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人大怒道“这是忍不忍得住的问题吗!”他“嘶”地痛叫了一声,因为孟均咬了一口他的脖颈。
孟良人打了孟均一拳,后者退后两步,他踉踉跄跄跑出去。
“你要走,我不会再求你留下来。”孟均站在原地咳嗽两声,因为孟良人那一拳正中他的胸口,“我会在这里等,直到你肯回来。”
孟良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走出小区的时候想,怎么绕来绕去,事情好像又回到原来的点上?难道他这重生的一辈子,都要维持这种可笑的循环吗?
门卫室里闲坐的保安跟他打招呼“孟先生,这么晚还出去啊?对了,刚不久有位先生来找孟均先生,说是家里人让捎东西来,这会儿快到门禁了,您跟他说一声,要是还出去的话可得抓紧了,不然门禁一封就不准出入了。”
孟良人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话,嗯嗯啊啊敷衍了两句,就压压帽檐走了。
万幸虽然走得匆忙,手机还带在身上,孟良人发了条短信给cheney“来东大街xx小区接我。”
cheney开着车赶到时,孟良人正坐在公交车站的长凳上发呆,他好容易找着了,下了车无可奈何道“祖宗啊,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他记得五年孟良人就是在一天晚上跑到他家,什么都不说就躺下睡了,之后不久孟均就被送出国,几年不曾提起这个名字。
孟良人把歪了的帽檐戴正,面无表情道“什么都别问。”
cheney等他站起来,在路灯下才发现他脖子上有个牙印,嘴唇也有些红肿,经验告诉他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于是乖乖闭嘴。
在cheney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孟良人回到自己的公寓,面对着冷冰冰的屋子,喊一声都能隐约听见回声,孟良人再一次觉得想好好过个日子这么心累。
夜晚睡着床上,翻来覆去,想到明天就觉得有无尽的烦恼在等着他,一个人坐在房子里,静了,安静得他想分分神都不行。
这假还有什么好休的?孟良人打电话给cheney,告诉他假期提前结束了,麻溜地出来接通告。
cheney一百个不愿意,他是工作狂没错,但他不想对着整天脸色黑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孟良人。
而且还经常问他一些令人愤怒的问题。
比如“你真的不是gacheney?”
cheney抓狂道“我不是!”
“哦。”孟良人握着水杯,过会儿又问“那你为什么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cheney道“我有!只不过分了,我不是所有时间都放在你身上了吗!”
孟良人恍然大悟“你暗恋我?”
“我不是gacheney!”
孟良人的头垂下去,半天没说话cheney看了他两眼,禁不住想是自己的语气太过分了?伤害了智障儿童的心?刚打算说两句好话缓和下气氛,孟良人又抬起头道“可是我那天看到一个人抱着你的腰,喊你’宝贝儿‘。”
cheney感觉脑子里“嘎嘣”一声,是什么断掉的声音,他阴沉沉道“那是个神经病,再遇到你可以替我叫保安。”
孟良人还是第一次看见爱穿粉红色的人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点点头“好。”然后转向一边,思绪又飘到了别处。
cheney看着他,扶额叹息。
孟良人控制自己避开关于孟均的所有话题,哪怕孟选还会给他打电话,跟他讨论侄子和相亲对象的进展情况。
在深秋到来的时候,电影的第一场宣传开始了。
第87章 五十一
电影的宣传会持续到上映之前,主演们需要跑好几场新闻发布会,更别提此片开拍之前就引起过众多关注,宣传自然要加大火力,至少票房上要赚个盆满钵盈。
孟良人的档排得很满,不可能场场他都去参加,但重要的两场肯定是要出席的。
发布会的一切按程序走,孟良人哪怕近来情绪不太好,在工作方面却是不含糊的,镜头前他依旧是温和成熟的完美形象。
第二场无非再问一些拍戏相关的问题,和剧组相处怎么样,导演指导得怎样,记者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按照准备的台本,演戏一样地走完过程。
进行到尾声,孟良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打算回去后休息半个小时,晚点还有个节目要上。
正要在助理的陪伴下往回走,忽然一个记者从人群里冒出来,问道“请问您对您出演的这个角色执怎样的看法?”
孟良人愣了一下,这不是预先说好的问题,但他还是反问道“怎样的看法?”
陌生面孔的记者举着话筒递到他面前“如你所见,您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一个同性恋者,那么你对同性恋有怎样的看法呢?”
孟良人微微皱眉,这种话题向来很敏感,是不会作为发布会的问题的,但他已经接话了,就只能回答下去。
他思索了一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跳出孟均两个字,心情有些沉郁,斟酌再三,开口道“同性恋这个话题,我相信现在还有一部分人怀有抵触情绪,但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能因为他不同于大多数人就给他定罪,这是我的看法。”
话说到这,点到即止,孟良人转身打算一走了之,那个记者握着话筒又在他身后问道“您对同性恋的态度是否是因为您本身就是一个同性恋者呢?”
这句话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间所有乱糟糟提问的媒体都安静了,孟良人停住脚,回身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记者亮出手里的照片道“这是我们新闻社的记者拍到的照片,经确认是您本人无误……”
孟良人的目光移到那几张照片上,心脏狠狠一揪,这是那天他和孟均在公寓楼下的情景,怎么会被狗仔拍到?
他立在原地,脑内飞快地思考这一切的由来cheney已经闻风赶到他身边,先发制人地对那记者道“你们是哪家新闻社的?怎么能随意作假抹黑别人!”一边打眼色示意助理们赶快护着孟良人离开。
孟良人面无表情,一面随助理走着,一面在脑内仔细搜索,终于想起来,那天从孟均公寓的小区离开时,保安似乎跟他提过一句,说孟均家里有什么人送东西来了,要他告诉这人赶紧出来,不然就门禁了。
可事后孟良人和家里人几次接触,都没有人提过这事,而他本人因为那天晚上思绪太混乱,也把这个细节忽略过去了。
现在想来,那人不是狗仔假扮的还能是谁?
他回到休息室,过了一会儿cheney绷着脸走进来,对助理说“你去给我跟片方问清楚,那个记者,提问的那个,是哪家新闻社的,谁放他进来的!”
助理赶紧去了。
cheney呼了口气,在孟良人对面坐下道“照片已经传出去了,我先问你一句,那照片……是真的吗?”
孟良人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cheney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另一个人是谁?”
孟良人又沉默了,过会儿道“你别问。”
cheney其实心里早有了人选,但他不能直接说出口。两人在休息室里相对无言,忽然助理推门进来道“cheney哥,跟片方问了,他们说邀请的媒体名单上没有这个人,工作人员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溜出去了。”
cheney又气又怒,恨恨地踢了一脚沙发“特么的,这是给人阴了。”
孟良人道“无论如何,我先回去,避几天风头,公关的事,就要拜托给你了。”
cheney道“什么话,这是我工作,你等着吧,好歹我也是在业内混了十多年了,这点麻烦还难不倒我。”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扫之前的恼怒,变得冷静而积极,战意勃勃,饶是孟良人再头疼,也不由得笑了。
他取消了所有近几天的活动,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蒙头睡了个大觉,睡醒之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迫人的寂静让他喘不过气。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已经无数个未接来电,有公司的,也有孟哲孟选的。
他手指一动,接了孟哲的电话。
接通后那边安静了两秒,然后是低沉的声音“老四?”
孟良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大哥。”
孟哲径直问道“照片是不是真的?”
孟良人准备好要反驳,可是眼前闪过孟均的脸,说出口的却是“……是。”
那边沉默了,过了几秒钟才出声道“你是被强迫的,还是……你喜欢男人?”
孟良人确认自己性向没有问题,可是孟均呢?要是让孟哲知道自己的独子喜欢同性,只怕孟均得倒大霉吧,他这么想着,干巴巴道“如果我说是呢?”
“是什么?”
“我喜欢男人。”
那边话像被阻住了,许久才沉声道“你们……”
孟良人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不对劲“我们?”
孟哲停顿了两秒,道“孟均几个月前,跟我说他娶不了女人。”
孟良人简直像被一道雷劈中,孟均说了?他居然已经说了?他说什么了?
孟良人在电话这头张口结舌,孟哲看不见,以为他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接着道“我开始很生气,朝他发了火,把他扔去了公司底层,这事孟选他们都不知道,他也不说,过两个月我又让他回来了。老四,孟均小的时候,是我对他照顾得太少,他做什么事都很妥帖,又爱粘着你,我反而……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了。”
这还是孟哲头一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孟良人静静听着,明白孟均只是向孟哲说明了自己的性向,并没有拉上自己。
孟哲的话说完了,他还是默然不语,他觉得这些事,他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他要是不知道,他可以继续对孟均冷漠下去,直到他彻底死心为止。可是孟均所做的这一切,分明是把自己逼近退无可退的死胡同,却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他是要他良心不安,要他过着一个人的生活,还要不断地想起他和谴责自己,这一招真是直击要害。
“老四。”
孟良人回过神来,对电话那头哑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劝他的。”
孟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原是想让你劝他的,但你说你也是……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带个人回来过,你也不小了,找个人安定下来是好事。”
孟良人笑了,他说“你不怪我?”
孟哲淡淡道“我答应了爸妈,要保你一辈子。”
当年孟廷第一任妻子周女士生孟选时就性命垂危,是林语心领着一众妇产科医生,日夜守护,才换来母女平安。那时候孟哲已经知人事了,周女士就拉着他的手说,这个林阿姨拼了命才救下妈妈和妹妹,以后林阿姨和她的孩子,你也要拼命去保护。
后来周女士再次怀孕,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怀孕了,可她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最终救治不力,孟栩出生她就去世了。再后来林语心嫁进门,孟哲不明白为什么阿姨变成了继母,可他是个闷葫芦,不会和父亲唱反调,而林语心嫁进门后,就和怀着孟栩的周女士一样,身体极差,终日卧在床上,也不让孟哲兄妹叫她母亲,只叫心姨。
心姨进产房的前几天,单独把他叫到房间里,让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拍拍他的肩膀,像对个大人一样,告诉他这个弟弟出生后她就要走了,请他以后代为照顾。
孟哲开口问了句你要走去哪里?心姨就笑了,孟哲第一次看见她笑,她和周女士是完全不一样的为人处事,可是那个笑容,却让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这些细节,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闲暇时偶尔忆起,却仿佛就在昨天。
孟哲从这些思绪里脱开,话锋一转“但是孟均,不行。”
孟良人舔了舔嘴唇道“大哥……”
“你还要为他说情?”
“他是你的孩子。”孟良人陷入回忆的,自顾自地说,“就算粘着我,吃饭的时候还是要挨着你坐,画的大人小人,大人总是你。”
“……”
“他以后要继承这份家业,要替我们所有人负责,鞍前马后,就像你一样。所以,即便他有一点小瑕疵,你能不能就当他是个孩子,稍微疼他一点?”
孟哲不语,许久,道“不能。”
好吧,亲情牌没用,孟良人投降道“我会跟他说的。”
“嗯。”针对照片的事,孟哲简短地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孟良人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几下,停在孟均的名字上,决定明天就去找他,把一切摊开来说。
但他没想到,更糟糕的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