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之前下了两天雨,河谷的水线涨的厉害。他们在树枝旁发现了一个登山用水壶,壶身的防水夹里有个小小的“齐”字。吴钧成心中咯噔一下,乍喜之下又浑身冷汗,喜的是他们果真没找错,可是壶都丢了,那人呢?吴钧成不敢想象,高声大喊“小翔!”
声音在山谷一圈圈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味道。
搜寻进展的很慢,两个多小时了还没任何收获。天黑没有能见度,而且涨水把所有痕迹都冲走了,偌大一个山谷,堪称大海捞针。
最坏的情况是人已经被水冲走了。
这里山势一截一截的,没多远就会出现个小瀑布,更糟糕的是下游还出现了支流。吴钧成口干舌燥,一头扎进水里,冷却快要沸腾的绝望。
小翔,别玩了,你出来吧。
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活着,我就知道世界上还有个你,尽管不在一起,却尚在同一片天幕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你活着,无论在哪个角落,只要一想到你还在,总是有着落的。可是,你若不在了,不在的话……
吴钧成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他受够了亲人离世的打击。
他不愿意生孩子,不愿意有太多各种各样的牵挂,这个世界太薄凉。就像此时此刻,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又不见了。
现在才知道他依赖齐宇翔绝对比对方依赖自己多,可没想到这个底线竟是死亡。吴钧成拼命爬石头,比别人的速度都快。灯光扫射到角角落落,峡谷的水流响若雷霆。
突然前方有个隐约的色彩,吴钧成不可置信地重扫了一遍。灯光定格中,他慢慢看清那是一块布料,水流翻腾中还有截惨白的皮肤。那块色彩渐渐露出来,从搁浅的浅潭慢慢往中间飘,翻滚中,前方就是大峡谷!
“小翔!”
吴钧成灵魂出窍,扑通一下跳进去,逆着水流奋力游向那边。那个吴钧成认为是齐宇翔的物体在黑暗中浮上浮下,由于体积过大倒不容易被一下子冲走,一直在岩石边翻翻转转。吴钧成使劲全力抓住他,抱在怀里一看,可不是齐宇翔么!
还没来得及庆幸,量具失去借力的身体同时被水冲远。吴钧成呛了水,单手全力扒着峡谷边的岩石,另一只手死死搂着齐宇翔。两人被冲到水流中央,底下就是瀑布,冲击变的尤为猛烈。吴钧成只扒了一会就觉得要支持不住,他想张嘴喊人,可水一个劲冲进口鼻,几乎窒息。
指骨似乎断了两根,吴钧成没工夫在意,胳膊死死环着尖锐的岩石,另一只手把抱着的齐宇翔拼命往石头上推。他用手、用身体、用脑袋一点点把人顶上去,仅有的氧气支撑他一直重复这个动作。
灯光终于照过来,吴钧成探出头大喊“快救他!”
水咕嘟咕嘟钻进嗓眼,他单手托着齐宇翔,一直到恍惚中手臂突然变轻。完成使命似的,吴钧成闭上眼睛,几个跌落被冲进石崖下的深潭。
这个救助堪称惨烈,莫论生死不知的齐宇翔,连吴钧成都昏迷不醒。
二人连夜被送进医院急救。
谢南城开了半夜车过来,一副仓惶之态。
吴钧成没事了,可齐宇翔还在抢救中。
谢南城呆愣愣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先去看了吴钧成。那男人还挂着氧气罩,脸上青肿,整个左手都打了石膏,胸腹和腿上也缠了绷带。吴钧成还没醒,眉头紧皱,很烦心似的睡不安稳。谢南城抽了抽鼻子,忍着泪意退出去。
大清早的走廊还没多少人,林景先前还在,吴钧成手术完毕后,他去围观瞻仰了下,而后幸灾乐祸地带着搜救队和私人飞机走了。谢南城一个人在急救室外等,感觉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呼吸不畅。
后背被人轻轻环住,谢南城惊吓似的扭头,发现是方巡。
方巡心疼至极,低声安慰他“南城,别怕。”
谢南城瞪大眼睛看他,眼里满是泪。
方巡看着很落拓,一副熬夜过度的样子。他轻轻抱着谢南城“南城,没事的,深呼吸,没事的。”
谢南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方巡把他团在怀里,轻轻拍着。两人席地坐在病房外的地板上,看着手术灯长亮不灭。
齐宇翔啊,我上辈子欠了你吧。
手术做了十八个小时,医生出来时腿都在晃。
谢南城已经哭睡着了,迷迷瞪瞪时不时抽噎一下,脸上全是水痕。方巡好几天没睡,脸色差的像锅底,见医生出来慌忙问“医生他怎么样?”
为首的男医生摘下口罩“伤情太复杂,我们已经尽力了。进了icu,看这几天能不能熬得过去。”
方巡点头,依旧坐在地上,看医生们从身旁走过去。
他今天抱着谢南城在地上坐了一天,早都成了一景。如果被好事者拍了照给老头子看,老头估计会被气死吧。
都是没办法的事。
方巡抱起谢南城,踉踉跄跄站起来。脚麻的厉害,这么一抖,谢南城突然醒了,侧头望了望手术室,抓着他大声问“怎么样了!小翔怎么样了!”
“别担心,他转了重症监护,医生说熬过这几天就好了。”方巡把他放下,轻声安慰。
“手术成功了?”
“嗯。”
“你不骗我?”
方巡无奈“护士给了我房间号,我领你去看看?”
谢南城忙不迭点头。
二人趴在无菌病房的窗户往里看,里面的人像个蚕蛹似的被包着,身上插满花花绿绿的管子仪器。
谢南城伤心“啥也看不到。”
“怎么看不到,你看灯都亮着呢,说明他没事。”
“看不见他的脸。”
“等他出来了就能看到了。”
谢南城歪头想了想,认真点头。
方巡叹了口气,齐宇翔,你可一定要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