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开玩笑嘛,别气啦。”他乱揉我的头,我皱眉瞪他。
“爪子拿开,给你个东西。”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塞到他手里。
他呆了一下,翻过手掌,打开,一个光滑剔透圆圆的黑色石头静静躺在他手心,我装作挺自然随便的样子撇撇嘴,说,“嗯,这东西好像挺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我就割爱了,嗯……给你了,你给我好好保管着。”
“你的幸运石啊?”他笑了笑。
“什么幸运石,整那么酸的名字,石头就石头么,”我瞪他一眼,“也不算迷信……反正你拿着就行了。”
“……”他没说话,看了一会儿那个黑色石头,又看了看我,忽然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哎,算不算定情信物了啊?”
“你去死吧,”我踹他,“不要拿来。”
“要要要,干嘛不要!”他立刻揣口袋里把拉锁一拉,“哪能给了人要回去啊,缺德。”他笑笑,“要不我也给你个啥呗。”
“啥?”
“嗯,你把你幸运给我了,我就把我护身符送你呗。”
“护身符?什么东西?”这小子还信佛?还是基督?
“嗯……我带了很久的十字架,耶稣保佑的那种,我信基督的,应该很有用。”
我一哆嗦,对宗教的敬畏之情又开始泛滥,“别别,那东西太神圣。”
他哭笑不得地看我,“哟,你小子还有怕的呢?”
“我那叫敬畏。”
“那不还有‘畏’。”
“……”
他看我一脸郁闷的表情哈哈大笑,“哈,你还有这么好玩儿的时候呢,哈哈,”说着他就要解项链,我忙抓住他的魔爪,“我不要,你疯了护身符还给别人。”
“你是我内人,不算别人……”他扬眉眨眼一脸欠揍的笑。
“再说我废了你,”我是真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搞不好他真伤了残了的,我还是有点小迷信的,“你还真当交换定情信物呢,你收起来,我肯定不要!”
“……”他忽然停下手,不知道想了什么,过会儿笑了笑,“嘿,我开玩笑的。”
“你、竟、然、耍、我?”我终于忍不住狂敲他脑袋惩治罪恶。
“哎哎,别介,你那什么狗屁表情,靠,你他妈轻点儿……”朴朔涛那白痴抱头鼠窜,我紧追不舍。
那年我十八岁,他二十岁。
很久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脖子上真的有一条白金项链,上面坠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耶稣受难时的姿态毫发毕现,那真是一条很炫的项链,他很少真心喜欢什么东西,而这个项链他打心眼里喜欢着,就像我真心地喜欢那块漂亮的石头一样。我记得那天他第二次问我,现在,可不可以收下它的时候,我想到我十八岁时第一次听他提到它的情景,那时的我们都那么无忧无虑地开心着,单纯地大笑着,我记得那时候北京的天空很干净很清朗,只是多年后我在芝加哥想到这些,总觉得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什么都变了。
回到家,看到厨房的灯通亮,我笑笑走进去,果然是小迪,我从后面抱住他,低头看了看锅,笑道,“小孩儿,做什么好吃的呢?”
他在我怀里转过来,满手的水毫不客气地拍向我的脸,“你,出去,你在这儿看着我没灵感。”
“……”难得我柔情一下,真不领情,“这还要灵感……”
“那是,出去出去,给你讲厨道是对牛弹琴。”
“厨道……”
“嘿,”他指指门,“我数三,立刻出去蹲地画圈儿。三!二!”
“哎哎,小的遵命遵命,陛下慢慢忙哈。”
“嗯。”他把厨房门干脆地一关,找灵感去了,我只好郁闷地趴桌子上画圈儿。
饿啊!怎么这么慢……我新闻联播都想看第二遍了
正当我快成一饿殍的时候,我家那位皇太爷终于慢悠悠地晃出来,“哥哥,吃饭啦。”
我几乎是扑过去,“你谋杀亲夫啊……饿死我了……”
“你个猪……”他敲一下我的头,“洗蹄子去。”
“哦……”我再次郁闷,哎,以后就这么被打压了……
回来的时候吓一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都、都你做的?”
“对啊,”他坐好,指指对面笑道,“坐啊,傻了?”
“yes,sir!”我一股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好吃啊好吃,尤其饿瘪的时候,“你干嘛突然做这么多?”
“哦,你不是不开心么?”他又吃了两口,“吃好东西让你开心呗。”
“我不开心?”我一愣。
“今天不是那小子飞美国了么?”他终于抬头看我,笑了笑,“嗯……不难受了吧?”
“……”我嘴里还塞着饭,却忘了怎么咽下去,我傻呆呆地看他,而他只是笑着看我一脸蠢样儿。
后来很多年的相处,我一点点明白,他的爱总是隐藏在生活中点滴的细节里。每次我运动完回来,热水器的温度总是刚刚好了,每次我应酬完喝多了酒,他总会准备好醒酒药和胃药等着我,每次我工作到深夜感到饿了的时候,总会有一碗暖暖的粥摆在桌子上,每次我熬夜了,他总会尽可能地在书房看书陪着我。
不管我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或者获得多大的成功,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一切云淡风轻,他总会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尽管他对我说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微笑里感受到那个他很少说出口的字。
大一上学期过的很快,回去的时候小迪陪我坐的火车,我在上头看下铺睡着的他,有些心疼,没有我他一个小时就可以舒舒服服回家了,结果还要陪我颠一天的火车,哎。
火车到站的时候,我第一次明白古诗词里那些思乡的情绪,不管我在北京过得多么滋润,家乡还是会给我最舒适安全的感觉,小迪看看天笑着说,“哥,这儿空气多好啊。”
“对啊,小迪,”我牵过他的行李箱,“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