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周五上午九点五十分，一个很平凡的工作日。没有恐怖分子的袭击，也没有炸弹狂人的逆袭。
再过一个小时，sat将出发前往远郊的一座墓园。因为今天，是池泽福与池泽英的下葬的日子。
照理说这件事除了特科之外，应该不关其他人的事，毕竟两位老人从未在警局出现过，更勿论同警界有什麽关系。可是，一位神秘人物的出席却使这场原本应该安安静静举行的葬礼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连三区的最高指挥官们都不得不放下繁忙的事务陪同前往，平白为当事人增添了无数烦恼和麻烦。
“开什麽玩笑？boss来了干嘛？他想砸场子啊？！”阿豹气得满肚子牢骚。自从三区演习结束之後，他就对d区的人没了好感，只剩厌恶。
“人家要来我们也没办法拦著，谁让咱都是小老百姓呢。”柳殇冷笑，“不过要是有人敢在福伯和英伯面前放肆，我要他立刻就地长眠！”
“放心啦殇！有我们在，谁敢放肆我们就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成飞挥了挥拳头。
“哟，boss是你想揍就能揍的？小飞飞你还真出息了啊？”阿豹奸笑著上前蹂躏他的头发，後者被他弄得怪叫连连。
“死豹子！我刚抹了发胶啊！”
“我靠！你不早说！”
“是你自己笨！这麽严肃的场合，当然要正装出席啊！”成飞嘟嘟囔囔瞪了他一眼，转头跑去洗手间整理头发。阿豹听著觉得有道理，伸手一摸自己那狂野的发型……啧，赶紧追上成飞，两人挤在不宽敞的洗手池边对著镜子抹发胶，看得柳殇嘴角直抽。
“你们好了没？差不多该走了吧？”身著黑色正装的琉璃走了进来，“刚才陈景来电话，他们已经从殡仪馆出发了，你们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是吗？”柳殇一看手表，急忙起身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对著洗手间内喊道，“阿豹、阿飞，走了！”
“是！”
四人急匆匆赶往停车场，正巧看到刘庄的专用车刚刚驶离，後面还跟著两外两部车保驾护航。
“靠，这帮老不死的把人家的葬礼当什麽了啊？！”阿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骂道，“等他们哪天死了老子一定买一卡车鞭炮放他一上午！让他们再嚣张！”
“哼，参加葬礼弄得跟皇帝出巡一样，显摆给谁看呢！”柳殇怒极反笑，要不是今天他有要事在身，一定找周致要把最好的狙击枪，先灭了d区那只老狐狸再说！省得让他再祸害人！
“行了，都冷静点。待会儿见到队长的时候可别乱说话，今天是什麽日子你们不知道啊？牢骚和废话都给我憋在肚子里！听到了没？”琉璃瞪了两人一眼。
“……知道了。”
汽车缓缓启动。按照事先的计划，柳殇负责从银行取回英伯的骨灰盒，而龙炟则到殡仪馆完成福伯的遗体火化，两路人马约定在墓园门口汇合。
其实琉璃的一番话并不是故意要批评柳殇他们，只是陈景在电话中说，龙炟今天的情绪非常低落，在等待火化的过程中一言不发，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抓捕杨程安之前的失常状态，令人担忧。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柳殇对这点倒并不担心，“之前那麽大的坎儿他都跨过来了，现在更不可能会垮。”
“那当然！他可是我们的老大耶！”成飞同样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们啊……”琉璃无奈叹气。不过转念一想，龙炟连疯子和变态都能应付得来，今天的场面应该也没什麽问题吧？
“安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boss也没特权在墓园里撒泼吧？”柳殇拍拍琉璃的肩，示意他别太紧张。
拜托，刚才是谁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瞎抱怨啊？琉璃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
十一点还差八分锺的时候，荆诃开著车出现在墓园门外。清一色的黑色高档轿车整齐停放在停车场内，看来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龙炟一路上依旧沈默寡言，只是紧紧抱著池泽福的骨灰盒，一刻都没有松手。
开门下车，陈景拿著一些祭祀用品跟在他身後。
柳殇一行人已经等在了正门口，周致、欧阳玉、来俊臣、韩黎、左伯堂也已与他们会合。看到陈景和龙炟的身影，众人没有出声招呼，只是在走近时微微点了点头，静静地跟在龙炟和柳殇身後。
墓碑附近，统一身著黑色西装的高层们早已各自站定，相互之间保持著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安静得甚至让人产生有一群黑衣鬼出没的错觉。
龙炟低著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但他的悲伤却是身边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的。
柳殇与他肩并肩走在一起，同样也是鼻头发酸，心里难受得很。因为今天过後，他就再也接触不到两位辛苦抚养他长大的养父了。记得小时候，小小的柳殇和龙炟经常会吵著要英伯和福伯抱，两位老人也从不拒绝，强健有力的大手总将他们高高托起，逗得两个孩子咯咯直笑。而如今，孩子们长大了，可他们却要托著养父的尸骸，送他们走完最後一程。
捧著英伯骨灰盒的双手不由得渐渐收紧，柳殇忽然觉得，人生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你稍一忽略，重要的东西便转瞬即逝。
经过高层身边时，柳殇偷偷瞄了一眼人群，但他并没有看到那位传闻中的boss，难道人家没来？那弄这麽大排场做什麽？有毛病啊？！
而当兄弟俩在墓前站定後，简单的葬礼仪式开始了。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龙炟和柳殇分别将盒子放入墓槽中，然後由一旁的落葬工进行最後的密封程序。
龙炟始终默默地站在一旁，直到落葬完成，人们正准备上前献花的时候，一位带著墨镜的老人穿过人群，缓缓走了过来。或许是不想有人认出他，老人脸上戴著墨镜，手里还拿著一顶礼帽和一朵鲜花。
原来这就是boss？看上去和普通的老头没什麽两样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柳殇还是紧紧地盯著对方，身後的成飞等人也是如此。
老人在墓前久久凝视著池泽福的照片，仿佛安息著的是他多年的好友一般。可是，老人最後只是将花轻轻放在墓碑上，连鞠躬都没有便转身离开。
这一举动显然让其他人觉得很尴尬，尤其是一众高层们。boss没有带头鞠躬，那他们要怎麽办？放下花就走？这不好吧？
就在众人纠结不已的关头，一直站在人群深处的刘庄却意外地走上前，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墓盖上，并朝著墓碑严谨地鞠躬。见状，楚风和尹浩天也同样效仿，一行人排著队按序献花，很快，人就走掉了一大半，只剩下b区的零星几人留下来安慰了龙炟和柳殇几句，之後，他们也都跟随刘庄离开了墓园。
一切似乎平静得有些出人意料。
陈景和琉璃负责善後工作，一个跑办事处去缴费，一个将高层们送到了门口。而成飞和阿豹等人，由於左伯堂说sat不能没人值班，於是在和柳殇打了招呼後，便都被左扒皮给拖了回去，不多久，现场就只剩下了兄弟俩。
柳殇看到龙炟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想问他要不要喝点水，谁知还没等他开口，龙炟竟走到墓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柳殇张了张嘴，最後什麽也没说，走到墓前挨著他一同跪下。
“殇。”
“嗯？”
“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行动了，你会陪我吗？”
“废话！我都陪你十几年了，想甩我都没门！”
“那麽，我们给福伯和英伯磕头吧。”
“好。”兄弟俩一齐给养父们磕头告别。虽然老人们已经先去，但童年时代的种种回忆却会永远铭记在龙炟和柳殇的心里，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
“龙也，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哭出来呢。”柳殇对他说道。
“我想福伯不会希望看到我鼻涕眼泪糊一块儿的样子。”
“你个臭小子！”
“殇，你先和琉璃还有小景回去吧。”龙炟忽然说道。
“啊？”柳殇愣了愣，蓦地想起龙炟母亲貌似就葬在隔壁那片墓园里，顿时心中了然。“行，那你自己小心，晚上我订了包间，咱一块儿吃饭。”
“好，我一会儿就回去。”
拍了拍龙炟的肩，柳殇又叨念了几句後才离开。巧的是，他在出口路上刚好遇到了办完手续的陈景，於是便按照龙炟的意思，带著人先行回警局。
目送著柳殇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後，龙炟重新回到墓前，单膝跪下，对著池泽福的遗像郑重发誓，“福伯，龙也向你保证，你的心愿，龙也一定会替你完成！”
其实boss会来参加葬礼的原因，他大致能够猜到。一辈子的对手就这麽死了，连带著他们之间的怨恨也一并入了土。可是陆桥森并没有鞠躬，这说明他还记著那些仇，而那朵鲜花，则是他向苏福这位终身对手表达离别之意。
──虽然你死了，但我还是恨你。不过……再见了。
母亲的墓离这里并不远，龙炟走了大约十多分锺便找到了那里。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一个人比他先到一步，而且还是龙炟绝对想不到的那一位。
挺拔的背影，还有那耀眼的金发，即使他已快满五十岁，可那股与生俱来的冷傲气质仍旧那麽令人讨厌。
作家的话
下一章在28号更新，第一部大结局咯~~~
第八十六章
学长？学长？不好意思，请问女生宿舍在哪里呢？我好像迷路了……
悦耳的声音，洁白如雪的连衣裙，还有那甜美的笑容，是刘庄对於那个女孩儿的最初印象。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他却依然能透过眼前的照片，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其实，如果当时陈昕还没有出现的话，或许刘庄真的会听陆桥森的吩咐，主动去追求大道寺美雪，帮助教父完成他的报复计划。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尽如人意。刘庄喜欢上了陈昕，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以至於美丽如大道寺美雪都打动不了他的心。可是，陈昕对刘庄却只有惊恐。为了摆脱对方，陈昕想过很多办法，但都只起了反效果。就像一条越缠越紧的蛇一般，刘庄那令人窒息的束缚使得陈昕再也顾不得其他，为了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陈昕走出了最危险的一步棋──对刘庄下药，强迫他和女人欢好。
那时的陈昕天真地以为，只要刘庄结了婚，就不会再继续纠缠他。可惜无论是他还是大道寺美雪，谁都没有想到，这一举动恰恰触怒了刘庄的底线，导致後来的很多事情完全超出他们的意料。
先是大道寺美雪被刘庄强制带到医院做引产手术。若非池泽福接到消息急忙赶到医院救人，那或许龙炟就真的不存在了。
紧接著，陈昕刚满足岁的儿子被人从家中抢走，其妻又因承受不住一个多月来连续不断的威胁和恐吓，最终决意同他离婚。
而这些，只不过是刘庄复仇的开始而已。深谙人心险恶的刘庄非常清楚用什麽方法才能最大限度地令人陷入痛苦之中。因此在最初的几年里，陈昕几乎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孩子就又会被人抢走。再加上多年的阴影令他害怕得不敢再违抗刘庄，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要不是後来龙炟的出现转移了刘庄的注意力，陈昕早已精神崩溃。
记得第一次见到龙炟的时候，陈昕对他十分反感。一方面是因为龙炟当时正在追求陈景，另一方面，龙炟的相貌和刘庄年轻时实在太过相像，相像到陈昕不由自主地把对刘庄的怨恨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很少有人知道刘庄有个亲生儿子，陈昕也是一样。他觉得以刘庄的阴狠手段，大道寺美雪的孩子应该早就遭到了毒手，不可能存活下来。但没想到事实却是，龙炟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并且天天在刘庄眼皮子地下转悠。
不止一次，陈昕看到刘庄气得连脸色都变了，恨不得直接冲过去一把掐死龙炟，但却一直没这麽做。起先他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直到父子俩的关系被公之於众，陈昕才恍然大悟。虽然给刘庄下药那件事陈昕只是同谋之一，但对大道寺美雪和龙炟母子，他一直深怀歉意。好在龙炟的性格不像刘庄那样斤斤计较、瑕疵必报，对陈景也是既温柔又体贴，陈昕也总算放下了心，希望两个孩子能在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别像他和刘庄一样，一辈子不得安宁。
而今天，陈昕在参加完龙炟养父们的葬礼後忽然想起，大道寺美雪的墓似乎就在附近。二十多年来，他总想著要去故人之墓当面致歉，却总是找不到机会。因为他必须避开刘庄，否则，等待著他的将是无止尽的惩罚。
今天，趁著刘庄护送老爷子回去的空隙，陈昕终於成功溜了出来，可谁知就在他去买束花的功夫，竟然有两人先一步找到了大道寺美雪的墓。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人──刘庄。
龙炟十分明智地没有询问刘庄来这里的理由。他径自蹲下身，将美丽的小雏菊整齐摆放在母亲的墓前，轻声道，“妈妈，我来看你了。”
伸手轻轻拂去相片上的灰尘，龙炟望著母亲那熟悉的笑容，心中思绪万千。虽然有满肚子的话想对母亲说，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福伯留下的那几封与母亲通信的信件，龙炟一封封仔细地拆阅。只是，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会那麽执著於替刘庄生儿育女，甚至不惜与陈昕陈sir联手迷晕了对方强行使自己怀孕……
龙炟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陈景也这麽对他，那他会不会变得和刘庄一样凶残没有人性？
答案是未知。
蹲了好一会儿，龙炟起身直了直腰，却意外地发现刘庄竟然还没走。想了想，他觉得对方可能是有话要说，於是干脆转过身问道，“刘sir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呢？”
刘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龙炟也不著急，反正刘庄又不会做出什麽惊人的举动──如果他要拆了母亲的墓泄愤的话，早二十年前就这麽干了，不会耐心颇佳地等到现在。
再次蹲下身，龙炟一点一点，细心地为母亲清理掉周围的杂草。
刘庄看著他单膝著地，只为做拔草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心里愈发对他的妇人之仁感到费解。
“杨程安，为什麽没有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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