难得,今天却心神舒畅,外面天阴也阻挡不了他拥有一份好心情,看来有些方式真地是缓解压力的好方法。

    到了快十点,他豆浆都磨好了,油条也煎好了,还不见郭竞寒起来出他那间房门。古志贤觉得时间也太晚了,就去叫他起床,说豆浆冷了不好喝,而且油条也刚煎好,这个时候吃正好酥脆。然后他才拖拖拉拉地起身,洗了一把脸,又漱了一下口,就坐到桌边吃早餐。

    古志贤也坐下来吃早饭,今天坐在这人身边,没有坐到他对面去。郭竞寒问“嗯没有先吃吗还等我。”古志贤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忘了刚刚是怎么回事,反正也没先吃点什么先垫着肚子,可能潜意识里就在等着这人一起吃。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就咬了一口油条,“嗯”了一声。这时候郭竞寒看了一眼他的房间,又转回头来问他“是不是你房间里手机响啊”古志贤这才仔细听,好像真是,于是他就放下挟着的油条,进房间去,在一团被子里找到了被埋藏的手机。一看是德城老家里的号码,心里因为激动,还猛地急速跳了两下,那两下心脏的跳动好像能牵动他整个身体、撼动他整个身体似地那么猛烈。他赶紧接了起来“喂妈”带着几分不确信,也不知道是爸爸打来的还是妈妈打来的,不过最有可能还是妈妈打来的,他爸连见都不要见他,更别说肯跟他说话了。

    “志贤啊,是妈妈。你是不是正在上班”他妈妈的声音由电话那头传来。古志贤一听,果然是妈妈,心里面不知怎的,还忽然有一种安心了的感觉,因为虽说他也是想跟他爸对上话,可是如果陡然让他在整整三年一句话都没讲过之后就这么和他爸讲上两句,他心里也是会害怕。毕竟他家里是那种很传统型的家庭,父亲严厉,母亲慈爱。他其实是他家第三代落户在琛城的人口,爷爷辈的老家还是在德城,到了他爸那一辈就在琛城这边做过一点买卖支撑起一家人的生活,他爸也没多少文化。像他们家这样的家庭一般都不会要求家中小孩多有学识,几乎也不会要求小孩考试要考多少名,多数都是希望小孩长大能有一样谋生本领,能赚钱,养得活他自己,并且还能反哺一下原生家庭,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孝养双亲;再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长成一个正经人。像古志贤这种一出生就是“不正经的”,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地假装正经人到二十四、五的,再接着遇上了很现实的婚恋问题时,就直接暴露了他自己,一棒子被直接打压界定成了一个不正经的人的人,一见到他那样极度严厉、没有多少文化但极度重视道德、还因循守旧的父亲,就绝对是像一只小强忽然见到了人那样的惊慌失措,更何况他一早打也被打怕了,也只有在见到了母亲时,才不会害怕,并且还能找到一点来自于长辈的温暖和关爱。

    他一听是妈妈,心跳也缓了一点下来,就着床边坐了下来。他本来在进房间前是想着拿了手机到客厅去听的,可是后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就顺便在房里床上坐下来听了。也并不是一定要防着郭竞寒不让他听到,只是比起让他听到,更情愿不让他听到,因为他也不确定家里打电话来给他是要说些什么,万一不是什么好事,又或是隔着电话就要把他大骂一顿,那他也不想在那个人面前把脸都丢尽,现在多少还是在意一点在那人眼里的形象的。他回答他妈妈“妈,我是在上班。不过没事,你说。”他说了谎。

    “志贤啊。妈妈决定回琛城去看病,还是怕情况会恶化,以后受罪,想趁早治得稳妥一点。”他妈妈在那头说。古志贤当然愿意他自己的妈妈就在身边,就说“好呀,你过来,我们住在一起。就是爸爸知不知道”他妈妈在那头笑“傻不傻你,他要是不让我打这个电话,我能给你打吗”古志贤一下子还有点紧张起来,问“他在旁边他原谅我了”他妈妈还愣了一下,好像听出来他的那种紧张,说“他不在,昨天晚上让我打的。没有原谅吧。”倒也实在。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他其实是想我看病方便,才说要和我一起回琛城住。”

    古志贤听自己妈妈这么说,心里就想是不是想我搬出去,不要跟他们一起住在那个老房子里面,才让妈妈出面打这个电话的所以他就一直屏息,并没有接她的话,想听听她往下说。

    然后,他妈妈就说“所以他、我还有你,我们三个一起住。”古志贤一听,心里又很高兴,那个爸爸,怕归怕,可是如果能有机会修复一下关系,他还是高兴的,但他又不是很确定,就问“一起住”他妈妈就说“一起住。就像以前一样在我们那套房子里住。”说完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也别管你爸原没原谅你,你平时躲着他点,日子久了,多少还能缓和一点。”听得出来他妈妈也很高兴,那感觉就像是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一个转机似的。

    接着,古志贤的妈妈就跟他说了他们两个这周日就到,还让他把家收拾收拾。古志贤一听,心里还翻腾上来一股兴奋劲,就连连应好。直到挂了手机,都还像是被打了一支兴奋剂似的模样,想着今天是周三,晚上下班后就要回那套老房子去收拾屋子。

    再然后春风满面地出到了厅里,一见到郭竞寒,他才又愣住了。郭竞寒一看他这个表情就是不对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呆怔的,就拉着他的手,把他扯了坐在他原先坐的那张椅子上,问“鬼鬼祟祟,接个电话还不在我面前接。你要不要现在交代一下”

    古志贤踌躇了半天,说“我爸妈要回来琛城了,是为了我妈看病方便。然后就是我要搬去和他们一起住在我家那套老房子里。”说完之后,见郭竞寒一直没有回答,他很紧张,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了之前那根被咬到一半的油条又咬了一口,嘴里嚼着点东西,好像也可以压压惊。

    郭竞寒放下手中装豆浆的那只杯子,偏头过去望他,说“哦,好事啊。搬就搬回去住吧。”古志贤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了,他在这一刻真是有一点小人之心的,他心里立时的反应就是什么嘛,肯定不当我是回事,才一点挽留或是不快都没有地就这么肯让我走。

    郭竞寒看他那样子,就捞他过来,又换成了那个“恶心”的坐大腿坐法,说“你说你难不难养,就是一个小人,近则怨,远则憎。放你回去住住还不好,我看你跟你家里头的人联系也很少吧,趁机恢复一下亲情多好。”

    、第章

    这一天,他们下午将近一点时才开去公司。由公寓出去锁门时,就听见楼外轰隆隆的几声炸雷,再等到他们把车开到了马路上,天就正好开始下起了瓢泼瓦灌的暴雨。古志贤坐在车里,一直也没想着要说什么话,因为毕竟开到公司去也不过十来分钟,两人要说些什么,在家里早该说了,哪里还用等到在车上这么一点零碎的时间里才来聊天。可是没想到正开车的郭竞寒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随口问了他一句“你眉毛上那条印子,是你被你家里人打的”古志贤被忽然问起,就点了点头,也没有朝他看去。郭竞寒倒是调笑,也并不见有多么认真地说“那这下放你回去住,你不就有危险了”古志贤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危险,也就是顶多被打“两”下,再被数落上“两”句刻毒话,他自认自己还受得了。怕归怕,可是他爸肯跟他住一起了,他还是觉得对于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他笑着说“没什么危险。”郭竞寒这回说得有些认真“你爸揍的吧他要是再敢打你,你跟我说。”古志贤直接笑出来,侧了头去看他,说“我就是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是中国人吗你中国父母打小孩哪里还要用到敢与不敢这个字眼要教训时照着打就是了。”

    郭竞寒想着自己准备“讨了做老婆”的人在中国家庭式教育中竟然被教出了这么一种近乎于奴性的顺从,都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是很喜欢这人几乎凡事都会忍耐退让的性情,可是真地放他回去了,他要是真被打起来恐怕也是不会出声的。就别的不说,他要是脸上再添上点什么,那郭竞寒真会想亲手拆了“那老头”的骨头,可是这话也只能是在心里面想想,也不好对他说出口,看他一见自己父母要回来就一副守得云开的兴奋热络劲头,也能看出几分他根本就是没怪过那老头的,并且还是想努力亲近讨好他父母的。

    郭竞寒心里面摇摇头,不过面子上点了点头,说“那好,他要是对你凶,你还是要来跟我说的知道吗”古志贤点点头。

    两人到了公司,一路上,古秘书也不像之前那两天一样一直想要躲着同事,他今天不躲闪了。非但不躲,脸上还竟然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些矜满之色,那种神情就像是那种女生交到了一个人人都称羡的男朋友之后才会显露出来的神情,有一种得意含藏在里面,只不过古志贤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罢了。或许他的天性中真有几分傲娇在里面,也不怪郭竞寒老在心里面那么想他。他藏在心里面的那几分傲娇是实实在在有的,这也只能说明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实实在在的人,有他的虚荣,也有他的骄傲,或许是潜意识里面也觉得“搞得定”郭竞寒这个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而他心机也并不多,所以这些心思情绪就都不加掩藏地在脸上透现了出来。

    被一同上电梯的人事部女同事撞见,不出半小时,公司里面传的就是古秘书今天脸色白里透红相当好,今天这么晚来,想必昨天晚上一定很幸福。

    虽不全对,亦不远矣。这两人昨天晚上的关系虽然也没有完全实质性地突破,可是到底是更上了一层的。

    这天下午时郭竞寒一个人躲进了剪片房,一个是为了把这两天拍好的东西先剪一剪,看看整体效果,还有一个是为了得到一个隐秘的私人空间,他也好打一个电话,清理一下之前的关系,他不想让那人听见自己竟然现在还要打电话清理关系。他其实也不是有意拖到现在才来做这件事,而是到了眼下这会儿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桩事情,之前那一个月里和古志贤之间的关系,几次浮浮沉沉,让他几乎都忘了有那么一件事情在,也没有心思去处理那件事。和古志贤之间一直有些不好不坏,从来没像昨天晚上那么亲密过,等亲密完了后一早上醒来,他脑袋里就有这桩事情浮了上来,当时想起来时他正好在咬着古志贤煎的健康油条,背后还细微泌出点汗,倒不是这个事有多么棘手难摆平,而是他怕出现任何不好的波动会影响到他和那人间的关系。

    清理关系这种事情也完全是看他单方面的意向,他要清理的时候,对方是不敢粘吝缴绕、纠缠不休的,除非不想再在这一行做下去了,更何况也有足够的好处。那么纵使有再多不情愿与不甘心,纵使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面吞,能真正做的也只有见好就收。

    郭竞寒在心里面一直认为像古志贤那样的人总归是嫌弃他的,然而古志贤却是一个在那方面并没有太多情结的人。像古秘书这个人的心态其实是有些难以一言以概之的,他倒也并不是说就非喜欢刻板、洁身自好的,也并不是说就非喜欢经验丰富、能一上来就带给他很多快乐的,他并没有这方面特定的情结在,老天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人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问题,两个人又能相处出感情来的,他就觉得是好的。以前帮郭竞寒洗条内裤都要嫌上半天,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这个人还不是他的,要挑拣毛病,总能随意挑拣出来两样摆在心里面嫌弃一下的,可是一但这个人都变成是他的了,他就又开始觉得这人什么都好,这种就有些像是那些做了妈妈的人,总也觉得自己家的小孩是天底下最好的、最出色的。这么形容好像也不大妥贴,但大致讲来也就是这么一番心情了。

    自周三这天早上古志贤接到了老家那边的来电之后,这一整周直到周六晚上,他晚晚都回他在老东门那边的老房子里面打扫卫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卫生好打扫,他没在这房子里面住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个月这么短的一段日子,他之前一直保持得很好,房子里面到处也都是整洁的,但是他还是把地拖了三遍,郭竞寒看他有恨不得拿棉签去把墙角缝里的灰都抠一遍的劲头,就有点被这种“洁癖”吓到,忙止住在那里一头热、拼命打扫的古志贤,拉过来“来来来,休息休息,真地够干净了,你家的地板都快被你擦出大理石的效果了,都能当镜子照,够了,你可别忙活了,不累啊”古志贤这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就在这个家里洗了澡,再然后就在古志贤床上盖着被子聊天。古志贤这几天陆陆续续将之前收拾去郭竞寒家里的衣物用品再又搬回了自己这处家里,也包括现在正躺着的这张床单与现在正盖着的这床被子。之前那回郭竞寒在他床上不干好事,弄脏了他的床,他将那床单被套清洗过后就塞给了郭竞寒他自己用,而他则发狠由自己家里拿了床单被套去郭竞寒家里用。自以为安全,他哪里晓得郭竞寒在他这被子里也还是有那么一回不干好事的,只是那次谨慎小心了,没留下痕迹罢了,也没跟他提起过。

    本来其实古志贤应该是不敢让郭竞寒留宿的,因为虽然这一区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事,但是如果万一别人讲起什么他带男人回家,半夜三更了也不走之类的,万一传到他爸耳朵里,又会引致不快。可是他也知道其实这五六年里周围这一片的老住户都走了很多,有钱的早也不住在这里了,都跑到别的新一点的区里面买房子去了,而在这一区的老房子都被以前那些老住户用来放租。也因此,这周围几乎就没有老住户,都是一些租客,今天租明天走的,根本就都不熟,应该也是说不了几句他的闲话的。而且住这一区的租客多是这个城里的较为底层一点的打工族,生活已经很不易,哪里还有闲情在下班回来后关注身边这些根本就做不长久的邻里间的那些闲事呢,满脑子也只有吃饭、洗澡、看电视、睡觉这些事情。

    所以基于这种情形,古志贤才敢让郭竞寒留宿,也才敢和他这么晚了在自己床上盖着一条被子说话。睡前他又不放心地查了一下手机上设的闹钟八点半,虽然说他妈妈跟他说明天他们俩是下午才会到,可是他怕万一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像是郭竞寒起晚了,而他们又来早了,那撞个正着,就什么好事都能给搅和了。

    第二天早上,准时八点半把郭竞寒叫了起来,然后摧着他快点洗漱走人,郭竞寒本该为这事有一万分的不痛快的,可是却也没见他表露出来些什么,倒反而心情还不错地容忍着古志贤的各种催促,叫他快点洗漱他就快点洗漱,叫他快点吃东西他就快点吃东西。他一边快速地嚼着昨天下午买的、这会儿给热过一遍的包子,一边心里面想笑自己就完全像是一个摆不上台面、见不了老丈人丈母娘的女婿一样。

    他吃完早饭,就自己开车回去了。而古志贤这头就跟他自己妈妈联系上了,非再问一遍要不要去火车站接他们,他妈妈就说不要忙活,他们自己打的过来就行了,可能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能到家了,让他实在想忙的话,就忙活着煮晚饭,他们到了后再收拾收拾行李、放放东西,就能直接吃上饭了。古志贤就说好的,说他等会就去超市买点菜肉回来准备晚上煮。他这头跟自己妈妈挂了电话后,又给自己弟弟打了一个电话,他弟也一早知道爸妈要回老东门那边住的事,这一周里也通过一两回电话了,这次就又关照了一下他哥哥做事情小心点,别又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惹父母不快,而古志贤就光说他知道了,肯定事事都会小心的。

    这下午四点半那会儿,古志贤父母就进门来了。向来都是走在自己老伴后面的古志贤妈妈这一回反倒是走在了前面,先一脚踏进门来,身后头才是依旧黑着脸、神情不大自在的古爸爸。古爸爸人很高,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就算身高在老了后缩了几公分,这会儿看着也还是有一米八的样子。他名字倒也有意思,叫古小桐,小桐,小童,叫起来总是让人想到可爱的小孩子,与他那个人的那种气势相当不般配。他大致也知道这个名字与自己很不相符,所以也忌别人叫他名字,多数时候就让人叫他老古就行了。而古妈妈是相当弱小的一个人,这年纪了估摸着看也才一五九,连一米六都没到的样子,一往老古身边一站,就有种要被淹没了的感觉。北方人有句话叫“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说的是爸爸如果身高不高,那生出来的小孩或许只有一个、两个是不高的,不会每个都不高;而如果妈妈不高,那生出来的小孩就可能个个都不高了。但是好在这一家里,虽然老古与古妈妈结合生出的古志贤并没有多高,才一七八公分半,远不如古爸爸当年那种一八几的高大感觉,但还好古志贤的弟弟古志诚并没有像他哥哥似的,而是怎么地也长到一米八向上了。

    古志贤一见爸爸黑着脸站在妈妈身后,马上就有了一种小强见到人的感觉,很想找条缝躲起来。他其实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爸爸是怎么成功地做到这么多年下来都能一直将他自己这种森然可怖的威严气势保持得这么好。真地,自打一见到他起,古志贤的后背就开始发凉,再一想到他当年说的那些戳心灌髓的刻薄训斥话,他的心就有一种坠在了胸腔里的沉重感。仿佛这老古只要利起眼来,哼一声,他马上就能应声向后倒了厥过去一样。

    古妈妈看到了这副不尴不尬的情形,马上向自己儿子说“志贤发呆干什么”她不向自己老公说,反倒向儿子说,可见她平时还是很忌惮自己老伴的,可见老古的家长威严在这个家里是有十足的份量,以至于她打圆场时也不敢向自己老伴那里下手,也只敢由自己儿子这边下手。

    古志贤一听自己妈妈这么说,马上就想起了叫人“爸、妈。”叫完了人就上前把行李都接了下来,给他们放到他们房里去。他妈妈跟在他身后高兴地随意说了两句热络话“呦,这家里面可真干净。你平时上班也忙,我们回来而已,哪里用到收拾得这么干净。”这话也是说给她老伴听的,想说看看儿子多重视他们回来住这件事,别一天到晚黑着脸也不讲话,吓死人了。这话她也只敢侧面地说,也不敢明白地跟老伴指出来。这个妈妈做得也真是委屈,老公不敢惹,儿子也不敢疼,就只能由得他们父子俩僵着。

    做晚饭时,古妈妈想帮忙的,可是古志贤不让,说她那手,还是少干点活吧。他妈妈说着哪里有那么矜贵,就跟进了厨房。而事实上她跟进了厨房,也是知道古志贤不会让她做什么的,只是她想进去和儿子单独处一会,那个老伴日对夜对,这会儿儿子就在身边了,她哪里还想对着一个整天黑着脸的老伴,当然是多找些机会跟儿子处在一起。于是他们娘俩就在厨房里,一个在煮饭烧菜,一个站在那里和他说着话。而客厅里头的古爸爸就独自一人看着电视。

    大概是快六点那会儿,古家的门铃响了,老古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这个老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块心病在,这会儿看到上门来的年轻男人都像是跟自己儿子不三不四地搞在一起的,所以他语气也不大好,只简短地问“什么事”那个年轻人说“伯伯好,我刚搬来隔壁,忘买料酒了,能不能借你家一点料酒。”

    古妈妈刚才听到门铃声音,也凑热闹出来厨房,到门口这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小伙子,一看那个长相就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很喜欢。像她这样的老年女性,而且自己生的也是儿子的,很容易对与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小伙子产生一种亲近的好感,特别还是这么一个长相的年轻人,马上就在她的心中被归类成好人。于是她想也没想就冲着厨房里说了一声“志贤啊,拿个小碗倒点料酒出来给人。”

    古志贤这会儿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就关了抽油烟机,轰轰的抽油烟机声音一没有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下来似的。他听见了他妈妈说的话,就应了一声,拿着一只小碗倒了一个底儿的料酒进去,想着一般做菜这么些也就够了。他拿着小碗出来门口,想跟人说,不知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可以再来问他要。可是一看门口那人,他连那只碗都差点要扔飞了出去。

    他这个时候也不敢看向自己爸爸妈妈,只能强装镇定,走了过去,将碗给这个人,还得装着不认识,说“我们家就这点料酒了,你拿去用吧。”意思是别再回来问他要了。他见那人刚要接过那只碗,想了想,又说“你等一下。”他转身进了厨房,拿了只一次性的塑料杯子,将那点酒倒了进去,再出来给站在门口那人,这意思也就是省得这人再送空碗回来了。

    门口那人道了谢,转身就朝对门房子走去了。古志贤把门关上,一转身,发现自己爸妈都在看着自己,他忽然很尴尬,就说“家里碗不够用。”解释完了,就进了厨房要把最后一道菜也端上桌。这一顿饭吃得气氛也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只有古妈妈总是找些话聊一聊。

    晚上古志贤躺在被窝里,郭竞寒给他发信息“你怎么好像生气了”他回“你怎么住到对过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郭竞寒发回来“我怕你被欺负呀。要是哪天听到你家里面吵闹打摔的声音,我也好进去救你。”古志贤也是过了好久才回“放心吧,我没事。”郭竞寒发回来“没事什么啊你看看你爸那块头,就算是老了缩了些,也还是比你要壮不少。再说他还有打你的前科,总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边住。”古志贤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心里面当然是很高兴这人这么为他着想,还一声不吭地竟然就搬到了对门,可是万一让他爸窥出些端倪,肯定饶不了他们两个。

    、第章

    古志贤第二天早上大约七点过了一点的时候跟家里人一起吃着早饭,也比较简单豆浆稀饭配油条。老一辈的人的日常起居都比较守时,早饭时刻也是规规矩矩地守着那个点就要吃起来了。不像是和郭竞寒那人住一块的时候,他那人太随兴,忽早忽晚的,古志贤就完全是随着他,他早的时候跟着他早,他晚的时候跟着他晚。也没有办法,导演这类人都是半个艺术家,在日常生活琐事上都总是会显出一副疏宕不拘的心气,古志贤就看过郭竞寒以前的照片一张他穿着破洞牛仔裤,头发像是三天都没有梳过了的样子在片场拍片的“经典”照片,笑了半天,他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居无定所又穷困潦倒的画家。所以古志贤也是接受他各种生活起居上的不规律,也都随着他。

    早饭吃到一半,听到自己房间里面手机响,古志贤就回房里去,老古还朝他背影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吃早饭。古志贤一回了房,一看来电显示g上司,以前他都是在手机里正常输入联系人的名字,如“郭竞寒”等,但是现在搬来和爸妈一起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一点点男人的名字都不敢在手机上输入,就怕哪天手机没放在房里面,一有来电显示,叫他爸看了会不高兴,所以他那天晚上就都将那些名字给换掉,换成像是什么“g上司”、“同事”、“z监制”、“秘书”,弄得好像都是同事公务关系一样。这可是一项大工程,花了他大致三刻钟才全在手机里将这些称谓转换好,想想也可笑,一个弄不好,还有点给人以此地无银的感觉,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所以现在郭竞寒在他手机里就变成了g上司。

    他接起了电话,回头一看身后的房间门正虚掩着,也没有关实,也不好当着他爸妈的面关实,就只得小声问“什么事”那头的人说“今天什么时候去上班我在小区外等你,载你一起去,省得你搭地铁。”古志贤想了想,说“那你八点二十时把车开到地铁口那个转角,别在小区外了,万一被什么人看见。”那头的人回“好的。宝贝吃早饭了吗我饿。”古志贤还是在因为接着这个电话而偷偷摸摸、紧张着,说“饿什么饿自己下楼去买一只大饼、一根油条,小区外过了那个桥有个菜场,一进去门口处就有家做这种早点的。”说完就把手机挂了。就留一个郭竞寒呆在另一头,真是怔了有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心里想着爸妈回来了,就一点都不疼我了。还叫我跑到菜市场里面买大饼油条,以前他哪里会这么对我

    接着,他就恨恨地拿来手边桌上那只面包袋子里面的一只面包,揭开透明塑料包装,咬了一口,再喝了一口之前煮好的、现在变温了的白开水。那袋子面包是他昨天晚上出这个老式小区外面一家面包房买的,买了一堆各式花样的面包回来准备长期抗战用。现在也没人给他煮一日三餐了,看来他也只能靠面包和外卖过日子了。而给他煮饭的人就住在对门,在他爸那个森然可怖的人的监控之下。这样的日子也不晓得哪一天能到头,一想到了这里,郭竞寒就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面包,把古志贤他爸给愈发恨上了。想着想着,念头又想到了古志贤他妈妈身上,昨天晚上打过一次照面,倒觉得他妈妈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很和气顺从,喜欢圆场,喜欢融浃的气氛。一想到了这个,郭竞寒咽下嘴里的食物,想着还好古志贤是继承了他妈妈的性格,要是性格跟他爸爸似的,那也太恐怖了。

    到了八点十几的时候,郭竞寒就已经扣准时间把车子开到了古志贤指定的那个地铁站口,在拐角的路边等着,现在他换了辆奥迪开,住在现在这个小区,老实说,开奥迪都有点太高档了,所以他也不敢开以前那辆,再加上现在这个小区里面没有车库可供出租,所有车都是露天停放的,他也就只能换辆次的开着。他出门前发了信息给古志贤,说他换车了,是辆黑色的奥迪,到时走到地铁口时别认不出他现在开的这辆。就快八点二十的时候,就由后视镜里面见古志贤来了,提着个公事包,一副正儿八经的都市上班族要赶着去搭地铁上班的样子,可是在这大毒日头下,看着竟然有点形神鬼祟。到底没什么心机,揣着“会情人”这桩心事,加上又天生有点胆小,那么想扮出一副如常的样子都扮不到那种十足的自然。一看就是心里面揣着事,有点紧张似的。

    一上了车,就催着郭竞寒快开车。郭竞寒还本想故作拖延,好叫他更加紧张一点,后又想想算了,别逗弄他逗弄出脾气来就完了,于是就轻踩油门,偏转车头将车开到了马路上。问“古志贤”古志贤朝车外头后面、旁边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等车子开远了一点了,快到一个红绿灯时,他才回过头来,应“嗯”郭竞寒接着问“你今年多大”古志贤“二十八。”郭竞寒又问“那我今年多大”古志贤“二十六。”郭竞寒说“那不就行了我怎么感觉我们像是在父母老师眼皮子底下早恋的一对初中生呢偷偷摸摸的。再说了,这年头初中生谈起恋爱来都不当他们自己是在早恋了,更何况你我这年纪。”古志贤这会儿有点静邃地只顾自己倚靠在座椅后背上,也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郭竞寒又问“我是第三者吗”古志贤都知道他要再接着讲些什么了,懒得答,不过也还是答了“不是。”郭竞寒又问“那你是吗”古志贤说“不知道。”郭竞寒一听,伸手去捏他脖子,说“皮痒。”又接着说“我们又都不是第三者,你怎么搞得像是在偷情一样,鬼鬼祟祟怕被人撞见。”

    古志贤这会儿过了好久,才答他“你说的我都知道。只不过,问题就是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说的那些个都不是问题,我说的这一个才是问题也只有这一个问题。别自欺欺人了,这问题就是存在。”郭竞寒听了,没有立即接碴,过了一会儿才说“反正在我那儿不是问题。”古志贤还偏过头去看了一下他,才说“我不知道你家里的状况,反正像我家那种特别守旧的老派家庭,这个就是问题。”顿了一顿,又很快接着说“你给我点时间。”郭竞寒忽然笑出来,问“还这么快加了一句给我点时间,是不是怕我不要你了才加了一句,想稳住我”古志贤也没看他,说了句“去死。”

    于是这一整个星期下来,这两人之间就是这样,明明不是初中生,却过得像是在父母老师眼皮子底下早恋的两个孩子;明明都不是第三者,却过得好像是在这世人眼里只能偷情的一对男女。

    这一周里,老古仍旧是对儿子一副恝然的态度,漠不关心,就像是这三年来惯有的那种漠然处之的态度,也没有主动说过话,他儿子跟他说点什么,顶多也就是点点头,或是摇摇头。其实有些话他不主动说,但都会通过古妈妈的嘴巴说给他儿子听。比方说,有一次古志贤没能一下班就赶回来吃晚饭,因为那次他要加班,在公司里拖延了一会儿,就打电话回去让他父母先吃晚饭,不用等他了。结果第二天早饭桌上,古妈妈就转转宛宛地说“志贤啊,以后最好晚饭都能回来跟爸爸妈妈一起吃。”古志贤当时愣住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想来也可笑,只听过还没上大学的孩子们才有门禁,比方说有些家长不许家里小孩超过十点还不回家。问题是他现在都二十八了,他家也像是给他上了门禁似的,竟还比初高中生的还夸张,人家的好歹还把时间定在了“十点”,他家的是“七点”,七点前必须回到家跟父母一起吃晚饭。说出去也是笑死人。

    这一周和父母同住的日子也不能说过得暗无天日,但总是多少带了点压抑。在这种压抑中,还催生出了一种饥渴,郭竞寒和古志贤只是就这么看着对方,竟然心中都能比往日焦渴上几分,就像是反叛期的青少年,越是压抑他们,要他们这样做不得、那样做不得,他们就越是想做。这么比譬可能不全然恰当,可是也差不多就是那么一个状况了。所以那一周到了近尾的时候,周四、周五那两天,他们办公室的那个里间可以说是一个“污秽”的地方。这个上司和下属间做的事情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只是古志贤还是没肯让郭竞寒做到最终那一步,而事实上郭竞寒也没有要求要跟他做到最后那一环节。是不是真枪实弹对于他来讲,现在也实在是无所谓了,因为现在和古秘书除了上班时间,就没有其他时间可以单独相处,也再没有过什么亲密的行为,那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利用”一下上班时间,那么什么样子的抚慰都是好的,多少都能缓解掉几分心头那种焦躁。

    到了这周末,周六一大早,古志贤催着古妈妈一起出门,要去菜场买些新鲜菜肉。古妈妈本来是要跟着走的,忽然想想又说不去了,要在家里看着稀饭锅,让本来看着火的老古陪着去,还说让老古顺道去看看小区外面那个小公园里面是不是还有教人打太极的,说有的话,以后早上就去那里锻炼身体,舒筋健骨。老古本来一脸不乐意,后来想想也行,顺道也看看那个小公园里面有没有人下棋、打牌,以后他没事时也可以去那里消闲。

    于是古志贤就跟着黑着脸的老古一起出门了,一路上连话都不敢说。他不说话,老古是根本没可能主动找话说的。两人间的气氛极其诡异,竟然就以这种极尽静默的相处状态一路走到了菜场,再进入菜场,再买了菜,再往回走进小公园,再在小公园里面检视一转,简直不知道这父子俩是怎么做到这样的,一路同行,却一言不发,完全无交流,却还都能死撑着一起走。古爸爸在小公园里发现真地还有个五十几岁的人在教人太极,好像不是三年前他们离开琛城前教小区里的人打太极的那个人,换了个人,但是这项目还是有的,不少退休的五、六十的老头老太都在早饭前,喝一杯水出门,练习半小时的太极,再走回家吃早饭。不过没看见下棋、打牌的,应该也还是有的,只是没到时间,这会儿还太早,谁没事会在常人吃早饭的时间出来公园里头下棋、打牌。

    老古在小公园里看了一转之后,就在前头走着,出了这个公园,而古志贤则两手各提一个塑料袋跟在他后面,弄得自己像是他家佣人一样。两人又这样无交流地走进了自家住的那个老旧小区,进去的走道两侧是停车位,古志贤看到郭竞寒那辆奥迪就停在右侧的一个车位上,车上落了几片叶子,心里就在想这人现在起了还是还睡着,也不知道这人早饭会吃些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照顾他三餐了,那天他跟自己说饿,还叫他去菜市场买大饼油条,后来他就再没跟自己讲过什么吃饭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解决的。

    古志贤就一路想着郭竞寒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起居问题,一路跟着他那个黑着脸的爸爸走进自家住的那幢楼房里,他爸在前,他在后,上了楼梯。都快到家那一层了,老古忽然想起来报纸没拿。自从他们搬回琛城住,他家就又恢复了订琛城日报,老一辈的人多数还是习惯看电视或是报纸上的新闻,不像年轻一辈的人会习惯在手机网上看新闻。所以他本是走在前头的,就折回,由古志贤身边下楼,去拿报纸,当然,也并没有交代一声,他自然是不觉得自己做事要对儿子有什么交代的。老古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家长作风,这倒也并不是针对大儿子才这样,这件事上今天换作是小儿子,他也还是这样。古志贤本来还不晓得自己爸爸又下楼去做什么,然后想想他应该就是下去看看报纸有没有拿,如果妈妈早上没下去拿,那他也好顺道拿上来,反正报箱的其中一把小钥匙跟他手上那把大门钥匙是串在一个钥匙圈上的。

    所以古志贤就站在原地等他爸一起上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干嘛不先回家里去,只是无意识地停在原处等他爸上来,也好一起回去。不一会儿,老古就上来了,一看自己儿子还傻傻地站在原来那级楼梯上等着自己,心里动了动,肚子里说了句傻子。然后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再多的变化,就继续朝上登来。古志贤见自己爸爸就快到跟前了,就转过身去,提着两个袋子要往上走。哪知也不晓得是不是步子没迈开,一个不当心就跘到了,整个人就向前跌去,还好两手下意识地撑在了楼梯上,不过膝盖可能磕得不轻,手也应该是擦破了皮的。这个小区老,楼老,楼道也老,就连楼梯的水泥看着都比别处的水泥要残破,楼梯那侧扶栏上的木柄上刷的红漆都剥落了不少,扶栏木柄下是细铁杆,那些铁杆基本上都生锈了,看着都是褐黄褐黄的。老古一看自己儿子摔倒了,想也没想就一手扶上了那侧扶栏的木柄,也不管那个木柄上头有没有木刺或是剥落的漆会扎手,这个扶栏基本也就是一个摆设,没人会去扶它,因为怕万一会扎了手,或是沾了那些剥落的漆粘在手心上,抠还要抠上半天才能清除。

    老古倾身向前,要将儿子往后搀。哪里知道儿子还没扶起来,上面自家对门那个门就开了,本来穿着一个拖鞋还挺有一副随兴样子的年轻人勾头朝楼梯下一看,忽然把脸一板,踏着拖鞋几步下了楼梯,一把揪起老古的上衣,往楼梯下狠命一推,一边还说“你有病啊在楼梯上还教训儿子,你看你把他踹的,膝盖都磕在这么利的水泥直角上头。”

    老古就这样滚下了楼梯,还好不是三百六十度地滚,而是被一推之后,一个踉跄,想拼命站住还是没站稳,再向后倒去,手也没抓着扶柄,仰着身体往下踩了几级楼梯,再一庇股跌坐在楼梯转角那一个平台上,肩膀和后背都撞在了转角那面与楼梯相对的墙上,还好头在下意识下向前勾着,就没有连头也撞上。

    古志贤往后一看,叫了声“爸”然后手上的塑料袋也没顾得上,就把手从那个两只塑料袋提手的那个洞里面挣脱出来,冲下楼梯就要去扶他爸,大塑料袋里面的一小袋排骨还散落了出来,还有几只土豆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滚到了老古身边。老古这会儿这狼狈样子,估计他是不会想让任何人见到的。

    他厉起眼来,朝上一看,倒是要看清楚哪只小崽子敢这么莫名其妙地推他。想起来这个住对门的就是那天上门来要料酒的那个人,再一细想他刚刚跟自己讲的话。这时儿子冲来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他不要,把儿子往旁边一推,自己爬了起来。问那个小崽子“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古志贤在一边拼命给那个只知道瞎搅和的郭竞寒使眼色,意思是叫他不要乱说话。郭竞寒正想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可是看到古志贤的眼色,就止住了,然后想了想,又喘上一口气,就要开口,想要好好说说这个对古志贤暴力的古爸爸,可古志贤抢在他头里,开口抢白“我刚才是自己跌的。”意思是要澄清事实,真地不关他爸的事。郭竞寒一听更气,这人是不是傻了,明明就是被他爸一脚踹了跌向前面,竟还要帮他爸爸说话。他就说“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你这样不行,他不论如何不能对你动手。”

    古志贤还要说些什么,老古就转了头跟他说“古志贤,你现在给我回家去呆着”古志贤低下头,准备捡那几只土豆、放回袋子里,然后也好提着袋子回家去。哪知老古说“现在家里,你房里去呆着”古志贤一听,连土豆也没捡,就向上溜回了家,再窜逃进了自己房间。

    、第章

    这一周也只是在周一时下过一场暴雨,之后的日子里基本上都是风景晴和的,连天稍阴一点的时候都不多见。在周六这一天就更是这样了,由这个楼道转角处的窗子望出去,云物韶朗,由那个窗口溜进来的风儿也是清轻的,搔在人身上还叫人觉得这样的天气热归热,但还是极可爱的。

    可毕竟已是六月里,像琛城这样的极南之地,已是相当热的了,把这又老又破的楼道上站着的对视着的像是两个仇人一般的一老一少的额角上都逼出了一层密汗。老的那个恨这少的刚刚不明就里把自己一把推了下楼,令自己那么狼狈地仰在那个转角平台上,丑态毕露,穷形极相,敢问世上哪里有这样恶毒的年轻人,不“怜贫惜老”也就罢了,还能冲下楼梯来一把把自己给推下楼。这年头的年轻人不是遇见老人都爱绕道走的吗就怕把老人蹭了后,他们一下诈倒在路上来讹钱。这个青年人倒好,非但不躲着点,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上前来明明白白地把人推下楼梯。而此时这个老古想到诈倒讹钱这种事上时,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刚那会儿有多傻,自己刚才那可不是使的诈,是被人搡下去的,那自己还一骨碌爬起来,傻不傻怎么也得叫这青年人赔些医药费,万一有些什么事呢于是老古又认真感受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筋骨,想找出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可惜,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老古忽然就有些懊恼自己平日里每日一杯的光明鲜奶是不是有点喝得太勤快了,以至于骨头太强健,现在想揪着这个不道的年轻人把原有事态给虚化扩展一下都没可能,于是老古就更是看这年轻人不顺眼。

    再有一个,老古忽然想起自己刚才那会儿是为的什么爬起来爬得那么快,那会儿跌坐在地上,他儿子冲下来扶他那片刻工夫,他倏地脑中想到眼前这小崽子一定跟他儿子有些什么问题,听听这小崽子说的那些话就觉得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他这会儿就觉得这小崽子,哪配和他家志贤在一起,呆久了一定能把志贤的性格给拐得有偏差。撇去志贤没办法和女人结婚生子、生活在一起这个问题不说,这个儿子是没有缺点的,打骂他,不给他好脸看,他还是知道要孝养双亲。别到时跟这种小崽子处久了,把整个性格都拐成坏的,就跟这人一样那就完了。于是老古认定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儿子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并且尝试带坏自己那个除了唯一的一个缺点之外简直就是完美的孝顺儿子,也因此,他就愈加地怒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而站在那截楼道稍高处的郭竞寒也在怒视着这个老头,他认定这老头刚刚踹了古志贤,使得古志贤的手和膝盖都受了损伤。并且他认定这个老头长期以来总是在给古志贤洗脑,令古志贤明明被打挨骂,也不敢声张。再加之这一个星期以来,他自古志贤父母到来之后,在那人心中就直接被降成二等公民的地位,那口气一直顺不上来,所以他就把全部的不快都算在了眼前这老头身上。

    这时候刚过了八点,楼道里更加地闷热了起来,空气里还有一点点带着那种像是铁锈受热后蒸发出来的那种很奇怪的生锈味道。这两人就这么仇视着对方,静默得很。

    而再几级楼梯上去,就是老古的家了。这家里面也静得很。大门这会儿是关着的,古志贤刚刚一路窜逃到大门前,就拿了裤子口袋里自己带着的那把大门钥匙开下门来,回家后,就把门关上了。当时他窜逃回家后,他妈妈听见那个开门的声响,以为是父子俩回来了。她本来是在厨房看着稀饭锅,并且还开手机上的听书软件来听说书的,在家里等了这么些工夫也不见那父子俩回来,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后,却只见到大儿子一人,还像是后面有恶狼在追似地没命地往房里跑。于是古家的关着的大门后面就站着一个古妈妈通过猫眼向外看去,猫眼的视角也有限,只能看到一个站在楼梯上的人的后背,所以她接下来就把耳朵贴在大门上,想听听门外楼道里的动静,可是不论如何她也是没有胆量把门打开去看看究竟的。而古志贤就呆在他自己那间房里,也把耳朵贴在他那个房间门上,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想听听爸爸回来了没有,他就觉得爸爸回来后他就完了。从某些方面来说,古志贤的这种胆小跟他妈妈是像极了,就看他们这种只敢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地听门外的动静,也死活不敢把门打开的样子就晓得了。

    楼道外都静默有一会儿了,老古大概是觉得就这么干瞪着也有点无聊,就准备说点什么劈头盖脸的训诫话,刚准备开口叱他,并且质问他和自己儿子有什么样的关系时,这时由上面一截楼道下来两个人,是两个可能才十九、二十的女孩,看样子或许是在这一片的商场里打工、做店员的小姑娘,既不像是在读书的,也不像是本城小姑娘的打扮,那应该是外地来这城里讨生活、打工的女孩,租住在这一片楼里的。她们两个经过他们这一老一少时,还奇怪地看了他们两眼,就继续结伴往楼梯下面走去了,应该是周六还需要上班,这会儿赶着去外面买份早餐吃了好去上班。

    老古忽然想到就这么在楼道里大声叱问,也不大好,别到时吵得这些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了他儿子的事情,以后在这楼里出出入入时肯定是要受不少眼神的打探与闲言闲语的。所以还好想到了这一层,他就也不好在这个地方发作了。只是他还是向上登了几级台阶,想问这年轻男人一些话,可是刚要问又止住了,想想算了,不想跟这种年轻人说话,有得问他,倒不如回家去问自己儿子,他儿子的性子他了解,基本上都不需要动用到家法,就什么都招出来了。他儿子由小到大也就在一件事上拧过,就是结婚成家那桩事,“家法”了好几回,他也没说在那桩事上顺从一下。

    老古本是提上来一口气要问话的,这会儿想着索性不问了,不想跟这年轻男人费什么唇舌,就把那口气由鼻子重重地呼出去了。绕过这个男人就朝家走去,哪知这男人倒反调转过身来扯住他“你回去要对他做什么”这老古被这么一问,又气上心口“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啊你跟他什么关系”

    郭竞寒也不理会他的问话,只是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打他,别怪我真对你不客气”老古倒这会儿气得有点想发笑了,说“你对我客气了吗我五十多了,你说推就把我推下楼。我明天就去体检,我骨头但凡有一条细缝,我都回来找你,有种你别搬家。”郭竞寒接碴“我才不搬,我还要看着你别叫你对他又动手了。像你这种会家暴的,我看就得多摔出几条缝来才好,省得你有劲了就去打孩子。”老古一听这话,气得举着一个食指指着他就说不出话来,然后猛吸了一口气“这还是一个晚辈说的话吗像你这种忤逆儿子,你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气死的。”老古也气得胡言乱语了起来,竟然还咒到别人家的父母死不死的那种不吉利话上面去了。郭竞寒耸耸肩“你别咒我爸,我爸心气平和,从不打人,活得好好的。”老古被气得不行,也不知是脑袋中哪根筋断了,在并没有得到这人亲口认定跟他儿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的情况下,他就仅凭着自己的直觉,出了绝招“那个是我儿子,他跟什么人来往全由我说了算。我最讨厌像你这样没大没小不守礼节规矩的年轻人。任由你跟我儿子在一起,一定也把他带得忤逆不孝。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儿子就算注定要跟男人在一起一辈子,也绝对不是跟你这样的在一起。”

    终于把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说得张口结舌,哑在原处,刚刚那么巧言善辨的人,这会儿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老古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神和表情因为自己那番话而起的变化,心中竟还升腾起一股快意,甚至有点幼稚地在想我叫你会说,这下被我找到死穴了。

    死穴就是古志贤。

    老古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向上登去,竟还带了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直到他开了自家大门,郭竞寒还怔在原处没有动弹。

    老古一开了自家大门,就发现了伏在大门上、想化身成拥有利耳的灵兽“谛听”的古妈妈,古妈妈之前光顾着听门外的动静,也没有顾得上看猫眼,还因为自己丈夫在楼道里跟人低声说的那些她也没有听得十分清楚的话而沉思了片刻,所以直到老古都拿钥匙开下门来,她还伏在那里忘记了要挪动。乍一见老古,她还有些尴尬。因为老古就在面前,她也不敢勾头出去看看楼道里的人。等老古进门后,把门关上了后,她才小心地问了问“老古,刚才那会儿跟谁说话呢”老古这会儿脾气还没完全下去,只说“你就别问了。”古妈妈这会儿也不敢再问了,就又想着进厨房熄了那文火,把熬得已极细腻的粥给端出来上桌,可是眼神中难免失望,老古想了想,就说“唉,一会儿吃了早饭,我们出去散步时拣个没人的地方说。”古妈妈一听,就应好,跟着就进厨房端粥锅去了。

    而这会儿伏在这家里房间门上的另一只“谛听”古志贤也听到了他爸爸回来了,吓得在房里转了起来。可是没想到他爸爸竟然没有一回到就过来敲他的房门,也没有马上来喝斥他,外面竟然就那么静悄悄的。过了能有十分钟之久,倒是他妈妈来敲他房门了,说“志贤啊,出来吃早饭。”

    古志贤害怕出去,害怕面对,他也不知道郭竞寒有没有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才想到要发信息过去跟郭竞寒对对口风,也是来不及了。于是他就开了房间门出去,低着头,在饭桌边坐了下来。他家地方小,自从他弟离家去俣城发展后,这家里用来吃饭的那张小的四方桌就被搬到了靠墙处,桌子的一边贴着墙放,另外余出三边出来,正好一个边上坐一个人。而这会儿,老古和古妈妈对坐着,古志贤就在对着墙的那一边坐了下来。低头只管喝稀饭,第一口就被烫了,被古妈妈抱怨“嗳呀,这小孩怎么回事粥刚舀的,不知道烫啊”老古哼了一声“他哪里还是吃早饭的心思,心里面成天也不知道装的点什么”古志贤咬了一口这早上由菜场带回来的油条,这会儿这油条都有点软了,他咬了一口,又接着再咬了一口。古妈妈看着,又不认同“怎么回事,油条空口吃怎么好吃,要跟白粥配了才好吃的。你别吃这么急。”说着就把她儿子那碗粥拿到跟前来用他那双筷子给顺着一个方向搅动起来,想让那碗粥快些凉到能入口的温度。

    这一顿早饭都吃完了,老古竟然一句话都没问没说。最后快吃完时还是古志贤想到,问他爸“爸,你刚刚有没有摔着,我们吃完饭去医院给骨头照照x光吧,别哪个地方裂缝了,那可不得了。”老古又哼了一声“我明天去照,有一条细缝我都回来找那个野蛮人”古志贤闷着不说话。等早饭后,他爸妈起身说要出去散散步,让他把锅碗碟都刷了。他就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然后当他还站在桌边时,他爸妈就已出了家里大门,他赶快放下碗筷,溜进房去给郭竞寒发信息,问他们刚才在外面都说了些什么。看到微信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讲话”,可是显示了半天这个状态,也不见语音发过来,他就回到厅里去把碗筷收了往厨房放。

    然后没有顾得上洗,就又回到了房间,发现了两条语音,点开来听,郭竞寒把刚刚在楼道里的事细述了一遍。古志贤干脆打电话过去“喂”郭竞寒说“你没事吧,膝盖磕得痛不痛,手上要不要紧”古志贤说“我没事。你怎么那么冲动呢刚刚真地是我自己磕的,我不是为帮着我爸说话才那么说的。我磕了后我爸要来把我搀起来的,结果被你推了下去。他就算看着硬朗,到底也五十多了,你怎么能这样呢”郭竞寒听了,就觉得这下完了。

    两人又趁工夫说了一会儿,古志贤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冲郭竞寒拼命讨伐,他其实也知道那人是为他好才这样,可惜整件事都办坏了。其实这事也真是的,一面是那个为他好才出手搡了他爸爸的人,一面是他那个都五十多了的爸爸被人亲手搡下了楼,哪一个都说不得、怪不得。在他爸被推下去后,他去扶他爸的那一刻,他也真是想冲着郭竞寒就吼“你有病啊,我爸这年纪哪经得起你这么推”接着再把那人好好骂一顿,可是想到他也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冲动,于是那时心里面也就不愿意将这人为自己好的那颗心给骂得如死灰一般。这么说来,他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些不孝的,郭竞寒做了这么一件大逆不道的可怕事,他竟然还是选择了偏向他,而没有为了他爸将他骂一顿。

    而两人挂了手机后,古志贤就去洗碗,而郭竞寒只能坐在床头无奈地想着些事。他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最不能得罪的人就被他如此神速地得罪了,打了照面后一个星期也没到,古志贤他爸就对自己说了“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儿子就算注定要跟男人在一起一辈子,也绝对不是跟你这样的在一起。”

    他觉得虽然与古秘书相处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虽然两人间关系也彼此确定了,看似由相处到变成恋人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却觉得像是经过了一段日炙风筛的苦旅,怎就这么焦心,怎就这么不顺。才刚跟那人有了一点恋情上的进展,才刚跟那人有了些许身体上的接触,霎时间就这么冒出来一对父母阻在他们的关系上。

    而在对门房子里正洗着碗的古志贤也有同样的感觉,很多事情一不来就都不来,整整三年了,什么都是空空的,感情也是空空的,这家里也是空空的;一来就又都挤着一块儿地来,才和那人相处了一个多月,才和他好在一起也不过一个星期,父母就也都搬回琛城来住了。他叹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只洗好的碗架在了晾碗架上。

    、第章

    古志贤刚洗完碗,走出厨房门时就听见自己房里的手机在响。他手上还沾了些水没抹干,回了房后急急地在房间书桌上抽了点纸把手上的水吸干后,就拿起手机一看,是郭竞寒打来的。他还想着不是刚通完话吗这会儿怎么又打了过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古志贤接起“喂”那头郭竞寒说“怎么办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下完了。”古志贤也不知道要回些什么,只说“你也不要担心了,事情都变成这样了。”郭竞寒问“哎你说我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增进一下感情”古志贤有点不给面子地哼笑出声“还增进感情,你在他心里早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了,他见到你不想撕你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增进感情。哪个让你那么冲动的”郭竞寒顿了一会儿,说“我还不是都为了你吗就怕你又被他打,我哪里知道他都已经不打你了。”他说完,又停了一会儿,提议“不如你干脆跟我走算了,就不要管你家里这茬子事了。我反正在他心里都已经完了。”古志贤也一愣,后又想想这人有些时候就是幼稚,想出哪出是哪出,就这么跟他走了,那以后和家里人要怎么办,就提醒他“不知道当初是哪个跟我说什么趁这机会修补修补家庭关系也好我看你不但没让我修复得成我家里这层关系,还尽会添堵,一上来就把我爸往楼下推。”郭竞寒也只能说“唉,我知道错了错了,你就别说这个了,你爸有什么软肋能让我利用利用的你不如直接告诉我,省得我自己去发现,那个费时,我也想快点让他放下成见,别计较刚刚那件事了。”古志贤认真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不幸的就是,我爸软硬不吃。”

    郭竞寒问“你确定还是你不会观察啊”郭竞寒觉得古志贤这个儿子做得真是失败,连父母的弱点都不会观察,那从小到大不就是会活得很累吗他想起自己和这古秘书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征服”古秘书靠的就是对他的观察与“利用”,他觉得人总是有弱点的,发现并掌握了,就会让很多事情变得容易许多。也因此,他才这么质疑地问道。古志贤听得很迷茫,反问“什么意思”郭竞寒一想到这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已被观察“利用”了整整一个多月,就有些尴尬与语塞,想着还是不要提及这种事情比较好,省得他以后总觉得自己对他不是真心的,总觉得他就是被观察利用的。于是郭竞寒也只好不问下去了。

    两人就着手机聊到了将近九点半,明明就住对门,眼下也不敢见面,还要用手机聊。直到古志贤听见大门被开下来的声响,就急忙跟那头打了声招呼,说“不说了,我爸妈回来了。”然后也没等那头回应,他就赶紧挂断了。

    挂了电话后,那头的郭竞寒就整整烦郁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本来之前八点钟那会儿,他拖沓着那双软底的拖鞋走出门时就是想出去小区外随便找个地方吃点早餐的,结果遇上了那么一件实在倒霉的事情,他转头回家之后就郁结在那里,又和古志贤通了两次电话,之后就依旧是郁结在那里,连早饭也忘了要吃,直到十点多快十一点时,他肚子实在饿了起来,就换了双鞋出门准备找个地方把早饭午饭一起解决了。

    大致是十二点多一些的时候,他就吃好饭又回到了现在这个住处,在房间里面只晓得踯躅,心里是想着要么下午就去找古志贤爸爸,也好带他去检查一下身体。可是一想到那老头一对着自己就端上的那张臭脸,就有些徘徊不进,怕这番好意人家根本就不领受。可转念想想,自己也不能总是这样不敢上前去,再不快些凑上去把早上那件恶劣事留下的坏印象给修补一下,那那种情绪在那老头心里面一经发酵再发酵,那自己真就永无见到光明的一日了,一定被那老头倾轧到最边缘的角落里呆着去。本来古志贤和他爸爸之间不和就是因为他爸爸不接受他是同志这件事情,郭竞寒说是说搬到这家人家对门来是为了阻止古爸爸对古志贤家暴的,可是到底也满怀希望盼着古爸爸能接受他儿子是同志这件事,因为一旦古爸爸接受了这件事,就会有一个双赢的局面,一方面他父子俩的关系会变好,一方面古志贤和他的关系也能被古家认可。可早上听他爸爸那话,他爸爸的意思就是他自己就算接受儿子是同志也不接受儿子和他在一起。这就叫人烦郁死了,别到最后古爸爸接受了儿子是同志,但却乐呵呵地看着自己儿子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而成天把他排挤打击得远远的。

    郭竞寒非常畏惧这种可能性,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就像是“临门一脚”时却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就那么绊住,又或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为人作嫁”的感觉难道不是吗他自己亲手将这古爸爸推到了一个接受儿子和男人在一起的状态,不过就是绝不接受儿子和他在一起罢了。那就像是他为古志贤和别的男人光明正大在一起铺好了路,而路铺完了就没他什么事了,因为那老头心里面认什么男人都绝不会承认他。

    他一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就觉得想都别想。

    于是索性也不原地顿足了,就走出了这间房子的大门,去对面敲门。古志贤那时正在厨房煮饭,是古妈妈开的门,一见到他来,脸上马上就端上了笑,想也没想,就想要把人往家里让。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古咳了一声,她也就不敢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了。这门却刚刚被让到一半,郭竞寒这时是已经由门外站上了古家玄关处的地板了,但还没有完全进门,这会儿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出去也不是。

    往前走不得,因为古妈妈也不继续给他让门了,而且坐客厅里那老头一脸的不快,正瞪着他;往后又退不得,因为他心里也急啊,急着想把这种恶劣关系修补修补。不过他顿了一会儿,他到底有些时候是皮厚的,对着古爸爸就说“伯伯,我早上把你失手推下去了,下午我就带你上医院看看吧。看一下也放心,阿姨也一起去,反正都是看骨头。”老古听了这话,都已经懒得去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老伴那被类风湿侵害的骨头也需要看一看了,只是这会儿见他短短一上午不到的时间里就改辕易辙、改口沓舌,不仅是态度转变了,就连做的事、说的话都变了,看来怕是早上那会儿这人和古志贤趁着他们外出散步的时候就互通了信息了。看这人这会儿低眉顺眼的样子,老古在心中只觉得“这种样子才是越看越好看”。于是老古把谱一摆,说“我下午有事,就先不去看了,也不用你这么好心。”

    这会儿,也有十二点半多了,古志贤的最后一道菜也煮完了,这道菜是用炖的,时间就拖得久了点,所以他家今天午饭开饭也开得晚。他熄了抽油烟机的风扇,端着那盘菜就出来了,一见郭竞寒在这里,脸色蹙变,手还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竟然连招呼也没打就径直走向靠墙的那张方桌,把菜摆了上去。跟着就只顾着站在桌子边上摆碗摆筷子,还有摆盘子,其实根本也是没什么好摆的,三碗米饭、两盘菜、一个汤碗的位置一早就摆好了,只要再把第三只盛菜的盘子往桌上摆就行了,再顶多就是需要把架在菜盘上的三双筷子给分别架到三只饭碗上,然而他就架这三双筷子竟然也架了许久,还把每个盘子又都挪动了一下位置,像是非要把它们摆得多么周正似的,完全就是在做些多余的功夫。而他又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在他的背后朝他看着,那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就令他手脚更不自在,也更加没有勇气转过头来确定一下别人是不是都在看着他,所以就只能继续这么盲目地把这桌上的锅碗瓢盆摆了又摆。

    这时,还是古妈妈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了,就小声地问了问“那谁,没吃饭呢吧正好,进来一起吃吧。”郭竞寒原本是想进去的,都这么长时间没吃过古志贤煮的东西了,老实说,还挺想念那种味道的,虽说刚吃过了一餐,但还是想着等下不如就少吃点也好。他这时也挺皮厚的,完全想不到什么礼数家教之类的,也想不到什么皮不皮厚的事情上面去,只是顺着那股熟悉的饭菜香味就想要往里走,可是嘴上还没来得及应好,坐在沙发上的老古就说“吃什么吃我们家只有三菜一汤,不够四个人吃。”说完,就转身向着方桌走去,准备要坐下来吃午饭。

    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古妈妈就很尴尬,而古志贤这时候鼓起勇气朝门口一看,对上郭竞寒的眼睛,意思是让他先回去。郭竞寒没有办法,只能跟古妈妈说“我其实刚吃过了,我先回去。下午不想去看,那就明天去,我今天先在医院约好熟人,明天直接就能去。”古妈妈见介于她老伴的压力是没有办法把人让进门来了,这会儿也只能满脸堆上笑把人送走,只希望这年轻人别走得太尴尬。

    郭竞寒回了对面房子之后,就往他自己房间里面的床上一躺,没想到这时候手机上收到他弟的一条信息。他弟郭竞逸跟他说“二哥,我这周五论文就交上去了,准备下周回去你那边玩。”

    郭竞寒的弟弟只小他两岁,今年也有二十四了,在澳洲那边大学的三年也念完了,不过又读了两年研究型的研究生,读的是比较文学。因为是研究型的研究生,就不用考试,只用帮着导师做课题以及写论文就行了。今年是他研究生的第二年,读完也就毕业了,按他的计划就是回来琛城自己家里的公司做撰稿。不过他还没有完全确定,只想着先回来看一转,如果不太喜欢琛城的环境,那就再回去澳洲,进杂志社做事。不过他父母是鼓励他回琛城去的,一个是因为到底是自己家的生意,想家里小孩都在一处做事,把生意壮大下去;再有一个,就是他父母不喜欢洋妞,希望小儿子回去琛城最终能找一个中国女人,而在澳洲那边的中国女人要么是从小长在那里的要么就是留学生,他们也不是很喜欢。郭家父母也是怪的,二儿子是同志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将来会领一个男人回来他们也没有太多在意,但就是一点接受不了,就是不接受洋人女人做媳妇,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郭竞寒回复他弟弟“好呀,回来吧,我腾出点时间来带你出去玩,只是离不开琛城,要是你想去别的城市看看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去了。”郭竞逸又发来一条“好的。我还没跟大姐说,你哪天顺便就帮我跟她说一下吧。我想她也是忙的,没时间理我。”郭竞寒回复“怎么可能没时间理你不过我到时顺便帮你说一声吧。你下周哪一天回来”郭竞逸回“不知道,机票还没买,应该是四、五或是六,到时买在哪天我再告诉你。”郭竞寒发过去“你行李多不多到时能自己打个的去名贤花园吗我叫人守在那里把钥匙给你,你自己进去就行了,就住那吧,离哪里都近。”郭静宜在名贤花园里有套房子,不过他们都不太去住,这次郭竞逸回来,郭竞寒想着就让他住进大姐那套房子里,因为离什么地方都近,会比较便利。

    郭家父母就是怪的,小儿子的名字和大女儿的名字音很像,当初他们爷爷不让起这个名字,说音这么像,以后在家里唤小孩都不方便,让把名字起成“郭竞业”,可是他们就是喜欢那个“逸”字,就非保留了这个名字。结果后来唤起小孩来真地不大方便,一个“静宜”,一个“竞逸”,稍微说得含糊点的话,小孩子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叫哪一个。于是后来郭家爷爷又提议了一次把名字换掉,结果郭爸郭妈还是不肯换,再然后就是在这个家里叫小孩时统一变成了“大姐”、“二哥”、“三弟”这样的称呼,不仅是三个小孩自己之间这样称呼,连他们爸爸妈妈也这样称呼他们。

    固执是一种“病”,很难改的。郭家这一家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固执,认定什么东西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都不太可能更换。

    郭竞逸早就很独立了,也没想着非让他二哥带他到处去玩,也没想着要他二哥接他机,他不大在意这些,他一个人可以弄得妥的,只是多少也能从他哥发的信息中感受到一些他哥的焦躁,就问“哥,你怎么了怎么有点焦虑工作上很烦”郭竞逸还想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加贺里面做事情,工作事务方面太过繁难,就直接导致了他哥现在的这种焦躁状态。

    郭竞寒一直是平躺在床上,两手往身体两旁一摊,而手机则握在左手里,一听到手机响他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把它举到眼前看两眼,再回复一下。他这下一听手机又响,知道肯定又是他弟发来的,就举起来看了一下,顿了好久,主要是懒得说话,懒得解释。不过他还是在间隔了能有五分钟之后回复过去了“哪啊。我喜欢一个人,刚追上,那人父母就回来了。那人的爸看我横竖是不顺眼。”郭竞逸一看这条信息,就回复“等等。你喜欢一个人,你准备喜欢多久刚追上,没听说你去勾搭人时还要用追这个词。”郭竞寒一看,差点气得不行,回复“中文学好了没我看你也别回来了,你那个比较文学是用英文念的,我觉得你的中文不行,当不了我们这里的撰稿。你就干脆还留在爸妈身边,写你的英文推理小说算了。”郭竞逸一看他哥好像生气了,就回复“你生气了”郭竞寒发过去“我能不生气吗你别不会说中国话就在那儿瞎说,到时候让你见到了他,你也胡说一气,我刚哄定他,被你一搅和,我又完了。”郭竞逸一看,回“呦,还挺认真的啊。”

    郭竞寒一看,还是气“别废话,我这边烦着呢。”郭竞逸问他“烦什么他爸怎么看你不顺眼了”郭竞寒把早上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郭竞逸当个笑话似的看完了,他自己在澳洲那头乐,一想到他哥的狼狈样就想笑。爱情可能真是扰人的,关心则乱,一向镇定的二哥这回竟然犯了这么一个冲动的错误。他也不知道要回复什么了,就索性比较切合实际地回复“哥,你别忘了你有钱,那么基本上什么都不会是问题。”

    、第章

    这天下午郭竞寒就联系了一家他熟悉的医院的院长,说明天要带两个人上他那里检查一下身体,再把古志贤爸妈的身体状况大概描述了一下,那边就回复说可以的。院长又不像科室的主任一样在周末时会被排班,他本人基本上都是固定在周末的两天双休的,这回为了这事,再得把班调一下,没办法,天大的人情都得卖,他女儿想走演艺这条路,像郭家这家子人还是得哄好的。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周日,早上九点半那会儿,郭竞寒就去对门敲门。哪知只有古妈妈一个人在家。古妈妈听见有人敲门,看了一下猫眼,把门开下来后,脸上又端上了笑,就是也不知道一开口要问门口这年轻人些什么,最后想了想,才问“找谁”郭竞寒说“阿姨,我来带你们上医院去检查身体啊。昨天说的,联系好人了。”古妈妈一想起来这个事,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嗳呀,那个,我家老古和我儿子一起去小公园了,老古吃了早饭后想出去公园里找人下棋,就让我儿子陪他去了。”

    郭竞寒一听,完了完了。心境马上灰懒了起来,灰懒中又夹着一些焦虑,他想着就知道那老头走那条路线了,这么快就跟儿子好起来了,还带他出去小公园里面下棋,古志贤那个傻子被他爸哄两下马上就能晕头转向的,再哄两下子估计他爸让他跟个什么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也就肯了。这老头真是可恶,这么快就来排挤我。明明说好了今天要带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的,竟然完全不给面子。

    他想着想着,就要转头向自己那户走去,因为那种被人刻意忽略排挤的不爽感觉在胸口一直萦绕不去,令他都忘了要跟古妈妈打声招呼再走。可是身体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被古妈妈一下子扯住了手臂,她对他说“我家老头子前脚刚去,估计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也不能回来。你进来坐坐呀,阿姨又不跟他似的是个黑面神。”郭竞寒被扯住了手臂,也停顿住了脚步,一转身就看到了古志贤他妈妈笑盈盈的脸,怎看怎叫人心神舒泰,令这几天以来饱受古爸爸一张晚娘脸凌虐心灵的郭竞寒一下子像见到了亲人似的,想也没想就跟着古妈妈往她家里走了。

    古妈妈握着他的一侧手臂,要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就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她自己也倒了一杯,也坐了下来,然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在家里有老古在,他不提起这个事,我也不敢问。”郭竞寒说“阿姨,我叫郭竞寒,竞是竞赛的竞,寒是寒冷的寒。”古妈妈听了,客套地说“嗯,好名字。”然后她喝了一口她杯子里还没有完全泡开、颜色还极浅淡的茶,又问“你跟志贤认识多久啦你们是不是”郭竞寒说“认识很久了,不过好了还没有多久。”郭竞寒怕说他跟古志贤才认识两个月不到,这样说出去不大有说服力,会让古妈妈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就稍微编派了一下,说他们已认识很久了,只不过好在一起并没有太长时间。这么说起码听上去好听一些,而且就算以后被发现话对不上,那他就说他和古志贤在一家公司,都注意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真正有交集罢了,那也算是他单方面认识古志贤很久了。

    古妈妈一听,就问“你跟我儿子性格合吗相处得开不开心”这个妈妈还是很靠谱的,第一件事只想到要问他们处得开不开心,其实什么外部条件真地都是其次,性格合、相处得开心才是最重要,在一起不开心的话,那么谈什么都是白搭。郭竞寒赶紧点头“开心的,很开心。”古妈妈一看也不像是假的,也笑了,只说“开心就好,开心就好。”郭竞寒转头看着古妈妈,说“阿姨,你是理解他的吗”古妈妈倒愣住了,仿佛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似的,只是又喝了一口茶,说“我理解不了。”然后顿住了,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原谅阿姨,阿姨老了,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们这回事。”这话也没什么笑点,可是古妈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竟然笑了出来,说“如果我们家志贤是个女儿,我就能理解他为什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又高又帅。”郭竞寒说“你家志贤不是女儿,如果是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喜欢他了。”古妈妈又笑“行了行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好像绕口令一样的了。我们理不理解无所谓,最主要你们能处得下去就好。”

    跟着,古妈妈又问“你是干什么的今年多大啊”有些事情,还是要问一问的。郭竞寒一被问到这个,忽然就想到昨天他弟跟他讲的“有钱无事不能”一说,就在想着要不要跟古妈妈说他是她儿子的老板,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虽然人人都爱钱,可是绝大部分工薪阶层和他们这种有钱人相处在一起是会有压力的,告诉他们你有钱,他们反而会开始疏远你。就心理上来讲,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与他们自己同一阶层的人相处在一起,因为会更加自在。就比方说,去救助站做义工,如果要照顾到救助站里的那些人的心理,那就不可以穿什么名贵的衣服进去,而应该换上t恤牛仔裤进去。因为“阶层”这个词在哪里都是非常敏感的,郭竞寒觉得就算古妈妈以后要知道他是有钱人,也是由她自己儿子口里知道,这样好像会更易让她接受一些,而不是由自己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试想他如果直接说,我是你儿子的上司,你儿子所在的公司是我家的。这么说完,似乎任谁做当事人,听着都觉得有些不舒服,然后就会言语不自然起来,也会想很多。

    于是郭竞寒就回她“我是志贤的同事啊,我们一间公司里面做事。”也可以算是“同事”的吧。古妈妈一听,就说“一间公司好啊,只是你们平时相处会不会不方便,你也知道公司里面人多眼杂,会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郭竞寒想着早传开了,只是没人敢说什么闲言闲语罢了。但他说“阿姨放心,我们很小心的。低调得很。”古妈妈一听是低调的,也就放心了,毕竟怕她儿子被人议论会受不了那个压力,可是她也不好明摆地说什么“低调点,你们一定要小心啊”这类的话,所以她就只是简单带过“哦,这样啊。”

    古妈妈跟小郭说“小郭啊,你别担心我们家老古,他就是表面上对你那样,其实我看他那天跟我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不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我想你也知道,我们家老古以前老是反对志贤这方面的事,现在我觉得他是好点了,起码我看他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要担心,他表面上给你点气受,你就忍着他点,他那个人要威风,你看我们家哪个人对他不是低声下气的我小儿子长得又高又壮,在他面前也还是得那样,你反正见到他有什么就只管忍忍就好了。”

    郭竞寒一听,之前心头那种黯淡就这样散去了,寒灰更然,又获生机。一股喜气在胸腔里喷薄上涌,挡都挡不下来。他直点头“我忍我忍。”

    这两人聊天聊到了快十一点,郭竞寒先起身要回去了,回去之前还问古妈妈要不要下午去看看骨头。古妈妈说她得等她老伴回来后问问他再说。下午的时候,还是古妈妈去敲的他那户的门,问两点去医院可不可以,他说好。下午两点时,他们就一起去了医院,古志贤和这人以及自己爸妈一起去医院,全程都感觉怪怪的。而老古虽然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不过还是依旧摆谱。所以这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表面上完全没有进展,但又隐约间有些暗暗的进展,总之一切都很微妙。旁人很难看出这种微妙的变化,就连当局者之一的古志贤都看不出这种微妙的变化,只知道身在其中,横竖都不大自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而另几个当局者心里面虽然比古志贤清楚明晤许多,可是也并没有十分明了眼前这种状态。

    这周日就在这种微妙中度过了,到了周一早上,古志贤竟然一早上起来煮午饭的菜,古妈妈奇怪,问他怎么公司里吃不了饭了。他含含糊糊地说他公司里的饭菜这几天有点热气上火,他想在家里煮点带过去。古妈妈在他背后偷偷笑,也就不管他了,留了一整个厨房给他用,省得他煮饭都煮得不自在。

    他这天带了两只饭盒出门。还是和郭竞寒约在地铁口的转角处等,他上了车,郭竞寒就注意到他手里拎的深咖啡色的饭盒包,问“你带饭”古志贤点点头,说“是啊。”郭竞寒一听,眯起了眼,严肃地问“那有没有煮我的份”古志贤看了他一眼,说“煮了,两只饭盒。”郭竞寒说“这才像话。”说完,就偏转车头,将车开到了路上。

    古志贤一去到公司,就将饭盒放进了二十五层茶水间的冰箱里。出茶水间前,还又再看了一眼这个茶水间里唯一一盆“盆栽”捕蝇草。本来这盆捕蝇草是买来做道具的,用完了后对剧组也没有用了,也没人要,最后就变成了这个茶水间的盆栽,变成是制作部a组的秘书古志贤的一个责任。古志贤也没有养过捕蝇草,只能在网上查了点资料,学着照顾它。结果这盆捕蝇草光是每个小蝇夹被他养大了一圈,绿得翳翳的,可就是蝇夹的内侧养不红,非但不变红,也到了时节开不了花,像现在这个时节,它早该开上几朵花了,可是这盆就是不开。古志贤就老是抱怨这个二十五层太高层,而且又是密闭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株草夹不到东西吃,所以营养不良。之前和郭竞寒住在兆康庭时,那时古志贤还没有回公司上班,只是在郭竞寒家里做事情,仅是来公司上下班打卡以及拿些东西回去做,有一次古志贤就提议说拿这盆草回他家里去养,哪里知道他说什么,养什么养,丑死了,这玩艺也能当盆栽养在家里吗那时候古志贤也只能放弃。但他现在忽然想起自己跟父母住在一起了,倒是可以拿回自己家里去养,反正妈妈在家,也能帮着照顾一下。而且他家住在三楼,又不是密闭的,阳光也不错,那么这株捕蝇草应该不怕没有口粮。

    他这会儿又再给它浇了点水,想着不如今晚就拿回家里去,反正也有郭竞寒的车可以搭。

    到了午餐时间,这两个人都没有下楼去食堂吃,而是坐进了茶水间,茶水间里有微波炉,古志贤把饭盒拿出来微波了一下,取出后,他想了想,还是提出说不如回办公室吃吧,因为如果有同事也是正好今天自己带了午餐过来,也要用茶水间,那遇上了的话就会有点尴尬。郭竞寒就偏说,就在这里吃,有什么尴尬的。于是两人就就着茶水间的小圆台一起吃起了午餐。

    郭竞寒刚吃一口,就觉得唉,就是这个味道。他想起来问“今天怎么想到给我做午饭”古志贤把嘴里的食物嚼了咽下,回答他“你前天要进门又被我爸挡着时,我不是回头看你了吗”郭竞寒皱了下眉头,想起来了,说“嗯。”古志贤说“我就觉得你对那一桌子住家饭菜充满了一种渴望。想想你应该吃了很久外卖了吧,所以今天不就煮了带来喽。”郭竞寒嚼了两口排骨,咽下,口有盈味,望着古志贤,古志贤被看得莫名其妙,有点恶心,抖了抖,低下头,继续吃饭。而郭竞寒没理会他的“冷漠”,还是看他看得一副“春风十里不如你”的样子。古志贤受不了了,抬头叫他别恶心了,快点吃饭。

    吃完饭后,古志贤把玻璃饭盒顺手洗了,抹干后再装进饭盒包里,要往办公室拎,怕如果放在茶水间的话,晚上回家时会不记得拿。刚要提着饭盒包出茶水间,忽然记起他那盆营养不良的捕蝇草,就把那个盆儿也一道捧着。郭竞寒不解,想着他拿那玩艺是要干嘛,就问他“你捧着它干嘛”古志贤一低头,看了看这一株“盆栽”,说“哦,我把小捕带回家养。我妈在家,而且三楼应该有些苍蝇、小虫的飞一飞,它也不用担心没肉吃。”郭竞寒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说“你怎么跟什么都能处出感情来呢还小捕,起什么名字啊”古志贤心里叽咕我跟你都能处出感情来了,我跟什么还处不出感情来呢

    郭竞寒本来是正走着的,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就停下来,也扯住古志贤。古志贤不知道他要干嘛,就停在那里等他说,他问“不对啊,你给一盆这什么吃苍蝇的草都起了一个那么亲近的名字。那我呢你怎么从来没有给我什么总是不是叫我全名,就是不叫名字直接就说话。”古志贤一听,觉得这个哪里是问题,两个男人还不就这样。于是只耸耸肩,继续往前走,郭竞寒不让,扯住他,好像非要他给一个说法似的。他只能又停下来,转过身,说“要叫什么啊太恶心的称呼叫不出口。”郭竞寒对他附耳说了几个选择,叫他可以随意挑一个。他听得脸都红了,只甩了他一句“恶心死了。”就转身走了,这回郭竞寒扯也扯不住。

    、第章

    这天下午,郭竞寒收到他家三弟郭竞逸的信息,说是机票已买好,买在了这周四,他算了一下时间,可能晚上九点多时能打的到名贤花园,大概在那个时候之前就让人守在那里把进家门的钥匙给他就行了。郭竞寒回复说没有问题,之后就把事情交给了他姐的司机去办。

    可是郭竞寒又想了一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古志贤他三弟要回来玩一阵子。他心中也是有顾忌的,因为他弟之前跟他发信息时说话没有太注意,他怕他弟到时如果见到了古志贤也乱说话,把他当年在澳洲时的前尘影事也不小心提起,那他真就没有办法自救了。虽说他在澳洲时的往事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也还不就是那些过往,跟回来琛城后在加贺发生的那些事也差不多,可是毕竟让古志贤知道了不好。那块木头已经因为他在加贺时发生的那些事对他的印象不大好了,现在要是知道他在大学时就已有些玩劣的过往,肯定又要气一阵子,多少都会在心中介意起来的。加上现在古志贤他爸爸在,那老头一旦怂恿起儿子来,说不要跟他这种人在一起,古志贤那人说不定真就听从了。

    郭竞寒不是不相信他弟的说话水平,或许也只是真地在意现在跟古秘书的关系。其实根本也道不明为什么会有这一份紧张,又或许是心里认为古秘书是最有可能主动甩了他的人。古秘书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性,他也不再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所以他才会有这么一种紧张与在意。或许是这样的。

    郭竞寒知道郭竞逸以前是那种翩翩公子型的人,言语有度,分寸极好。可是这两年自他回来琛城这边后,兄弟俩聚少离多,对这弟弟也不能完全了解,也不知这个三弟有没有什么变化,说不定这两年学文反倒学得言辞鄙俗起来了。真是有可能的,文科男生有两类,一类是文人,风雅有致,一类是奇葩,是学文学到最后物极必反、走火入魔之后的结果,就是变得极贫,能说的、不能说的,都爱说出口、分析一番,就像夏日暗夜里绕在耳边的一只蚊子,死挥都挥不去,反反复复地滋扰摧残别人渴求平静的心。

    郭竞寒觉得自己弟弟毕竟是“大家公子”,应该再堕落也不至于把自己堕落成一个脑中辞藻、信息量堆砌狠了之后无处发泄、只能拼命地说很多话来得哗众取宠、引人瞩目、显摆才能、除此之外就别无长才的奇葩,但是,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不想让弟弟见古志贤。除非他弟以后定下来要回加贺做事了,那他再好好跟他弟说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之后再让他接触到古秘书那人。

    郭竞寒问郭竞逸回来之后有什么安排,郭竞逸说回程的机票也还没有买,初步定下来是呆上两周左右。说回来后他自己也有些安排,可能先去洋城见一下以前同校的校友,然后再回琛城找他吃两顿饭,再有的可能就是去香港那边找朋友,然后可能和那边朋友一起去日本玩,反正他们的护照去日本都是免签的,之前说好要一起去日本玩的,如果这次碰上了,又都有兴致的话,那就临时起意一起去一趟,玩三、四天。

    郭竞寒一看他自己把行程排得这么满,那他也不用为这三弟操什么心了,就“哦”了一声,也没下文了,本来还担心这三弟会要他陪着去这去那,而古秘书就在身边,谁会想放下恋人不陪,去陪自己弟弟那现在看他弟自己节目这么多,他也就正好乐得清闲。

    他没有下文了之后,他弟反倒主动提起“你喜欢的那人要一起约出来吃一顿饭吗好想见识一下。”他严整声色,否决了“不行。”他弟一看,竟这么决绝,心中怏怏,回“怎么了一起吃顿饭而已,我又不会乱说话。”他依旧决绝“这次不行。”他也想着等很多事情更稳定一些了再说什么一起吃饭的事,总之这回就算了吧,别到时平添出几重事端来。

    郭竞逸简直难以相信这哥哥就这么一句话把他推得远远的。

    郭竞寒这头放下了手机,想着他弟也就回来两周,也才要约自己吃两顿饭,而古秘书又有家人要陪,那当然是也不要告诉古秘书关于他弟回来的事更加好。因为一个是他弟这次回来也不用占用他太多的时间,那就没必要对古秘书交代得那么清楚;再有一个,就是他也怕古秘书会想得太多,比方说他家人回来了,都不带他去见他家里人,不要到时候心里面觉得他是因为不想承认他们的关系才不带他去见他的家里人。那这样的话,到时候就会有很多的误会,太纷乱了,郭竞寒不想给自己添乱,就想着还是别跟古秘书提这件事了。

    于是之后的这一周,郭监制又跟古秘书过上了在办公室里“偷情”、一回到家中就在古家父母眼皮子底下正儿八经的日子。其间,郭监制还被古妈妈叫到他们家里吃过一回晚饭,古妈妈以邻舍比里的总要往来热络一番为由“坚邀”郭监制过去,郭监制当然也只以“这怎么好意思呢”假惺惺地推拒了那么一下子就接受了下来、过去对门吃晚饭去了。老古依旧脸黑,可是也算是比之前要好多了,还端起架子问了些盘查对方根底的话,郭监制被问了后,也只是有所保留地回答了一些,所幸老古问得也不多。

    郭监制与古秘书他家合家吃了那顿晚饭之后,心里幸福感马上就上升了。马上也就不见外了,以邻舍比里的总要往来热络一番为由给古爸古妈买了不少东西,所买的东西也都他观察所得,投其所好,恪尽他必须要讨好对方父母的“本分”。

    这一周他过得极有幸福感,甚至都忘了自己弟弟都要回来了这一桩事。直到周四晚时他收到他弟的信息、说他已到名贤花园了,他才想起来他弟跟他说好这周四要回来的,还好一早安排了人在那个时段候在那个小区里、要把钥匙给他弟,否则他弟晚上一到了还没办法进门去。

    自周四晚收到他弟信息后,到周五,还有整个周末,他弟都没再给他发过信息,而他也完全把他弟抛诸脑后,只当没这回事。其实郭竞逸回来之后就去洋城探朋友去了,他那边的朋友招待他玩了两天。他自己是有节目的,可也完全没想到他会被他哥这么忽略,还好是并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他哥就只当是没他这回事,估计心里多少要不快活上一阵子的。毕竟是兄弟,也没见哪家兄弟像他哥这样的,只知道围着他的情人转,而把自己弟弟都不知道扫到了哪处角落里。

    而古志贤这阵子见他和郭竞寒的关系像是得到了家里人的认可,竟然胆子也大了一点起来。以前他因为层层顾忌,又顾忌他家里人的看法,也顾忌旁人的看法,就总是很拘束,也放不开,现在一看,连家里面的人都像是默许了他和郭竞寒两人来往了,他就觉得好像这是一段得到家人祝福的关系,也有人给他撑腰了,也就不像以前顾忌得那么多,对着郭竞寒就难免柔情蜜意了起来。不像以往,总是“唉,你别这样”又或是“你别那样”的。现在那“色胚”要怎样他都觉得也还好,反正关系也是要发展下去的。只是郭竞寒也不知是不是之前那段时间被养成的习惯,倒也并没有什么过份的要求。

    他一柔情蜜意了起来,那还了得,简直比古代那种老爷新进娶回家的小妾还更使得解数,看似还淳返素的做法,没什么花头,可是浑身都是套路,还套得很自然。郭监制知道古秘书尽在玩些花样,可也乐在其中,难得古秘书肯跟他玩。于是他就酣湎在这一种带着不少浪荡气息的只属于他和古秘书二人的“办公室氛围”中,极尽流连,不知厌足。这个时候,可能问他他弟叫什么名字,他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被自己哥哥直接忽略成比一粒微尘还要渺小的郭竞逸在周一早上给他哥发了信息,说中午约出来吃饭吧。郭竞寒收到了信息,还问他“去哪儿吃呢”这话问得也是,一听就没什么诚意,哪里有他这样当哥哥的。本来做哥哥的一收到这样的信息,不是应该一想到与自家弟弟久别重逢,就应赶忙张罗着订最好最有特色的餐厅的位子,然后带自己弟弟一起去好好聚一番的吗哪还像他这样,还问什么“去哪儿吃呢”。他弟对琛城根本就不是很熟,他竟然还要问他弟。

    郭竞逸一遇上这样的简直魂不守舍的哥哥,也是头疼了起来,想着唉,他也是没时间理我的了,他估计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个什么喜欢的人,还不肯让我见。保护得这么紧,我见了又怎样,又不会口没遮拦。他想了一想,不如就约他哥在他们家公司附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最重要是聚一聚。

    他其实后来也给他姐发过信息,说他要回来。他姐就跟他说她去别省开会,要到这周末才回,让他先跟他二哥聚,周末时再和他二哥一起去她家吃饭。当时他姐还说她忙,叫他转达一下他二哥,说周末时一起去她家里面吃饭。他却也还并没有转达,因为他觉得他只要转达了,他哥就有可能说那就别聚了,周末反正还要一起去大姐家里吃饭。

    郭竞逸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说就随便在公司附近哪家餐厅吃点什么就行了,聚一聚就好。郭竞寒一看,正中己怀,当成是工作午餐吃一顿就行,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下午回来后还能继续跟古秘书浓情蜜意。就回复“好,去利兹餐厅吧,你订位,自己导航找餐厅方位。”郭竞逸看了后扶额沉痛,心中只有“凉薄”这个词可以形容眼下他的二哥,早知道那天就不调笑他二哥了,说了些什么有的没有的有如“你准备喜欢他多久”“他也要追吗”这类的话,说完之后,直接现在就被打压了。

    郭竞寒放下手机,问里间的古志贤“你今天中午在哪吃”古志贤问“怎么了”他说“我要和人约了谈公事。”古志贤说“哦,我自己吃食堂。要不要帮你订位”他答“不用了,那一方订台。”古志贤应了声“哦”,就低头整理起文档来。

    、第章

    到了约摸十二点时,郭竞寒就收到了他弟发来的“已到”信息,接着就下楼去了。古志贤对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疑心,根本就想不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他说了是约好了人吃公务午餐,那就是约好了人吃公务午餐,根本也想不到要查一下或是盯梢这样的事情上去。

    他本来也取出了餐券要去二十层的员工餐厅吃午餐的,哪里知道文强竟然约他一起出去吃饭,还神秘地说什么有事情要问他。他也不晓得文强能有些什么事情问他,文强这人忙起来没日没夜的,除了有要紧的公事要谈才会约人出去外面的餐厅吃午餐,别的时候都是让秘书斯曼打包员工餐厅里的饭上去给他吃的。这回竟然说什么有事情要问他,弄得他还有点紧张,想着不会是文强要盘问他跟郭监制之间的事情了吧,这事情也不是说完全无法对人言,只是霎时间要他对文强说明白、坦白出口,也是有些为难他的。他的这些事情,文强都不知道,他也有些担心就这样跟文强坦白了他的性向,会不会一下子叫文强心理上接受不了,因为太过于突然。

    古志贤也因此怀抱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复了文强,然后去文强那组b组所在的二十四层等他一起下楼去。文强的秘书斯曼帮他们在利兹餐厅订了位子,两人直接去就行了。一路上,文强根本也不说什么,弄得古志贤,更加心焦,觉得这人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话要说,才约他在外边餐厅一边吃一边说的,否则为什么不在员工餐厅里面约了一起吃饭、边吃边说,为什么不在路上就先讲起来呢。古志贤僵硬地偏转头去看了文强一眼,见他脸上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他就慌乱地把头一回,又朝前看去了,跟着就低着头走路,不想让路人都见着他一副眉留目乱、神色不安的模样。

    这段去利兹餐厅的路程也没有多远,古志贤却像是走了许久才到似的。他跟着文强进了餐厅,被领位的服务生带着朝他们的位子那里走去。他们的位子在一进餐厅门直走下去比较接近尽头处的地方,古志贤走着时,随意地朝餐厅左侧看了一眼,就发现郭竞寒并排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两人都是面朝着墙。他认得郭竞寒的背影,而另一个男人的背影是哪个的他又辨别不出。这让他一下子忘了之前心里那种仿佛就要被文强盘查的慌乱,而陡然变得爽然若失了起来。因为单是看那个男人和郭竞寒的背影,就能感觉得出来他们应该是很熟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在给郭竞寒看他手机上面的一些东西,郭竞寒好像也没有表现得多么热情,而那男人则好像要热络不少,看着看着,那男人还一条胳膊横搁到郭竞寒肩上,而郭竞寒不一会儿,还有些不耐烦地想甩开那条胳膊。

    一时间,古志贤也弄不清楚这个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弄不清楚郭竞寒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是不是真是像他说是这只是一顿公务午餐,只不过这个与他相约了吃公务午餐的男人其实跟他过去是有一腿的,这会儿这男人有意还来勾搭勾搭他,只是他已经不太想了。又或是这本来就不是一顿公务午餐,他就是刻意来会一下他过往交过的一个男朋友。还或许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他过往交过的男朋友,而是他现在就交往着的

    可是也不对啊,他现在倒真是天天陪着自己的,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去花精力在别人身上。而且他对自己的那种感情,真是用感觉也就能感觉得出来的。古志贤这会儿觉得他不能相信郭竞寒对自己是假的,他觉得自己直觉是不会错的。那一定就是这个男人企图现在又来勾引郭竞寒,一想到这个,古志贤心里就是一阵酸味,直想走上去一把将那男人推开,真是烦死了,不知道那人现在有男朋友了吗还要上来勾搭。又或是都已经知道那人已有男朋友了,还是要勾搭那么的话,就更是无耻

    古志贤这会儿心里又气又酸,又一次偏头看过去,发现郭竞寒又一次甩开了那个男人的胳膊,于是他就更认定心里面的判定。直到都与文强入座了,他心里面还是纠缠着那一股又气又酸的味道。文强一与他对坐,就着那个角度,就看到了他脸上所现出来的颜色,简直五颜六色,乱得很,文强还努力辨别了一会儿他的这些形迹,发现根本读不懂,于是也只能作罢,叫了他一声“喂,小贤。你怎么了”古志贤一下回过神来,顿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你你难得啊,还约我出来吃饭,有什么要问的”关文强一看要切入正题了,就还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凑近古志贤,小声问“你之前有几回去我弟那里看他时,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古志贤一听是问关于他弟文伟的,倒也放心了一些,可是也不晓得他到底要问什么,就说“没有不对劲啊。怎么了”关文强又说“我发现也不叫发现吧,我就觉得我弟好像跟男人在交往。”古志贤一听,原来是要问这个,只好回答说“是吗你怎么发现的”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文强说他弟上周日、也就是昨天来找他,本来他忙,不想收留他弟的,可是他弟还非赖了下来。然后他下午时又去公司了,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家,一回来才发现原来文伟喝醉了。还胡言乱语地说什么“有色狼”,当时文强有些奇怪,觉得男孩子哪里会说什么“有色狼”,然后就听他又在那里胡说着些什么,有些听得明白,有些又听不明白,只知道听得明白的那些,反正越听越不对劲。那时候他就想翻查他弟手机的,可是又不知道密码,进不去,却正好有条信息在锁屏状态下显示了出来,名字是阿楠,说“伟仔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昨天没忍住。”

    文强就不明白了,阿楠这个名字也可以说是可男可女的,可是他又或是她到底什么没忍住。过了一会儿,那个叫阿楠的又发了一条“伟仔,我没有成天都想对你对那种事,我也没说非得喜欢男生或是女生,我也只是就喜欢你而已啊。”

    古志贤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没有办法跟文强说,这样的事情还是得他弟亲口对他说比较好,否则就会变成是古志贤嘴巴不牢、随意泄密了似的。

    只是古志贤不知道的是,满嘴老司机的伟仔其实根本在那种事上也是小菜鸟一只,之前根本就没跟他的什么“历任”男朋友做过,在他贤哥面前夸口说出的什么和第一任怎么怎么了、和第二任怎么怎么了,全都是他瞎编的。在那件事情上,他简直是比他贤哥还要惧怕,皇皇不安得要命,一被他之前那两个男朋友碰,就马上像是要晕过去了似的,那两个男人跟他分手也有这一层原因在。上周六时,他和阿楠在家里一起喝啤酒、看文艺电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啤酒喝多了也会醉人,文艺电影看久了也能情色起来。于是他醉了,而阿楠则色了起来。再然后,也只是满嘴老司机、而实则从未人伦过的伟仔就此“长大了”。可是经历了那事,也不能代表他真就长大了、心智成熟起来了,所以第二早就哭了起来,把阿楠赶了出去。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他还是想不通,想不通平时好好的阿楠怎么那样,都不打招呼就直接那样了。他平时是有意无意地勾引勾引阿楠,心里也知道阿楠喜欢他,可是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跟阿楠发展到那一步啊,他只是单纯地想勾引勾引阿楠而已,谁也没让他来真的啊。他还想先只是勾引上一年、两年再说呢。

    伟仔就是这样,总有些幼稚,心思也没有多么成熟,总喜欢没事时勾引一下喜欢自己的人,可是当那人真对他做了什么事之后,就又开始“哭天抢地”起来,好像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一样,都是因为别人色,对他有非分之想,而全然忘却他自己平时没事时总有那种勾引人的习惯。他一想不通,就想要过境去找哥哥们,可是一想到贤哥现在有伴了,又跟父母住一起,也就只好去找他亲大哥,反正他亲大哥常常不在家,也好借他住处用一用,作休息出逃的地方逃离那个色狼阿楠。

    现在文强跟古志贤说文伟这事,古志贤是绝不能先透露些什么的,否则到时候伟仔一定不再信任他了。他也只能宽慰文强两句“我看伟仔好好的,没什么事啊。要么我今天或是明天就问问他,看看他怎么说。”文强一听,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小贤说要帮他问就好,有些事情亲大哥倒反问不出口,有时就算问出口了,弟弟也是要防着他不告诉他的,反不如小贤去问,还能多得到些真讯息。

    两人各揣着心事,这一顿饭都吃得有些无味,古志贤是想着郭竞寒跟刚才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而关文强则想着他小弟不知是不是和男人在交往,又或是被男人性骚扰了。

    也正因为口中饭菜吃得无味,这两人比郭家兄弟晚进餐厅的,反而是比他们更早离开。他们离开那时,郭竞寒还正面朝墙看着他弟让他看的一组在洋城拍的照片,并且又一次不耐烦地甩开他弟的胳膊。

    等到郭竞寒回公司时,是一点半。他弟好不容易跟他聚一次,也不能说一顿午餐吃得太过匆忙,所以他也没赶着一点时准时回公司。回来后,他就找古秘书,一看古秘书脸上神色有点不大对劲,一会儿惘惘的,一会儿又带上一种怒意,都不知道他怎么了,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晚回来半个小时、没有提前跟他说,所以他才不高兴。

    看他那样,一时间,郭竞寒还有点不敢去惹。只能打了声招呼后就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做起了事情。这个办公室在这个下午竟然是这样的寂寞,也是难得的,这两周以来的火热,久久都消退不了,这回却难得来了一次寂寞无声。

    哪知到了三点那会儿,古秘书出了他那间小里间,有点任性,跟郭监制说“我要回家。”郭监制从文件上抬头,问“好,我送你。你身体不舒服”古秘书说“你跟我一起回。”郭监制说“好好,一起回。”古秘书说“下午陪我,别回来了。”郭竞寒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不过也只是说“好,就不回来了。”

    一坐上车,本来郭竞寒还以为是要往古志贤住的那个小区开去,哪知车子开出那个地下停车场,古志贤就说“去你家,兆康庭。”郭竞寒转头看他“我说,宝贝,我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我怎么有种你要带我回家私刑的感觉呢”哪知古秘书简直傲娇,看也不看他,只说“快开。”

    他也只能快开。一回了兆康庭,也只可以在露天地方停了车,因为他原本的车库里面正停着他之前开的那辆好车。一下了车,就被古志贤拉着往楼上走,简直是被扯上去的,也不知道这个古秘书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这么急。

    开了门,关了门。

    古秘书就在解郭监制衬衫的纽扣,可是这个郭监制竟然这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吓到了,还一捂胸口,一副自己是要被强暴的良家妇女样,大声质问面前这个像是要施暴的人“你要干嘛”那个“要施暴”的古秘书说“什么我要干嘛我现在就要。”

    、第章

    结果郭竞寒还是死命捂着那两粒被解开的纽扣,很认真地对古志贤说“宝贝,你变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淫荡”古志贤一听,气死了,想想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把他扯到这里来,想要把两人关系推进一下,哪里知道还要被他说成是“淫荡”。想了想,就低下头,也有点尴尬,就想要转身开门出去。

    哪知那个郭竞寒也只是假意推拒一下,心里面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想着的都是哇,有这种好事现在却一看他要走了,就赶紧把人又扯了回来,说“可我也没说不喜欢你这样啊。”

    于是两人就扭到了一起,就像两只胡乱发情的兽,在床上绞绕在一起,毫无章法。古秘书毫无章法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菜鸟,却连那个郭监制也是毫无章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过了头。郭监制对着古秘书的锁骨啃了两口,在这种万般紧急交切的关头,也不知道他哪里搭错了,竟然想到要问“宝贝,今天怎么了忽然对我这么好。”古秘书也都有些意乱情迷了,也就不知道哪里搭错了,还如实回答“谁让你跟不知道什么男人在那间餐厅吃饭,他有意勾搭你,你还跟他吃那么久,还吃到了一点半才回来。”

    郭监制一听这个,马上觉得冤枉,想也没想,就停了下来,要在古秘书面前澄清自己,说“那个哪是什么不知道什么男人,他是我三弟。刚从澳洲回来,找我吃饭。逗留时间也短,我就想着干脆不要跟你说了。”古秘书一听,原来是弟弟,真是虚惊一场,害自己之前心里堵了半天也排解不去,总在想着不同的可能性,一会儿心里为这人辨解,一会儿心里又酸得不行。现在这会儿,误会一下子没了,古秘书倏地也冷静了下来。

    古秘书一低头,看着郭监制和自己就快要有所接触的地方,又抬头,看了看郭监制的脸,再低头看了看,仿佛在纠结到底要还是不要。想了想,还有些嗫嚅地说“原来是误会啊,是误会就好就好,那个,我”说着说着,就要把腿抽回来,再想起身下床去。

    结果就被郭监制摁住了。郭监制心里想你耍我呢是吧居高临下,问他“你要上哪儿去”他这会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个古秘书竟然吃起醋来就知道要来勾引自己,一发现是误会就要抽身逃走。只不过自己现在身体绷得这么紧,哪有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那么便宜的事情。

    所以古秘书最终还是没有被放过,没有被放过也就算了,哪里知道一整个下午好像就“荒废”在了这个上头。这就直接导致了家里有门禁、并且把门禁定在了“七点”前就得准时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的古秘书在这一天根本就回不了家。他在六点多的时候,已困倦至极,还是想着要跟家里说一声,却发现连手指头也抬不起来了,手机握着也觉得重得要命,跟一块沉铁似的。

    而那时郭监制也仅是有点口渴,其他什么状况也没有,他在厨房倒了一杯水来喝,喝完后又倒了一杯,准备拿回房去给古秘书喝,可一进房门就见到古秘书费力地拿着手机想要发送些什么,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被人不轨之后的当事者想要快点拨打幺幺零求救似的。只是在郭监制眼里,古秘书的这副样子看着竟也不可怜,只是相当搞笑。他走了过去,问古秘书“你要发什么我帮你发。”古秘书气若游丝“发给我妈,说我加班,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容易说完了后,再瞥了郭监制一眼,看他神气活现的,心里就难过上了同样是快乐,他快活完了,就这么有生气,我快活完了,就像是被榨干了似的。

    别说这个晚上古秘书不能回家了,就是第二天他连公司都没有去成。他是努力想起来去公司的,因为还惦记着他的全勤奖,他是一个年年拿全勤奖的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员工,这一回竟然是因为和自己男朋友做狠了而旷工。旷了一天,一整年的全勤奖都没了。

    郭竞寒临出门前,看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古志贤又不好跟他说自己是在为今年得不到加贺优厚的能有好几千块的全勤奖而难过,说了这人也一定不能理解,会觉得自己都跟他在一起了,还怎么把眼光放在几千块的全勤奖上面,说不定还有可能以为自己是个很做作的人,故意装出一副很努力踏实的样子。所以古志贤也只能点点头,说“嗯,是身体还不太舒服。不过应该休息一天就好了。”郭竞寒捏捏他的脸,说“那你躺在这里,中午我回来带粥记的粥给你。”

    古志贤在郭竞寒走后,就那么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昨天中午答应文强的,要去问一问伟仔怎么回事。古志贤拿来手机,拨了伟仔的电话,伟仔接起就一副要哭的腔调,古志贤听得只觉得我还想哭呢。问伟仔什么,伟仔都只是重复强调阿楠是一个大色狼,强调了能有十几遍。老实说,古志贤看阿楠挺好的,他也觉得阿楠没可能欺负伟仔,最有可能的还是伟仔反过来欺负阿楠。可是他也没有证据这么说,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就也只好听着伟仔总是强调阿楠是个大色狼,听完之后,只能说“那这样吧,我让你哥出面,阻止阿楠再接近你。”伟仔听了后,马上“啊”古志贤问“啊什么你现在被那个色狼欺负了,你哥知道了不把他打一顿就算不错了。等等,我想想,以文强的那种火爆脾气,一定会把阿楠打一顿。哦对了,你哥昨天中午问我,说他怀疑你正在跟男人交往。你怎么办,要跟你哥说吗”伟仔一听这么严重,马上忘了要声讨阿楠。本来他不停地说阿楠多么多么坏,也只是想给自己塑造一个惹人同情的弱者形象,让贤哥也好站在他这一边,帮他一起数落阿楠一阵子,叫阿楠以后也不敢不打招呼就为所欲为,哪里知道还会连累阿楠被打,更恐怖的是把他哥哥都牵扯进来了,只好马上改口“不,不用了。你别告诉我哥。”

    古志贤顿了一下,问“你这个事,准备什么时候跟你哥讲”伟仔也怔住了,只说“我也不知道,就等等吧。我怕他接受不了。”古志贤也只能说“好吧。我答应他来问你的,那我就跟他说,我问完了你,没发现什么异样,应该就是他多心了。”伟仔说“好。”

    之后伟仔又问了他和他们监制到底发展到哪里了。古志贤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都二十八了,还要和一个才二十出头的伟仔讨论感情的事情,不知道这是能表明自己的思想纯洁滞后呢,还是只是表明了自己也只是在感情上相当不成熟而已。他因为想到了这一层,想着毕竟和伟仔不是在一个年龄层上,就并不愿谈得太过详尽,不是说他看不起伟仔这年纪,而只是他自己有着这一份自觉,觉得和伟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说得太多也有点难为情,总显得自己也是相当幼稚似的,所以他也仅是约略地说了一说。伟仔却听得很兴奋,只管往深了问去,弄得古志贤在手机那头也很不好意思,只能反诘他“你不是刚被一只大色狼轻薄过吗怎么还对这样的事情这么兴奋”伟仔被问住,也就不好再往下问去了。

    跟伟仔打完这一通电话后,古志贤觉得自己消耗了不少体能,就又迷蒙了眼,想要睡去。哪知不一会儿过后,他妈妈往他手机上打电话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妈妈的,还惊愕住,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演戏的功力,就怕妈妈问些什么,他最后都如实答出来了。但这一通电话响得执着得很,都有半分多钟了,还在等着他接起来,仿佛就是知道他正盯着手机屏幕在踌躇着不知接与不接似的。最终他接了起来“喂妈。”古妈妈在电话那头问“你还好吧。”听他有点有气无力还强装得很有精神的语调,做妈妈的一听就听出来了,就这么问了。

    古志贤一听,心里苦死了,什么叫你还好吧他觉得自己很不好,身体难受死了,这就是做零的苦楚之处,怪不得一大堆零都是那种有肌肉、有腿毛还有胸毛的练得很结实的汉子呢,看来不是条汉子“这活儿”也扛不下来啊。不过万幸的就是他昨天发现自己后面极有感觉,否则别弄到最后自己都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可还是过程中那里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到最后痛也痛了,却连一点当时即时的快乐也得不到,那就是一重失意上再加一重失意,最后快活的也只有郭竞寒那个混蛋。他现在因为身体不大利索,就老想着张口闭口都连带着骂几句那个郭竞寒是混蛋,这多少也有一点看不得那些好处爽快都叫郭竞寒一个人占尽的味道在里面。

    他回他妈妈“好呀。”古妈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小郭在一起”古志贤又气,自己真地是活得没有什么尊严了,不仅沦落得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上了不说,还要落得跟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伟仔讨论感情事的地步,现在还要变成是像高中生在外留宿后隔天被担心的父母盘查的这样一种状态。对于这一切叫他不知该哭该笑的事情,他只想强调我二十八了,二十八了,二十八了

    可是真地要对着自己妈妈说话时,他又只能说“啊小郭啊。妈,别问了。”这种就是撒不了谎的人,编不出来就只能叫人家别问了。他妈妈就问“你现在在哪里”他没有办法,在他爸妈面前尤其撒不了谎,就答“在小郭家。”他妈妈问“那他呢”他答“上班去了。”他妈妈问“那你怎么不去上班”古志贤这会儿只想笑我要能上得了,我一早就去了,全勤奖都没了。

    这会儿还惦记着他那个全勤奖。

    古妈妈后来又问了他一些话,而他也一直在避答一些问题,总是给一些零星的或是散落的词语就当作是应答了。古妈妈不放心,还老要问,最后他被问得都有点脾气了,只说“唉,妈,你就别问了。放心吧,没啥大事。”古妈妈被儿子这么喝住了,才想到自己或许也真是管得太宽了,儿子毕竟都二十八了。她也不禁脸上有点讪讪的,还挺不好意思的,就再问了两句别的不太敏感的话,跟着也就收了线。

    其实古妈妈对待大儿子和小郭的事情上也是感觉很微妙的。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不像是对待小儿子和小儿子女朋友之间关系的那种感觉。这个也不能以年纪大小来分,比方说不能因为大儿子长小儿子两岁,就不用去担心他,或是对他更放心些。那种操心的感觉非常微妙,小儿子毕竟是男孩子,这年头说那些方面没人在意了,没有什么吃不吃亏的事情了,可是毕竟还是有一点那些顾忌在的,男孩始终还是不容易吃亏的一方。虽然也不是说古妈妈这样的家长会放纵自己的儿子做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情,只是就人的那种天然的心理来说,还是不会去担心自己儿子会有什么吃亏的地方的,只要不是那种傻子,没事就被女方骗走所有身家钱财的就行。

    可是对待大儿子这件事情上面,虽然她和老古从没问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也不懂,老实说也不想去懂,这么多年下来,不是说想通了,只是抱着一颗为人父母的天然的心,单纯地不想儿子纠结下去,想他能够快乐而已。他们都老了,对年轻人谈的那些恋爱都已经不是很能够了解了,更别说是对两个年轻男人之间谈的恋爱了,那是完全不能够了解他们那种关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方也是像一个妻子一样在家里扮演担当那种角色,又或是两人就像朋友兄弟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层身体上的关系。

    古妈妈不知道她家志贤和小郭之间有没有什么角色分配,但她总也感觉到是有的,并且总会觉得自己那个看着一点也不女性化的儿子是在他们两人中做一个比较弱小的角色。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儿子虽不女性化,可是一站到小郭身旁,马上就弱小了;又或是因为她儿子从小就会照顾人,比弟弟也没大几岁,但是一直会照顾弟弟,也总是帮忙做家务,就觉得她儿子和小郭在一起也只有她儿子才会去做一些一个妻子才会做的事情。

    这一切就总让古妈妈把她家志贤往类似于妻子的那个角色上作导向性地联想,于是就总在她心中担忧着,不自觉地就开始把志贤当成是“女儿”看待,也因此总是会想到“会不会吃亏”这件事情上面去。所以她就总想打听清楚志贤有没有做什么让他吃亏的事情,可惜志贤都已经被她问烦了,还冒了点脾气上来,可能也是因为被她问得尴尬了。

    、第章

    古志贤和他妈妈讲完电话之后,就又将手机搁到床头柜上,这回实在太累了,都没有那种力气将手机摆远一点也好躲避一些手机辐射,只是缩回了手伸进被子里,翻了一个身就侧睡了过去。睡着之前想着的好像是如果这事发生在我二十岁二十二岁我现在还会不会像一名伤残人士一样

    郭竞寒这一个早上明显就是心情尤其好的样子,一路春风得意地上去了二十五层他们a组,并且一脸很“风骚”的样子。他这一副模样也很惹人议论,又被人看到古秘书并没有跟着他,一时间,a组大办公室里面猜什么的都有,总之看老板一脸风骚,那就一定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好事,但就是不知道那个好事是和古秘书一起发生的,还是另有其人。有人说一定是和古秘书,因为他们昨天下午很早就走了,有人却说说不定是和别人,所以吵架了,古秘书今天也不来了。

    十点那会儿,郭竞寒带着一脸春风亲自进大办公室向助导要一个将要新拍的短剧的分镜图,不小心就听到这一群吃饱饭没事干、成天拿他和古秘书议论的人的话,当下是想打个电话去给古秘书,也好叫别人看见他和古秘书通话,以撇清一些不实的谣言,但是想到古秘书说不定这会儿又睡了,就又不好打电话过去。他也只能咳一声,表情还有些谨肃,说“别乱说,古秘书今天身体不大舒服,才没来。”然后他索要了分镜图之后,前脚刚走,后头那些人就又开始讨论古秘书今天身体为什么不大舒服,一定就是郭监制对他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就是有一点想不大明白,郭监制和古秘书天天处在一起,那个郭监制肯定没少对古秘书做令人发指的事情,就是为什么单单今天古秘书身体不舒服。

    这一个办公室里的人就这一点讨论到了将近中午,还是讨论不出来什么定论,最后也只好作罢。只是他们这一边讨论一边还将上午要完成的工作量都完成好了,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做到八卦工作两样都不耽搁的。或许这在于男与女的区别,他们这个二十五层的大办公室,一整个办公室都是男人,男人八卦归八卦,工作还是照做;女人则不然,女人一八卦起来,基本上能把工作都忘掉了,多少会有些拖延到工作上面的事情。其实那一个办公室里也不是个个男人都接受同志这件事情,有些是接受的,他们也有那样的朋友,有些是本来并不接受的,可是进加贺之后,跟在这老板手下做事情,见老板是同志,也就只能接受了,没办法,倚此为命,谁还能跟老板过不去,只要老板不搞上他们,他们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那些本不接受同志这件事的男人,都更愿意相信古秘书是被强迫的这个说法,心里面都觉得古秘书简直太需要被同情了,好好的一个“老爷们儿”就这么被强行开发身体了,“这罪”一受还得受一辈子,应该是受一辈子吧,看得出来他们监制简直是喜欢他。虽然,对于他们直男来说,实在难以想象得出那种喜欢的感觉。他们承认古秘书是好看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情愿要一个比古秘书丑十倍的女人,至少他们心里都是这么认定的。

    十一点的时候,郭竞寒就离开了公司,开往“粥记”买了一份粥,买完后忽然想到他自己午餐也没有着落,就在粥记旁边的餐馆里买了一份饭加两个小炒带走。

    到家时是十一点四十几,他将粥与饭都放在餐桌上,然后就进房间找古秘书,发现他果然还睡着,就轻手慢脚地坐在床边,踌躇着要不要叫醒他。就这么犹豫了能有十分钟,也没有将他摇醒。就在这时,他凑近了古秘书的脸一看,发现正平躺着的他眼角有积攒着一些水状物,要落不落的样子,就像雨过天青后地面小凹陷处的渍水,那么小小一块的面积,又被那个凹陷端得四平八稳,溢不到别处去。

    郭竞寒分辨了半天,觉得那就是泪水吧,他心里面的话就是我x,跟我做一做,怎么还能做得这么感伤呢

    郭竞寒这么一想,心里也憋屈死了,本来一上午都风骚得很,现在陡然间那股风骚劲没有了,倒换上了几分愁虑,正挂在脸上,他想着古秘书是不是嫌弃他,才会只是做了那么一次确切说来那一次里包含了好几次,就心里那么伤感。

    于是他也憋在那里,一时半刻想不明白,那种担心被嫌弃的心思占据了他心神的大半,叫他甚至都忘了昨天下午那事情的发生全然就是因为古秘书吃醋而主动勾引的他。他现在一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就索性扭身朝前坐着,而不是对着古秘书眼角的那两滩积水的那么一个方向坐,所以他庇股还就着换了的方向而挪动了一下。

    床垫被弹了一下,古志贤也因此醒了。一醒来就见到郭竞寒,那当然是相当开心的,就是一看他脸上神色不大对劲,就拿膝盖隔着被子拱了他一下。他意识到他醒了,蓦然转过头来。古志贤问他“你怎么了中午饭没吃,把你饿成了这样满脸的愁字。”他倒想着不要问古志贤到底为什么睡得好好的还哭上了,但是憋了一会儿,并没有忍住,就还是开口问了“你说,你睡得好好的,干嘛还哭了”

    古志贤其实刚醒时还是记得自己的梦的。大多数白天做的梦都是能记得的,晚上做的有些梦才会一醒后就想不起来了。而以古志贤过往的经验就是,晚上的梦大多都是反的,就是梦到了不好的事,反而以后会发生好的事情;梦到了好的事情,反而以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是他白天做的梦往往都是准确的,梦中伤心,以后现实中也会伤心;梦里开心,以后现实中也会开心。

    他一醒来时就还在为自己刚才梦中的事情而感怀,但是醒来后却看见郭竞寒不大高兴的样子,所以一时间忘了要感怀,却又被他问起。他眯起眼来斜觑了郭竞寒一眼,倒是要先问这人“我伤心我的,你又有什么不开心的”郭竞寒一听,更气,问“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就跟我做了那么一次,就这么伤感”古志贤一听,没想到是为了这样的缘故,没想到这人竟这样认为,只好说“嫌弃什么我哪里有嫌弃你”郭竞寒问“那你哭什么”古志贤说“我痛啊。”郭竞寒趴到他身上“正经点”

    古志贤此刻就像一条被腌在缸底的腌鱼一样被身上压了一块平整的青石块,鱼和石块都一动一动。良久,古志贤开口“哪里关你的事了以后不要瞎想,我没有嫌过你。虽然我以前心里面想过会爱上你的人,前世都杀过人;会被你爱上的人,前世都犯过淫人妻女的重罪,可我现在想想,要么就是我过去的那种想法都是错的,要么就是我前世那两样罪都犯齐了。”这时,“鱼身上那块青石块”滚落了下来,郭竞寒本来就听得很仔细,简直是竖着耳朵在听着,分丝析缕,辨明了一下古秘书话里的意思,耳朵不自觉地还耸动了两下,反应过来之后,就由古秘书身上翻落了下来,撑起身体,问“所以你爱我”

    古志贤耸耸肩,说“应该是吧。”郭竞寒不确定,眯起眼看他“骗人的吧,哪有这么快。哪里就这么快就爱上我。”古志贤听了倒觉得奇怪“你不是也很快就盯上我了吗”郭竞寒想想,说“也是。”他顿了一下,又问“不过,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这真把古志贤问住了,他回答“不知道,难道你知道”郭竞寒其实也弄不清楚什么是爱,只是知道他总想和古秘书在一起,而他以前自成人后就是从来不跟别人一起生活的,可他也不能就对古秘书说“爱就是总想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这样的稍显浅薄的见解会显得他像个不成熟的男人,像个傻瓜一样,他才不要在古秘书面前表现得像个不成熟的男人、表现得像个傻瓜。所以他也只有垂下头,说“我也不知道。”想着还不如说不知道算了,还显得酷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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