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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修改版] 第3节

作者:除徒 字数:21314 更新:2021-12-21 04:06:07

    我锁定一块几个喷射点都在一个水平面上的地面,准备降落。

    进行最后操作的时候我走神瞟了瞟身旁,见吴妄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一怔,吴妄笑着说“你专注的时候很美。”

    手下的操作杆一滑,登陆艇着地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颠簸。

    “咳”等飞船停了下来,我隔着呼吸面罩摸了摸鼻子的部位,说“准备出艇吧。”

    吴妄帮我正了正刚刚在墙壁上撞歪的呼吸面罩,打开了头顶的舱门。

    隔着不太厚的隔离服,我能感觉得到一股高温的气流扑面而来。地表温度要比探测出来的十五摄氏度高出许多。

    吴妄把较大的一把激光枪卡在腰上,将另一把扔给了我。紧接着他踏出了登陆艇。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他伸手把我拉了出来。

    我们一起踏上了这片全新的土地。

    脚下的泥土酥软,不时有小股的水蒸气从泥土中冒出来。大的喷射点直径有两米多,周围的泥土较硬,突起,中间形成了无数的孔洞。

    “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吴妄将探测器收回腰间,又拿出标本袋采集泥土样本。

    我拍拍自己腰间的枪,问“你是怎么把这家伙带上来的”

    “如果我想,自然有办法。”吴妄说。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地表喷射的水汽大约有五十摄氏度,而大的喷射点喷射出的水蒸气则有七十多度的高温。但在与空气接触之后又很快地冷却下来,地面上空平均温度四十摄氏度。

    “没有发现未知菌种,没有发现有害物质和放射性元素。”我对吴妄说“是不是可以把呼吸面罩摘下来,感受一下这里的空气”

    “就算没有危害,这个湿度也不好受。”吴妄想要阻止我。

    而我已经把面罩摘了下来,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水汽弥漫,看不到任何风景。但这也是非常独特的体验。

    空气太过潮湿,不时有水蒸气在半空中就冷凝成小水滴,在空气中悬浮。

    水汽吸到肺里不太好受,像是被一口粘稠的浓液搅拌进肺泡。再吸第二口,不由得觉得胸闷头昏,于是我想要将呼吸器戴回去。却恰在这时,面前的水汽似是有形一般,迅速凝结,向我扑来。

    我惊愕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比不上水珠的速度。大量的水珠将我的鼻孔糊住,争先恐后地向内挤去。

    吴妄见状忙两步奔上前来,架住我的头说“擤气擤气”

    我闭紧嘴用尽全力向外出气,胸腔的压力却比不上水向内挤的力量。不出半分钟就被憋得头晕眼花,松了气。霎时间,所有的水都钻了进来。气管被水侵占,由鼻腔传遍整个喉咙,一阵辛辣的痛。

    我双手撑在地上,一边咳一边呕,却只呕出了自己的口水。

    身边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粘在脖子和手腕那些暴露的皮肤上十分难受。

    “这个地方有问题”吴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扛起来,两人一起回到登陆艇。

    舱门完全密封,将这个星球上的水汽完全隔离在外。气管里的水珠大部分已经被吸收,但仍然辛辣地疼。我的眼泪涌出,鼻腔中也有水渗了出来,嘴角还挂着几条口水的残痕,惨不忍睹。

    吴妄要摘下呼吸面罩,我一边咳嗽一边阻止他,他还是将面罩完完整整地摘了下来。紧接着,他伸出了右手,一口咬在了虎口的地方,撕扯。皮开肉绽,鲜血一滴滴涌出。

    他将手递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这个动作寓意为何,不解地看向他。他用左手揽过我的后脑,右手掰开我的下巴,将流血的虎口递到我的口中。

    鲜血的味道十分浓烈。

    “吸。”他又将手向前顶了顶,捏紧了我的腭骨,使我的嘴敞得更大。

    血混着口水流向食道,我下意识地进行吞咽的动作。大约过了一分钟,吴妄拿开了他的手。

    混着血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吴妄探过身来,低下头,将我嘴边的血水右下至上地舔去。湿软的触感吞没每一个毛孔,酥麻痒人。

    他离开,我皱紧了眉。

    “我曾经在血液中植入过纳米机器,当他们在你的血液中适应之后,能击溃一切未知入侵者。”

    “你是第一批实验者”我吃惊地问。

    吴妄点头。

    “可我听说那批实验者没有一个存活下来。”

    吴妄沉默不语。

    他又这样语焉不详故作高深,还未觉得他讨厌,我便觉得浑身发热,瞬间就大汗淋漓。眼前吴妄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见他拿起对讲机“这里是吴,我们将在一百分钟之后返航。准备好消毒室。”

    意识离我远去,吴妄的血在我的体内燃烧。

    十二

    再次醒来,身边的环境并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仍然躺在登陆艇内。

    吴妄正在对着通讯器讲话,通讯器的那头传来k和s吼叫一般的谈话声。

    “怎么了”我起身,问他。

    吴妄伸手示意我继续躺着。

    “我知道了。”他关闭通讯器之后将我扶了起来,“感觉如何”

    “热”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我来驾驶,先离开这个星球再说。”吴妄说着跨入了驾驶员的座位。我靠着舱壁躺着看他专心致志地驾驶,地面气流明显紊乱了许多,起飞过程十分颠簸。

    我感到四肢酸软无力,头晕恶心,就像发了一场高烧。

    登陆艇终于离开地表层,气流却并没有平静下来。飞艇在高空中没有太多外力的作用下,竟然紊乱得比地表还要严重。与来时的平静相比,我们的到来,像是在这颗平静的星球上掷了一颗石子,溅起一层层涟漪。

    对于这个情况,吴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震惊。

    时间有限,吴妄在地球上还没学过登陆艇的驾驶,多少有些生疏。于是等我不那么晕之后就接过了手。

    原本温和如絮的水汽,现在向一个个滑石一样冲撞而来,让人应接不暇。好不容易航行到半空的接应位置,却没有得到s的接应。

    “呼叫s。”我说。

    吴妄并无动作。

    “吴妄”我一边操作,一边扭过头去望他。

    “再上升一万米,在外层等待接应。”吴妄沉声说。

    “可是动力”

    登陆艇的动力有限,无法直接脱离这颗星球,需要半路上的接应,才能回到主船。

    吴妄沉默着示意我执行。

    “我们被丢下了”

    “k会来接应我们。”

    s无法信任,但我却信任k。他从选拔训练开始就对所有人包容照顾,异常富有责任心。况且以目前的情况看,我们现在也只能相信k了。

    扳动操作杆,突出浓雾一路向上。操作面板不断地发出表面过热和动力系统过热的警告,按照吴妄的意思,我将要一路前冲,直至能源耗尽。

    停下的那一刻,就会陨落。

    “警告,燃料剩余百分之二十。”

    “燃料剩余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

    “百分之五”

    除去滴滴作响喋喋不休的警报声,登陆艇内沉默得可怕。

    吴妄将手覆盖在我执着操作杆的手上。他的手上还留有着暗红的血痕。

    “报告坐标。”耳边突然响起了k沉稳的声音。

    我咬紧双唇,激动得想要跳起来。

    吴妄将坐标发送过去,通讯器里又传出k的声音“一百秒后抵达坐标上方位置,准备接纳。”

    “了解。”我对着通讯器说,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颗邪恶的,具有迷惑性的,充满粘稠水汽的诡异的星球,他甚至不是我的家。

    s的接应船一定也受到了攻击,所以他才会退缩,本应由他完成的接应工作落到了k的头上。如果不是s临阵脱逃,或许我们现在早已安全离开这里了。

    实在不可思议,我们在一颗甚至连生命都没有发现的星球上受到了攻击

    而水的形态的诡异变幻,也超越了我目前所了解的物理学范畴。

    一百秒很快过去。

    只听“轰隆”两声,艇身一颤。紧接着,前方屏幕由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陷入一片黑暗。

    我和吴妄纷纷松了口气。

    k的接应船,收容成功。

    “连接主机。”

    登陆艇的屏幕直接与k驾驶的接应船相连,我们也看到了k所看到的景象。依旧是白茫茫的雾气,水珠打在屏幕上,留下一层细密斑驳的水痕。

    “死里逃生的感觉怎么样”k笑着问。

    “简直是太爽了”我长抒一口气之后回答。

    水汽的攻击仍在继续,但接应船体型较大,稳定性也要好上许多。加上k的高超驾驶,这些攻击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直到气态水凝结凝聚成水柱,水柱冻结成冰。

    “坚持住”k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有五分钟,五分钟脱离大气层,坚持住”

    冰凌哗啦啦地打在船身上,引起一阵强烈的晃动。

    更大范围内的水开始凝结,更大块的冰,更远的距离,以更大的加速度,纷纷向接应船砸来。

    通讯设备里传来k粗重的喘息声,用肉耳也能听到船体受碰撞所发出的轰隆声。

    但是随着高度的增高,空气明显稀薄了起来,眼前雾气减淡,攻击也终于不那么剧烈了。

    终于我们冲出大气层,冲出这股致命的浓雾。

    k吹了声口哨,任飞船自由自在地奔向宇宙。

    就在我和k一同放松,刚准备要调侃上两句的时候,吴妄指着一面小屏幕道“追出来了。”

    屏幕上显示我们身后的场景,无数大大小小的冰块,也破雾而出。以不亚于飞船行驶的速度向我们飞来,甚至有和登陆艇一般大的冰块混在其中。

    像是要将我们一并吞没。

    十三

    “初五号,两分钟后打开舱门k,全速前进。”我抓起通讯器。

    “我的天”k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s并没有回应。

    初五还仍旧停泊在视野可见的范围内,j是个没主见的家伙,船现在肯定在s的掌控之下。他要观望,要权衡,这些都没有错。理论上来说不能为了我们而将另外两人连带飞船一起葬送,情况足够危及,他的态度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我不能容忍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里我不是k,我不管什么大义,我只要活下去,最后的最后,就算五个人当中只剩一个,也要是我。

    我死了,我的世界随之崩塌。他人的死活,飞船的存亡,任务是否完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初五号,一分半后打开舱门准备收容,”我镇定地说“脱离大气层,冰块不再有动力加速,大约五分钟后接触。引擎开始预热,在冰块接触飞船之前离开这里。”

    “收到。”s终于回答。

    从远方可以看到初五号的引擎机等亮了起来。镇住了s,我稍微安心下来。然而五分钟都是胡扯的,我在近处看得真切,每个冰块都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消耗着自己的一部分,化作蒸汽将自己推动过来。真空中没有阻力,加速大得惊人。

    k已经马力全开,不管不顾地向初五号飞速驶去。吴妄在我的身边沉默着,九十秒过得异常缓慢,比火箭发射前的倒数还要熬人。

    “苏”s显然是看到了飞速射来的冰体,声音里有明显的动摇。

    我闭上了双眼。“s,稳住,还有四十秒。”

    “四十秒决定生死。”s的声音冰冷得可怕。

    “s,不要这样,只是几个冰块的撞击飞船还承受得住,我们等得到的,然后我们一同离开这里。”j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他的存在这样可爱过。一句话用了五秒,我很感激他为我拖延了时间。

    眼见初五号越来越近。

    突然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冰石出现在了屏幕中间。

    追上了不可能这么快

    接二连三地,有冰石闪过接应船两侧监控的画面。原来它们一直躲在接应船的影区,高温的尾气模糊了影像,它们一路跟着我们,这个时候跨越我们,来到我们身前。

    为的是给我们的飞船致命一击。

    呼吸像是停滞住了。

    引擎从来都是飞船的薄弱环节,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暴露在外过。首当其冲地,已经开始预热的引擎成为了冰石首次攻击靶子。

    就算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水能拥有智能,我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在这个星球上有高智能生物控制着这一切的可能。一切攻击,一切算计,一分一秒的把握,都太精确了。

    初五号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

    脆弱的引擎毫不挣扎地罢工。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大家死在一起。

    初五号还有希望,s打开了副引擎,准备开始加速。离开这颗星球的领空,或许就能逃脱这些攻击。

    “我不想死”

    握紧了座椅的扶手,额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嗯。”吴妄轻拍我的手背,说“你不会死的。”

    他不是神,没有办法句句灵验,这种安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更多的冰块追了上来。

    h2o,多么熟悉的东西。几千年的人类演化就让我们彻底地了解了它,几百年的科学跃进,再也没有在这种物质身上发现过什么奇妙的东西。地球因为它是湛蓝色,于是我们纷纷对这颗淡蓝的星球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好感。却没想到它在一瞬间变成了修罗场,平淡无奇的水汽,全部化为利器。

    气,水,冰,仿佛有思想一般自主地运动、转化,早已超越了我的理解范畴。

    先头部队打击消灭了初五号的行动能力,第二波很快袭来。

    s张开了飞船的立场,可损坏了引擎,又不在行驶中,防御效果应该不大。这一轮撞击,足矣将初五号摧毁,更何况它们是直接面向主舱的驾驶室而去的。它们像是很清楚飞船的所有弱点都在哪。

    “启用副引擎,迅速离开这里。”k突然出声,并且减速。

    他的声音格外镇定,就算他时常摆出队长的威严架子来,却也总是很顾及人情,放纵j的口无遮拦,s的胡闹,以及我的诸多恶劣行径。尽管j十分活络,但只有k才是真正联系我们五人的纽带。他此刻显得冷酷得异常。

    他不顾我的死活了吗我很想大声地质问他。

    而就在这一秒,我们的登陆艇和k驾驶的接应船的主机断开了连线,眼前恢复一片漆黑。屏幕上闪动起了能源补充的提示。五秒钟不到过后,提示消失,一阵震动,我被惯性紧紧地按在座椅上。

    登陆艇被甩了出去。

    吴妄调动程序,很快屏幕上又显示出了前方的景象。

    冰块仍旧在向我们飞来,初五号开始加速离去。而k驾驶着接应船,向着高速飞来的冰群驶去。

    我一时间瞠目结舌。

    他疯了吗

    “苏。”通讯器再一次打开,k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生存的希望,你不要放弃。请原谅我的抉择,我必须做正确的事。”

    正确的事什么是正确的事这个英雄主义过盛的傻子

    接应船刚刚将我们甩了出去,利用反作用力转向,现在已经拥有一定速度了。但他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成群的和他的船一般大的飞冰

    “为了明天。”k最后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眼前绽放开一朵绚丽的彩云,他的生命燃烧为这一瞬的灿烂。

    大部分追随我们而来的冰块已经在猛烈的爆炸中消损掉,只有一些细小的冰块锲而不舍地跟进。s开着船毫不迟疑地远去。而我和吴妄,在这个能源基本耗尽的登陆艇上漂泊,仍然处于危险的区域内,难以走远。我不奢望s会想到回来救我们。

    k是个高尚的人。

    高尚的人已经死去,没人再来包容我,再没人能掌控脱缰的s。

    只留下我和吴妄,去面对那些虚无缥缈的明天。

    我们没有再受到任何的攻击,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安宁得可怕。或许这种安宁要持续很久很久,直到死亡。

    十四

    在k的接应船与我们脱离之前有几秒钟的能源补充,我又检查了所剩的能源,指针仍旧指在岌岌可危的红色区域。

    四十九个小时,这是艇内生存系统能够维持的时间。只是到了那个时候,s恐怕早已驾驶着飞船远走高飞。毕竟这个地方,就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区域里仍然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

    但初五号的主引擎被打烂,只靠着副引擎应当走不太远。只可惜登陆艇在太空中的推进速度实在难看,就算初五号的副引擎也坏掉,光靠一般性推动力前进,我们也不可能追上它。我每隔半分钟就向初五号发送一次联系请求,都没有回音。

    很快我明白自己所陷入的困境,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愿j能说服s回来找我们,但愿s良心尚在,能够回心转意。但对这个可能性不能报以太大的期待,因为如果我是s,我也会选择抛弃。

    k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团结友爱。

    吴妄久久没有说过一句话,待我调整了一下程序,扭过头去看他,他竟看着我,兀自笑了。我伸手拍拍他的脸,问“你傻了”

    吴妄摇摇头,轻轻地抓住我的手。抽不开,发现此刻他像个执拗的孩子,眼里全没了轻重缓急,不好好想想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反而拉紧了我的双手。

    他的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宽大,手心有茧。想他半年之前的双手还不是这个样子,修长细腻,像钢琴家保养得很好的手,轻轻点击在屏幕上,留下一个柔软的触印。

    但其实到了这种时候,也真的没什么好忙的了。存活下去的机会微乎其微,剩下四十九个小时,在地球上能经历两次日出日落。朝生暮死的夏虫,这样便已是一生。我已经身处在漫漫宇宙之中,所及之处,没有更宽广更辽阔的地方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是我选择的墓场。

    倒是他

    我把视线从他的双手上移开,抬头对上了他仍旧带着笑意的视线。

    他这种人,应当活在实验室里,为亿万的人类而活。也许只是他随手写下的几个式子,也能变成造福人类的资源。我们这些飞行员向来十分敬仰那些科学工作者,他们当中尔虞我诈不比我们这里少上多少,但他们大多是为了科学发展,为了造福人类而服务的。在一次发布会上,开发商的代表曾经说过“吴先生的新能源计划不仅给这个项目剩下了巨额资金,同时也将航空事业的发展,推进了二十年。”稍微有些言过,但他的确不应当属于这里。

    死在这里,他便什么都不是。

    “我们会活下去的,对吗”我沉声问他。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们会活下去。”

    儿时的我曾在炎热的寸草不生的沙漠中徒步迁徙过,在冰冷彻骨的远海中挣扎翻滚过。但那总归是在地球上,就是再无依无靠,头顶上有天,下面有地。有片刻不停的引力,将我吸附着。

    有重力,便不会轻易死去。

    眼下这颗星球,我们脱离了他的大气层,却仍旧在他的外层轨道上。处于阴面,四十九个小时内都不会受到恒星的照耀。星球上发散出一些辐射热,但远不能适宜生存的温度。要保持艇内温度,需要耗能。维持氧气浓度,保持空气流畅,也需要耗能。登陆艇上的食物和水倒是充足,足够两人撑上一个星期。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会被活活冻死,或者窒息而死。

    吴妄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也去捣弄了一下程序。

    “我把室温调到了十二度,你去多穿一些衣服。”说着去储物箱里找出了厚重的毛毯给我裹上。

    两人靠着尾部的舱壁坐下,艇内的主要器械都集中在那里,靠着十分暖和。

    “接下来怎么办等s那家伙良心发现么我们该不该四处找一找”

    吴妄扯了扯毛毯,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说“能源有限,不能轻举妄动。你身体还不适应,先歇一歇吧。”

    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在迅速变冷的环境中,也显得十分珍贵。他向我敞开,我没有理由不去汲取。

    渐渐地我陷入了一个安稳的梦乡,只是闭上双眼前有些遗憾,就算是死,我拉了一个过于好的人垫背。无论是k还是s还是j,他们死去我都不会觉得遗憾。死了一个飞行员,自然会有千千万万的人能够顶替上来。而吴妄是无法取代的。况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又发现了他的不少好处,临危不乱,镇定,豁达,有将帅之才。

    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陪着我,悄悄地走向陨落。

    十五

    “哗”黑暗中,潮水一起一落。黎明前天际的反光,勾勒出一个隐约的轮廓。带着湿冷腥气的海水不断地向我涌来,一波一波,永不停歇。月从身后落下,潮汐汹涌,刚刚只覆了脚面的海水很快没过了膝盖,冰冷彻骨。

    我恍惚地退了一步,两只脚已经泥足深陷,被埋没在粗糙的沙石中。

    就在那一刻,天边破开一条刺眼的红线,像是被深深地划了一刀,迅猛地喷射出橙红的鲜血,带着暖意,喷洒在我的身上。

    海面上粼粼地闪起了暗红的光,天边的蓝紫色一瞬间变成了黄绿,而后是彻底的红。大海变得更加无边无际,就算太阳所在的地方,仍然不是他的岸。

    海水顺着我的腿一路攀升,拍打着我的小腹,带着酥麻的触感,像是冰冷的抚摸。整面大海都在向我扑面而来。

    天地无边,山河江湖海,我为人,沧海一栗。

    猛地睁开眼,我发现见自己仍然委身于小小的艇内,双腿从毛毯中伸了出去,怪不得做梦的时候都觉得冷。

    身边的吴妄很快醒来,拉了拉毛毯,将我的腿盖住。由于他那侧的毛毯少了很多,我又向他身边靠靠,依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左手抬了起来,穿过我的脖后,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像是安慰做了噩梦的孩子。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个时候父慈母爱,吃喝无忧,我的每天都过得平淡却快乐。

    “你看过我的档案,对吧”

    虽然没有特意去看,但也能通过他的手臂,感觉到他点了点头。

    “其实我不是自幼就是孤儿,五岁的时候父母染病死了,我才被送到孤儿院。孤儿院待遇十分好,相较起来以前的生活甚至是贫苦。这里什么都有,可惜就是没有自由。住了一年,我就从当地的孤儿院逃了出来,穿过一片沙漠,一路向东。”

    “半死地来到海边,终于看到了海。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不能就此止步。天上有更宽广,更自由的地方。繁星点点,每一颗都是一个太阳。有的事情,只有突破了这层安逸的壳,来到真空的宇宙,才能知道。”

    “活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了目标,那一刻我简直就是狂喜。后来我给孤儿院打了电话,他们怕我再逃,就派船将我接到海岛上的孤儿院去。不想在海上突然遇到了台风,全船的人死尽,只有我一个人在岸边醒了过来。”

    我扭过头去看了看吴妄,见他也在看着我,轻轻笑了笑说“我向来命运多舛,入海了遇海难,上天了遇空难。不知道这回还活不活的下去。你呢”我突然问,“你是为什么,要当宇航员呢”

    我问得突不及防,吴妄显得有些无措。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将头从毛毯中钻了进去,脑袋就停留在我的身前。突然,我感觉到轻轻的、温热的接触。他隔着厚厚的衣服,吻了我的胸前。我突然想到那里还有一个胸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胸牌瞬间变得火烫,连带着整个链子,仿佛都要把脖子烤焦。

    他从毛毯中探出头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却惊呆了。他顺势碰了碰我的唇。吻得太过轻浅,只像是安慰。

    凭什么要他来安慰。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将毛毯给我拉好,又继续搂着我,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很多时候,都是一瞬间,改变了我的一生。

    他的呼吸如潮,进进退退,他的手像是在轻轻拍岸。这一刻,我像是被大海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吴妄起身,将毯子给我裹好,去找了一些干粮出来。带在登陆艇上的食物很是丰富,吴妄找了一盒内加热的土豆泥给我拌好,吃到嘴里还是滚烫的。

    吃饱了之后,我也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见吴妄没吃多少,我便把剩下的干粮递给了他,他却摇了摇头,我也只好不再强求。

    他调整了航线,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向着初五号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只是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登陆艇按最小耗能的速度前进。”

    我点点头,应道“总比干坐着强。”

    吃完饭肠胃消化吸收,身体代谢加快,十分耗氧。但这个时候身体也暖和起来了,我干脆站在吴妄身后,看他微调航线。

    他指尖泛紫,想是不适应这个温度,进食又少,造成血液流通减缓。我知道他是在减少自己的耗痒,以为我们争取更多的生存时间。我本应对这种情形喜闻乐见,可此刻心里也说不出舒服。

    很快身体又冷了下来,我又跑到舱壁那里坐下。闭上眼睛,却没有什么睡意,时间过得过于缓慢。吴妄也靠着我坐下。

    “再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说话耗氧。”

    “杀时间。”吴妄说。

    “我困了。”我果断地把头歪到他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

    睫毛感觉到了风吹草动,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吴妄在我的面前轻轻的呼吸,却没有再靠近。随着登陆艇远离这颗星球,重力也在慢慢减小。手脚更加轻了起来,反倒是抚摸着脸庞的吐息更有实质。

    很久都没有睡着,我干脆睁开了双眼。见他也醒着,不远不近地看着我。我起身从行李包中拿出一个笔记本,又坐了回来,写了起来。

    “我们在登录浅蓝色行星的时候遭到水的攻击,k为了保护初五号而牺牲,s和j驾船远去。我和吴妄驾驶着登陆艇漂泊,希望能看到初五号,再次归船。”知道吴妄在一旁看着,我不好意思写太琐碎的东西。握着笔,比划来比划去,在页尾画了一颗悬浮在空中的、圆润的小水滴。晶莹剔透,像是要从纸中跳出来。之后又在水滴上加了眼睛上去,还有羞涩地笑着的小嘴。

    “如果水有生命,他们应当是这样的吧”我问。

    吴妄笑笑,道“他们应当是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个模样。”

    无孔不入,凝结成利刃,攻势凶猛。从我们进入他们的领地没有多久,就击毁了初五号的发动机,杀死了k,把我们逼入绝境。

    “或许,是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形态,就是寄存在水中所以他们才会拥有意识”

    吴妄摇摇头,表示他不能确定。

    我突然由上自下地抖了抖,去看屏幕上的温度计,艇内温度又降低了四度。其实把室温设定到零度也没问题,但低温会加快我们的代谢,进而耗氧,得不偿失。但不知是不是处境问题,只是零上八度,就让我在毛毯里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吴妄紧搂了我一下说“我去给你弄点热水,你起来运动运动。”

    我起来跳了跳,一下跳得太猛,低重力使我嗖地一下飞得老高,撞到了舱顶。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几乎要挤出两滴眼泪来。

    吴妄毫不留情地“哈哈”笑了两声,弯下身子,拉起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十指相缠,高高举过肩。而另一只手,则穿过我的手臂,搂住了我的腰。

    他牵着我的手,先是华丽丽地转了一圈,而后向我逼近了两步。

    我大笑着把空着的手放在他的肩上,问“先生,您跳的这是探戈吗哪里学的探戈”

    混乱中脚被踩了两下,幸好重力小,感觉不怎么疼。我拉扯着他,牵引着他的脚步。他并不脸红,反倒是以一个欺身而上回敬我的调侃。

    身体轻飘飘的,每一步都可以跨得很大,每一个旋转都可以持续很久,每一下拉扯,都可以得到激烈而又悠长的回应。

    在狭小的艇内,越过盘旋在头顶的线缆和仪器,我们翩翩起舞。

    十六

    现在看来在我们五人之中k是英雄主义,我和s都倾向于怀疑和悲观,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吴妄和j则是乐天主义。面对困境,甚至可以说是绝境,吴妄仍旧能够笑出来,这让我很难理解。

    这之后不知又过了多少个小时,想到数年之后,能够标记我存在过的痕迹只有这个航行日记,我便也顾不上矜持,开始絮絮叨叨地写了起来。

    “温度开始骤降,还是看不到初五号的影子,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想他们已经抛弃我们离开这里。离开那颗行星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登陆艇内又回复到失重状态,我们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待着不动也成了问题。由于登陆艇内存放的食物大部分都是为了在陆地上生存所准备的,所以已经有很多食物不适合现在吃了。我想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对于登陆艇的构造我不太了解,所以不知道到了最后,我会死于缺氧,还是低温。”

    看到这里,吴妄拍了拍我的头,这个时候我已经懒得理会他这些多余的动作。

    手已经冻僵了,写了几行字就连笔都握不稳了,最后几个字歪歪扭扭。吴妄帮我将笔记本收了起来,把我的右手整个覆盖起来。他的手虽然也很冰,但比我的手热上一些。很快这点热量也被我吸走了,他干脆把我的手拉了过来,探到他的脖颈中,低下头来用下巴捂住。虽然吴妄浑身的精瘦肉,但脖子那里的皮肤仍旧显得细腻柔软。通过这一只手,我能感觉得到吴妄的每一下呼吸,气体流过喉咙,血液在大动脉中涔涔地流,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地拨动我的手指。

    像一个安稳的森林,平静中蕴含了所有美丽的生物。将手伸到其中,才能发现勃发的草木、蜿蜒的溪流、参天具木。被他温暖,由他孕育。

    手很快暖了过来,我抽了出来。

    有的时候我希望他什么都不说,但有的时候我希望他能多说两句话。

    我在他面前毫无隐私,甚至像是赤裸着身体。他读过我的档案,也听我讲过以前的事,说不定还针对我做过不少调查。但我对他毫无了解,他半点都不肯透露。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生共死,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于是我借机问道“你不写写日志吗总有想要留给后世的话吧”

    吴妄很干脆地说“没有。”眼睛中连一丝闪烁都没有。

    “你有没有什么亲人,想要留话给他们”

    “没有。”吴妄仍旧这么说。

    我也觉得无趣,懒得再理他。将自己绑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准备入睡。一个座位只能容纳一个人,毛毯也是一人一个。这样两人无法靠在一起,吴妄看似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也坐到了另一个椅子上。

    失去重力,身体很难适应,艇内的温度也下降到了零度左右,睡着变得尤其困难。没有地球上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没有初五号里完善的捆绑,刚刚闭上眼睛,就会被下坠的噩梦惊醒。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口猛烈的悸动难以平静。裹在身上的毯子不知道在哪里沾了水,由下至上,被冰渣冻结了起来,在身上已经变得硬邦邦,完全丧失了保温的功能。

    我看了看屏幕上现实的温度,藏青色的大字,零下十五度。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吴妄在一旁睡得很安静,我不禁有些来气,飘过去踢了踢他。

    他马上醒了过来,猛地将我拉到他的怀里,像是一直都没有睡过,我看到的安稳景象,不过是他的一个诡计。

    他突然拿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玻璃杯,杯中是淡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酒香。他将杯沿塞到我的嘴里,毫不留情地猛灌。我被烈酒呛得咳了出来。用力挣扎想要推开他。

    酒气暖了身子,我见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毫无含义的微笑显得十分狰狞,像是有红紫青蓝的霓灯做衬。他的力量大得出奇,扳着我的脑后,将我送到他的面前。那张狞笑的嘴,带着血一般的殷红色,醒目地嵌在苍白的脸上,像是等待着猎物一般,微微地启着。

    他会探出尖牙,吸食我的血液,用舌头翻搅我的灵魂。这不是吻,他从不想吻我,只是看着一只可笑的猎物,在他的手下无谓地挣扎。我被剥夺了用嘴呼吸的权利,但紧接着,连血液的流动也被他控制。他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拽出了我胸前的金属牌子,一寸寸握紧。脖子被一条细细的金属锁绞住,别说是呼吸,连血流都很难通过。缺氧让我绷起了身体,咬紧牙关,头脑一热,之后是骇人的冰冷传遍全身。

    吻和毫不留情的束缚。他的血也渡到了我的口中,用舌尖撩动我的喉口,逼迫我下咽。我条件反射地吞咽,甜腥的液体流入喉间。那一丝液体到了我的体内,便像是水星落入油锅,“哗”地炸了起来,在我的体内四撞着,灼烧每一个内脏。

    很快,他似乎很得意地放开了我的嘴,仍旧带着他那残酷的笑,舔了舔嘴角。我本以为他这些日子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但其实他仍旧是那个冷酷无情、游刃有余,隔着一层玻璃,高高在上观察着我的实验员。

    紧接着,他毫不留情地揭开我的上衣。皮肤暴露在冷空气中,一时间像是有无数的针刺了过来。我一个哆嗦,头脑却愈加清醒了。比空气更冰冷的手顺着我的小腹滑了上来,一寸寸地,像是一条毒蟒,钻肉贴骨,将猎物整个包裹在体内。每一个触碰都能引发我剧烈的抖动,手指顺着肌肉的纹理来到了腰迹,用十分令人厌恶的手法,来回来去地摩挲。发现我的顺从,另一只手也放弃了对我的钳制,转而伸到了我的脖子里,报复似的将那里的温度夺走。一路向下,停在了我的乳尖。他自然不会放过那里,用三根指头捏住,狠狠地一碾。

    霎时间,像是有千万的冰针,由内而外,由外至内,将我的乳尖搅烂。

    我猛地弓起身子,这个时候,所有的触碰,都只能将我变得更加麻木。

    发现了我的反应变得无趣,他的右手又攥紧了我脖子上的铁链子,将我的头拉扯到他的裤裆面前。将他粗大的下体插到我的嘴里。他扶着我的肩,一下下地顶入。还觉得不够似的,用手拍打着我的面颊。

    我的脸被他抽打得生疼,他又将我拽了起来,一只手去解我的裤子。皮带很快就在他的手下失守,被他连带着内裤一起扒了下来。这下,我的全身,彻底地暴露在低温的空气中,渐渐地丧失知觉,手脚都再难以动弹。

    该来的总归会来我心中也是一阵冰冷。他等了那么久,这个势在必得的猎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等了那么久但这一刻,总归会来。

    然后似乎是为了享受更多我的窘态,他并不打算亲自上阵。而是拿出了一把老式的手枪。不知是哪个世纪的经典款式,枪管粗得像卧室的风管,坚硬,却异常火烫。顶在了那个令人耻辱的地方,像是从腹中被钉在了标本的案台上,只是迟迟没有落针。本应异常排斥,可那里的肉,毫不知耻地、不受控制地,柔弱地将他包裹住。枪头开始旋转着、毫不留情地侵入,搅割着每一片肉,刮骨一样的痛。

    冰火两重天,我的体内由火热的凶器刺入,而身外则被刺骨的空气包围。

    我咬住双唇,尽量克制不要叫出声来,此刻也不敢挣扎。如果这个凶器走火,或者这个男人扣动扳机,腔内年代久远的火药,将从凶器中喷射而出,将我从下身,可笑地烧得焦黑。而炽热的子弹,则会穿透我的血肉,楔入到无比深的地方。

    他又在抽我的脸。

    一下比一下狠,然我的脸泛起了一片火热的触觉。

    “苏,醒醒苏,你清醒一些”他的嘴似乎在焦急地说着什么,眼神中竟然有那么一掠而过的关切。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四肢已经完全乏力,无助地漂浮在空中。

    吴妄抓着我的肩膀,又摇了摇我,松了口气道“苏,你醒来了”

    前一刻还在冷笑着欺凌我的人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罕见的君子摸样,我一时间无法接受,恐惧地向后退了退。

    “快点清醒过来,体温过低,刚刚你休克了。”吴妄拿他的毛毯将我包起来,甚至要脱下他的衣服,我忙制止了他。

    环视四周,我才发现没有酒杯,没有针,没有枪,没有被攥紧的锁链,没有直接接触冷空气的皮肤,甚至没有那个带着嘲弄的冷笑。似乎一切都只是幻觉必然只是幻觉在失重的情况下,他怎么把一杯酒都灌到我嘴里,又不让酒水飘得到处都是他怎么会有那样的一把枪,他怎么会突然不顾我的死活

    吴妄喂了我葡萄糖水,又挤给我一包热巧克力。我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一扫刚刚的萎靡。他在一旁,捋着我的头发安慰我。

    可是,我却深深地惧怕着他,想要远离他,片刻也不想待在他的身边。前一刻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入到体内,就差一发枪响,我可能会就此晕死过去。仿佛现在才是一个美好得瘆人的噩梦。

    就算刚刚所见的不是真实的他,可刚刚所见的,却是我想的,我所惧怕的那个他。

    十七

    “你不能再睡了,你要保持清醒。”吴妄说。低温已经让我的精神出现了异常,或许下次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

    并且这样下去,就算人还清醒,登陆艇的能源也只能支撑七八个小时了。

    所以说现在死还是八个小时以后死,已经没有太大区别。虽然有时间就有希望,不到最后的那一刻还是无法坦然地放弃。

    吴妄把我的手脚放在他的肚子上取暖,揉捏,四肢才渐渐恢复了知觉。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念想,就算他低下头亲吻我的脚趾,我也不会觉得突兀。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

    体温稍加回暖,困倦的感觉还是一波一波地袭来。由于刚刚睡过去,身体已经不再产生哆嗦等自行保温的条件反射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又是怎样发现我的异常。或许我在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出格的动作。

    然后,只有零下十几度的温度,保暖工作做得也很好,食物充足能量补充的也足够了,在训练中我也是比较抗冻的体质,不知为什么这次会遇到这种事情,因为低温昏迷过去,还出现了幻觉。

    或许是钻入我鼻腔的水作怪还是吴妄血中的纳米机器

    到了这个温度,船体热辐射散热减缓,加之飞行推动器也会产热,艇内温度不怎么下降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供氧。八个小时也走不了多少路程,如果还有机会,早就能够看到初五号了。况且就算找到了初五号,s会不会开舱放人,还是一个问题。

    突然,控制面板提示接受到了信号。我连忙奔上前,控制机器解读。

    然而,这种形式的信号,以前从未见到过。利用类似于光的介质向外一波一波地传出,速度却是光速的几倍。难以解读,却又有迹可循,所以登陆艇的探测器会把它归结于信号。

    吴妄敲了敲屏幕,信号的发源地是那颗星球。

    我长叹了口气。

    并不是这个发现没有意义,而是,只要不是初五号发出的讯息,就对我们目前的情形毫无改善。

    就在这个时候,登陆艇又接收到了另一种讯息。

    是初五号的带着初五号的密码锁,成扇形地、四散发送出去的讯息

    收到这个信号,就算不能拿他来精确定位初五号的位置,也能估算出我们和他们的大概距离。经过计算,八个小时完全可以抵达

    可如果八个小时全部用来全速前进,维生系统就不能正常运转。等到时候我们找到了初五号,恐怕也早就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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