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你还没看到。哈哈,超级搞笑的。我正好带着,我这份给你吧,回去我拿你那份好了。”椿见从包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照片,嘿嘿笑着给凌之羡。
凌之羡接过那可怜的照片,无奈道,“椿见老师,你确定不是因为自己的照片太不成样子才要跟我换的?”
“哪有~我是不小心把它们弄皱的,但是还是能看清的啦~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今天谢谢你咧~拜拜~”椿见下车,拎着行李跟凌之羡挥手道别。
凌之羡与她道别后,回神看手上的照片。a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几位大龄单身老师无聊,便凑在一起去酒吧玩,其中就包括凌之羡。几个人围在卡座里玩游戏,两轮下来凌之羡再次成为输家,因此被要求戴上hello kitty的帽子拍照作为惩罚,椿见说他搞笑的照片就是这个。照片里凌之羡神情尴尬,却也笑容满满。
翻看另外几张照片,大家都是各种滑稽样,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凌之羡不禁笑起来。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接着慢慢蹙起眉头。
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凌之羡发现了原本不该在的人——蒋月生。
32、
凌之羡手上总共八张照片,有三张拍到蒋月生的身影,这其中两张入镜的是他的背影,只有一张拍到他脸——他正坐在吧台跟一位女士调情。
吧台的位置离卡座并不远,照相机的像素又清晰,顷刻间许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统统涌入脑中蒋月生的工作是常年外派,却从来没路过a国;蒋月生没去过a国,但自己却总觉得见过他;林海风之前暗示自己a国两段感情不欢而散的可疑性;第一任女友分手时确实曾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异国浪子;椿见说岳琳之前因为缺钱才跟自己分手……
他停太久,有人在他车后面鸣喇叭催促,凌之羡只得放下照片驾车离开。
凌之羡是个点一通百的人,蒋月生没有理由跟踪自己,也没有理由蓄意破坏自己的恋情。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回到凌宅,蒋月生正坐在沙发上摆弄遥控器看无聊的电视剧。沙发旁,小白在它的猫窝里睡觉。
“阿渊呢?”凌之羡边脱外套边问道。
“去凌建山那里了。”蒋月生咧嘴,就知道一回来肯定先问这个。凌之羡点头,想起早上出门前确实听凌渊说过。
“羡哥你是没看见阿渊出门的那个脸,又臭又长,哈哈~”蒋月生开口打趣。
凌之羡听了,漫不经心说道,“是同组的椿见路过,我去送机。她性子大咧惯了,我正好跟她问问同事们的情况。不过在机场倒是意外碰到了岳琳。”
蒋月生下意识想问“她怎么在这里”,但话未出口已经惊觉不对。再一抬头,发现凌之羡正看着他,蒋月生背上冷汗一下就飙了出来。
“她是我前任女友,我们聊了聊。我很惊讶发现,当初我和她的分手竟不是因为她之前说的那个理由。”
“……”理智上,蒋月生相信自己当时处理得很干净,岳琳那女人也不可能有他的任何信息。
“阿生,我曾经想过跟岳琳结婚。”
蒋月生目光微闪,“羡哥……”
凌之羡制止了蒋月生的试图争辩,继续道“我记得,你说你并没有去过a国。”凌之羡将那张拍到他正面的照片递过去。
蒋月生接过,看着照片里自己那张脸真是心梗。
“阿生,你知道我的,直说吧,阿渊派你来跟着我,为了什么?”凌之羡靠在沙发上,双脚交叠,眼睛里已然褪去了平日的温和,只剩冷漠。
“你这是要干什么?”凌建山看着手上这份遗嘱,一脸难以置信。
“只是以防万一。”凌渊不以为然,淡淡说道。
“你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就立遗嘱把一切给凌之羡?凌渊,你不会忘记他已经不是凌家的人了吧?”凌建山危险得眯起眼睛。
“我哥确实曾经宣言离开凌家,但不能改变他是凌家人的这个事实。”凌渊说,“二叔公,你觉得全族上下除了他还会有人更适合当族长吗?”
“你不是当得好好的。”凌建山“哼”一声,重重道。
“我哥教过我很多。”凌渊清浅一笑,“当年爷爷看重他,并不是仅仅因为他是长孙,我想这点您最清楚。”
凌建山不语,却也不反对。
凌渊又说道,“虽然不知道当时我哥要离开凌家的真实原因,但没人能否定他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凌家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你倒是推崇他。凌之羡十年在外,就算曾经才能出众又怎么样,如今也只是个老师。”
“不,我哥并没有脱节,最近我手下出了麻烦,集团的事都是他在帮我。他从来都是优秀的。”凌渊正视凌建山道。
凌建山沉吟不语。凌远集团一向是凌家的优先,一旦凌渊出意外,他需要有人能迅速接上他的工作。
“二叔公,我说了,这只是以防万一。我没事,它就只是一张废纸。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它在二叔公这里,也能省去诸多无谓的啰嗦。”凌渊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不耐道。
凌建山将遗嘱压下,最终开口“好,我会为你保管。”
凌建山是他弟弟凌镇山的谋士,后者任族长期间的许多事他都一清二楚。凌建山膝下并无子嗣,这大概才是凌镇山真正放心的地方。
妻子去世后,凌镇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除了凌南,他似乎已经没了想主动了解任何人、事的意念。直到凌南的长子——凌之羡出生,他才慢慢重新有了兴趣。凌之羡从小懂事又好学,不会耍脾气哭闹,总是淡定礼貌的小大人样。但这些并不是凌镇山的关注点。
凌之羡六岁那年,凌宅里的一个佣人被买通想要绑架他。那个佣人趁凌南和管家不在,哄凌之羡跟他出门。小之羡答应,他回房换了件衣服便跟着想要绑架他的人离开凌宅,之后毫不意外被转交到真正的绑匪手上。可惜绑匪的威胁电话还没打出去,警察和凌家的保镖就已经赶到,包括之前的佣人,全员落网,并顺藤追查到了这件事背后的人。
凌镇山等凌之羡回来,把他叫进书房,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佣人有问题的?”
“他选了管家和爸爸不在的时候来找我说出去玩,而且他很紧张,一直在出汗,很奇怪。”小之羡看着爷爷威严的脸,如实回答。
“知道他奇怪,那为什么还要选择跟他走?”凌镇山似乎觉得有点意思,但脸上表情不改,继续问。
“爷爷不是想知道要绑架我的是谁吗?”小之羡小脸上露出不解,似乎觉得凌镇山的问题很多余。
凌镇山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所以你通知我后就跟他走了?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大得很!就不怕我不管你?”
小之羡摇头,“爷爷很关心爸爸和我的安全,每次我们出门,都有人跟着。只不过爸爸都没有发现。”
“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孙子!”凌镇山的眼神仿佛被一团星火点燃,慢慢发出光来。接着他又问,“那个佣人,如果给你处理,你想怎么做?”
这个问题显然小之羡没有想过,他皱眉思索,小脸上一番纠结。凌镇山很有耐心,没多久他便等到了小之羡思考的结论——“那就让他消失吧。”
凌建山想起那时凌镇山一脸兴趣盎然跟他讲这事,就知道凌家是后继有人了。后来那些年凌镇山不遗余力培养凌之羡,后者也学得很好。长大后的凌之羡越显温和,表面上已经完全没了小时候的冷漠与不计生死。这是个完美的继任者。
十年前凌镇山病逝、凌之羡远走,凌建山一度失望不已。但好在凌渊也不错,终归也做出了成绩。只是,凌建山一直以为凌渊对凌之羡不怀好意,没想到……
“倒是低估了你们兄弟的情谊……”凌建山独自坐在书房中,桌上是凌渊的遗嘱,他抚着手中乌木拐杖,颇有感慨喃喃道。
33、
“羡哥,真的就是这样!”蒋月生一脸苦逼发誓,“阿渊也是因为太那什么你了,所以才不放心让我跟去的,他又怕你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我就没在你面前出现过。”
凌之羡耐心听完蒋月生一通解释,眼中波澜不惊,“所以,你在我定居a国半年后就跟来了,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顺便破坏我的恋情?”
“……是的。”完蛋,羡哥不会对那个岳琳是真爱吧!蒋月生顿觉惊悚。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蒋月生下意识想到他跟凌渊的事,心虚得肝都颤了,咽了咽口水赶紧道“没有了!”
凌之羡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经过小猫窝边的时候,里面的小白一下扑到他脚上,凌之羡被抱着腿不好移动,便弯下身将它抱到怀里一起上楼。
蒋月生这边还没喘口大气,又听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凌之羡回头吩咐他,“先不要告诉阿渊我已经知道了。”
蒋月生赶紧点头称是。凌之羡的语气让他想起当年跟着他做事的时光,绝对服从。果然羡哥才是最可怕的!阿渊你虽然是我老板,但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
假期里,警局的效率十分缓慢,凌之羡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聘了黑客入侵了汽车站以及路面的监控系统做比对和排查。
1月6日,终于找到了小关。出乎人意料的是,那孩子其实并没有离开本市,而是躲回学校里,靠着同学留下的方便面度日。当小关被凌之羡的手下带离学校的时候,守门大爷还一脸云里雾里,不明白已经封楼的宿舍里怎么还有个孩子在。
小关没有被马上送回他家,也没有被送去警局,而是被带到了凌家的一处空置仓库。空荡的仓库在冬月里异常冰冷,小关被安置在铁质椅子上,他不安瑟缩着用双手环抱自己,自然而然显出拒绝形态。
凌之羡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刚刚成年的孩子,慢慢开口道“关晓童你好,我叫凌之羡,是凌佐显的堂哥。”
小关闻言明显抖了一下,但还是不抬头、不说话。
“你突然离开家里,你的家人很担心。我听说你父母已经从外省赶回来了。”
听凌之羡莫名提到他家人,小关有些慌张,“……你想干什么?”
“凌佐显是我的堂弟,我不想让他枉死。”
“那个人渣……呵呵,你要为他报仇吗?随便你吧,杀了我好了。”小关重新低头,眼圈已经泛红,却强忍着泪水。
“为什么说他是人渣?”
小关抿嘴不语。
凌之羡语气不见急切,他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你父母在你小时候就离开到外地经商,一年才会回来一趟,前年他们在外地另生了一个孩子,也就是你弟弟,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你。”
“我没有什么弟弟!”凌之羡的话让小关愤然开口,一双赤目里尽是怒气。
凌之羡一笑,淡淡说,“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而不是在警察局吗?”
“……”
“我说了,凌佐显只是我堂弟,他和我亲弟弟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
小关不懂他的意思,一脸迷茫不解看着凌之羡。
“我并不想怎么你,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你的案子是警方负责处理,我并不会插手,相反我还可以先送你回家和你家人见面。你的父母还不知道你的事,这些天很着急你呢。”凌之羡循循善诱。
小关咬了咬嘴唇,“你想知道什么?”
事发当晚,小关给客人送完酒水后正准备回服务台,路过凌佐显所在的包厢的时候突然被叫住——因为包厢的服务员当时正好不在,而凌佐显需要有人给他挫冰。小关不好拒绝客人,便进了包厢,在里面他发现有人(赵森)已经醉趴下。凌佐显对着人事不清的赵森一顿臭骂,然后揪着他的领子对他左右开弓狂扇,一旁的小关吓得碰掉了桌上的酒杯。
凌佐显明显已经喝高,他扔下赵森,抓着小关要揍他。他边要动手边骂,越骂越难听,小关一时气不过就反手推了他一把。凌佐显没料到他居然敢反抗,被酒气激红了眼,拎起桌上的酒瓶就想往他身上砸,小关堪堪躲过并下意识扔出了手上的东西。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扔出去的是凿冰器,而好巧不巧,扔出去的利器正好插进了凌佐显的胸膛。
鲜血在凌佐显的白衬衫上洇开,小关被吓得四肢冰凉。他逃命似的离开了包厢,跑到了另一头的厕所里,强迫症一般疯狂洗手。他想马上离开酒吧,但包厢里的命案很快被发现,小关怀揣着绝望,等待警察来抓他。
“可是警察却抓走了赵森,认定他是凶手。所以,你暗自庆幸,等到新年假期找到合适理由,才辞职离开,是吗?”
“是……是的……”小关的脸上满是泪水,悔恨、愧疚交织在一起,让他喘不上气。
凌之羡走出仓库,天色已经见晚,寒风卷起了远处几株银杏树的残叶在空中飞舞。凌之羡看了一会儿,吩咐让人将小关送回家,同时派人盯着以免他再次逃离。明天,无论小关是否选择自首,都必须去警局证实赵森的清白。
“金律师,”凌之羡转头叫来一直在边上作壁画状的金律师,“赵森出来应该问题不大了吧?”
金律师胖胖的脸上神采奕奕,“是的是的,有这孩子在,赵先生很快就能出来。”
“但是,还是有不符的地方。”小关的说辞和赵森被发现的现场有明显的出入。
“凌先生是说凿冰器的位置和上面的指纹问题吗?”金律师推了推眼镜,很快知道凌之羡指的。
“嗯。”赵森被发现时,凶器就在他身边,且上面有他的指纹。警察定他为首要嫌疑人也是因为这两个直接证据。
“凌先生是怀疑小关离开之后还有人进过包厢,那人为他做了善后并嫁祸赵先生?”
34、
赵森从看守所里出来的这天,阳光晴好。
取回之前被扣留存放的随身物品,赵森身着皱巴巴的西装慢慢走出这个困了他四十余天的地方。外面天地宽广,即使入目一片荒凉萧索,赵森仍然觉得格外亲切——他终于回到了自由的世界。不远处,接他的手下已经早早在那里等候。
赵森回到自己的公寓,这里依旧是他离开前的样子,定期来打扫阿姨很负责,否则今天就得先去住酒店了。赵森的公寓给人的感觉和他本人给人的印象完全相反他本人有种精英式的冷淡,但他的家却让人有种热烈到极致的错觉。复古色彩壁纸配上巴洛克风格家具,再点缀各式精致的器皿摆件,这是赵森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家。躺进放好水的浴缸,全身毛孔被温热的水包裹,赵森舒服到长出一口气,这一刻他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一番洗漱后,赵森换好衣服出发去凌宅。
“还是瘦了不少。”书房里,凌渊打量赵森说道,“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