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入江这么严肃的口气,管理员显然是呆愣了,隔了半晌才下意识地推推眼镜“看来折原君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一个个都这么说,直也你上大学的时候到底多有名?”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管理员,入江抽出椅子紧挨着折原坐下。
专注工作的折原只当没听到入江的问话,将一张纸转交给麻奈后点了下红线标注的地方“这个词在后面朝代的用法有变化,注意一下。”
“哦、好好。”麻奈不得不佩服起眼前这个发小的恋人起来,原本只是想草草完成论文了事,看到他如此全神贯注的神情反而连自己也激起了斗志。
“直也~直也!”只恨不能把折原手里的笔夺走,被完全无视的入江开始死皮赖脸地蹭着他的脖子。
折原叹了口气放下笔,象征性地摸了摸入江的头毛“别捣乱。”
“谁让你从刚才开始就不理我?”
“无聊的话可以把管理员再叫回来。”
“我不要、我要跟你说话。”
“……回家再说不行么?”
“不行,我记性不好、会忘的。”
“那就是根本不重要的废话,少说两句不会死的。”
“直也~”
“嘭”地把一本厚重的词典砸在桌上,麻奈嘴角抽搐着给了入江一个毛栗子,“你这家伙烦人就不说了,好恶心啊喂!”
入江笑嘻嘻地抱住折原的腰“恶心你可以出去啊~”
“你找茬么!”
顶着一头鸡窝的折原在两个人斗鸡般的争执中始终不动如山,看着这些曾经为之努力的文字,折原心里出奇得平静,此刻的表情让入江来形容一定又是“不食人间烟火”了。
“说到底你一个学经济的为什么会跟古汉语扯上关系啊?”
麻奈委屈地坐回去,翻着面前的文献一脸悲伤“没扯上好么?我根本一个字儿都看不懂!”
“那你在这儿写什么天书呢!”
“还不是该死的选修课害的!”麻奈发出了哀嚎般的控诉,“死变态!笑面虎!谁知道会那么难对付!”
心灵感应一定是存在的,只不过对这种事与折原产生心灵感应,入江觉得完全高兴不起来。
“喂、直也……中文系有那么多死变态和笑面虎么?”
“请不要侮辱除了连先生以外的中文系教授,他们都是天使。”
“……为什么要用敬语?”
“再变态也是老师。”
“真固执。”
麻奈巴登巴登地眨眨眼“你们怎么知道是连那个死变……”
门“吱呀”地被打开,令入江直咬牙的笑脸出现在三人面前“哎呀哎呀,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
麻奈硬生生地把最后一个字咽回喉咙“……连教授。”
入江还保持着抱住折原的姿势,不冷不热地喊了声教授。虽然折原从没细讲过连的所为,但哪怕是稍微脑补一下,入江也恨不得掐死这只笑面虎。
“诶?折原君最近时常出没本校嘛!”
净在瞎扯。折原头也不抬地写着字,“连先生。”
“在写什么呢?嗯?”
入江伸出一只手拦住连试图凑上来的脸“别随便……”
折原将手下的书倒置向前推了一点,捉回入江的手“连先生,这句是倒装?”
“啊、这个啊……”一如之前的胜者姿态,连对入江投去尖刺的笑容,“古汉语可不是小鬼撒撒娇就能弄懂的。”
入江不快地盯着折原侧脸,那冷艳的唇角没有流出一句解释和安慰,有一瞬间入江就要甩手走人,可连的身影蓦地与夏nana重合——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自顾自生气,把折原丢在别人的身边,这就好像是自己把喜欢的人推走一样——无脑的妒忌行为。
如果说妒忌夏nana还情有可原,对连……折原本身也是厌恶至极,他怎么能把折原推向连那一边呢?
所以要好好守护折原才行,就算只能抱着他的身体耍赖、对着满眼意义不明的汉字排列干瞪眼。
麻奈抱着头偷看入江杀人似的的眼神,开始懊悔自己把折原叫来了——这是什么诡异的场面?
折原合上书籍,整理了一下手边的记录交给麻奈“连先生对古汉语的研究很深入,感兴趣的话可以多请教他。”反正……女孩子的话他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啊、好……哇!”麻奈翻看了折原所写的记录,“这么多!折原先生好厉害!”
“折原君造诣很高。”连更加堆起了笑,将手机放在折原身前“很久不联系,通讯录上折原君的号码也变成空号了,新号码是多少?”
折原犹豫了一下还是输入了号码,随后摸着咬牙切齿的入江顺毛“出于对前辈的尊敬而已。”
“太没有防备心了啦。”入江咬着折原的耳朵说道。
“不是有你在么。”
“诶?”
折原转过头“只说一遍。”
“直也?你你你……”
“那么我也告辞了。”拨通折原的手机后,连满足地看着通讯录离开资料室。
麻奈伸了伸懒腰“好累、好累,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喝下午茶吧!”
“喂。你根本什么都没干吧?”入江担心地看了看麻奈桌前成堆的资料,“你这样期末真的没问题么?”
“我会再联系折原先生的!”
“信不信我揍你。”
“呜哇!我要昭告全校!入江萌太郎是喜欢打女人的抖s变态狂!”
“不、准、叫、我、全、名!”
大学里这样的打打闹闹很常见么?折原开始努力回忆起自己读大学时的时光——一片空白。
☆、c13 糜红
仇恶的夏天终于被赶跑,虽然四季变换每一年都是冥冥注定,折原却一直会在暑气退散的深秋时节,将洗净的樱红叶铺满房间。母亲生前做这些事时,折原从来都不能理解,这几年重复着同样的劳动时,眼前总能浮现母亲当时的容颜——哭泣着、思念着、追悼着。
折原不会哭,上回在入江面前流出眼泪后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如果被问起最重要的人,折原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母亲的名字,然而他不曾为母亲流过一滴眼泪……
“虽说看起来很浪漫啦……”入江抬起脚面对满地板的红叶,都不知如何落脚,“多踩几脚就烂了啊。”
“又不是尸体,腐烂也不会发臭的。”
“问题不在这里吧……”
“你不情愿可以回自己家里睡。”折原放下最后一片樱树叶后脱去袜子躺在床上,曲起双腿,裸足在白色的床单上来回滑动。白色的猫咪为了找到一个舒服睡觉的地方,用爪子撑起折原的衬衫,懒洋洋地钻在折原肚子上。
入江拎起猫咪的后颈将它丢在一边,一手溜进折原敞开的衬衫里“你是故意的吧?”
“我还没学会怎么跟猫沟通。”
“我是说你的腿。”顺着膝盖往上,抚过折原臀线将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腰间。
折原按住入江肆意游走的手指“这个姿势腰很痛,会断。”
“你哪回不说腰痛……”
“我是老年人啊。”
折原□□地在他臀部捏了一把“这哪里像老年人了?”
“我收回,你才是色老头。”
“哇!白雪你又咬我!”入江摸着脚踝上两排细小的牙印,和已经驼起背的猫咪怒目相对。
折原朝入江丢了个枕头“报应。”
“嗤……好痛。算了今天就放过直也啦。不过——”入江像八爪鱼一样爬在折原身上,神经质地对猫咪“去”、“去”了两声后道,“你最近好像不怎么给我碰。”
“……都说没你那么精力旺盛了。”
“你到底比我大几岁啊?”
“……冷。”折原捂着脸道,“脱掉衣服很冷。”
每次被剥得光溜溜的只有自己啊……因为入江总是抱怨冷气太强不肯脱衣服,到最后折原总会有一种不平衡的心情。其实有时候折原很想闹一下入江把他的衣服也扯掉的。但是没有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不要说使坏了。
“之前你把冷气调到最低都不喊冷的。”
“那……不一样。”
对、不一样,因为夏天有着灼烧人的恶魔,如果不将那份热度驱赶掉,这间屋子里一直束缚自己的幽灵会在他熟睡时扼住他的喉咙,最终连梦也会被染红。
不仅讨厌夏天、也讨厌那年夏天滞留的,无情的约束。
“……已经有我在了。”入江渐渐可以洞察到折原是否想起了母亲,也渐渐发现折原冷漠的神情下一直深藏的孤独和空虚,那就好像遍地红叶上纠缠的脉纹,看似杂乱却只从一个方向开始伸展。他一天里,有很多时间都游离在过去与现实之间,入江只有试图让自己更多地介入折原的思绪,能让他只想着自己的事就好了,“你多想想我嘛。”
好在这是有效的,“你还需要想么?赶也赶不走。”
“最好别真的赶我走……”入江捧住折原的脸,“否则我一定做到你爬都爬不起来。”
“我要给老腰买份保险。”
“直也。”入江从床边捡起一片樱树叶,左右转动起来,“其实我啊、最喜欢白雪的《红叶》了。”
沉默,和入江交往以后他经常会滔滔不绝地说起“白雪”,折原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样的脑残粉了——然后白雪和这个脑残粉在一起了、滚床单了……
好想死……
入江将樱红叶举过头顶,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个伟大的构想后指着房间里的音响道“以后放《红叶》做吧!”
“……我把你掐死在红叶里怎样?”
“很有情调啊!”
“以后别再让我听见白雪的名字。”折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发烫,太好了。
“诶?为什么!”入江非常受打击地紧抱住折原,“白雪真的很赞,直也就不能喜欢他么?”
“我喜欢莉莉碳。”
“诶诶?我会吃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