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施驰权衡利弊后，和工作人员商量起换试镜角色的事，而斯文则一本正经地起身，大踏步跨入导演所在的试镜房间。
导演名叫孙系，是一位非常有才的新生代导演，可惜资格不够老，为拍这部电影拉投资就耗费他许多功夫和精力，好不容易拉来资金的他，当然不敢得罪投资商，所以才会出现内定一位形象并不符合陶忠的演员来演绎角色的情况。
斯文踏进房间时，程秘和王成宇已经伫立在房间正中的空地上，钱黄海坐在导演孙系左手边，在斯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同时，钱黄海也暗自上下打量着斯文。
站在程秘边上的斯文，和程秘完全是两个风格，一个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正宗花美男，另一个却是俊朗，散发着男人味的禁欲系。
钱黄海对程秘最近的表现非常满意，程秘是他遇到过在床上最放得开的，所以程秘想要什么，他也大方的帮他实现。
可是今天再一次亲眼见到斯文，却发觉自己居然对这让他吃过疼的人念念不忘。
大概是因为得不到的遗憾，钱黄海总是心有不甘，斯文那紧俏的臀部和被包裹住的窄腰，又一次让钱黄海欲念猛涨……
导演孙系见演员还没到齐，问身边的助理“还有一个试镜演员没来吗？”
助理回“施驰改变主意去试镜指导员的角色了。”
孙系点头“他的形象和指导员这个角色的确比较符合，不管他，抓紧时间开始吧。”
“第一个程秘。”孙系看一眼特地为程秘来坐镇的钱黄海，心思一转，让程秘打了头阵。
孙系的试镜没有阿诺克讲究，在场的试镜演员都能看到竞争对手的表演，也不限制演员表演哪一段，如此一来，第一个出场的便比后面几位多出一些优势。
试镜演员总是喜欢挑自己拿手，在影片中又比较能抓人的几幕来表演，这也意味着，演员在准备试镜时，很可能和别人选到同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这时优先表演的，便比之后表演的占优势。
因为之后表演的人非常容易被前一个影响，如果场景处理和前一个大同小异，那便更加糟糕，不管这前后两人相似的演绎是巧合还是抄袭，即使后一个表现比前一个优秀，评委都会先入为主地给后一个的创造力减去一点分数。
程秘如斯文所料，选取了影片里陶忠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两场戏，并且得意址瞥了一眼斯文。但是斯文丝毫不为所动，他的演技，从来都不是通过那些爆点来展现的，往往一部影片最平淡的地方才最考验人。
程秘所选的第一幕，是新兵们刚入队，陶忠给他们下马威的一段训话。
作为主角进入消防支队的队长，陶忠扮演着训练官和保姆的角色，平时对待新兵们非常严厉，性格也有一些古怪，尤其是对待一副不听管教样的主角，更是几倍于他人的严厉，主角暗地里恨他恨得咬牙切齿，还私底下给他起了个老处男的绰号。
“我知道有些人背后骂我老处男。”程秘酝酿了五分钟后，将双手背在身后，说出了这段台词。
他左右踱步，时不时朝导演看去，像是那里正站着被训话的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凶狠，好像这样就能综合他并不算阳刚的形象“你们骂的没错！老子就他妈是个老处男！但是不论你们在背后怎么骂我，我都是你们今后两年的队长！骂我老处男的时候，你们心里爽不爽？”
程秘停顿两秒，似乎是在等新兵们回应，后又凶狠的皱鼻“你们是吃草长大的吗？！一个个声音比绵羊还轻！大声告诉我爽不爽！”
好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程秘嗤笑，大声骂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今后两年你们都得听我的，所以你们连我这个老处男都不如！骂啊？使劲儿骂！我看两年后还有多少人能活着骂我！”
两段台词，程秘几乎是用吼的完成的，停下后胸口还有些大起伏，看样子是投入到了角色中。
孙系没做评价，让程秘接着表演第二段。
第二段，程秘选择了影片中的一个小高潮。
新兵们在消防队训练不到四个月，郊区一个工业区内，装有可燃化学原料的长柱形罐体着火，浓烟从狭小的罐顶滚滚涌出，遮挡了视线，直升机无法准确喷洒灭火剂。
这时经验丰富的陶忠建议从罐体底部凿洞，将罐内的可燃物抽出再实施灭火。然而在场领导却妄想进行行政干涉，因为着火厂家是当地纳税大户，为尽量保住生产物资和设备，领导要求消防员冒着高温和浓烟的危险靠近灭火。
队里只有陶忠一个人有类似的灭火经验，底下的新兵们才训练四个月，根本无法胜任如此危险的灭火任务，去了就等于送死，陶忠性格再古怪，也不能拿新兵们的生命开玩笑，于是他义无反顾接过灭火重任，一个人冲向火场。
这一段是为表现消防员极其危险的工作环境，因为地方领导愚昧的只考虑到钱财，而不得不置自己生死于度外的无奈，以及勇于奉献和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也是陶忠在片中最闪耀的一幕。
程秘的吼叫又一次出现在试镜现场，看得出他非常努力也非常投入，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也让他此刻看上去异常愤怒和无奈“他们纳的税是钱，我们消防员的命就不是命吗？！你居然让消防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些钱财！你还有没有人性！”
喘着粗气等对方回应，程秘几次装作想出口又被无奈打断的样子，最后狠狠骂了句娘，看一眼身后的空气，好像在看傻愣愣站着的新兵，狠一跺脚背上装备自己往火里冲“指导员！看好这些学不乖的新兵蛋子！真他妈拖后腿！”
两段剧情演绎完后，孙系面无表情点点头，和右手边的副导演讨论起来，严肃的神情让不知内幕的真的以为他们是在仔细公正地评判程秘的表现，而程秘也露出忐忑又期待地表情看向导演，好像在等着导演的肯定。
也许程秘自我感觉发挥得很好，但是在斯文眼里，程秘还远远不够。就像那个演艺圈被程秘的脑残粉们寄刀片的泰斗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自我感觉演技非常好，但是在我眼里他的演技还远远不及格的艺人。”
斯文原本想选不同的场景，但是看到程秘的表演后，他突然觉得他要是和程秘演绎同样的场景才更有趣。打脸，就是要有对比才痛快。
就让程秘深刻认识一下，什么叫差距。
程秘表演完后，王成宇聪明地选了另外两个同样比较感人的场景，表现不俗，二十分钟后，终于轮到斯文。
斯文在孙系说开始那一刻，面上的表情便从严肃认真，变为高傲，而这一瞬间的转变，让孙系有一瞬间疑惑，疑惑不过两秒，下一刻，便再也挪不开眼。
同一段剧情，和程秘完全不同的演绎方式，让孙系紧抿双唇，呼吸都不自觉加快。
他看见斯文双手随意插在兜里，脸上是混合着高傲与不屑的神情，看新兵就跟看随时都能被碾见的蚂蚁。
仅仅一个表情，就让陶忠在一群受过洗脑的士兵中，显得格外怪异。
声音并不尖锐，也没有如程秘一样大吼大叫，冷然的嗓音，却让所有人都体会到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孙系甚至能想象如果自己是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懂的新兵，一定一句话都说不出，这是长年累月在生死中磨练出的威势，好像在他眼里，生命如草芥。
如果不是见惯了生死，那么陶忠必定是一个冷血又冷酷的屠夫。
陶忠用仿佛含着冰渣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听说……有人在背后骂我老处男？”
第81章 抢角色（三）
“听说……有人在背后骂我老处男？”
斯文一句寒冰带水的话，断句和程秘天差地别，明明不高亢，声音也不响亮，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纪律严明，当了五年消防战士，值得人尊敬的军人，说出的话居然不是满腔热血，而是如死尸的冰凉，仅仅十二个字，就生生带出一股不寒而栗。
但是孙系的心一下就被吊得死紧。
就是这种感觉，怪异、冷血，完全看不出军人该有的模样，仅仅一句话，就把陶忠这个矛盾体演活了。
“你们骂的没错……老子就他妈是个老处男！”好似完全不把咒骂放在眼里，说出的话带着一股子高傲和自豪，“但是不论你们在背后怎么骂我，我都是你们今后两年的队长。”
冷冽的眼神随意扫过面前的空气，孙系却仿佛清晰看到被扫过的新兵们吃惊的神情。
“骂我老处男的时候，你们心里爽不爽？”斯文勾起一边嘴角，让整张脸都略显狰狞，好像只要得到的答案不满意，下一刻就有未知的惩罚降临在新兵身上。
停顿两秒，像是在等待答案，之后便是满满的俾睨，新兵的表现让他非常不满，他看着无能的新兵们，好像真的在看无关紧要的蚂蚁“你们是吃草长大的吗？！一个个声间比绵羊还轻！大声告诉我爽不爽！”
很多人看到这儿，已经止不住在心里骂陶忠神经病，被骂老处男，不但不生气，还自豪地问别人骂的爽不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而斯文根本不介意别人心中所想，得到答案后，他垂下头低笑，这笑有些隐忍，像是听到可笑的笑话又极力克制住自己，举手投足间，除了嘲讽，就是讥诮。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斯文危险地眯起双眼，看着新兵们犹如看马上就要落入虎口的猎物，“今后两年你们都得听我的，所以你们连我这个老处男都不如啊……”
拖长的尾音，把所有人的心都拖得一滞，随后再次看笑话一样开启嘲讽“骂啊？使劲儿骂！我看两年后还有多少人能活着骂我！”
一段表演结束后，孙系自己都没察觉他之前加快的呼吸在最后斯文嘲讽地说出最后一句诅咒时，已经牢牢屏住，生怕错过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
让他大开眼界的表演，让他生出一种原来还能这样表现，转而又觉得就应该这样表现的想法。
陶忠，一个设定里原本就性格古怪的矛盾集合体。所有新兵都恨陶忠，如果陶忠只是如程秘表现得那样，用吼叫来吸引仇恨，那么未免太肤浅。
程秘饰演的陶忠，你能从他的表演中猜出陶忠如此表现是为了新兵更快适应消防队的生活，很多恨铁不成钢的教官都会如此，这是一种按照常理，便能推测出正确结论的推断。
不能说这样的表现不好。严厉的打骂的确能骂出龙凤，却凸显不出陶忠的古怪，也无法突显新兵们最终看到陶忠居然自己冲进浓烟滚滚的火场时，那种无法理解的震惊。
相比较程秘无时无刻的怒吼，斯文表现出的充满阴暗的讥讽，对生命的漠视，才是真正把陶忠那看惯生死直至麻木的黑暗性格演活的表演。
斯文的表演，能在陶忠开口的那一刻，便挑起观众对陶忠这个角色的厌恶，随着陶忠古怪性格逐渐显露，渐渐挖出观众对他的憎恨情绪，这种憎恨，能牢牢抓住观众的神经，在最后陶忠不顾生命危险，只为保护新兵而冲进可能随时会爆炸的现场时，瞬间爆发，并升华为一颗击中观众脆弱泪腺的子弹。
剧本里没写陶忠古怪的性格从何而来，但是斯文的表现却能让敏感的观众猜到这隐藏在古怪与冷漠性格背后的残忍。
而这残忍，恰恰在陶忠一个人冲进火场时被掀出一角，露出里面腐朽而散发着恶臭的肉体。
“他们纳的税是钱，我们消防员的命就不是命吗？！你居然让消防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些钱财。”在领导要求消防员拿命去换纳税大户的资产设备时，斯文毫不掩饰的鄙视刺痛所有人双眼。
一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毫无人性，视生命为草芥的人，居然对着领导问出“你还有没有人性！”这样的话。这背后隐藏的黑暗，细想让人心寒。
怪不得陶忠看上去如此冷血麻木，好似新兵们在他眼中全是死人，原来罪魁祸首是那些不把人命当命，一心只有政绩和税收的冷血领导。
要是和这些领导比起来，陶忠的冷血只不过是个没发育成熟的孩子。
陶忠以前一定不是这样，这是要经历多少绝望的生离死别，见识过多少在救火现场死去的战友的尸体，才能让一个原本的热血青年，在还不到三十岁时，就表现出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阴暗眼神。
所有人都猜不出陶忠最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为了挽救可笑的领导们所谓的“政绩”而冲进火场，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指导员！看好这些学不乖的新兵蛋子！真他妈拖后腿！”这样的话。
他们只知道，是消防战士们所处的残酷的环境，将原本的热血青年，扭曲成了现在这个古怪的性格，也是这个残酷的社会制度，间接害死了千千万万本不该牺牲的战士们。
斯文的表演结束后，孙系带头拍击出掌声，斯文饰演的，虽然不是他原本心目中构造出的陶忠，但是却是引起他胸中强烈共鸣的陶忠。
孙系的掌声让斯文微微一笑，眼角余光瞄一眼程秘，意料之中看到了程秘黑沉的脸色。
孙系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斯文倒是要看看这场戏过后，程秘内定的位置还能不能坐踏实。
坐在孙系边上的钱黄海听见孙系的掌声，看向斯文的眼神却意味不明起来。按照斯文的演技和实力，他不久后必定大红大紫，好想要他啊……一个勾起他强烈欲望又能给他赚钱的人。
钱黄海盯着斯文的视线隐蔽又压抑着欲望，这让自从看见斯文表演便焦躁不安的程秘瞧见，脸色更加难看。
程秘不想，却不得不承认，斯文的陶忠更加吸引人，他不认为自己演技不够，但他单薄的怒吼式的表演和斯文的冷血与矛盾相比，实在是过于肤浅，流于形式。
还有孙系的态度，明明陶忠已经内定由他演，但孙系却把掌声给了注定拿不到角色的斯文，这让他觉得比吞了只苍蝇还难受，孙系摆明就是鄙视他这个靠关系内定的人。真是不知好歹，钱黄海是为了让他拿到这个角色才投的钱，没有他程秘看中这个角色，“星时代”根本不可能投资孙系，别说启动影片拍摄了，他连选角会都开不成！明明“星时代”是最大投资商，孙系他不感恩戴德地在试镜会上巴结他，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更加让他郁闷的是钱黄海看斯文的眼神，明显是对斯文有意思。
他斯文抢了他的秦御不说，如今又要来抢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程秘把钱黄海当宝，斯文却恨不得永远都见不到这让他觉得恶心的小开，钱黄海的视线斯文不是没感觉，这种怎么琢磨都感觉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斯文心中警铃大作。不过想到钱黄海应该没胆子和秦御斗，又放下半颗心。但无论钱黄海是个什么想法，这个试镜会斯文是不想再多呆了。
看准孙系单独一人，斯文巧妙地挤到孙系身边，暗示性地告诉他“璀璨”新投入的三千万投资与他斯文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背后的意思只要稍稍一琢磨就能猜到——
“星时代”投资是为程秘，“璀璨”投资是为斯文，如今“璀璨”一跃成为老大，论背景，斯文和程秘不相伯仲，论演技，有眼睛的都知道谁更出色，相信孙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孙系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得知斯文背后的意思后，瞬间纠结犹豫起来，但是斯文相信只要孙系想明白斯文的暗示，一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是斯文离开后，没有看见钱黄海漫步走到自顾自纠结着的孙系身边，耳语几句，孙系没过一分钟便狠下心，好似已经做好决定。
出门时，瞧见施驰正躲在走廊上打电话，施驰瞥见斯文，急急忙忙把电话挂断就凑了过来“试镜怎么样？有把握吗？”
“七成吧。”斯文估摸着说。
“真的？”施驰显得很高兴，“那我也要加把劲，如果能选中，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同台演戏了！”
斯文弯起眉眼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们一起等好消息吧。”
斯文对于踢掉程秘这个内定选手非常有信心，然而有信心并不证明他一定能成功。
第82章 威逼利诱
两天后，斯文收到了《烈火求生》剧组的一条官方短信非常感谢您能参加《烈火求生》陶忠一角的试镜，您的表现非常出色，但是很遗憾，《烈火求生》此次与您失之交臂，期待下一次能够有机会与您合作。
官方的回绝短信？
呵呵？
在斯文还来不及嘲讽孙系的愚蠢决定时，施驰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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