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真喜欢他,莫浓看着他这么想到,从来没这么低微过,也从来没为谁这么用过心。
大概真的喜欢一个人,不管是生活里的小事,还是心情上的大起大落,都牵扯到“第一次”,便是真心实意了。
莫浓摸着舒照的脸,这张脸很光滑,透着丝丝的凉意,他身上的皮肤也是这种凉。
怎么就捂不暖呢?
莫浓亲了亲他的脸颊,“舒照,你答应我吧!”
回答他的是舒照平稳的呼吸,他搂住舒照的腰,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处,静等黑夜退去,晨曦来临。
中午时舒照才醒,他觉得有点儿闷,睡出了一身的汗。他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人在嘴上亲了下。
“中午想吃什么?”
两人的腿叠在一起,磨蹭间有皮肤滑腻的触感,舒照摸到了莫浓的后背,他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止痛药和酒精在某种程度上麻痹了他的神经,导致他思维迟缓又飘飘然。
熟睡了一夜的身体懒散无力,欲望比理智先一步到来。他心里清楚这是莫浓,可久违的放松和一点点好心情让他暂时抛却伪装。
他感受着掌心下肌肉蓬张的手感,汗水让那皮肤滑的抓不住,他的手掌紧紧贴在那道结实的背上,一点点挤压抚摸。他摸到莫浓有着坚硬发根的脖颈,沉醉的跟他接吻。
被子里的温度实在太热,但谁都没有理会。莫浓压在他身上,他握着舒照瘦弱的腰腹,尽力将他往自己的身体里揉搓。
一切都是温热的,好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岩洞里,置身于温暖的泉水。而一切又都是飘忽的,神智已经离他们而去,他们只是完全遵循本能。
但莫浓对于男人这方面没有经验,他不懂得用手为彼此获得欢愉,或者说他还有点胆怯,不确定自
己是否有足够的分量可以触碰舒照的底线。
他只是紧紧拥抱他,极尽所能的抚摸他,用皮肤贴紧他,从前到后,由后至前,始终不曾放开他。
激情在缓缓攀升,舒照头晕脑胀,时间仿佛失去效用,既漫长又缠绵。他有些激动,两个人疯狂的吻作一团,汗水蒸发着荷尔蒙在鼻腔里横冲直撞,两具身体互相顶撞又在厮磨里互诉衷肠。
舒照按住莫浓的腰,在长吻中咬住他的下唇,手伸到两人中间,他轻而易举地顺着莫浓的裤腰伸进手去握住了那根不容忽视的大家伙。莫浓的身体陡然僵直,抵住他的额头激烈的颤抖着……
这一发很爽,舒照擦完手瘫在床上想着,按照这个爽度,他应该付他钱。
莫浓从洗手间出来后,身上的汗水便成了凉爽的水珠。
“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舒照点起根烟放在嘴边抽了口,顺带还闻了闻自己的掌心,
“一股|臊|味儿,”说着还朝莫浓伸出手,“不信你闻。”
莫浓害羞地笑了下,他抓住舒照的手放在腿上,把那根烟叼到自己唇间,抽了一口便说
“你今天好些了么?别抽烟了,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不去。”舒照有些困倦的躺平,“天天泡在酒缸里,能有什么好检查的,不过就是这点儿毛病,养养就好了。”
“你还年轻,”莫浓叹息着说到“现在还能折腾,过几年就不行了,所以还是趁现在照顾好自己。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看你家什么都没有,要不我们叫外卖吧?”
舒照闭着眼没说话,过了会儿翻身背对他,“你回家做饭吧,我不想吃外卖。”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等他回来,但莫浓隐隐觉得舒照在赶他走,好像他一走了,两人的关系便又回
到以前。
“舒照,”莫浓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总有股阴霾笼罩着,“你别诓我,你到底同不同意跟我在一起,给我个痛快话好吗?”
“我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就不走了,”莫浓态度坚决,语气又很强硬,“都到了这一步,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你要是还要拒绝我,至少得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舒照背对着他睁开眼,望着衣柜门上的图案,“你是跟我认真的?打算一直好下去,还是就好一段时间尝尝鲜,腻了就分开?”
莫浓欲语还休,他被舒照戳到痛脚,关于天长地久,他的确是没有想过,他一直以来只想得到他,却没想过得到之后又将如何。
“不是尝鲜,”莫浓只能坦诚相待,“我不是因为新鲜才追求你,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如果……能一直好下去最好。”
“那不能呢?”
“不能?”莫浓自嘲道“我没想过这些,还没在一起就想着分手,我做不到。”
“那你现在做,”舒照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把自己清洗干净,回来时已经穿上睡衣睡裤。大热天他仍旧穿着长袖,他端了杯水回来,坐在莫浓面前的椅子上蜷起一条腿,怡然自得地问
“想好了吗?”
莫浓神色难看地摇摇头,“没想好。”
“那我来跟你分析一下,”舒照疲倦的揉捏着鼻梁骨,过了会儿才云淡风轻的说
“首先,假设咱俩在一起了,以后发现两个人不合适又分开,这也没什么,很多情侣都是这样。可这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你最近频繁给我订包厢,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咱俩在搞什么。我估计这两天董事长就会找我谈话,他不能把你怎么办,但我不一样。你莫名其妙地在他的地盘跟个男人好上了,这事儿于情于理他都会管。你猜他会怎么做?给我个警告?还是开除我?”
舒照顿了顿,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又接着说
“肯定是开除我。我们这行的人最忌讳被开除,一个夜场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开除它的经理。我被开除以后其他的场子会不会要我先不说,就说他开除我,我手下那些姑娘们怎么办?他不会让她们跟我走,他有这个能力。
许饽饽最牛的时候她手下有一百号小妹,相当于现在整个新港城小妹的数量。
她比我牛吧?她还是个老乌兴,她人脉关系厉害吧?结果前年她要跳槽董事长直接一刀捅在她腿上,明确告诉她,只要她敢走,他就有本事找人捅死她。
我比许饽饽多个什么?董事长因为看中许饽饽的能力强迫她留在新港,但面对我这个一没背景二没能力又给他惹了麻烦的无名小卒,他只会强迫我卷铺盖走人,而且还是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毛也不剩一根的走。
我没有姑娘,我怎么出去混?我混不下去,那我怎么养活我自己?
就算我们退一万步,他今天让我留下来,你说新港的人会怎么看我?我什么把柄都没落在他们手上,人家还天天给我使绊子,等咱们俩的事情板上钉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我?我手下的那些姑娘怎么办?让我们都活在流言蜚语和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吗?
你别告诉我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今天走在大马路上,突然冒出个路人骂你一句操尼玛,你这一天都会惦记着这事儿。
况且是我每天都要见到的、必须要相处的人。我没有那个心理素质能无视所有人对我的恶意。
而且咱俩哪天分了,你拍拍屁股走人就行,我的污点却是永远的。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好?凭什么让我为了那一点点所谓的爱情牺牲我稳定的工作?”
莫浓的脸色被他说得越来越难看,舒照喝了口水,又抽出根烟不紧不慢的点上,
“行,就算我可以改行,不必忍受他们的看法。那你家人呢?有一天他们要是知道了,你有把握不受他们的影响坚定不移地跟我走下去么?倘若有一天你妈找到我,跟我说你本来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让我离开你,你说我好意思拒绝他们么?
当有一天咱俩排除这所有的困难走在一起,突然发现咱俩还是过不下去,你说咱俩所遭得罪是何苦来的?值不值?
你连未来都没想过,你今天连一句承诺都不敢给我,我凭什么冒着自己会受伤的危险跟你好呀?你怎么那么大脸?
莫浓,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所谓的感情在现实面前就是根小木棍,一折就断。算我求你,我的日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别让我更艰难。”
莫浓一时间无言以对,因为他发现舒照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更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舒照白头偕老,为了这么一段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感情,遭受这一切值吗?
他不甘心地抬头看着舒照,问他“如果我们能一直好下去呢?如果我们可以白头偕老,你仍然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不值得么?”
“你别问我,”舒照弹了弹烟灰,指了指他的心,“你问你自己,你敢说你现在想跟我一直好下去,敢为我付出一切么?”
莫浓怔怔地望着他,面前的人从初见到至今都是那么令他心动,
“如果让我现在跟你一起死,我敢说我能做到。”
舒照冷冷一笑,眼角眉梢都浮现出刺眼的不屑一顾,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突如其来的爱情在死亡面前不会低头,因为它还没经过思考就已经让人奋不顾身。死亡对于爱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活在无数个微不足道的瞬间里给予你的漫长的打击。”
☆、第二十二章
电风扇在头顶哗哗转动,阳光穿透舒照身后的白布窗帘,将他面前的烟雾映照的青烟袅袅,空气里有种令人倍感压抑的安静。
莫浓默默起身穿好衣裤,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再去辩解,再留下来要么是舒照说得更直白难听,要么是相顾无言。他并不悲伤,也无力生气,更多的只是一种深刻的脱力感,更接近万念俱灰。
他走到客厅,小嘿立刻欢跳着在他脚边打转。他就像个濒死之人,在回忆过去,与舒照相处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浮现。
他想起自己几次走入这屋子,却并没履行刚开始说得要为他修理电路的诺言。
所说的所做的,倒一一印证了舒照刚刚对他的那番总结自私。
而且幼稚,既不考虑未来也不考虑现实,一切都由着性子来。
其实舒照不必等现实来击垮他,他现在就被舒照那几句话给击的溃不成军。他对他的冲动,爱意和幻想,现在统统化作连不甘都不够力量的沮丧,一种认命的沮丧和悲哀。
他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听到舒照在卧室里把小嘿叫回去,这屋里总共就他们三个活物,而最终他离开时无人送别,也不会有人恋恋不舍。他自嘲的笑了下,推开门走了出去。
……莫浓敏锐地发现新港对他的气氛不一样了,dj部的姑娘们除非必要否则不跟他说话。他仍然能听到她们在谈论诸如哪个客人很草狗,买单时啰哩啰嗦;哪个客人很色,一直在占她们便宜要约她们出去开房,诸如此类他以前插不上话的话题,现在更加插不上话。
连许饽饽这个对他很热络总跟他没话找话的老江湖,从那天之后见到他也就只是笑笑,说话不痛不痒,客套的显而易见。
他对这种环境感到腻烦,他在新港充其量一个月最多能赚个三四千,这点小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想走了。
可又舍不得。自从那天两人把话说开后,他很少再见到舒照,偶尔在电梯里碰到,两人连一句话都不说。
他看着舒照恢复他的冷漠高傲,一如往前那样光鲜亮丽,对别人刻薄或者肆意笑骂,却对自己视如空气。
莫浓有时会恨他,好像自己的心意从头到尾对他来说都一文不值,分手后至少该难过一下,可舒照全然没有,整个人还仿佛甩掉了累赘,竟一天比一天更耀眼更开心了。
莫浓决定自己也要过得更好,万一哪天舒照会后悔没有答应他呢?
他找了个代班的小姑娘来新港替他打工,工资三七开,一切交代完毕后,他就真的走了。
他先是回衢州待了几天,而后跟朋友转战去外蒙,在那里他找回了从前的自信与活力,每天飙车赛车不亦乐乎。只是每当想起舒照他就吃不下饭,心里总咯噔咯噔跳得慌乱失常。
其实吃不下饭的不止他自己,舒照近来的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差。
每天对他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吃饭,前几口食不知味,吃到后面就像在□□,每吃一口都想吐。舒照每回都用巨大的毅力强迫自己忍住恶心,就这样从一开始的一天三顿,到后面一天两顿,一个星期后他每天只吃下午起床那顿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特意控制自己除非必要否则不喝酒,但他这个工作性质,哪有一天能不喝?
有天晚上两点,舒照还在公司,胃就疼的受不了,冷汗前赴后继的往外冒,坐在椅子上站都站不起来,一直到天色大亮,他才勉强缓过气回家吃了药休息。
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生病不能生病,生病得花钱啊!
结果转过天他又在一帮人的起哄下吹了一瓶啤酒。才一瓶啤酒,对舒照来说这算什么?但他回家以后活活疼晕了,晕之前还记得给自己打了120
他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周边人来人往,不时有人被送进来或者被推出去,每个病人身边都有家人和朋友。
医生站在他床头,轻声对他讲你是急性胃炎,得做手术,有没有能联系的亲属,得找人来照顾你。
舒照茫然地望着医生头顶的白炽灯,那时他想自己独身在外漂泊,半个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朋友也寥寥无几,真要是死在手术台上,估计都没人知道,说不定得等尸体在太平间里冷冻个个把月,才有人想起他的失踪,出于好心来给他收尸。
医生掏出他的手机翻出通讯录,他在那一长排标有各个名称的黑色字体上巡视着,当他看到“好青年”三个字,真的想给他打个电话
我生病了,你来照顾我一下好吗?
他此时脆弱得像张纸片,如果莫浓出现在他面前,用那关怀的目光凝望他,他说不定会哭个一两滴泪表示他的感激,和那一点点动心。
但他的目光终究掠过莫浓的代号,指了指下面温汝的名字,“就他吧。”
说的好像自己还有其他选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