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也依旧是做三分之二的椅子，腰背挺的笔直，但王大川鼻子灵敏的感觉到了一股潮湿的气息——这是一种发霉的味道。
地窖的感觉！
而且……媳妇儿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对劲的！
王大川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但是这个时候，他对于自己的直觉，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你到了天津，先去找林双，把这封信交给他，”乔四爷顺手在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叠整齐，放在一个空白的信封里面。
对上王大川认真的眼神，“林双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然后，你在林双的掩护之下，去找蒋鼎文。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后面的事情，就靠你自己努力了。”
乔四爷的话简简单单，但是其中的意思，却让王大川大吃一惊。
蒋鼎文，那是什么人？
那可是蒋介石的“五虎上将”，最亲信的重量级高管人物！
大约是王大川的表情确实太过惊讶，乔四爷才又开口，简单地解释“蒋鼎文过去的时候是跟着孙中山先生参加过革命队伍的。我家一直和孙先生有着很好的合作基础，所以，和这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很不错。这些都大家族里说不清楚的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乔四爷突然盯住王大川的眼睛，“你必须和蒋鼎文搞好关系，乔家曾将一支队伍交到他的手里，也对他有多年恩惠，这个时候，也该是他报恩了。”
“俺明白。”听到这里，王大川自然明白了乔四爷的意思。
乔家现在虽然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有多少风波都是暗暗隐藏在湖面一下的——全是靠乔四爷在这里，靠这往日的余威，才勉强震得住。
但是这样下去并不是好兆头。乔家现在是一个人都动不得，就算是管家还有林双他们闲到每天睡觉，也都必须留在自己的位置上，留在乔家！
四爷身边——其实并无可用之人。
王大川这样想，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媳妇儿——他只是觉得媳妇儿可能有点压力，有点劳累，但是从没有想到，媳妇儿，居然有着这样重的压力。
乔家，是乔四爷不能不背负的重担。
在这样的一个动乱的年代，四爷的生命，不仅仅只是四爷自己的，乔公馆这么多的人，不管是喜欢四爷的，还是不喜欢四爷的，只要四爷在，乔公馆在，那么这些人，都还是有一条活路在的。但是，若是没有了四爷，不说别的，就是日本再打过来了，他们这些人，命——只怕连草芥都不如。
王大川在四爷波澜无惊的眼神里，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也什么明白了四爷相法。
“四爷——不管如何，我王狗蛋，永远都在你的身边。就算死，也要给四爷做垫背的，不让您冻着了！”王大川突然站起来，抿着唇角，目光坚定不疑。
“……”听到这话，乔四爷仿佛是被吓了一跳。
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傻气十足的男人，乔四爷难得的有了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这个人——也许会成为他可以托付重担的人！
只不过……
“啪！”把手里的信封拍在王大川的胸口，乔四爷满眼含笑，“好了，还是赶紧把这本识字本子全部看完吧，我明儿早上是要检查的！”
“啊……”刚才还雄心勃勃的王大川立刻焉巴巴的，“知、知道了……”
第二日。
一大早，管家就把洗干净的衣服拿到了王大川的房间。
“吃完翻就和四爷告别一下吧。四爷交代了，你今儿上午就和我一道出门。”看着王大川把衣服穿好，管家眼神深沉，“一切小心。”
“明白。”王大川沉静地点头。
昨天四爷还说是晚上，怎么又变成了早上？
王大川明白——很有可能，乔家又出现了新的麻烦，四爷……也有些等不及了。
下楼以后，就看见刘跃进大刺刺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在调戏给他倒茶的女仆。
“来了？”旁边，乔四爷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
“是的，四爷。”管家对着乔四爷鞠了一躬。“都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嗯。你和管家一起出门，帮着他拿一些东西。”乔四爷对着身后的王大川说。
“是。”点头，王大川深深地看了一眼椅子里面的乔四爷。
那个人，一身浅蓝色的长袍，丝绸的面料。趁着他的面容更为祥和，柔软。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暖和，四爷这样——真的不会冷么？
王大川稀里糊涂想着一堆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脑子里只记得四爷低头时喝茶的模样。
多么希望一切事情都有他来承担，只愿四爷——不要受伤。
安稳平静。
第21章 危机重重
刘跃进过来，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乔四爷安稳地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跃进在自己面前耍宝，耳朵里渐渐听不到门口汽车的声音。
“四爷……你倒地听我说话没有？”忙活了好一阵子，刘跃进好像才忽然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不由有点无语。
“哦，那就先好消息吧。”乔四爷随随便便的。
“切~你一点都不惊喜的……”撇撇嘴，刘跃进自己也知道和乔四爷说这些东西，是最没意思的，所以也就不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说“好消息就是姓孟的终于查到那天对付我们的人是谁了。”
“哦，”乔四爷毫不惊讶——孟终南的水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也不会还闲闲地坐在家里等着发霉了。“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这个人位高权重，姓孟的现在还收拾不了他。”
“这样我知道，”乔四爷垂下眼。
“你知道？”刘跃进挑眉，“我才跟你说你就知道？”
“按着孟少爷的个性，能动了你的人，他必然是不会放过的，我虽然天天都呆在家里，但是耳朵还是长着的，这些天都没有动静，你刚才又说他已经知道是谁了，那必定就是依孟少爷的势力，也无法动弹的人物了。”
乔四爷难得说这么多的话，刘跃进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那个……四爷……”听完，刘跃进突然凶巴巴的。
“嗯？”
“你那什么……说话就说话，不要没事就把我和姓孟的扯在一起，什么“动了他的人”！老子是自己的！喂……你不要笑！”
看着乔四爷难得的笑容，刘跃进觉得脸上更挂不住了。
“好了，我不笑你。”乔四爷抿抿唇，“孟少爷的意思我明白的，他说的那个人，我也大致可以猜的到，你回去跟孟少爷说，让他把自己家族的事情好好弄弄，至于那个人，有时间，我自会会会他，不用费心了。”
“好。”刘跃进虽然不明白孟终南和乔四爷在打什么哑谜，但是总归不是对他有害的，所以也就不懂装懂，玩个深沉就好了。
说话间，就看见有仆人进来传话，“四爷，李元李先生过来了。”（注一。）
“知道了，你让他在书房等着。”乔四爷回了一句，又看向刘跃进，“你现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一下，我恐怕还有事情要找你的。”
“好。”挠挠脑袋，刘跃进点点头。
看乔四爷和一个中年男子走上了三楼。
“四爷。”
“怎么样？让你下去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是的，”李元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乔四爷，“这个是现在刘家各个商行和孟家各个商行在北平的销售记录和对货单，我们已经秘密联系了一些人，只要按着四爷您的计划来，刘家和孟家，短期内一定会出现大量的订单退回，同时，他们原定的那些商家，也一定回把商品集中送上，绝对给他们来个搓手不急。”
“那就好。”乔四爷认真地翻看了一会儿，才把东西放在桌子下面的柜子锁起来，“这件事情一定要快，要准。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和纰漏。”
“小的明白。”男人点头。“还有，关于前些日子您和刘家、孟家少爷招人暗杀的事情小的也已经调查清楚了。”
“是么，”乔四爷勾唇一笑，“是谁？”
“段宏纲。是段祺瑞的侄子。”
“果然是他。”乔四爷低下了声音。
“四爷英明。段先生早年是袁世凯的忠实部下，如今，国民党已经是蒋先生的天下，段先生早已经不满乔老先生和蒋先生的合作，如今天下大部分都已经是蒋先生的了。段祺瑞难免心中郁闷，他侄子为讨他的欢心——也是有的。”
“哦？”乔四爷微微挑了挑眉梢，“我乔家家主的命，怎么就是这么区区一句话可以了结的？”他这样说话，不知道是对身边的李元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想了想，他又笑，“段宏纲？段祺瑞现在我倒是不能怎么动，但是这个人，我还是有点子功夫的。”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就连李元，也都不由有点头皮发麻。
虽然段宏刚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父亲是北洋军阀三大领头人物之一——段祺瑞啊。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乔四爷这话的意思是……
“李元。”
“在！”蓦地一回神，李元立刻应声。
“你去帮我找人，把乔艳云给我叫来。记得，要偷偷的，最好不要让人给看见，找个麻袋套上，直接带过来就可以了。”
“小的明白。”虽然不懂乔四爷要做些什么，但是李元明白，四爷的每一步棋，每一个动作，都是有他自己的意思的。
“还有……过几日就是我进行乔家家主继任仪式的日子了，有些东西，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千万不能让一条杂鱼混到我乔家来。”
乔四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元一眼。
“是！小的明白！”冷汗“哗啦”就下来了，李元点头，他虽然明白，四爷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每次只要一对上四爷那双眼睛，李元就满觉整个身子都反射性地发麻。
——四爷的那双眼睛，虽然漂亮，但是却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是两颗意大利钻石。
见完李元，乔四爷下楼去找刘跃进，发现那个人此时正仰躺在大厅里最长的那个沙发上，呼噜呼噜的睡的开心。
“起来。”伸出手，乔四爷十分无良的把人往外一翻。“噗通！”一声，刘跃进整个人面朝下的狠狠摔了下去。
“哎呦喂呦……”呻吟着，刘跃进捂着脑袋做起来。“你、刚才是不是你推我了？”
“什么？”乔四爷佯装惊讶地，“你睡迷糊了吧？”
“是么……”皱皱鼻子，刘跃进狐疑地看了眼乔四爷，又觉得按着乔四爷的性子，大约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也就是小声嘀咕嘀咕，没有再说什么了。
“你刚才不是说找我有事？”揉揉脑袋，刘跃进眯着眼睛看乔四爷。
“嗯。过两天，你和孟少爷都给我排个时间，有个arty，要让你们参加一下。”
“哦……什么arty？”
“这个——你回去问孟少爷就可以了。”乔四爷不和他说，“好了，回去让孟少爷好好注意着他家的生意，还有你——也是一样的，都不要给我偷懒。”
乔四爷是难得说这样的话，这样唠叨他们的事情。刘跃进虽然还是大大咧咧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但是脑袋还算是聪明的，知道一点轻重缓急。
在乔家用了晚饭以后，一回到刘家的别墅，他就急忙忙地找孟终南说话。
“哦，那就是四爷近期要有什么动作了。”听完刘跃进的复述，孟终南点点头，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了？”挑眉，刘跃进有些不满意，“你什么时候和四爷暗通管曲，居然连我都不清楚你们两个打的哑谜！”
“哎呀……就是是时候你该给我生个儿子了！”孟终南嬉皮笑脸的，一把扑到面前男人的身上，开始七手八脚地脱某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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