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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过体验年下 第2节

作者:左戒 字数:52270 更新:2021-12-21 04:11:40

    时间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这个五月已过掉了大半。郭竞寒一直在家中忙了这许多天,就准备着六月后正式录制那档节目。五月尾琛城的天气已经相当热,在这个城中由五月跳至六月,虽说一样是热,但仍是会给人以季节更迭的感觉。五月的热有一种又是闷又是蒸的感觉,像是日头外罩了一层雾,晒得没有那么直接,并且晒得还带了点水汽。可是一旦经过了五月尾的那几场雨后,就像是把日头外的那层雾给下掉了一样,入六月时,简直日头灼灼,干晒着,又毒又直接。

    而这几天,古志贤和郭竞寒就一直在家里,外头这几天就在下那个五月尾的雨,骤降骤停,天也是忽明忽暗。天上积聚水汽的速度惊人,一会儿工夫就能由光明变成黑雾迷空,再猛地一下将所有雨水倾泻入这座城,跟着不出半小时又放晴。如是往复,一天中能有好几回。但凡看天气预报时不明白“偶有阵雨”的人,在五月底来这座城,一定能得到最深切的体会。

    古志贤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直到现在,都一直是一脸冷涩,决意要让郭竞寒明白到以后就算要像一只发情的小狗,也绝不能上他的床乱留印记。古志贤那张脸上的表情一直不好看,实在也是恼人,郭竞寒其实有两三次想解释清楚那是他留下的,倒真没有带人来乱搞。可除了觉得可能就算说了是他留的也是一样被嫌,再有一个就是好像那么解释了也很有问题,他莫名其妙地跑到古秘书床上做记号,那除了说明他做那龌龊事时满脑子都在意淫人家古秘书还能说明什么。于是他也只能一直干忍着古秘书的脸色。

    这天周四,早上十点多郭竞寒才出房门,明显是刚睡醒的模样。出门时揉着眼,小半张脸被手挡住,堵到人眼前的就是他上身标准的八块肌,且还只穿了条内裤就出来了。浑身上下都很惹眼,欧美男模那款体型,就是那个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削减了他的气势,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睡得晚,洗头也洗得晚,洗完了没吹干就睡的后果。一头蓬乱,像一丛蒙茸的杂草,竟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可爱。

    古志贤见他这一副撩人模样时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本来在看着报纸,可当抬眼就见这么一副对于他一个同志来说相当勾引的画面时,忍不住喉头动了动,体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香艳画面刺激到而分泌了什么荷尔蒙似地,款款涌出又款款漾开,带着一种刺激与欲望。吓得他忽然不敢看,又埋头看起报纸来。他本身就喜欢男人,这样的肉体当然不敢多看,轻易就调动了他的欲望,而他深知这种人、这个人喜欢上了就一定要倒霉,而且他也怕再看多几眼眼睛就会烂掉,所以索性低下头,不再看。

    郭竞寒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刚睡醒,昨天睡得太晚,澡也洗得晚,洗完后也只胡乱吹了一下头,半干不干地就躺下睡了。刚醒肚子饿,就出房门找古秘书,反正找到古秘书就有东西吃。天气本来就热,他会穿条内裤出来见古秘书已经算是有所遮挡的了。

    他坐到古志贤身边,说“空调再调低两度。”古志贤依言调低了两度,再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问他要吃什么,他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吧,于是古志贤就把早上趁不下雨的时候出去买的馒头蒸了给他拿出来,再热了一杯牛奶给他。

    郭竞寒往后倚在沙发靠背上,双腿弓起,脚就架在茶几的沿上,要多没坐相就多没坐相,与他平时在比较讲究的公众场合时出现的样子差得太远。他把古志贤之前递给他的一杯清水都喝完了,就一手拿着馒头啃着,一手拿过古志贤之前看的那一份报纸,也看了起来。偶尔还会躬身向前去拿茶几上的那杯温牛奶喝两口,喝完后就又放下杯子倚身向后。

    自他一坐到了这个沙发上,自古秘书一调低了空调的那两度、放下空调摇控器之后,就不见了古秘书的人影。先是倒水,蒸馒头,热牛奶,跟着就好像听他在厨房里又忙活了一阵子,因为有开水龙头的声响,还有用菜刀发出的声音,那应该是在洗菜切菜,可能他正在里面先把做午饭要用的菜切配好。直到厨房里的声响都没了,又回复了安静后,就见古秘书出了厨房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郭竞寒当他是还没完全平复上次的怒意,才弄得这副“有你没我”的样子,抬头朝他房门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猛地还打了一个喷嚏,可能被空调风给冻着了。过了约摸一分钟,古秘书开了房门,进郭监制的房间拿了一套睡衣出来,强迫他穿上。他没有办法,只能懒洋洋地要往身上套,套一半就停那儿不动了,古志贤没办法,只能伺候他把衣服穿上,一边还在想着成天一副死蛇烂鳝的软趴趴样子,也不知道那八块肌都是怎么维持的。

    帮他把衣服穿完后,再把空调调高了一度。郭竞寒不让他调,他就说“你晚上睡觉光着,但是盖了被子的,现在你只穿了这么一套睡衣裤哪里经冻就一度,不会变热。”这郭监制才罢休。古志贤跟着又回了房间,摇摇头,不认同跟小孩一样,做什么事都要哄一哄才肯。

    这时他手机振,拿来一看,是邵正然。那天在伟仔那边桑拿房外和他见过面后没几天,两人就互加了微信。当时收到邵正然发来的添加好友请求时,古志贤还愣了一会儿,像他们这样虽然在同间公司,但是因为不同组,就算彼此间完全不留微信联系方式也是自然。跨组的同事在公事上的交流一般还是会用办公系统上的通讯软件,可如果跨组的人也用了微信联系,应该是有私交或是要跨部分业务互助才会这么做。

    当时古志贤想着这微信联系方式一定是伟仔说的,因为在公司里也只有秘书、人事、档案科同事才能轻易拿到公司中任意一人的联络方式,邵正然是副导演,想在公司中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也是不太容易,相信这个邵正然也是不会去问他们组的执行监制关文强去拿他的联系方式的,因为理由难编。所以也只有伟仔。

    古志贤在接受请求之前,就问了伟仔“你除了没告诉他我是同志,你是不是把能告诉的都告诉了”伟仔发回一个羞愧的颜文字。他问伟仔“上次没有问你,他是”伟仔说“我也没有仔细问他,不过听阿楠说他没交过女朋友。”古志贤发过去“所以”伟仔发回“所以什么啦就当交个朋友不是也很好你再不多交点朋友你整个人都要生锈了。我看你就喜欢交像我哥那种被工作绑死的朋友,这样你就不用花太多时间在朋友身上。”

    竟然一语中的。

    古志贤嗟叹一声,添加了邵正然。接着,发现这名“好友”也是世间罕见。别人的好友会贴心关照勿忙得忘了吃饭或是出门东西要带齐之类的,他这好友却时常提醒他要戴好眼镜。古志贤到底也是有一定情商的人,似乎也明白了一点什么,在想这个小弟弟是不是怕自己不戴着这副眼镜就会被现在的同屋郭监制掂记上。他拿下眼镜,对着房中的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再又戴上,又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想着,真有那么大区别

    或许有吧,这一副眼镜,不仅厚重,而且古板,因此眼镜本身太醒目,那种充满负面感觉的醒目,就足以遮挡一切。让人一朝他脸上看时就先看到了这一副眼镜,也只看到这一副眼镜,继而由这么一副眼镜框架联系到他的性格,不由得会设想这个戴着这副眼镜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性格呆板、沉重。重重负面的色彩在看的人心中堆积起来,连带着让人连透过那个镜框去好好看一下他的五官的心情也没有了。

    所以这种样貌的区别也许并不来自于戴不戴上这副眼镜本身,而在于这副眼镜带给人的种种负面印象。或许对于同事、朋友来说,呆板、沉重并没有什么,但对于想找寻伴侣的人来说,一想到“呆板、沉重”,就多少会有些退缩。

    而那个邵小弟弟一直关注他有没有在郭监制身旁架好这一层保护伞,这种心思多少能透露出一些什么讯息,比方说,这邵小弟弟还是很在意他的。

    这种感觉有点甜蜜,被人关怀着的感觉总归是甜蜜的。只是,古志贤有时想想,一个二十六的郭竞寒就已经幼稚得让他头疼了,这会儿又跑出一个才二十二岁的邵正然,不知是不是更幼稚的一个人。古志贤这几天一直都在“反省”,想着自己身上是不是“母性”的光辉太耀眼,才会发生现在的这一切,不但被年轻于自己的上司捉来他家里服苦役,且还被一个才二十二的小弟弟盯上,有意无意间总是对自己透露一些那种情意。

    、第章

    其实这几天收到邵小弟弟总是关照自己在郭监制家里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的信息,古志贤心里也是觉得邵小弟弟想得太多了。隔壁那间房里的郭竞寒本来就是个君临万物的主儿,长期站在他那个高度,不用去追求什么美色,美色都会自动送上门。事实也就是那样,古志贤以前不在制作部,就算不知道太多这种,多少也耳闻过一点,现在进了制作部当秘书,虽然一上来就几乎没呆过片场,而是光在这监制家里像老妈子一样打理家务琐事,可是多少也能感受到一点那人在这方面的“不缺”与“不拘”。就比方说上次自己去找伟仔,他不就叫人来这里,还搞到自己床上去,害自己晚上只能睡沙发,第二天还要为处理他们事后的痕迹洗床单、被套。想必那个被叫来家里的人也是他一个电话过去就随叫随到的。

    所以,他根本不缺,揽尽美色,只要他想,不论是那些贪他外表想和他有春风一度的,还是贪他的地位,想以他作终南捷径的,还是贪他的钱,想和他在一起一阵子就捞够好几年的本的,又或是就是迷恋他,想独占他的。多如过江之鲫。

    这么想来,古志贤就觉得以自己的这条件,在郭监制面前不论怎样都是十分安全的,所以他也没有像邵小弟弟那样地紧张,没有那一份像是要死命保护住自己的所谓美貌不能叫有心之人窥见的心思。不过他那一副眼镜还是戴着,习惯了。由一开始只是想遮挡住那条跨在眉上的红痕,不想被人问起,不想多解释,不想编理由出来搪塞,到现在,纯粹是习惯了。

    邵小弟弟现在给他发信息是问他在干嘛,他说他正坐在自己房里,准备十二点多的时候煮饭。邵小弟弟问他这周末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和邵正然交朋友他无所谓,可是邵正然有时候意思又那么明显,一起出去多了,一来二去地,不就是最终要往那种关系发展了就这一点让他很犹豫。主要是怕最终浪费邵小弟弟的时间。

    他心里也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本来想着先过了三十再说,是想等到了那个时候,看看有没有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会不会合适和他在一起。因为大浪淘沙,到那一刻被淘剩下来的,不说条件好不好,起码很多事情上他们是稳定的。比方说,或许已经玩了好多年,想稳定下来了;或许是试过结婚,但是最终离了,但毕竟结过了婚,对家里也有了一种交待,而且也经历过和女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最终发现到底还是受不了的,就想最终找一个男人稳定下来;又或许是一个和他一样性格的人,沉默了很多年,也被埋在了这城中的角落里这么多年,最后有缘份相遇了,双方的性格都很和煦,相处起来一定不需要太多痛苦的磨合。

    古志贤一直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有时也觉得如果实在遇不到,那不找也行,日子总还是过得下去的。生活本来就有点累了,工作是忙的,家里关系也因为他是同志这件事而一直处理不好,那如果再在感情上的事情上面搅和,那真是无法想象会心累成什么样。也因此,他有点排斥和三十岁以下还没有定性的,尤其是比自己小的男人交往,那简直是在找不痛快。他有时一想到郭监制平时私生活的那个状态,虽然没有叫他亲眼看到,但他也是有想象力的,每一想起,他就觉得爱上这个人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杀过人,此生才会受到这种惩罚。

    虽然他没风闻过邵小弟弟的什么负面事情,可是邵小弟弟才二十二,事业人生都才开始。他工作好,长得也好,想要找人交往,根本不愁。那他觉得自己如果和邵正然试着在一起,也一定只会是他感情世界的第一个过客而已,绝不会是最终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他不知道异性恋的人在二十多时的情感世界,他只知道他们这一类的人在二十多、三十之前的状态就是那样,开始得容易,却鲜少有善始善终的。其实和心志还未稳定下来的人交往,一定会是那样的结局。古志贤自认自己没有太多心力掺和进去,陪着走一程、玩一遭,因为缘尽时,他自己必定会心力交瘁、再难振作,而年轻人则是会轻易地抹去上一段,跟着投入下一段感情。

    古志贤觉得他自己应该是没有办法和邵正然真地发展下去的,那如果现在接受他的各种邀约,就会像是逐渐默许他一步步和自己有所进展,但这又是一件不会有结果的事,那最后不就是会浪费邵正然的时间了吗而且也浪费自己的时间。

    古志贤这一刻正盯着手机屏幕看,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还没有回复过去。他确实需要运动,可是,独自做运动也是可以的吧,还是不要答应邵正然了。他又拿起手机,回复“周末我就不去了。”邵正然很快回复过来一条“为什么是不是郭竞寒不让你出门你周末不放假的吗其实你就不该去他家,哪有去上司家里上班的你又不是他保姆。”古志贤看了失笑,邵小弟弟真会生气,还连名带姓地叫郭监制,不知道他是老板吗只能回复“也不是,这周文件都没有怎么整理过,周末时正好理一下。”邵正然发回“我不信,出来吧。我们去那头找阿楠、伟仔他们,一起爬大东山。”古志贤又盯着手机屏幕一会儿,想了想,也好,顺道去伟仔那里把他唠叨了好久的碟拿来。他又停顿了许久,发过去“好吧。周六还是周日”

    古志贤发完这条信息后,再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复,他索性起身出房门,进厨房把排骨先炖上。他想着那个郭监制十点多才吃的早饭,那午饭应该要拖后一点才吃,现在快十一点开始炖,炖到快一点时,应该正好够软烂。等他把排骨炖上后,他才又进房间,一看手机,有回复了“周六上午我们八点出发,和他们会合后,就去爬山。我去你家楼下等你吧。”古志贤本来想和他在口岸会合的,可他都这么说了,老是拒绝别人也不大好,就说好吧。

    这天到了快一点时他才进厨房去炒菜,等饭菜都齐备了后,他把碗碟都端上了桌,然后叫郭监制出来吃饭。吃饭时,他跟郭监制说“周六我要去那头找我朋友。我到时给你包好一些饺子放在冰箱里,你午餐就把那些饺子扔进水里煮,煮到它们飘起来就行了。具体步骤我到时写下来贴在冰箱上。”郭竞寒虽然很不满意古秘书要扔下自己到那头去会友,还要用一碟饺子打发自己,可是古秘书那张脸都已经冷涩了一周多了,此刻他竟也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只能问“那你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古志贤答“下午三、四点左右。”他顿了一会儿,又说“还是你想我晚点回来”郭竞寒听了,也愣了一会儿,想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后,说“不用,早点回来吧。”

    到了周五晚,古志贤就包好了三十只芹菜牛肉饺,冰在冰箱下层,还写好了煮饺子的步骤贴在冰箱门上。其实煮饺子极简单,但是古志贤写得极仔细,细拆成了八步,弄得好像煮个饺子是件多少复杂的事情一样,其实他主要还是怕郭监制生活上太不拘小节,连煮个饺子也能煮失败,别到时没得吃又把他由那头叫回来。

    周六一大早,古志贤还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两只大肉包准备给郭竞寒做早餐,再买了一些菜,晚上回来时就能直接用它们做晚餐。

    到了七点五十多,他下楼等邵正然。一到了楼下就发现邵正然已经到了,在那里等他。接下来按着行程走,竟让他发现和他们这一群人爬山的感觉很好,尤其是爬完的感觉更好,像是身体的整个机能都被良性地调动起来了,心情也连带着变得开阔起来了。

    而这天中午,郭竞寒煮了饺子吃了午餐,发现古秘书连饺子都包得很好吃,还想着下次得让他再多包点,以后可以当宵夜。吃完饭后他就把碗筷收进厨房水槽里,就进房了,然后有一份文件他在自己房间里找了半天没找着,他就出了自己房间,准备去古秘书房间里找,可是竟然发现古秘书的房门拧不开来,本来一直是插在门把手上的钥匙也被拔走了。郭竞寒气得捶了一下门,想着这个古秘书一生起气来还真是气得长久,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耿耿于怀,房门锁了,就怕自己带人进他房间鬼混。

    郭竞寒又恨恨地一敲古秘书的房间门,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坐下。冷静了一下之后,他忽然发现这个古秘书对自己的影响不仅有些过大而且有些过快,自己莫名受他影响之后,很多事情都就这么忘了。像是一开始说要让这个古秘书一个月之内就爱上自己,就找了借口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结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忘了自己还有这项任务要完成。还有那天跑到古秘书床上去留了点记号时,还想着不如试着把他开发到床上去的,结果被他冷脸对待了几天之后,又把那事给忘了。

    郭竞寒这时候忽然有点迷茫,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还有到底要做些什么。古志贤现在在他看来是一个全新的人种,他之前尝试着去解析这个人,利用这个人,继而惩罚这个人,虽然开始得相当武断,过程又有点幼稚,可是解析利用、勾心斗角的关系才是他熟悉的,但古志贤来了后,这个古秘书完全不掺和进他的最初设想里来,不受他影响不说,还潜移默化地让他对他产生一种依赖。

    这哪里还是他最初设想的情景,他归结到最后就是一切都是因为古秘书是直男,才会让一切完全不按他设想的来。

    、第章

    这天中午的郭竞寒只吃了一碟饺子,相较之下,古志贤的人生就过得有滋味多了。他们一行人爬了山之后,于上午十点多就回到阿楠住处,跟着阿楠开车载他们去流浮山吃海鲜。在流浮山吃海鲜本就不便宜,阿楠做东,叫的海鲜还都是很贵价的。其实他也只是在讨好伟仔,至于他表哥和古志贤也只是凑巧捡了一个大便宜罢了。

    也只是吃一顿饭的工夫,古志贤就看出阿楠对伟仔已经不只是殷勤,简直关怀备至。看阿楠这人有点憨,而且正在读全港最好的那所大学,开的那辆车也绝不便宜,就是不明白怎么会住到伟仔那个小区里头,和伟仔做了邻居。听伟仔说只有阿楠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区里,他爸妈、大佬家姐都在别处。总之古怪。伟仔现在住的那小区其实离他上的科大也不近,上下学也是要搭西铁,可伟仔住在那里是因为那房子是他爸爸当年买的,那些地段的房不贵,他们那样的人家当年才买得起。伟仔后期上大学了,也没想着在他自己的学区里租房,因为在香港租间房实在太贵了,也因此他只能住在原来那套房子里,每天搭西铁上下学。可是阿楠的那辆车比那个小区里的一套房子还贵,而且那小区离他上学的地方也远,现在他也住在那小区里就有点蹊跷。

    因为有不少疑问,古志贤在大啖海鲜的同时,一边想着看来还是得和阿楠的表哥邵正然走得近些,得多帮伟仔打听打听,伟仔这人虽然爱玩爱闹,但是是个实心眼,别人一对他好,他就容易陷进去,防线要守也守不了多久。他现在这个状态是不尴不尬的,确实是会有不少人迷恋他的外表,包括直的,毕竟他那张脸不用化妆都水灵灵的,五官也长得好,可是他总不能永远都只能做别人尝试的对象吧。这个看上他那张脸,想跟他试试,发现不行,那个又看上他那张脸,想跟他试试,发现又不行。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一件好事。

    古志贤决定从现在起,伟仔交往的对象他都要严格把一把关,他承认自己思想古板,可是古板也有古板的好处,起码谨慎。得要是和伟仔有希望发展下去的才能鼓励伟仔去交往,否则就得劝住,趁早别放感情进去。

    这顿饭后,他们又回到伟仔他们的小区里。他们这回都去了伟仔家。伟仔跟阿楠说“你们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和贤哥进房间拿点东西。”古志贤知道他一定在说那三张男男小光碟,心中叹了一声,就跟着伟仔进房间去了。邵正然和阿楠就坐在客厅里等。伟仔拉着古志贤进了房间之后,由抽屉里拿了六张小光碟出来,古志贤心想还变本加厉了跟着就眼见着伟仔把那些碟全塞进了自己带来的包里。还关照“贤哥,看认真一点,我朋友说花样很多。”古志贤差点嚷出声你那什么朋友可是想想算了,就没说出口,或许年轻人也是对的,看才正常,不看才不正常。

    他这回终于拿了光碟,就见伟仔满脸都是满意的笑容,他其实心中也好笑这伟仔也不知是操的哪份心,一天到晚关心我这个。

    两人出了房门,古志贤看到阿楠看了自己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比较计较自己和伟仔在一间房里面呆太久。跟着邵正然起身,问“走不走”阿楠看了看他们“我送你们去口岸吧。”邵正然说“不用了,我跟他搭巴士过去很方便,你就留下来给小伟补习日文吧。”

    古志贤不解,问伟仔“你补习日文干嘛”伟仔说“阿楠说暑假带我去日本玩。自由行,不跟团,所以我也学一点喽。”古志贤问“什么自由行,你哥知不知道的”邵正然搭着古志贤肩头,把他往门口那个方向推去,一边还说“走吧。你家小伟拐不走的。他都多大的人了,和朋友出去玩哪里还要问哥哥许不许。”

    古志贤没办法,只能在玄关处穿鞋,跟着邵正然一起出门去了,一边想着确实要和邵正然加强联系,籍以多了解一下阿楠。

    两人回到琛城那边,由口岸向城里开的公车在古志贤住处那一站停了下来,古志贤和邵正然在公车上道别,然后他就下了车。

    他走了几步就到了郭竞寒现在住的那个公寓所在的小区兆康庭,建在十字路口的一角,贵价地段,统一精装,没有别墅带,里面只有每幢二十层的公寓楼,门口的保安亭和保安亭两侧延伸出去的围墙都能莫名透现出这个小区里的房子不便宜。弄得好像是一个什么古时王侯的府邸外墙和门吏一般,而里头住着的人应该都是有钱有闲的官贵闲人似的。

    古志贤拿着门卡刷卡进这小区,却有一种要进去服刑的感觉。本来也是,他住在里面也舒服不到哪里去,每天给那个人做牛做马,还大有一副邈邈无了期的态势,不知道这日子哪天到头。

    他低头向郭竞寒住的那幢走去,背佝着,背影一副蹒跚貌,小区保安朝他的背影望了两眼,皱了皱眉,就将视线转向别处了。

    古志贤坐电梯上了二十层,拿钥匙开门,故意弄得声音有点响,主要是怕郭竞寒万一正和人在里面做些什么,会听不到。他把门锁开下后,没一下子把门打开,而是缓缓地开下来,先确定客厅沙发上没人在做些什么之后,就在玄关处换拖鞋,故意又弄出点声响,想着如果郭监制在房里和人做些什么的话,也可以稍微有所避忌一点。他由伟仔那边回来这里之前忘了给郭竞寒发短信了,他此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料早一步,早知道就一早发一条短信给他,也不用现在弄出这么多动作出来。他换完拖鞋,就走向自己房门,经过郭监制房门时,好像没有听见郭监制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他站在自己房门前找房门钥匙,这时,郭监制开门出来了。他更加慌乱地找钥匙。这种与人合住时锁门的行为总是会给人带来一种尴尬,因为这透露了一个人对与他同住的人的不信任,所以总是想偷偷地锁着房门,而在回来后开房门时也最好不要叫那个同住的人看见。

    他正慌乱着,那郭监制就站在了他身后,简直是贴着他站,密实到古志贤单是用背部就能数清楚他身上标准的八块肌,古志贤暗自吞了一口口水,站着不会动了。郭监制说“咦,古秘书,出门大半天还要锁一下门啊”古志贤说“没。”睁眼说瞎话。

    郭竞寒说“好了,别废话,快找钥匙开门。我要找一份文件。”古志贤听了这话,又会动了,还有点懊悔自己只顾着锁门,倒忘了正经事,比方说把文件一同锁在了房间里,耽误事。

    他终于开下房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郭竞寒要的那份文件,原来真是放在自己写字桌上。郭竞寒拿着文件就要走出去,忽然,在门框处转过身来,说“钥匙。”把手一摊,意思是要古秘书上缴那把房门钥匙。

    古秘书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把钥匙上交了,还一句话也没敢说,这回毕竟是因为他锁门才耽误了郭监制的正事。

    郭竞寒站在门框那处朝古秘书的床看了两眼,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在你房里胡来。也不会乱翻你东西,只是偶尔你不在的时候来你房间桌面上找文件资料而已。”这回说得古秘书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低头唯唯诺诺“好,好。”

    或许古志贤到底有点好欺负,要是一个厉害角色,就能马上说要不是你上回做出那种猥琐事,我哪里至于锁门,还怪我

    可他终究是个好欺负的人,尤其是在心中对人有亏欠的时候。这回是他耽误了人家的事,心里马上就只有自己怎么怎么亏欠了人家的,而一早忘了这人上回做的那桩猥琐事。郭竞寒一看他这一副行相随顺的模样,就知道他在为延误了自己公务的事情在自责。这么一来,这郭监制马上底气就足了起来,也一早把这古秘书上一周那副冷涩脸抛诸脑后,觉得自己又能对古秘书颐指气使起来了。他手里握着那把钥匙,转身走了,回自己房去了。

    古秘书在他走后,关了自己房门。忽然想到包里还有那六张小光碟,这门以后是不能锁的了,可这光碟藏哪里呢,他忽然有点怪起伟仔来,这年头谁还直接看光碟,不都是拷在u盘上面的吗现在弄出来六张这个,要藏去哪里不过他又想起那个郭监制说不会在他房间乱翻,只会进来到书桌上找一些要用的文件。他相信郭监制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他就把那些碟全放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跟着还压了一些杂志上去,再合上抽屉,并想着哪天还是得回他自己家里一趟,把这几张碟都运回去。

    、第章

    这晚上,古志贤接到弟弟古志诚打来的电话,说妈妈病了,爸给他打了电话,叫他跟酒楼里请几天假,回德城乡下看他们。古志贤也只是在接到了这一个电话之后,心里才幡然意识到这么一番况味自己已承受许久。三年了。

    妈妈生病,爸都不会给自己打电话叫自己回乡去探病,过年、过团圆节也是没有自己的份。

    他眼框有点热涨,不过始终没有哭出来,只是问弟弟古志诚“那妈查了是什么病,病得重不重要你回去看她,那一定不是小病。”古志诚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是不危及生命的,就是受罪,说是类风湿,也不知道怎么得的,关节有一点变形,还胀痛。”

    其实这个时候夹在父母和哥哥中间的古志诚也是难做的。他打这个电话给他哥哥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打了电话给古志贤,古志贤也不能回去探病,而且把情况说给他听了,他还会着急。不过也只能是干着急。但是这个电话不打又不好,他也料到他爸是不会给他哥去电话的了,但他觉得他哥不论如何都应该知道妈妈的病情。其实对待他哥那件事上,他们妈妈的反应没有他们爸爸那么强烈,儿子总归是自己儿子,做母亲的心里多数还是只知道疼儿子,而至于家声门楣这种事情多数也只是做父亲的在考虑。

    这几年,他们妈妈在给古志诚打电话时,总是三句里有两句问老大怎么了,一个人在琛城过得好不好,古志诚跟她讲电话时都能感受得出她很想很想他大哥,只是一直碍于他们爸爸,也就一直不敢提出见面。

    古志贤问古志诚妈妈现在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躺着,古志诚说这种是慢性的免疫性疾病,也根治不了,查出来之后也就回家里去躺着了,还开了些药。古志贤对这个病也没什么了解,想着一会儿挂了电话后就上网查。

    这时郭竞寒正站在他房间门外面,听他在房间里跟别人嘁嘁的说话声,知道他应该在讲电话,就是不知道在跟谁讲这通电话,女朋友还是朋友

    他敲这古秘书的房门,里面人顿了很久没有应答,嘁嘁说话声也断了。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人说“进。”等郭竞寒开门进去时,发现他里面手机已经挂断了。古秘书整个人也是一副很消沉怠惰的样子,都没有起身迎他,只是坐在书桌旁问“郭监制,要拿什么东西吗”

    郭竞寒走过去他身边,忽然就着灯光贴近他的脸,很近,鼻尖都快碰到了,端详片刻后说“咦,哭过”古志贤本来被他一下子凑近,怔愣住了就没有动弹,现在听他问了,就把脸别开,避开回答。郭竞寒站直了身体,伸出一手轻搡了两下古秘书的肩膀“是不是刚被人甩了”古志贤不耐烦地一耸那一侧肩头,想要把那只烦人的手给耸开去。可惜耸不开,那只手像粘在了他肩膀上一样,他也就更气,说“关你什么事。”

    郭竞寒一看他竟然敢冲自己发脾气,心头刚一把火起,想教训给他知道冲着什么人是不能发脾气的,可是又一想到这人可能刚被人甩,心情是会很恶劣的,且一想到他已被人正式甩了,心情就莫名地极其晴朗,于是决定不予计较。只收回了那只手,说“唉,说吧,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报仇。”古志贤见这人越说越离奇,就更不想在心情这么糟糕的此刻跟他多言语,抬头跟他说“报什么报仇你这人怎么这么恐怖呢分个手还要报仇。”郭竞寒问“我没报过,因为从来没人主动甩过我。”古志贤说“你怎么这么烦呢,我什么时候说我被人甩了。”郭竞寒就问“那你眼框红什么红”古志贤就说“我妈病了。”郭竞寒一听原来是这事,就主动问“你之前说你爸妈现在住在哪儿的我忘了。要不要放你几天假回去看一看她。什么病”古志贤不再看着他,只是转头看着台灯,说“不用了。我多转点钱回去,我弟会去看的。”

    郭竞寒眉头皱了皱,想着明明眼框都红了,但给他放假他也不回去看,难道是和家人关系不和他就说“哦,那好吧。不过你要是想去,可以跟我说,我放你假。”古志贤见这老板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心中还有点讶异,不知所措了片刻后,就抬头看着他,说“谢谢。”

    郭竞寒又手贱,伸手挠挠古志贤的头顶,硬是把他好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古志贤又气,转身推开他的手“你这个幼稚鬼,当我是小孩啊,还摸我的头。快说你要什么。”郭竞寒见他脾气又大了起来,就不逗弄他了,说要一份文件,让他找出来。跟着古志贤就找了文件出来,交给了郭竞寒,他也没多作停留,就回他自己房间去了。

    古志贤在郭竞寒走后,又跟自己弟弟聊起来。他弟弟提到要不要他也回去一趟,就远远地看两眼也行。他弟弟还说妈妈跟自己讲电话时老是提起他,不如他一起回去,而自己就带妈妈出门,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聚聚,避开爸爸就行了。古志贤被他说得心动了,想想也好,而且刚才郭竞寒也说了可以放他假,那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妈妈也好,都这么久没见到了。

    跟弟弟讲完电话,古志贤就出了自己房门,去敲郭监制的房门,郭监制开门,倚在门框上,问他要干嘛。古志贤心里想神经病,我能干嘛,竟然倚着门框这么看着我。一定是在外面拍戏拍节目时被人敲门敲习惯了,心里定势,一被人敲门就以为是要自动送上床的。古志贤没好气,用食指扶了扶他那只眼镜,说“我刚想好了,我能不能请几天假,我要到乡下去看我妈。”郭竞寒点头允了。

    古志贤问“那你吃饭怎么办你要不要自己开车去大一点的酒楼饭庄吃”郭竞寒说“我现在哪有这个时间出门你什么时候走走之前给我多包几盘饺子,我饿了就煮饺子吃。”古志贤说“嗯,我弟明早从俣城那边做高铁过去,我这边离我乡下也近,我可以下午三、四点再走。那我明天早上去买馅包饺子,给你多包几种馅的。”郭竞寒说“好。”古志贤说完就要转身回房了,没想到郭竞寒拉住了他,说“我们是不是用微信就行了,一天到晚发短信你不累吗”古志贤没意见,反正他平时也从不刷朋友圈,也不发朋友圈,加了微信也只是多了一种通讯方式罢了。接着就和郭监制互加了微信。

    这晚上,古志贤在房里都准备睡下了,就收到郭监制的一条信息“我发现你连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古志贤传过去“你多大了,还想通过朋友圈了解一个人再说你没事翻我朋友圈干嘛”郭监制接着竟没再发信息过来,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第二天,古志贤还是做早饭,买菜买馅包饺子,还要在饺子盘上拿n次贴贴好它们分别是什么馅的。然后还在房间里上网用了公司的办公系统,把一些要电子录入的档案都存档或是递交。

    下午三点多,他联系了弟弟,问他到哪里了,然后他也收拾了一点东西,就出发了。

    周二晚的时候,郭竞寒一边吃着一盘香菇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一边给古志贤发信息,问“喂,你到底还要在家里呆多久你妈妈身体还行吗没什么大问题吧。”古志贤回“还行。我明天就回去,可能晚上到,车票还没买,说不准。”

    郭竞寒吃完那碟饺子,就把盘子放进厨房水槽里。那个水槽里有由周日晚古秘书走后他吃的第一顿饺子开始到现在这一餐过后用过的所有盘子、蘸料碟子和筷子。还好古秘书给他准备了充分的干净碗碟,他用完都堆在水槽里了。他忽然想起古秘书交代过,让他把用脏的盘子放在水下面冲一冲然后统一放进洗碗机的,说这样不会招蚊虫蟑螂。他一看这一边水槽里面堆的这些上面沾着红油黑醋的盘子碟子,想着完了,把古秘书的话忘了,怪不得好像有不少小虫子在飞。于是他急忙把那些盘子碟子筷子在水龙头底下冲一冲,再将它们分类在洗碗机里面排放好。合上洗碗机的侧面门后,他看了一眼机上的操作面板,看不懂,放弃了,本来还想用机器把碗洗好,多少也能“讨好”一下古秘书,结果发现太复杂了,就放弃了。

    过几天他就不能呆在家里面了,六月上旬起要正式录制那档新节目,分厂景和外景,六月上旬和中旬会先录一部分厂景,到时还是带着古秘书进厂吧,不能把他放在家里,放在家里说不定他就会胡思乱想,和女朋友多多联络感情。

    郭竞寒认真盘算了一下要怎么离间古秘书跟他那个女朋友。他这么想了一想之后,就觉得自己也真是失败,说什么一个月就让古秘书爱上自己,结果已经一个月了,古秘书如如不动,还说什么把古秘书开发到床上去,结果也这么久下来了,连根手指头都没摸到。

    一有了这一番挫败感,郭竞寒就带着一种怨气走进了古秘书的房间,泄恨一般地坐进了他的被子里,想着他嫌自己,那自己非要在他床上胡作非为。于是,他忘了自己对古秘书说的“我不会再在你房间胡来”。他又一次地胡来了,不过这次聪明了,也“勤快”了,没忘了拿两张纸巾。

    远在德城乡下那头的古志贤连打了四个喷嚏,总有种自己被人算计了的不详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了,只想着自己平日很少得罪人,应该不会有人想来害自己。这哪里知道是因为郭监制又像一只发情的小狗在他床上不干好事,还聪明得一点记号也不留。

    郭竞寒把一种怨气发泄完了后,有点慵懒,躺在古志贤被子里就不想走,觉得他被子味道很好闻。竟就这么躺着躺着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清醒后猛地由古秘书床上坐起,忽然又记起古秘书要到晚上才回来,也就不紧张了。本来还怕古秘书在床上把他和他做过的“丑事”的罪证一并捉住,这会儿记起他还没到时候回来,心里也就平静了。

    这个郭监制一副懒散形态,下了床后,又去煮饺子吃。古秘书包的饺子很好吃,是南方的饺子。以前他去北方时吃过当地的饺子,可是吃不了太多个,不过古秘书包的饺子比湾仔码头的饺子还好吃,清爽多汁,他一次可以吃三十几只。

    于是又一盘饺子下了肚,他将盘子冲了一下后放进洗碗机后,就又晃荡进客厅,发现又不想回自己房间,就回了古秘书房间,反正他又不在。

    这人似乎除了忘了他说过的“我不会再在你房里胡来”,还一并忘了“我不会乱翻你东西”。所以他翻了。古志贤绝想不到郭竞寒不仅在自己面前幼稚而且还不讲信用。

    当郭竞寒翻出那六张男男小光碟时,再看到夹在其中一张碟中的一张纸条时,他奸诈地笑了。而在异地的古志贤又猛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纸条上说“贤哥,上面的一号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要看。还有第一次没了时记得告诉我。”

    、第章

    这天晚上,古志贤回来了。八点一刻到家,自己开门进来。这回古志贤心里揣着不少家事心事,也就没了上次回来时那种细密的心思,不像上次还多弄出些声响动静要提醒屋里人,这次他整个人起码是分了一魂一魄出去,多少有点不在状态,也就不大会顾及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他只是开了门后就安静地在玄关处换好拖鞋,把背包放在客厅沙发上,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洗碗。一进了厨房看见水槽里没有堆积碗盘,再一看洗碗机里的碗盘都按类竖着排放好了,心里多少觉得宽慰了一些,想着那个郭竞寒还算懂事,不管怎么说也没将用脏的碗盘全堆在水槽里堆放三天。他在洗碗机里的槽里加了洗洁精后,合上侧边门,再在操作面板上选了模式、揿了开始。

    听洗碗机里面有了水流的声响后,他就走出了厨房,走到沙发前面拿起背包,回了自己房间。别说他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和观察细节的眼力,就算他有心思有观察力,也是看不出来这房中有什么异样的。因为郭竞寒手脚太干净,今天下午离开他房间之前,就把他房间弄得和原本一样,像是没翻没动过的一样。也因此古志贤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床又被人睡过了,也不知道就连最底下那层抽屉都被人看光了,甚至于那几张碟其中一张的包装硬纸里面夹的那张他自己都没有看过的纸条都被人先一步读了。

    他现在的状态也不是说累,只是有点心不在焉。这趟回去,只老远看到了爸爸几眼,和妈妈倒是被弟弟安排出来一起吃饭见面了。他妈妈精神也还不错,也确实想他,见到他光顾着哭,哭得他心里左右都不是滋味,他倒是也想哭,可是临了才发现根本哭不出来。因为他心里这几年下来的感觉太过复杂,已不只是悲伤这一种情绪。如果只是悲伤,那应该是能很顺畅地哭出来,可是纠缠在一起的情绪太多,已经不只是单纯的一种,就令他悲也悲不起来、忧也忧不起来,他觉得这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伦不类。

    那种纠缠在一起的情绪归结起来,叫做“接受现实”。人人都以为他是接受同性恋的,然而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接受,他也只是改变不了才接受自己这样的而已。做过的尝试太多,甚至连金刚经都念了一百多遍,想要消除自己身上这种业障,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无奈,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恐怕念一千遍他也不会喜欢女人。

    他把背包放在房间椅子上,也没心情将背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只是这么地往床上一倒,想着自己的妈妈。

    躺在另一间房里的郭竞寒本以为古志贤回来后是会来自己房间看自己的,哪里知道他就好像在客厅有点动静之外,就回他自己房里面去了,问候也不来问候自己一声。枉他还做样子躺在床上,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保证像古秘书那种人一见到就会心疼的样子。哪里知道古秘书一进了房间就再没动静了。

    郭竞寒等得有点不耐烦,一看床头的手机,都快九点了,古秘书回来都有三刻钟了,也不说来看一下自己。于是他在房间里“痛呼”了一声。

    果然没够一分钟,就见古秘书来敲门。听他在门外问“郭监制,你没事吧。”郭竞寒在房间里“虚弱”地回答“有事。”古秘书说“我能不能进来”郭竞寒有气无力“进。”

    古志贤进了这间房后,就见到郭监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古志贤忽略了一点,大部分好演员不可能做成好导演,大部分好导演也做不成好演员,只是这个郭竞寒不仅是个好导演,而且也做得一个好演员。就像他现在,完全是瞒过了古秘书的眼睛。

    古秘书一看他那个样子,就赶忙走了过去,在他床边坐下,一手抚上他的额头,一边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郭竞寒声音都有些疲软“胃。”古秘书探手进他被子里,抚上他的左心房以下的位置,轻轻揉着,问“是不是这里”郭监制声音更加微弱“嗯。”

    跟着,古秘书就开始细数他“你是不是这几天没有按时吃饭你这样怎么行。才二十六,胃就被你弄成了这样,以后怎么办”郭竞寒慢慢说“有时忙忘了,你又不打电话来提醒我。”古秘书一边帮他揉着那只根本就没在疼的胃,一边看了他一眼,说“你也真是,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要人提醒。”郭竞寒说“男人工作起来都这样。”古秘书不认同“我也是男人,我工作起来怎么没像你一样。”

    古志贤揉了一会儿,问“你有没有喝药,上次那个胃舒颗粒要不要再冲一包给你”郭竞寒说“不用了,你等下煮一点极稀的粥给我喝就好了。那些药喝多了不好。”古志贤想想也对,就说“那我先去煮粥。”郭竞寒摁住他的手,望着他“那你等会儿还来吗我的胃还是不舒服。”古志贤这么由上而下看着他,一颗心忽然对着他也能变得很温柔起来,可能是前两天回去看到了自己妈妈被病折磨着,心里自然就对患病的人有一种柔情,总想照顾他们到他们好起来为止。古志贤说“我把粥煮上就过来。”难得的是对着这个他潜意识里一直有点排斥的郭监制竟然声音也相当柔软。这声音就像是一股带着青草气息的暖风,被气流鼓动着,不停地被抛拂在郭竞寒脸上、身体上,包裹住了他,他忽然很想要古秘书永远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

    所以他就盘算着这次“胃疼”得疼几天,还有这次胃疼完了下次要疼什么。

    古志贤在厨房里把粥煮上,因为等会儿还得回去给郭竞寒揉胃,也就没办法在厨房里看着火头,所以他就用厨房里那只智能电饭煲煮粥,调成煮粥模式就行了。他顺道还把洗碗机里的碗碟都拿了出来,架在了水池旁晾碗的那个架子上,他也没时间用布抹干那些碗碟,只有将它们都竖着排放好,这样风干一夜,明早它们就自动干了。

    把碗盘都排放好后,他倒了杯热水就回去了郭竞寒房间,把热水杯放在床头后,又探手进了被子里,帮这个郭监制揉胃。过了一会儿,郭竞寒问“你妈妈身体怎么样”古志贤答“还好。类风湿,就是身体有点受罪,这次我看她有一只手指头的关节有点变形。反正在吃药了。”郭竞寒问“要不要来琛城这边看看,那边医院太小,开的药效果可能不会很好,别到时延误病情。”古志贤顿了一顿,说“她不是不能来,她毕竟户口也在这边。只是碍于我爸,他们现在都不往这边来了。”郭竞寒之前就想到他可能跟家里不和,今天早上时又在他房间里翻出那么一样东西,这会儿就把这个古秘书与家里不和的事联系到了他是同志这上面去了,想着或许就是因为古秘书是同志,才跟家里人关系不睦。

    所以他也没问,怕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说“还是来吧,毕竟正规一点。治病要紧。有病多难受啊。”说完,还揪了两下眉头,像是他自己有多感同身受似的,连带着古秘书也紧张地在他胃部多揉了几把,问他“你要不要先喝点热水粥还得等等才好。”他答“好。”

    这晚上,古志贤帮他揉那只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胃部就揉了一个多小时,其间两人聊天也聊得很亲近,不像是以前,古秘书对郭监制总有点防备,即使同住了不少日子,也一样没有什么深入的或是亲近的话题聊。这么看来,郭监制装病也是装得很有价值,仅仅一晚上,两人关系就来了一大兜转。

    十点多的时候,古秘书喂他喝下一碗粥,他即使讨厌那碗粥,也还是把它喝了下去,毕竟当着古秘书的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从来没当着古秘书的面喝过什么药,因为他其实什么毛病也没有,那这会儿如果再连一碗稀粥都不肯喝下去,那样子也做得太不像了。十一点多时,他说自己要睡了,古秘书就绕到他另一边床头,把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拿到他书桌上摆着,然后就把他房间灯关了,出了房门,自己回房间拿了套睡衣进独立卫浴洗澡去了。

    第二早,郭竞寒竟然也起得早,古志贤出门买菜前问他今天想吃什么。郭竞寒说“饺子。”古志贤当下呆怔在玄关处,过了好一会儿,问“你吃了三天饺子,还没吃够啊”郭竞寒刚睡醒,竟也忘了原来自己都已经吃了三天饺子了。他这个人有一种执着,这种执着要是具体地讲起来,也是讲不明白的,像是他肚子一饿就知道要去冰箱里找饺子,或是古秘书在家里时就知道找古秘书,他不喜欢麻烦,也其实并不热衷于花样繁富。究竟说来,他可能对于自己的床伴也并没有一种要常换的那种癖好,以前常常是只要保证自己欲望来了时身边有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可以供自己排解欲望,而究竟他有多贪恋别人的美色,好像也并不能这么讲,他自己本身就相当够看。以前他换人的时候往往就是在他觉得那人开始变得烦起来了的时候。

    他这人怕麻烦,又喜欢执着于一样东西,除了他工作之外的事情都不想花太多心思。之前那段时间,他想着把古秘书开发到床上去,也有一层这个意思在里面。贴身处有一个古秘书就够了,工作上和家里面所有繁杂琐碎的事情,找古秘书就对了,如果连最后一层关系也突破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要再找别人解决生理需要。可就是古秘书一直以来太不中看,他一开始还想着能开发了古秘书的话,关了灯都一样,可是后来被古秘书一张冷涩脸对待了一周多,也就一时间没想着开发的事,这回古秘书由家乡回来后,两人好像熨贴得更近了些,郭竞寒甚至在想,性格这么温醇的古秘书,好像也无所谓关不关灯的。只是毕竟没有和他发展到那一步,没有亲身体会也就不能肯定,毕竟没和这种长相的人试过那种事,说不准自己到时还是会在意长相的。

    古志贤见他一直不回答,就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今天还要吃饺子”郭竞寒回过神,摇摇头,说“不了,随便你做些什么吧。”

    、第章

    之后两人又在家里呆了三天,古志贤的生活重心也基本上都是落在了郭竞寒身上,几乎都是在以他为中心,绕着他转。周日晚吃晚饭时,郭竞寒对古志贤说“明天我们去公司吧。从明天起要拍一部分厂景,你去了后也别坐在办公室里了,跟我一起进厂。”古志贤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郭竞寒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古秘书不是同志吗那为什么他会有女朋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装作不经意,问“古秘书,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古志贤本来在专心吃晚饭,被他一问,倒顿住了,过了半晌,回答“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郭竞寒说“哦。我就是想着你都这么久没和她相处在一起了,会不会有点不太好”说得“虚情假意”。古志贤扶了扶眼镜,说“你真关心我的感情问题,那你就放我几天假和她好好相处啊。”郭竞寒严整声色,脱口说“撒谎。”说得古志贤心里还一惊,低头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说“什么撒谎”

    郭竞寒也发现自己说得太快,这么一来不就暴露了自己知道古秘书的底了吗他也就不直接回答古秘书的问题,而是把椅子挪近了古秘书那张椅子,一条胳膊搭在了古秘书的肩膀上,说“古秘书,你有没有想过”说完后,还停顿许久,也不往下说,害得古志贤好奇死了,问“郭监制,有没有想过什么”这时,郭竞寒凑近了古志贤的耳朵,热热的气喷在了他的耳朵上,一字一顿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古志贤听得心里慌张起来,想着郭监制是不是看出来之前自己有那么一次两次对着他的上半身那八块肌以及他的长腿甚至是他被平角但是紧身的内裤包裹住的部位口角流涎、努力克制的样子了,他害怕被郭监制看出来,他觉得郭监制本质是一个奸诈的人,就算有些时候可怜或是幼稚,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是奸滑之辈的本质,如果被郭监制知道了自己的实情,一定会加以利用,比方说威胁自己给他一辈子做牛做马。于是他赶忙摇头。

    郭竞寒不管他仓皇的样子,只顾自己说“其实,我们这种人还是要面对真正的自己。”古志贤才不要跟他面对什么真正的自己,于是只摇头说“谁跟你是一种人”哪里知道郭竞寒就这么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那条胳膊,又低下头去吃饭,吃了两口又说“我也只是怕你心里负累,哪知道你根本看不起我这种人。”一句话说得古志贤很愧疚,侧过头去看他,说“哪里有看不起,我只是随口一说。”郭竞寒只低头吃饭,也不回看他,只说“随口一说都能说出谁跟你是一种人,那认真说都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古志贤更愧疚,说“不是,我刚刚只是说错话,没有别的意思。”他心里还想而且我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我本来就跟你是一种人,虽然不像你一样滥交,不过就是我不像你一样方便承认罢了。

    可是接下来郭竞寒根本不睬他,只是吃完饭,就回房去了。古志贤看着他回房的背影,直到看见他砰一声把门关上,才又回过头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然后起身收拾碗筷。将碗筷都收拾进了厨房水槽后,他戴起了橡胶手套,准备洗碗。他平时还是喜欢每一餐后把碗筷手洗了,因为他不喜欢积压,即使是积压在洗碗机里也不愿意,而平时一餐半餐的,他和郭竞寒要用到的碗筷也没有那么多,就为了那么一点碗筷就用洗碗机也有点费电费水,所以他都是自己戴着橡胶手套洗,他戴橡胶手套倒也不是为了保护手,也只是讨厌手接触到油腻罢了。

    他碗洗到一半,就见郭竞寒进厨房,一声不吭,打开冰箱门。这冰箱很大,两侧都有门,中间有一个可以拉出的纵向的抽屉,里面最近摆上了几支白葡萄酒,夏天冰这酒来喝还不错。古志贤是不喝,也就是郭竞寒没事会开来喝,度数也不高,看他喝起来跟喝葡萄汁一样。

    古志贤一边洗碗,一边转过头去看他,还想讲上两句话,哪里知道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是取了一瓶酒再由炉灶那边的侧面墙上取了一只高脚杯就回他房里去了。

    古志贤洗完了碗,回了房间后,一个晚上也不见这人来找自己或是给自己发条微信叫自己给他倒水或做什么,倒是听见他几次房门开合的声音,他房间里有配套的卫浴,所以他也不会为了上厕所而出房间,多数可能就是他自己出来倒水。古志贤想着这人可能真是气了自己,还气得厉害,那么懒的人,平时连杯水都不自己倒的人竟然亲身进厨房倒水喝。

    他忽然想象出这个郭监制气乎乎地进厨房倒水喝的样子,觉得相当好笑,噗一声在房间里笑了出来。到了十点多,古秘书觉得有必要过去和郭监制和解一下,明天都要一起回公司上班了,要是他把这个情绪也带过去可能就不太好了。

    于是古秘书就去到郭监制房门外,敲了敲门。里面人隔了很久,问“谁”古志贤差点又要笑出来,想着这人恐怕已经气得不行,还问是谁,还能有谁他忍住笑,说“我,还能有谁”郭竞寒说“干嘛”古志贤见他语气还是这么差,也不跟他计较,只说“我来跟你道歉啊。把你气坏了,明天怎么去上班”再过了一会儿,郭竞寒过来开门了,开了门也不看他,只是给他把门让了。

    其实古志贤进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本来只是想正式为自己无心说错的话解释一下,正经表一表歉意,在门口说说就行了,不过他都把门让下来了,这么一来不进去又不好。

    一进去就发现郭监制由七点多拿进来的那瓶酒好像到现在都没动过,只是开了下来,好像里面的酒也没有见少。古秘书心里想着这是没喝还是刚开的第二瓶他问郭监制“郭监制,你这个酒没喝吗”郭监制说“喝不下去。”古秘书就讲“那我帮你放回冰箱里吧。”郭监制想了一会儿,说“不如你陪我喝吧。一个人喝着心烦。”古秘书认真搜索了一下脑中对自己的酒量存有的记忆,发现自己几乎没有酒量,读专科时连着喝过两罐啤酒,醉了,上班后每年公司年会时会喝一点红酒,也是两、三杯好像就晕乎乎的、不能动了,也不像别人酒精上头之后,过一阵子就清醒了,又能喝了,他体内酒精代谢得好像特别慢,上了头之后就总是不见醒。

    但是这会儿,他是来认真道歉的,结果郭监制让他喝点这么低度数的酒也不肯,好像也不太好。而且就在家里面,自己的床就在隔壁房间里,头一晕就可以回去躺着,而且郭监制都说了他心情不好。把情形都想好了后,古秘书就说“好啊。”

    古志贤说着,就走了过去,坐在郭监制床尾,而郭监制也走过去坐在书桌椅子上。他转过身去拿那只白葡萄酒瓶子,要给古秘书倒酒。古志贤忽然想起,说“我是不是要去拿一只杯子”他其实说的也不是一个问句,因为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出房门去拿了。郭竞寒没有拦阻他,只是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想着磨蹭了这么久,终于来道歉了。

    而事实上郭监制根本也没有那么气,吃晚饭时也只是借故发挥,古秘书之所以那么紧张是因为他心里本来就揣着秘密,而且他自己本来就是这种人,也没有出柜,自然就很敏感,也怕人说,所以也在心里认为他们这类人都是敏感的,那当郭监制一表现得那副内心敏感、经不起说的样子,就完全相信了。这样才这么容易就被郭监制巧立了一桩罪状,再加以利用。

    古志贤拿了一只高脚的白葡萄酒杯回来,往他手前一放,说“倒吧。少倒点,我喝得慢。”郭监制心里笑喝得慢不就是说不能喝。于是他就给古秘书倒了半杯,他倒也是想直接给古秘书满斟,再连着灌他三、五杯下肚,最好就直接迷迷糊糊、半醉不醒地倒在床上,然后最好就是问什么答什么的那种状态。可他也知道哪里能表现得那么明显,一明显的话,古秘书又跑了,或者是又给自己一个多星期的冷脸看。

    古秘书拿着那半杯酒,小喝了一口,说“你也倒啊,你不是让我陪着你喝吗”郭竞寒也给自己倒了半杯,喝了一口,皱皱眉头“不冰了。”说着把自己那杯一口闷了,再把古秘书手里那杯拿了过来,也一口喝干了,接着站起身,把桌上那瓶白葡萄酒用酒塞塞好,回厨房将它放进冰箱里,又拿了一瓶新的出来,开了盖子。坐在房里给古秘书又倒上半杯。

    古秘书又喝了一小口,觉得冰的更好喝一点。他自然是以为郭监制为了口感才开一瓶新的下来供两人对饮,哪里知道郭监制想的是,冰过的这种酒喝起来更像果汁,而没有那种酒精遇热后在空气中和舌尖上挥发的气味和感觉。总之,郭监制并不想让古秘书每喝一口都在提醒着他自己他正在喝着酒。

    因为冰凉甜爽,回甘时的葡萄香气又浓重,古志贤也就没有什么把持,连喝了好几口。这时,他听郭监制问自己“你眼镜多少度”他这时一点防心也没有,只说“没有度数的。”郭竞寒一听,没度数,就不相信,说“我不信。”这时他就见古秘书难得放得开,伸手一摘那副眼镜递过来给自己,还说“不信你试试看。”

    不过郭竞寒倒没有伸手接下来,他当下心里正有很多脏话就有如蒙古草原上的野马群在狂奔一样由心脏大动脉一鼓作气全涌入脑中,而他的大脑下丘皮层又因为接受不及,而让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很呆傻的状态。他大脑抓住的那一连串脏话中的最尾巴一句是妈的,有病啊长这样,戴什么破眼镜

    、第章

    良久过后,古志贤见对面椅子上那人好像都没有那个意思要将他手里的眼镜接过去,他也就只好耸耸肩,想将眼镜再架回鼻梁上,那只拿着眼镜的手还没有举到一半,就被人半路截住。郭竞寒见他像是又要把那副古板又老土的眼镜框往脸上戴去,就一把抢下那副眼镜,抢到手后还不算完事,直接挥手用力一甩,甩在了房间书橱下半边的柜门上。

    那副眼镜应声折断了一条腿并且弹出来一块树脂镜片。古秘书一看,自己戴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的眼镜框竟然现在被摔成了这样,转过头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撑圆了眼睛望着郭监制,郭监制第一次这样看着古秘书的正脸,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也是盯着他这么看着。两人自眼镜被摔成废品之后,竟一句话也没顾得上说,各怀各心思,这么地睽睽相视足有三分钟。

    各自的心思,无非也就是古志贤不能相信这人怎么这样,将他的东西问也不问一声,说摔就摔。他和这眼镜有感情,也是因为总之自从戴了这一副眼镜后,人生就少了许多麻烦,比方说,再没有人老盯着他的五官眉眼看,也没有人再可惜地摇摇头,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中看的眼睛眉毛,上面怎么会横出来这么一小条红色的痕迹。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弄出来的”他也知道自己五官长得确实算是出色的,出色到即使那条红色疤痕再细也会被人眼尖得发现到,因为再细那也是一条疤,令看着他的脸的人认为那是一种对完美的破坏。哪怕是很小一点的瑕疵在越是趋向于完美的东西上面就越是显得碍眼。

    而郭竞寒的心思要复杂许多,多到难以一一细述。连情绪也是纷杂的。他有点高兴,因为原来古秘书就连长相都不让他失望,非得要用“帅”字去形容古秘书也是可以的,只是古秘书帅地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很柔和,没什么过利的棱角,像是笼着一层光雾。就连眼睛都迥别于一般人对于一双漂亮眼晴的甄别,他的眼神一点也不清澈,不像浅溪又或是深涧那样澄澈可见水下,他的眼睛像在暮春清晨时的一波湘水,淼渺而雾气,古秘书是有一定阅历的人,不会想那么轻易让人看透。他也有点忿恨,他觉得古秘书简直就是在欺骗。要不是古秘书戴了这么一副破眼镜,说不定他一早就知道公司里面有这么一个人,也说不定早下手了,还用等到现在这样,总是谋划着、踌躇着就是被古秘书这种简直混账的审美观耽误的。可是他也有一些担心,戴了那副破眼镜的古秘书还成天不大待见自己,那不戴着那玩艺的古秘书哪里还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只要他想,反正男人也不像女人那么易老,他才二十八,这种状态能轻松保持到三十五,再接下去要是他照顾自己照顾得好,又能轻易将这种样貌维持到四十二、三。再说古秘书这副样子很嫩啊,或许正因为他帅得没什么攻击性,五官上才显得他这人很生嫩,戴着眼镜确实像二十八,但一脱离了那副老土的架子,这模样直接掉了五岁。

    两人虽说睽睽相望许久,可是心思迥异,就数郭竞寒脑中想的最多最复杂,也难怪古志贤见他脸上一会儿是这番颜色,一会儿又是另一番神情,变化万端,不可端倪,于是他也索性不去想面前这人到底在想着什么了,倏地站起身,绕过郭竞寒,走到他书桌前,将手中那只高脚杯砰一声放在这张桌子上。就是那种“你不善待我的物品,我也不善待你的物品”的心思,不过古志贤可比郭竞寒惜物多了,郭竞寒说摔就摔,直接摔得稀烂,可是古志贤也只是示一下威,力道还是以“砰的声音尽可能大,但是又不把杯子震裂”为标准,也因此他本人的手用了很大力道跟那张桌子接触,来发出那个砰的一声,而不是那只细弱杯子的底座大力跟桌面接触发出的那个声响。

    可能是手的力道太大,一本竖在桌边的既大又厚的硬皮书就那么倒下来,书的顶边直接斫在古志贤手上。他手一抽,杯子也掉下了桌,连带着里面剩余的酒液碎成了一摊。他心疼那只杯子,好好地就叫自己摔碎了,早知道就不跟这人赌什么气。他转身正要去厨房拿扫帚来扫干净地,就被旁边那人恶心死了地抓住了那只被厚书边斫到的手,还对他说“没砸疼吧”他面无表情,抽回手,说“你摔坏我的眼镜,所以我是不会赔你这只杯子的。”这句话仔细听来,其实是很幼稚的,像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吵架你甩飞我的咸蛋超人,所以我也要弄坏你的玩具枪。

    古志贤说完了,就转身去厨房拿扫帚过来扫地,先大致扫了一遍,然后还叫郭竞寒往边上让让,跟着他就把台灯往地上放,照得清楚一点,看有哪个角落还遗漏什么玻璃碎渣。接着再回厨房拿来那种大张的吸水纸巾把桌上和地上那一片抹了一遍。弄完了后还不放心,再去郭竞寒那间书房里的柜子里拿了一台无绳吸尘器过来,在书桌底下和周边仔细地吸了一遍。

    吸完了之后,就把他那只摔折了腿的眼镜和脱离了眼镜框的那一只树脂镜片一并捡起,扔去了厨房的垃圾筒。然后他直接回房拿睡衣进他用的那个浴室洗澡,洗完澡也只是直接回房睡觉。而在另一间房里的郭竞寒也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手太快,一甩就把古秘书的眼镜砸了,于是,他发了条信息给古志贤“对不起,我错了。你那眼镜在哪里买的,明天我再帮你买一副。”古志贤回他“算了,现在也买不到那样的了。”郭竞寒问“总可以买到的。”古志贤心里觉得他就是一个认为有钱能买到一切的人,回他“那个是以前b组一个道具师傅弄那种复古得很土气的眼镜道具时请小眼镜店里的师傅一起打版做的。”郭竞寒说“怪不得,真有点像胭脂扣里面八十年代香港万梓良戴的那副,我以前老以为你鼻梁会被它压垮,没想到拿在手里那么轻,原来是以前弄道具的师傅帮你弄的。”

    过了很久,古志贤都没有回,郭竞寒就又发了一条“喂,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然后古志贤回“没有,还好。”郭竞寒问“那你怎么办,明天不戴眼镜了”古志贤回“无所谓了,要么明天晚上我去眼镜店转转。”郭竞寒问“你戴它就为了遮你眉毛上那条红印”古志贤回“你看见了”郭竞寒发来一条语音“老实说,不是我刚才离你那么近根本也发现不了那条印迹。你就为了那个一直戴着那副古板的眼镜,就算那条红印有个故事,但你这个是心理问题,我其实认为你不应该再戴下去了,否则心理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古志贤也语音回答“是啊是啊,你心理最健康了。”一句反话。郭竞寒又发来一条语音“你知道我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不是那种意思。”隔了很久古志贤用文字回“算了,别说了,睡吧。明早八点叫你起床。”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了早饭后,九点到公司。

    这间公司是一间极其八卦的公司,或许因为它是做影视剧和综艺节目的,它八卦的程度比其他性质的公司要更盛。古秘书在郭监制家里工作这件事,其实在他去郭竞寒家的第三天就在这间公司传开了,人人都知道,连做清洁的阿姨阿伯都知道。整整一个月,公司里的男男女女传的都是性格宽厚的古秘书被郭监制盯上,直接收在身旁,强迫直男古秘书变弯,丧尽天良。

    两人回到公司第一天的上午九点到十点间,整间公司传的都是丧尽天良的郭监制竟然在把古秘书变成弯的之后,又甩了人家,另结新欢,带了一个新的秘书在身边,现在那个新秘书就取代了古秘书正坐在古秘书办公室里。这个八卦新闻就像病毒在手机里复制一样,一传就传遍公司里所有那些同事间自建的微信群。

    十点到十点半之间,整间公司传的就变成古秘书原来没有被取代,他非但被郭监制掰弯了,还真心地付出,竟然为了郭监制去整了容。

    十点半到十一点间,整间公司传的又变成据可靠消息称,古秘书并没有整容,他原本长的就是那样,是听三、四年前就在这里工作的加贺老员工说的。

    十一点到十一点半间,整间公司又在传最新消息,郭监制掰弯古秘书的手段相当暴力,古秘书一开始并不屈服,结果他们就打了起来,古秘书眉毛上有一条很细的疤,就是他们打架留下来的。最终身体比较弱势的古秘书屈服了,就被郭监制上了。

    、第章

    郭竞寒当然在公司的一些不引人注意的边边角角都安插了一些人做他的耳和眼,这一早上就已瞬息转变过好几番的流言每一则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听着无所谓,并且觉得这公司里人人都知道古秘书是他的人了就好,而至于什么暴力、打架这种不实传闻根本影响不了他的心情。他还关照别人对古秘书封锁消息,想着这些话要是叫古秘书听了去,多少是会引起他的不快。哪里知道古秘书也每一则都知道了,因为邵正然每看到一条都要转发信息给他并且还会缠着他问清楚那些传闻的真假。

    问来问去也都是围绕着你怎么不戴眼镜了不是关照你在有他出没的地方一定要戴好眼镜的吗他们说你眉毛上有道印迹,我也不确定我之前有没有见到,你那条印子不是一早有的吗还是真是他打你了他强迫你了你们有没有

    邵正然把最后那条公司风传的郭古二人家暴的微信信息复制粘贴给古志贤后,古志贤确实看得整个人都觉得怪怪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些,想要将那股被流言所扰的怪异感阻遏住,可是又发现这太难。事实上,他确实很难一上来就习惯这种状况,因为他是从来没被流言围困过的人,如果是一个常年被不实消息围堵的人,就能做到漠然处之、安之若素,活得依旧自在,可是他以前没有被别人这么密集地讨论过,还讨论得在他感觉是很难听的,什么他被那人上了,而且问题是他哪里有被那人上了。他在想自己或许一开始考虑问题就不成熟,和一个同志起居同处,哪可能在再走出来时不被旁人认为他们就是一对的,那这么想来,是自己从没想过避嫌才会现在惹来的这一身腥。

    所以早上听郭竞寒说不用进厂,下午两点半才进厂,他还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一早上都藏匿在他里间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并且还希望最好下午也不用进厂去。这一早上,他都没出过自己办公室,只是偶尔有几个同组的同事进他这间办公室里来拿表格,或是交表格,每个时段进来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一条消息就带给他们一种想法、一种思维,也导致每一次他们看到他的表情都不一样,最后那一批,来过两个同事拿表格,都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神情看着他。所以他这么一来,也真没了主张,就心里祈盼来拿表格、交表格的同事越少越好,并且希望下午时也最好不需要进厂,因为如果要进十一厂的话,那就要出这间办公室,还要走过走道去搭电梯上二十七层,一路上要遇上很多同事,而他还要跟在郭竞寒身后,这就等同是对流言的一种无声的支持。而且这个上午是他第一次这么认同郭竞寒在外他在内的这个办公室格局,起码他可以躲着。其实本来因为他和他上司的这个办公室格局,他之前一般不让同事进这个西侧的办公室来,怕人来人往打扰到郭竞寒工作,以前有什么表格、预算之类的,他都让a组同事集中放在他们的大办公室里,他会定时去取,一批批收集回来。而这早上,自第一条传闻起,他就打电话给大办公室那边的a组同事,让他们要拿、交表格的就自己来他办公室,而不知为什么,那个郭竞寒竟然也默许了他的这个行为。

    这间公司中午十二点至一点是午餐时间,古志贤在十一点四十几时给文强发了微信,问文强“文强,我没被上。在乱传,怎么办不敢出去。”文强难得即时回复“我都没有信他们说的,什么不敢出去是爷们儿还怕这点传闻”古志贤心里感谢文强的信任,可是还是觉得文强并不了解他的处境。于是他十一点五十几的时候又发了同样的一条信息给文强那组的秘书斯曼“斯曼,我没被上。在乱传,怎么办我不敢出去。”斯曼一收到新闻男主角之一的信息,心里怦怦地跳着,有点兴奋。女人基本上都像她这样,希望和秘密、八卦、焦点人物离得近些,现在这个公司焦点给她发信息了,她心里还觉得像是得到了一项殊荣似的。只是她不晓得这个古秘书已将这条信息发过一遍给她上司关文强了,且这古秘书都急得有点没有主张了,竟然可笑地“见人”就发一遍“我没被上”,只不过是在文强那里没有得到安慰才转投她这一个女性的怀抱。斯曼马上回复“不要怕,你坐在办公室里不要动,我等下下去打包饭上来给我们监制,也给你打包一份,送去给你。你不要管他们说什么。”她完全忽略古秘书见谁都想强调一遍的“我没被上”,她也根本不在意那个,甚至于她潜意识中是希望古秘书已经与郭监制关系坐实了,这样才有戏,否则要真是什么事都没有,那她还能热情兴奋些什么呢

    可古志贤并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他一收到斯曼的回复,就觉得心里宽慰了许多,他甚至还花了三分钟认真地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男人,这次比较看来,女人多好啊。像文强那种粗糙的男人,跟他说什么,他都回复不到点子上,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而像斯曼这样的女人,一跟她说,她马上就能回复到点子上,说出来的话也能让人心里马上舒坦许多,真是又贴心又温暖,直接熨贴到人心上。

    他思考完这三分钟,十二点也到了,郭竞寒进他里间来,门也不敲,完全把他当成自己老婆一样,爱怎样就怎样,却把他一吓。他正手握着手机,呆怔地看着屏幕,猛然见老板进来了,还想着要把手机推到一边,毕竟刚刚在上班时间,叫上司看见自己好像是在玩手机的样子好像并不合适。他其实一直以来也是工作第一的,刚进公司时,他的就不如一般人高,后来又发生了家里那些不融洽的事情,他往往就觉得除了这份工作能给他一种定心的感觉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带给他这种稳定的、不至于害怕生活无所依的感觉了。所以他在公司里一直也比旁人更守规矩,比旁人更害怕惹上司不高兴,除了一些实在特殊的情况,像是今天早上叫组里同事上他这里来拿、交表格。

    不过还没等他放下手机,郭竞寒就在门口说“走吧,该吃饭了。”他答“哦,你先去。我等等再去。”郭竞寒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回答,什么叫“哦,你先去。我等等再去”于是就问他“你为什么等等再去”他答“就是等等再去。”郭竞寒问“理由”他说“没有。”郭竞寒就说“那别废话,站起来跟我走。”他说“好吧,我不饿。你先去吃。”郭竞寒说“我饿了,你陪我吃。”他回“那你找个也饿了的陪你一起吃。”

    郭竞寒不喜欢说太多废话,走过去,抓着他的手直接把他拖了起来,扯出了他这间里间,再要往大门外扯。古志贤这时候也只有求他“郭监制,今天外面传闻太厉害了,不如我们不要出去了。”郭竞寒转过身问“什么传闻”古志贤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听他问“你都知道了”古志贤抬头问“你也知道了”郭竞寒答“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古志贤说“既然知道了,我们都躲一躲吧,我让斯曼再打包一份饭上来。”郭竞寒眯起眼“什么斯曼什么饭你不是说你不饿吗”古志贤说“文强他秘书,我在避风头,她帮我送饭上来。”郭竞寒认真地扶着他的肩膀,说“这种避不了一世的,你总得出去见人吧。”古志贤也认真回望着他,问“怎么见”郭竞寒说“什么怎么见就这么见呗。跟我一起出去,有我在呢,你怕什么”古志贤一想,对哦,还有郭监制在呢,郭监制不是很厉害的吗于是他脸上忽又有一种茅塞顿开的神情,说“郭监制,你不是最会压住流言的吗你这会也出手压制一下吧。上回你和那个主持的流言,好像上午都没过就被你弄散了,也没多少人热衷于传了。这回你也多少遏止一下,这样我们下午进厂去时也没这么尴尬。”郭竞寒一听古秘书竟然提到那个人,心里不大开心,老实说不经古秘书这么一提起,他都快忘了那个人了,他还是坚持自己那套“古志贤,不就两句流言吗你这也怕,还是不是男人”

    古志贤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两三句流言的问题,而是满公司都在传这么严重,向这人求助竟然也得不到帮助,即便那只是他举手之劳的帮助,他上回肯帮那个主持,这回却不肯帮自己,原来睡与没睡的关系真有这么大。想想也是,自己和这人的关系很疏浅,也不好要求他做这做那。古志贤意识到了这一层,想想也只能作罢。只是见这人只会说跟文强说的一样的话,什么“爷们儿”、“男人”的,可现在这事态也不是什么只要他像爷们儿、真男人一样扛下来就了了的那么简单,他这会儿觉得或许自己确是有一副细针密缕般的心思,和郭竞寒或是文强那类心思粗糙的男人有时候真地说不到一块儿去。像在这时候,他只是需要安慰、信任还有得到让他远离流言困扰的帮助,而他只得到了来自斯曼的安慰和帮助,而一和郭竞寒这类男人说起这事,没有安慰和帮助也就算了,还老是说一些让人心中更加烦懑的话来堵上人心口,什么真爷们儿、真男人的,好像只要他不一声不吭地把事情扛下来、默认了,他就不是男人似的。这都是没有的事,要他怎么认,而郭竞寒明明知道实情却一点忙也不肯帮。

    于是,他就要推开郭竞寒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说“算了,你不理解就算了,我也不要你帮了。”郭竞寒不肯松开,只是把他拉近了一些,说“我怎么会不帮你我只是让你不要为无谓的别人传的话烦心,反正一切有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古志贤觉得根本是在鸡同鸭讲,仍是想推开郭竞寒,一边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要说了,你放开我。”

    这两人又拉扯了好一会儿,到终于拉扯完了,郭竞寒转头就发现有个女的站在大门口,而他之前门又没关好,那女的就在门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拎着一盒饭。好一会儿后,她终于知道动了,支吾着把饭递上前来,给古志贤“古秘书,饭。”一塞给他后,转身就跑了。

    古志贤还想追上去跟斯曼解释说自己并没有跟郭监制拉拉扯扯,或是就算是拉拉扯扯也是极其正常的拉拉扯扯,又或者是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只是想拉住斯曼说一两句话,以确定斯曼并没有因为看见刚才那一幕而乱想。

    下午十二点半至一点间,遍公司都在传据目击者称,中午古秘书傲娇,对着郭监制发脾气,还说什么我不要你帮、说了你也不懂我,然后郭监制深情地扶着古秘书的肩膀,说反正一切有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目前疑似古秘书为传闻所扰,而郭监制为了让爱人放心,就许下诺言,大家小心郭监制会因传闻太厉害而发飙,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之后,这篇传言经过了几个版本的辗转传播之后,又再被郭竞寒他姐夫那一组的几个撰稿经手之后,就变成了据可靠目击,中午古秘书因他与郭监制的恋情消息流传出去而导致情绪不佳,在办公室里吃不下饭,郭监制托着饭盒一口一口喂他吃下去,古秘书一边吃一边哽咽他们都不懂我,你也不懂我,我不要你喂,你走。郭监制说宝贝,不要怕,一切有我,你什么都别担心。

    郭竞寒的姐夫,也就是公司总经理、郭竞寒他姐姐郭静宜的老公的那组c组,长期以来影视剧制作多出娱乐节目制作,所以c组的撰稿比起其他几组的撰稿要离谱许多,笔触也极尽风花雪月之能事,常年以“恶心死人”为目标,她们长期写习惯了,以至于每每下笔之处,都是同样那么一番“风味”,偏偏她们那个版本还被定成了最终版,广为流传。

    古志贤十二点四十时一边还在吃着斯曼给他拿上来的蜜汁排骨饭,一边看着文强亲自转发给他的那个初版,什么“傲娇”“发脾气”还有“深情”,紧接着就被一粒饭呛进喉咙里,他咳了起来,郭竞寒就进来他里间看他。本来这郭监制也叫别人下楼去打包了一份饭上来给他,还想跟古秘书一起吃,无奈古秘书非要在里间,还赶他回到他的外间,非是要分隔两处吃这个午餐。结果他也正在看别人转发给他的那条传闻,心里知道应该是之前那女的传的,而那女的应该就是文强那组的秘书斯曼,然后就听古秘书在里间咳了起来,他进去看古秘书,就见古秘书的脸都咳得有点发红,于是给他倒了一杯水送进来。哪里知道古秘书都咳成了这样,竟然还拒绝喝这杯水,于是郭竞寒就拿起古秘书手边的手机一看,原来还真是在看那条传闻,本来也猜想着他咳可能就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愕的消息。

    于是,郭竞寒就说“你看你,又傲娇了,真爱发脾气,倒杯水给你都不喝。”古秘书一边咳一边就听郭竞寒竟然用传闻中的话来说自己,觉得心口更堵。

    而在下午两点一刻时,古秘书已在自己办公室里躲了快一天了,这时又让他看到了中午那个流言的终版。“喂饭”“宝贝”他郑重地开了里间与外间间隔的那道小门,对郭竞寒说“我今天十分不舒服,等会儿能不能不跟你进厂了”

    郭竞寒也由手机屏幕上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宝贝,累就歇着。”

    、第章

    郭竞寒说完这句,回应他的就是砰的一声门被扇起来的声响。他仍是一脸痞相,回过头,低下脸,心里叽咕了一句就是傲娇,还不承认。

    而在门板那头的古志贤郁郁地坐下,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会儿在烦郁些什么,经历了一个上午,再经过了半个下午,到这个时刻,他和郭竞寒之间的关系在众口交铄之下,莫名就这么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了似的。而外面那个郭竞寒竟然一点要帮他解释两句的意思也没有,还只会用别人杜撰编派出来的话来堵他。

    他无力地把头往交叠的手肘上一埋,这么地趴在他办公桌上,忽然想到咦,不对啊,刚刚那个郭竞寒是不是在调戏我他越想越觉得郭竞寒一路都是在调戏自己,不禁还因此觉得有点心灰意懒。也对,郭竞寒才不怕这种事情,他和男人搞不清楚的事情估计他家人早就知道了,公司里头的人传今天这个事,沸反盈天,大家像是得到了什么乐子似的,传得都很兴奋,恐怕他姐姐郭静宜也一早知道了。恐怕他姐姐对于他的那些事情早就知道了,看他也从没有什么避忌的样子,那看来他家里人就是接受他这样的,他也根本不需要顾虑家庭关系融浃与否的问题。

    可是古志贤一想到他自己,就觉得自己又怎么与他比呢,情况根本就不同。他自己不仅顾虑死了,而且也怕人说。其实如果古志贤是异性恋,真地在此刻也就不怕人说了,说不准还会嘻嘻哈哈地贪好玩,和郭竞寒做做样子,陪着大家一起闹一闹;可就是因为古志贤是同志,心里有“鬼”,就更怕人闹,也容易想多。而在这种时候,郭竞寒不帮他跟公司里的人解释清楚也就算了,还拿他们的话反过来噎他、调戏他、一起闹他,他也就索性见都不想见到那个郭监制的一张讨人厌的脸。多看一眼都心上堵得慌。

    过了没一会儿就到两点半了,郭竞寒敲他的门,他有气无力回“开。”郭竞寒开了下来,说“我去厂里了,晚上一起回家。”他仍旧有气无力“好。”

    郭竞寒帮他把门带上,然后去了他们组的大办公室,叫了要一同进厂的两个助导一起进厂准备开厂,助导也马上紧张就绪,还报告说“开得厂了,里面艺员、临演也都就位了。”郭竞寒说好,还让办公室里面的一个监制助理通知其他人下午时一律不要去他办公室找古秘书,因为古秘书有点累,在休息,有什么表格要拿要填的,都等他拍完回来再说。他说完了,抬脚就要走出这间办公室,可是忽然又想到自己如果不交代几句,肯定又有什么话从这个办公室传出去,像是说他和古秘书在办公室里激情,把古秘书累得连厂也进不了了,只能在办公室里昏睡一下午,然后大办公室里的人还被吩咐绝不能去叨拢到古秘书之类的云云。

    其实他是全然不会介意这么一番说辞,况且他本人之前和古秘书相处那一个多月中起码有半个月都在想着怎么染指古秘书,最近这几天这股欲望更炽,无奈和古秘书天天时时上班下班距离都不过一箭之遥,可就是开发这个古志贤上床这件事怎么就这么难。他在现实中得不到,就想着能被别人胡乱编派一通也挺好,别人好过过嘴瘾,他自己也能心里面过上一把瘾。只不过就是想到古志贤这才大半天被这件事情折磨下来,整个人就已经蔫了一圈,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好玩是好玩,但是古志贤没出柜,一有风吹草动一定敏感得很,被人编派了两句“傲娇”“宝贝”就受不了了,那要是再被人编派他跟自己在办公室里床战,估计他今天晚上就决意辞职了。

    所以他就跟这个办公室里的人说“古秘书被你们说得一天身体都有点不舒服,不要再瞎猜瞎传了。总之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拿刚才的什么话做的文章。”亏得有他这一番话,下午两点半之后的古志贤才没再中什么流言的暗箭,可他仍然是很萎靡,趴在自己办公室桌上就不肯动弹。

    他自从调到这一组后,就由原本在总经理办公室那边的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的工作时间调整成九点上班、六点下班。这一下午自两点半后直到六点下班时间到了之前,他心中还一直庆幸着这个下午都没什么人进他这间办公室里来,他并不知道这都是郭竞寒交代了组里人之后才这样的,还当是自己幸运,没有遇上“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状况。以他目前一个这么惨的状态,实在是怕见人。经过午饭后到两点半间那一则不实消息的乱传,他已很难想象这回再要进来他办公室拿交表格的同事在见到他时脸上又会挂上一副什么样戏谑的表情。还好这下午都没见人进来,留他独自一人在这间办公室里好好思考一番人生、前路,想来想去也只发现只有“茫茫”二字才能形容。

    趴在手肘上,头埋着,反正也没脸见人了,就连姿势现在也学起了一只鸵鸟。埋着埋着,竟然睡了过去。

    七点时,郭竞寒才拍完,他们录制起来会向后拖延时间也是常有的事,准时完成才不大常见。七点回来时,他先是进了古志贤办公室,看他趴在桌上,猜想他就是在睡着,轻轻推了推他的一侧肩头,发现这点力道也推不醒他,就先出了这个里间,到自己办公那一区收拾一些东西,还自己上了公司办公系统预约了剪片房的使用时间。到七点半时,他又进了古秘书的办公室,发现他还是趴着,就又推了推他,这回一定得将他推醒。

    古志贤在被人一阵摇晃中渐渐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眼,抬头想辨识清楚是谁在搅和他睡觉的时间。一开始他只是一脸迷顿,全然不清楚状况,像是根本就没睡醒那样,后来顿然又像是清醒了一点、意识复苏了似的,那脸上表情中就掺进了几丝尴尬,打了声招呼,解释了一下,说自己今天确实不大舒服,就睡着了。

    郭竞寒由上而下这么望着他。古秘书不是女人,用美色来形容他似乎不大委贴,可是他确实是有美色的,还是一脸温煦的美色。一般来讲在长相上面,如果一个漂亮的人五官上都是圆圆的,像是眼睛圆圆的,鼻头圆圆的,嘴巴也圆圆,那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可爱的人;如果一个漂亮人在五官上都有些尖尖的,比方说眼梢尖尖的,唇角尖尖的,下巴尖尖的,妖冶中再加了点狭束,那这类长相就给人一种艳的感觉。可是古秘书的美色也有些与别不同,很难被归于一类,他整体的温煦中还暗伏了一些勾人的东西,总在有意无意间去别人心里挠上一挠。

    但就是那条细细的红痕给一张本来毫无斑驳的脸添上了一道瑕疵,这条印子可能放在谁的脸上都没有放在他这张脸上叫人看着不爽,总让人想拿个橡皮擦把它给擦了。郭竞寒不由自主,手搭在他太阳穴处,伸出拇指抚了抚那一条印子。看得出古志贤也是仍旧神思迷离着,过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自己的一侧眉毛正被人抚着,也看得出他圆圆的眼仁下有团黑黜黜的东西藏伏着,说白了就是不想叫别人看清楚他。想想这人也真是怪,一双眼睛不是上面蒙了一层雾气就是下面伏着一潭黑墨,总是有办法叫人无法看“透”他。

    而其实他这个人已不仅仅是在这一桩事情上怪了。他的怪或许就来自于他的矛盾,像是他有时候一傻起来就极傻,有时候机智果决起来又相当机智,却总是没有能够傻得完全,也没有能够机智得完全。这么看来,他这人也确实让人费解,弄明白他真得花上一些时间。

    郭竞寒忽略他眼底那团黑黜黜的东西,问他“饿了没,我们出去吃吧。”古志贤刚睡醒还并不知道饿,就开了电脑屏幕一看时间,竟然都快八点了。那当然饭还是要吃的,他是那种三餐都必须要吃的人,所以自然地就开始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去吃晚饭。

    一边收拾一边问郭竞寒“你东西都收拾好了”郭竞寒点头,哪里知道这个古秘书接下来就说“那你先下去,到写字楼左边转角的暗巷里等我。我跟你错开下去。”郭竞寒说“什么明明这个点都没什么人了,多数还在加班的人都是在剪片房里延时剪片的那些,哪有机会碰上”古志贤说“是你经常留下来加班还是我经常留下来加班听我的没错,我最清楚了。算我求你,快点先下去。”郭竞寒没办法,他知道古志贤这人也是有非常拧的时候的,特别是现在关乎到他个人的“名节”这么严重的事情,他肯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嫌。于是郭竞寒也只能一个人先下楼去了,躲到暗巷里面去等人。

    等了十分钟,古志贤才下楼来,也转到暗巷中,问“吃什么”郭竞寒说“随你喜欢。”古志贤说“那就火锅吧。”郭竞寒就说“我跟你走到那一端去,你站在那等我,我再去把车开到那头去。”古志贤说“不用那么麻烦,还陪我去,你从这里去拿车不是方便吗我自己走过去等你就行了。”郭竞寒却非要跟他一起走到另一头有亮光的地方,他也只能由着这人这么做。

    、第章

    之后这两人找了一个离公司比较远的地方的火锅店吃火锅,开了二十多分钟快半个小时才到,就两个人还要了一个包间。等吃完火锅回到家都已经快十点了,古志贤一进门,就扯起自己领口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闻到一股火锅味,就准备等下把他和郭竞寒的衣服都洗了,于是一边换鞋一边头也没回地对站在身后的郭竞寒说“喂,脱衣服下来,我等下就洗掉。”一边说着,一边趁着低头的工夫,把一双拖鞋递到就站在他身后的郭竞寒的脚边,让他也好把鞋换了。

    古志贤换好了鞋,把鞋收进鞋柜里,顺便又把鞋柜里装除味剂那个小匣子拿出来,看看里面装的粉末挥发尽了没有,发现还有三分之一就又放了回去,心里提醒自己过四、五天就要再加粉末了。

    等他转过头准备收郭竞寒那双鞋,也一并放进那个鞋柜里时,就发现那人不仅把鞋都脱了,还把上衣下裤也全脱了,全身光光的就剩一条内裤。古志贤怔在那儿,在想谁让他在门口就把衣服都换下来了有病哪里知道他还两手勾着他自己内裤的边沿,眼神直勾勾地看过来,问“愣着干嘛是这条也想要吗”

    古志贤愤怒,把地上的衣服都收了,转过身不睬他,走向独立卫浴旁边放洗衣机的地方。古志贤觉得这人也真是,跟着公司里的人瞎起哄,言语调戏了自己一天不说,现在还“耍流氓”起来了。而问题是他对那具肉体并没有多少抵抗力,要是能有抵抗力,他说不定也不会这么生气,恰恰就是因为一看到就抗拒不了,所以才会气。说到底也可能并不是在气别人的行为,而只是在心底气自己受不了视觉上的诱惑。

    古志贤把那些带着火锅味的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的那个大的滚筒之后,就准备进房间拿干净睡衣裤,然后也好洗澡,洗完澡再把自己今天穿的那一身和那人的衣服一道洗了。才转身准备出这一个区间,就见郭竞寒堵了进来,古志贤觉得眼前的东西看了太刺激,就低下头,说“你快点去洗澡,在这里转什么”郭竞寒说“我好累,不想这么快洗。大热天哪个男人不是穿条短裤在家里跑,你躲我躲什么”古志贤准备出去,不跟他离得这么近,一边走一边说“我哪有躲你”郭竞寒说“好吧,你没躲。我要喝水,刚刚吃的东西味道太重了。”

    古志贤只能先给他去倒水。倒好了水就发现他正坐在客厅里,就把水递了给他,然后就要回房拿干净衣服准备洗澡。忽然手由后面被那人拖住,古志贤人一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坐着的郭竞寒,等他开口,想看看他又有些什么“吩咐”。郭竞寒打量了他几眼,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每天穿少点在家里走动,看你在家都包得那么严实,其实像我这样穿条内裤随意一点就行了,我不介意。”古志贤甩开他的手,心里想着你不介意我介意,但是嘴上说“哦。”说完转身就走了,也不打算再睬他。

    郭竞寒知道他这方面皮薄,再继续撩下去怕适得其反,也就不再烦他了,而是自己也回房去洗澡了。之后,他倒也安分,一晚上两人都相安无事,只是他睡前还给古志贤发了条信息,写睡个好觉。那时候古志贤正躺在床上划手机,准备划一会儿就要睡下了,收到了信息也没回,只是把手机放远,熄了床头灯准备要睡去了。

    难得在过了这样的一天后,他夜里竟一个梦也没梦到,倒是安心地一夜好眠。不然纷杂的念头在他睡着时又来他梦境里搅和一遍的话,那日子就真地不是很好过了,等于说是二十四小时都要受折磨。等他六点多一点醒来时,心中还是非常感激上天让自己睡了一个好觉,可是一想到等下要去上班,就又兴味索然了起来,根本不复有以前那种一早起来后就准备着要去公司做事情的那种动力了。不知道今天去又要听到公司同事编出来的什么段子了。古志贤想到了这里,就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跟这个郭监制分开住,分开住还能多少避一下嫌,可是和他分开来住,他又没人照顾。古志贤想想又觉得,他有没有人照顾关自己什么事,本来就与他关系疏浅,没事时替他操心干什么;而且他那人那么坏,想想自己平时给他煮饭洗衣服也没有拿过他一分钱的做家事的工资,工作生活都基本在围着他打转,他竟然连帮着向同事解释清楚的这么小一个忙都不肯帮,还陪着别人一起来闹自己。他都一点情分也不讲了,那干嘛自己还要替他操这份心。

    古志贤早上一睁开眼就在想着这些,还盘算着什么时候要跟隔壁那人提出要搬出去住的事,但是也怕那人不肯,也是,那人看使唤自己也不要钱,还随叫随到,肯定不会放自己走的。那怎么办呢

    古志贤就在盘算着要不要消极怠工,以引起老板的厌烦,可是又怕他一厌烦就把自己炒了,连公司里那个职务也不给自己。他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爬起来,刷牙洗脸,再去厨房做早饭。做好早饭后就去敲郭竞寒的房门,叫他起来吃早饭、准备上班。然后,郭竞寒就去刷牙洗脸,而他就折返厨房拿碗筷,再将它们在厅里餐桌上摆放好。他做这一切就做得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几乎每天早上都来这么一遍,所以是做惯了;而且他也正在想着心事,所以有些迷离恍惚,因此整个人不论从正面看还是从侧面看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

    郭竞寒出自己房门时就看到了这个人正在机械性动作着的侧面,不用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正在想着心事。郭竞寒走了过去,坐下,早餐是鲜虾云吞汤米,里面的米粉是细米粉,高汤和云吞都是古志贤上周六时自己熬的和包的,大骨高汤是慢火熬出来的,实料虾泥虾丁作馅的云吞鲜爽弹牙,这样地实在健康,才是家的味道。郭竞寒先喝了一口汤,再吃了一粒云吞,跟着挑起了一筷子米粉吃。他满意地吃着早餐,并且不忘偏头过去瞄两眼心不在焉的古秘书。

    而古志贤见他吃上了,就进厨房拿了一点辣椒酱出来,这个辣椒酱也是他自己磨了调出来的,比较温和,所选用的辣椒还是他弟一条条在俣城挑好后给他寄来琛城的。他把辣椒酱拿来后,就放在两人的碗前面的桌面上,搁在了中间处。古志贤本来还想帮他舀两小茶匙进他碗里的,因为也知道他吃这种汤米的口味习惯,一般就是在碗中三分之一汤被他喝掉时,他就要加两小茶匙这种辣椒酱进碗里去,因为一开始他喜欢先喝一些原味的汤,到了后面又想在原味上再添加这种辣椒酱的滋味,而往常往他碗里加辣椒酱的工作都是古志贤做的。

    就像古志贤为这人做的很多事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些细碎的事都变成是他在做,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那些细碎的事情就转变成了他的分内事,总之一切就这么潜移默化了下来,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了下来。日增月益,一点点、一件件的这种细节小事就渐变成了古志贤的分内事务,谁也说不清楚始于何时,也弄不清是怎么开始的。

    可这个早上,古志贤刚想伸手去往旁边那人碗里舀辣椒酱时,就急忙刹住,有意识地遏阻了自己的这个习惯性行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伺候这人伺候习惯了,才会让这人过得这么舒服,继而不肯放他走。如果说从现在开始,慢慢一点点把那些伺候这个人的习惯性行为改掉,让这人慢慢“独立”起来,然后做很多事都用不上使唤他了,那说不定哪天这人就肯放他出去住了。

    古志贤一边盘算着,一边往自己碗里舀了一茶匙辣椒酱,决意不往旁边看,自己管自己喝起了这种添了点辣味的汤。而一旁的郭竞寒就呆怔在那里,本来一见古秘书伸手向两人中间那个装辣椒酱的小碗时,他就以为古秘书是要舀来给他的,哪里知道这个古秘书今早上吃错了药,竟然只管他自己舀自己喝,根本就一点要管同桌人的意思都没有。

    郭竞寒一脸执着,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到古秘书面前,意思是他要辣椒酱。古志贤比他之前的那种呆怔还要呆怔,哪里知道这人有那个工夫把碗推到自己身边,也没有工夫舀两勺辣椒酱。古志贤讶异于他这种绝对不成熟的行为,就一直怔怔望着他,而他也怔怔望着古志贤,两人竟然就这么对望了一分钟这么久,都不知道在僵持着些什么。却又其实都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僵持着,一个是要从伺候人的事务中抽离出来,想要不再那样地在这些小事上面被依赖,而另一个是想要维持原本的权力与义务,而不接受现在这种权力与义务的重新划分,他仍要享受古秘书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要在古秘书的生活中做一个特权阶级,让古秘书只围着他转,并且把围着他转当成是一种他自己应尽的义务。

    而古秘书从来都习惯了给他舀辣椒酱的,现在竟然不给他舀了,所以他执着地把碗推了过去,执着地就是不肯亲自舀那个酱,一脸执着神情,就是非要古秘书来舀。

    古志贤妥协了,他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因为这人脸上摆那么一种神情,一副死都不肯让步的神情,他就不得不妥协,怕再僵下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还是会这么僵着,只要他不往那碗里舀那两勺子他“该”舀的酱。

    于是,他往这人碗里舀了两勺辣椒酱,再帮他拌勺,还“嘴贱”,加了一句“快吃,别凉了。”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任何关怀的话都不要对这人说。

    吃完早饭,才七点四十,古志贤收拾碗筷去厨房准备洗碗,而郭竞寒跟了进去,说“我们今天早点去吧。”古志贤说“你先去吧,今天我坐公车去好了。”郭竞寒站在他旁边,双手撑在水池旁边的台面上,见他戴上了橡胶手套,往洗碗擦上面挤了洗洁精,准备开始洗起来了。郭竞寒说“你又要跟我错开啊”古志贤也没说话,就点点头。

    郭竞寒说“这样躲根本就避不到什么嫌。你想,如果你比我去得晚,他们就会说你昨天晚上太累,今天早上睡得太晚才晚去,如果你比我早去,他们又会说你太厉害,把我榨干了,自己还像没事人一样一早就上班去了。反正他们总有话说,你不如别避这种嫌了。”古志贤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过头去看他,说“我也知道。那你见我窘成这样,还不帮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你只要随便讲两句,他们起码就不敢传得那么凶了。可是你一句都不说,还跟着他们一起瞎起哄。谁的流言你都肯帮忙压下去,以前也没怎么在公司里听到你和谁谁怎么了,怎么一轮到我,就变成了这样,都快被烦死了。”郭竞寒听他又提到以前的那些事,想必他在心里也有意无意地将他自己和别人做过一些比较。郭竞寒想想也无奈,就问他“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只肯跟你传这些绯闻呢”

    、第章

    郭竞寒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一句话,说得不明不暗,而事实上,他刚刚也并没有什么勇气说得完全通透,仿佛潜意识里有种东西径自冒出来阻挠他直接说得那么清楚。他不记得自己曾遇上过这种笨嘴拙腮、缺乏勇气的状况,明明他印象中的自己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说得不好听一点,以往通常他在发泄他自己欲望的时候,明明什么样子的“作践”人的调情话通通讲得出口,连一点点障碍都没有。可就是刚刚,轮到要他正儿八经说一句表抒一下真情实意的话时,竟就那么地难以启齿。只说出了一句那么隐晦的话,那话不够亮堂,哪里比得上“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这样的话这么地直白,但是多少把话挑明了一些,将两人本来相当晦暗不明的关系多少给剥去了几层纸。可是他把话多少讲通透了一点之后,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心神有多融畅,反而更加有点烦懑不快。因为一个,他先把话说出来了,再有一个,他敢打赌,古秘书真地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有点”喜欢他。古秘书这么敏感的一个人,可就是一点都没有感知到自己“有点”喜欢他,可惜了古秘书的那一份敏感心思,估计他全将他的敏感用去了躲避旁人的流言蜚语,而反倒是在个人情爱上面,后知后觉,迟钝难化得要死。

    郭竞寒心中既然有烦郁的感觉升起了,就索性不再看古秘书,因为这时的古秘书已不只是洗碗的动作全停了下来,就连整个人也都是僵在了那里,受他点化,惊吓不小,本来面向水池的古秘书,这会儿,头是呈四十五度角偏过来看着他的,怔在那里,那个脖子像是一道生了锈的门轴似的,卡在那里不会动了。

    郭竞寒见他那样,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出来,就转身出了厨房。而古志贤的那条颈项就还是保持着那个偏向,动也不动,只是眼神随着郭竞寒的背影飘乎出了厨房,直到见他头也不回地将他自己那道房门关上,才又转回了头,低下,看着水槽里那两只之前吃汤米的碗上浮着的白色洗洁精泡沫。

    再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晓得动了,第一件事就是又拧转头朝郭竞寒那道合上的房门看了一眼,心里想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啊

    他反应过来了,想到郭竞寒之前的话里隐含的意思大概或许就是说他有点喜欢自己。可是他也没得帕金森氏症,而且做秘书的人算数是比不上那些做会计、金融的,可是胜在一个记性都很强,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那人两周前的某个周末还趁着他去境那边找伟仔的时候带人来他床上胡搞呢,连“罪证”都留了,而且那人不是也亲口认了吗

    这么一想起来,古志贤就非常不确定那人那话中到底是些什么意思,只觉得那人信不过,他也相信那人现在应该和起码一个“男朋友”还在保持着床伴关系。古志贤觉得自己与郭竞寒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并不是同一种精神世界的人,既然不是一个世界,那感情观乃至于三观都会非常不同,说不定自己认为的“喜欢”和那个人所认为的“喜欢”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意思。古志贤认为的“喜欢”,就是单纯互相吸引、有好感,能发展成专一的一对一的情侣关系的,那才叫喜欢。可他觉得郭竞寒这种人未必这么认为,说不定他觉得“喜欢”就是“我这几天看你顺眼,看上你了,你可以陪我几晚上”那种的。

    所以经由这么一想,古志贤又不能完全解读刚刚郭竞寒话中的意思。想来可笑,就算郭竞寒真接跟他说喜欢他,他也不一定能确定两人理解的“喜欢”是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喜欢,更何况郭竞寒他还没有说得很明白,只说了一句那么晦暗不明的话,就更叫古志贤觉得理解起来很困难。

    说完了,还转身就走了,还把他那道房门头也不回地合上了,简直就是什么态度古志贤对着那扇房门说切,难为你喜欢我,说得好像我还该觉得多荣幸似的。

    古志贤把碗洗好,侧放在晾碗架上后,就回房去换衣服。然后拎了公事包就去敲郭竞寒的门,问他要不要走了。郭竞寒一开下房门来,看着就像是一早已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在等他的样子,说自己能走了。

    开去公司也不过十来分钟,两人一路都没有什么话。郭竞寒专心开车,而古志贤则一直看着车窗外。

    到了公司后,两人又一起搭电梯上二十五层,在电梯里还遇上了其他部门的同事,同事一遇上他们还都有点尴尬,毕竟昨天“背后”热议了他们很多话,所以都只是眼神躲闪地打了声招呼就不敢再望向他们了。而郭竞寒和古志贤又都各怀心事,也就没顾得上理会这些尴尬。郭竞寒是一直想着早上那件事,在他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古秘书到底是怎么意会的,到底能接受那句话中的含义的几成;而古志贤就想着这人也不知是不是惦记上了自己,如果被他惦记上了,可就不好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不久之前,还下过定语,说“会喜欢上这个人的人,前世一定杀过人。”那在这一世被这人惦记上的人,前世就算没有犯下行凶杀人这样的重罪孽业,那估计也犯过什么淫人妻女那样的二等重罪,这一生才有这样的业报。说实话,古志贤不接受这种情形,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个同性恋,没有办法喜欢女人,已经是一重不幸的业报了,那如果还真要与这个人有什么瓜葛,那就等于说是又要再加一重不幸,那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造了些什么冤业债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到现在,一直奉公守法,为人虽然不尽美善,但一直都竭尽自己所能地做着一个好人,也没害过人,他才不要一重业报上再加一重做了同志,还要被这样的同志盯上。

    两人心事都很重,谁都没有那种心情再去管旁人的眼光了。而那些与他们相遇的同事又都看到太子爷一脸凝重,就都有点害怕不知是不是昨天什么风闻传进了他们俩的耳朵里,所以在今天早上见到同事下属时,才有这么一种不善的脸色。电梯里的同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也都是双眼时不时地去电梯里的楼层指示屏上瞄一瞄,想看看到了几层楼了、还余下几层楼。

    这一上午,古志贤都像个机器人一样地处理着他熟悉的公务,就像他早上在家里弄早餐那会儿一样,机械性地做着每一件事。快中午时,他收到了伟仔的一条信息,说他和阿楠会过来这边玩,大概吃午饭的点到达,阿楠会带点东西给他表哥,就正好会在他们公司楼下,已经叫上邵正然一起吃午饭,问他方不方便一起出来吃午饭。

    古志贤回复“好的。”他想着首先一点,他是这阵子没可能下去二十一层那个员工餐厅吃饭了,睽睽众目之下,他会觉得自己像一只动物园里的小猴子,被所有人盯着看,那样吃饭也是吃不安生了。再有,他也没办法让斯曼去打饭上来了,经过了昨天那件事,他觉得女人还是别太相信比较好,女人太八卦,枉他还以为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哪里知道女人传播八卦的速度那么快,虽然他并不怪斯曼,那或许是她们女人的天性,可是他也不能保证她每次打饭上来都会正好看见些什么有的没的,到时一定会添点料再传播出去。因此古志贤就想着要么以后都出去找个地方吃算了,顶多就花点钱,不过少了别人不少口舌,而且自己也能买得安静,那样的话,钱也算花得值了。那今天中午正好伟仔叫到,那就正好一起吃。

    而他也不用担心郭竞寒今天中午的午餐,因为他要跟他姐姐一起出去找目前这幢写字楼的地产开发商谈生意,他们家要把这块地皮和楼一起买下来,以后整个三十层都会是他们加贺的。其实这个计划一年前就有了,因为当时分了不少拍摄工作出去给那些专接外判的小影视制作公司做,后来公司里的内审和财务整体算了一笔账,发现不如收购了那些小影视公司,变成新的部门,这样一年能节约不少制作成本,会来得划算很多。所以这一年多下来,加贺也陆续收购了不少影视制作公司,只是因为当时公司只占用了写字楼的最上面十层,就没有办法将那些已买下的小公司接进来,直到几个月前他们又并购了一间中型规模的影视公司,这才不得不将买楼的事情提上日程。也正好,总经理郭静宜最近搭上了一层关系,在她家公司与地产开发商中间牵得上线了,买楼的事情就能给相当好的价格。

    古志贤现在在制作部a组做秘书,却还能预先知道这些行政上的公司走向性的、决策性的事情,那当然都是郭竞寒告诉他的。这么想想,郭竞寒倒是什么都跟他说。可是他一想到那人早上那句话,左右想想都觉得味道不对,是想说让他做“大老婆”,管钱管事,而那人自己则随便想和谁有勾搭就和谁有勾搭吗因为看他一直以来都好像很好摆布的样子,应该就不在意自己另一半在外面拈花惹草

    古志贤觉得那人话里透现出来的意思,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样了。不禁有种恶寒由心底升起,他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做老师那种职业的人,最好是一个什么大专院校的老师,他也道不明自己为什么喜欢那种职业的人,不过他觉得和自己很配啊,一个老师,一个秘书,都是做比较文职的工作,性情一定比较相像。当然也得是那种比较有师德的,这年头很多老师连个人都做不像,更别去谈什么师德了笑死人。可是也得让他有这个机缘去遇上一个这种在大专院校里任职的老师,还得是个同志,而且还得在一个那样正经正派的工作环境中隐默恬退、埋藏性向地做人,还肯跟他走这一条路到老的。左右想想,都是渺茫。但这也阻碍不了他心里喜欢、倾向这一类的人。

    中午时,郭竞寒敲他的门,要带他去吃午餐。他就问他明明要跟自己姐姐去吃一顿公务午餐,为什么还要带他去吃午餐,郭竞寒说去同一家餐厅,帮他要一个单人位,让他独自点一份吃就行,还说觉得他应该不会在现在这种流言未褪时去吃楼下食堂的吧。他说他有安排了,不用担心他的午餐。郭竞寒还问有什么安排,是跟谁约好了吗他不太愿意郭竞寒问得这么清楚,只说是有朋友正好从别的城市过来看他,正好约了吃一个午餐。郭竞寒怕问得太过仔细了后,他会烦,就不再问了,说饭后见。

    、第章

    郭竞寒说完了就出了办公室和他姐姐郭静宜会合去了,两人与那个楼盘商约在这幢写字楼附近商圈里的一间西餐厅里见,十一点三刻就下楼去了。

    古志贤在郭竞寒走后没多久就收到了邵正然的信息,他说他表弟拿东西给他,他下楼去拿一下,还得回来他二十四层放一下,然后才下去吃饭,让古志贤十二点下楼,他表弟和伟仔就在楼下,到时一起去吃午餐,餐厅座位阿楠已经订好了。

    古志贤简单回了一个“楼下见。”一到了点,他就下楼去了。见到了伟仔他们,不过有点惊讶于伟仔竟然是个正常男孩的打扮,t恤中裤,不过尖下巴、圆眼睛衬起他那头短发,竟然还显得那头短发的层次相当俏丽。单看他那颗不大的头颅,确实有点“中性化”,这种中性化不是说女生男相的那种中性化,而是男生女相的那种中性化,都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了,总之是好看的,看阿楠眼睛粘在他身上就不肯移开也就知道了。

    古志贤本来还以为伟仔一跑来这边“野”就一定会穿上女装,没想到竟然作这样清清爽爽的夏日男孩打扮,讶异归讶异,不过也没有多问。和他们两个打了招呼之后没一会儿,就见身后邵正然也来了,应该是搭了紧跟在他电梯下一趟的那部电梯下来的。

    四人会合后,就由阿楠和伟仔领着去他们订座的餐厅。阿楠和伟仔并排走在前面,而古志贤和邵正然就并排跟在后面。阿楠和伟仔像是很要好,总有话说,走在前面还闷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嘁嘁的说话声估计也只有他俩自己听得见,横竖旁人是听不着也插不进嘴去的。这么一来,就没顾得上后面走着的那两个。古志贤和邵正然关系不差,就是好像并没有太多话聊,或许是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古志贤又装着心事,也就一直低头走路,没想着说话。而邵正然其实在昨天那件事之后,一直追着古志贤问了许多问题,虽然来来回回问的都是那几样,不过足见他真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打转。古志贤倒也一直对着他耐心地解释,不过来来回回也就是说的那几句,像是什么“我没被上”、“我是被黑的”、“我跟他半个脚趾头的关系都没有”之类的。虽然好像解释的话来去也只有那么几句,可是他也并没有太厌烦于这种解释,因为他也有这种倾吐的心理需要,他昨天恨不得见人就强调一遍他没被上。

    可是今天又有点不同了,昨天遇上了被人胡乱编派热议的事,他本来还以为那是最可怕、最焦心的,今天早上发现了一些自己竟然有可能被郭竞寒盯上了的端倪之后,他就觉得昨天的事情在相较之下,简直不值一提。

    他想想也很惨啊。他但凡要是有点背景,还用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的吗他既不想得罪老板断了工作后路,又不想让那个郭竞寒得逞、一逞肉欲。而且想一想,他也很气,凭什么,那人上完一个又一个,是个一点道德感都没有的人,他凭什么来惦记自己,谁又稀罕被他惦记了。

    古志贤觉得他现在或许已经不是要避嫌这么简单了,他或许就是要避开那个人,和那人住在一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是换工作这事并不是简单的一件小事,首先要再找到和现在一样待遇的一份工作恐怕就很不容易,他是一个秘书,又不是一个以技术见长的技术性人员,那样的专才走到哪里都应该是不用怕的,而像他这样的秘书还是主要靠在老东家打工时积累的年资,一跳槽时很多旧经验其实都是带不走的;况且走的时候万一不能走得很“干净”也是一件麻烦事,比方说新单位打电话给旧单位的领导或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时,他们在郭竞寒的影响下就是不帮他说好话,那就直接影响到他找下面一份工作。

    古志贤已经有了一些去意,只是碍于自己没有关系也没有背景,想走也走得难。可是他也不能坐等那个郭竞寒来玩弄自己,虽然如果他能想得豁达一些的话,这也可以不被算作是玩弄,毕竟郭竞寒也是人模人样的,和他就算有几夜情,也不吃亏。可是如果古志贤会以这种角度这么豁达地去看待这一个问题,那他或许早就和不少人度过不少个愉快的夜晚了。

    偏偏他做不了那样的人,于是他只有像现在这样烦着,想要苦索出一条折衷的出路。身旁的邵正然见他这样眉毛拧到一块去的样子,就问“还在为昨天的闲言闲语烦”古志贤听见有人跟自己讲话,本来是魂不守舍的,这会儿偏过头去看了问自己话的邵正然一眼,又低下头,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又点头又摇头的很不利索,不像一个男人,就咳了一声,说“反正正烦着呗。”

    邵正然凑近他问“小贤哥,你要不要换一份工作”古志贤错愕,以为邵正然会读心,但是现在还在当前单位就职,也不好跟别人说什么换工作的事,万一被散播不去,对个人的影响不大好。所以他愣住了,还没来及接碴。邵正然就接着开口“我给你介绍去别家公司做,就去我表哥的公司,业务虽然不一样,但是上手应该不会太难。对了,我表哥就是阿楠的亲哥,他们家一直是在这一头做生意的。我昨天晚上还跟他说这件事来着,他也正好缺人,你要不要过去。你也不用担心跟他传什么绯闻,他是阿楠大哥,比阿楠大十一岁,早有老婆孩子了。可以给你一样的薪水。你有没有兴趣直接过去,还免试用期。”

    条件真好,其实说来说去,邵正然就是想把古志贤从郭竞寒身边撬走,将他整个人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邵正然也不用每天活得提心吊胆的,每天只要一想到古志贤和郭竞寒住在一起,他心里就不舒服,虽说古志贤总说他们两个没什么,可是保不定现在没有感情但哪天就有感情了,日久就会生情,这是情理中的事。所以他比古志贤还急,昨天晚上一回去就和他表哥,也就是阿楠的亲哥联系上了。

    古志贤一听,简直绝渡逢舟,正是他当下心中想要的,可是和邵正然非亲非故的,这样用了他的关系网好像也不大合适,这么好一个职位空缺凭什么就给他这么一个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才能的人做,像他这样的人一大把,他有机会做这个工作而别人没有,靠的就是关系得到这种肥缺、这种好处,不过他想到如果自己接受了邵正然的这个便利后也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回去的,所以他又是愣着,没顾得上接碴。邵正然又问了他一遍“小贤哥,你和他的事会被永远地传下去,无了无休,你希望过那种天天躲着同事的日子吗工作都不能专心了吧”古志贤其实被劝得很心动,心动到想立刻应下来。

    这时,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家餐厅里面了,他一路想心事,连进了什么餐厅的门都没留意。再走了两步,迎面看见的就是正坐着的郭竞寒和他姐姐。伟仔和阿楠并不认识他们两个,不过古志贤和邵正然认识,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方便上前打招呼,因为古志贤知道他们在吃公务午餐,他们这种下属其实并不方便在上司吃公务午餐时走上前打招呼,挺怪的,像是去不识相地凑个热闹似的,最好的就是远远地用眼神打一下招呼、礼貌一下就够了。

    所以古志贤见既然都见到他们了,而且自己这边也被他们发现了,他就站在原处和他们对视招呼了一下,就准备摧着伟仔他们直接走到他们预订的桌子那里。哪里知道阿楠和邵正然竟然往郭竞寒他们那桌走过去,古志贤想拉住邵正然,说他们那边有正事,别去打招呼了,结果还被邵正然转头回来拖了过去。

    走过去后,听见阿楠叫郭竞寒对面那人“大哥”,而邵正然叫那人“大表哥”。然后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和朋友来吃饭,就说要先去吃饭了,阿楠的大哥点点头,叫他们先去吃吧。

    古志贤就一直被郭竞寒盯着,被他盯得很尴尬,就一直僵着不知道动弹,直至被邵正然扯着手臂往旁边走,他才抬脚跟着他们几个一起走开,远离了那个人一双有点令人悚然的眼睛。

    他们四人坐下后,伟仔怪阿楠“阿楠,干嘛带我们来吃西餐,你在那头没吃够哦”阿楠委屈“不是啊,这家西班牙焗海鲜饭和澳洲和牛扒很有名,我就订了这家了。”接着大家都低头看着菜单,选好餐后,阿楠叫来服务生,点了餐。服务生收了菜单去下单后,伟仔问古志贤“贤哥,怎么你今天这么沉默,一直不讲话”古志贤表情有些傻乎乎的,顿了许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事情复杂,三两句又讲不清楚,而他这会儿并不想说很多话。伟仔见他不答,就又说“贤哥你随便聊点什么嘛,一声不吭多没劲。”古志贤愣着,不知道要随便找个什么话来聊,然后他开口“伟仔,你的声线怎么好像变粗了点”

    伟仔被他这么陡然一问,也顿住,两颗圆圆的眼仁像是要蹙到一块去了似的,再猛地一转头看向阿楠“阿楠你骗我你说没变粗没变粗,我才不吃药了的”阿楠赶快继续“哄骗”“没变粗,真地没变粗,不信你问我表哥。”接着伟仔转向邵正然,用眼神逼他交出答案,邵正然赶紧说“声线哪有变粗,明明听着跟以前一样。你贤哥最近烦心事多,听什么、看什么都不对劲,跟你吃没吃药完全没关系。”

    古志贤确实在这一刻智商情商都不怎么够,本来一路走来这间餐厅时就在想着换工作的事情,本来就够他烦的了,哪里知道一进餐厅还要遇上郭竞寒,还被他一双可怖的眼盯得死死的,这会儿他如坐针毡,并且也不敢往郭竞寒那一桌的方向看过去,怕他还在盯着自己看。所以这会的古志贤问得都是心不在焉地,本来像伟仔好像声线有点变粗的事情,他可以非常明智地当成没有的事,完全不去过问,可是他却问出了口,惹得本来就一直犹疑于到底要不要停止服药的伟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伟仔和阿楠玩在一起了之后,就一直被阿楠劝着不要吃那些荷尔蒙药了,伟仔被他劝着劝着,心就动摇了,毕竟也是在意健康的。其实停吃那些药,对于伟仔来说,也就嘴唇上面长点毛,没事要刮两下,还有就是声线会变粗一点而已,根本就粗犷不起来。阿楠怕伟仔会偷偷去吃那些逆天的药,就总是在给伟仔催眠,伟仔问他声音听着是不是粗声粗气时,他总是把头一摇,说“哪里有变化,你吃那种药就是多余,本来就够好了。”伟仔听了就很高兴。

    结果今天贤哥张口就说他声线怎么好像有点变粗,他当然十分紧张,立即诘问那个阿楠,结果阿楠和邵正然都说并没有,他就又安心了下来。他就像是没穿衣服的皇帝,而阿楠和邵正然就像是他身边那两个裁缝,总骗他说他正穿着新衣,而他竟也信了。

    古志贤这时才反应过来,想着或许阿楠在哄劝伟仔不要再吃那些药了,这是好事,如果伟仔从此不再吃那些药了,而且一切先为健康着想,那就是十分好的。竟然刚才差点被自己搅和了,古志贤心中怪自己的这种不在状态,还真是误事,再抬眼看着阿楠悉心地对伟仔说着那些宽慰话时的样子,再看到伟仔一副被阿楠的“好听谎话”淹死了也仍旧舒眉展眼地笑着时的模样,古志贤心里那一刻就全然接受了阿楠,觉得伟仔和他在一起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竟还有一种感动款款涌上心头。

    正感动着,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取出一看,原来是郭竞寒发来的今天晚上你给我等着。

    、第章

    古志贤一收到这条信息,吓得手还颤了一下。他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情绪为什么会是仓皇而不是郁忿。他不敢回复,就直接把手机又揣回了裤子口袋里,与他同坐一侧的邵正然还倾身向他,问“小贤哥,在看什么”他还答“哦,没什么。”他这人不习惯扯谎,通常人们遇上这样的情况会喜欢加一句借口,像是“哦,没什么。一条没劲的新闻跳出来,扫了两眼不想看了。”可是他通常只会回答到“哦,没什么。”就止住了,不往下说了。和他接触过一阵子的人一般会了解他这人的这种性情,虽然不爱多交代什么话,但是也不爱说出谎话,所以一般都不会再追问下去,省得像是在逼他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这一桌陆陆续续上餐了,古志贤本来叫了一份可以上得快的法式长棍面包配芦笋鹅肝,因为他中午吃饭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他根本没办法像阿楠、伟仔他们一样点一个制作时间很长的焗饭。本来他还以为第一个上的是他点的那一份,哪里知道伟仔点的西班牙海鲜焗饭都上来了,他的面包鹅肝都还没有上,他叫住了服务生,问“请问我点的要做那么久吗我赶着回去上班。”服务生说“哦,你那份被换成了白汁澳洲龙虾焗饭。”古志贤说“我什么时候换的”服务生说“不知道,大堂经理说让换的。”

    这时古志贤的手机又在裤子口袋里振,他拿出来一看,又是那个郭竞寒发来的“你就别赶着回去上班了,特准你延长时间吃饭,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上去。你那份什么鹅肝我给你换成了龙虾焗饭。”古志贤忍不住,这次回复了“我什么时候要吃龙虾焗饭了”而那个服务生见他回复起了信息,也怕被这客人揪住再问换餐的事,就悄声走掉了。

    郭竞寒回复“不是你上次在那头和朋友去流浮山吃什么海鲜,回来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说得好像再也吃不到了似的。这边的龙虾你尝尝,拼得过那边流浮山的。”古志贤看着这条信息,都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伏流着些什么样的情绪了,难以描绘得清楚,所以又是一副有点发呆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回复,郭竞寒发来一条“别以为我买了只龙虾给你吃,你就没事了。你坐在那桌吃你的午饭,敢给我勾三搭四,小心你的皮。不管是你主动的还是别人主动的,我都算在你头上”

    古志贤看得心事沉沉,身旁的邵正然凑近他,还想问问他在想着些什么心事的,但等他意识到邵正然凑近了,他还潜意识里一躲,想要避得远一点,拉开这个距离。这也是被郭竞寒刚刚那话给吓的。

    等他们这一桌吃完,已经下午一点二十了,古志贤他们一行起身离开这间餐厅时,他看到本来郭竞寒坐的那一桌已经没人了,应该是已经谈好了走掉了。然后他和邵正然在门口和伟仔他们道别,他回了加贺之后,就像做贼一样,很怕直面郭竞寒。当一开办公室门,看见郭竞寒并不在时,还松了一口气,才想起那个郭监制预定了下午十一厂的厂期,应该是吃了公务午餐回来后就直接进厂了。于是他关上了办公室门,躲进了自己那间里间。

    一个下午都难改心事沉沉的状态。

    而郭竞寒在十一厂录制节目,在下午两点半时,别人就给他搜集来关于邵正然的所有资料。平时他倒不大动用人力去搜罗别人的老底,这一回这个邵正然的存在偏就促使他这么做了,不仅找人翻了他的老底,连各种边边角角的关系线索都查清楚了。厂里有监制助理指挥着,他抽了空退到角落里翻看那个人的材料,心里有一种酸味这么有钱,自己也出去开影视公司啊,窝在我们这里干什么

    邵正然是不是来自于十分富余的人家,对于郭竞寒倒并不构成威胁,只是他翻看着这人的感情史,再比较一下他自己的,觉得还是这人纯多了,应该会是古志贤那种古板、呆板、死板得就像一块木板的人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一想到这一点,郭竞寒的心里面就又翻腾起了一股浓烈的酸味。

    这个下午,六点一到,郭竞寒就出厂,厂里余下的事交代了几个助导弄一弄,再去了二十五层的大办公室,交代坐在里面的一个监制助理把昨天初修的一段赞助商想要插播的广告再由一分十九秒剪成一分十秒,剪完就发给他晚上看。然后他自己撂下公司里面的事不准备管了,而是走进办公室,这晚上的工作重点是治理那个胆敢在外面吸引别人的古志贤,就算这个古秘书会辩解什么“我也不知道”或是“哪里有这种事情”、又或是“是不是你想多了”之类的,他仍然是不打算放过他,以为中午时他们那一群人中的那股“气味”他闻不出来吗

    郭竞寒放下手中捏着的卷成一个筒状的节目录制流程表,直接开了古秘书的里间办公室门,发现古秘书正把他自己“埋藏”在办公桌后面,仿佛已经为中午那几条信息烦扰了一个下午的模样,见自己办公室门被陡然打开,肩膀还振了一下。郭竞寒心里想现在知道怕了,在外面给别人机会和给别人臆想的空间时怎么不知道害怕。

    他过去问“收拾好了没”古志贤答“没。”他说“快收拾,准备回家。”古志贤顿了顿,没直接回答,一看就是正在犹豫着。郭竞寒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由上而下这么看着他,有点可怕,于是古志贤就下意识地手里动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在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磨蹭了十分钟,收拾好了,跟着郭竞寒走。一起走到地底一层的地下停车场里拿车,一直到车子发动后两人也没有说话,直到开到了外面路上了,郭竞寒问“和那个邵正然什么时候认识的”古志贤交代“就是之前过那边去找朋友遇上的。”郭竞寒问“哪个朋友”古志贤交代“伟仔,关文伟,关文强的弟弟。”郭竞寒问“就是今天那几个里面的那个长得有点过分白净的”古志贤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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