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拉住穆燐烁的手,尽量避开所有人,跑出这个是非地。
穆燐烁能感觉到从纪深手上传来的他的脉搏——纪深的心跳跳得很快,很快。
到了两人停车的地方,纪深有些慌张地检查车子,又在穆燐烁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转动后立刻问他,“能开吗?”
“能开。纪深,你怎么了?”
“我没事,先离开这里。”
车子从烟花工厂开到旅馆的一路纪深都没有再说话,心有余悸似的。穆燐烁一只手开车,把空下的一只手递给纪深,让他握住。纪深握得很紧,紧张的情绪逐渐溶解在他宽大的手掌中,心跳稍稍变得平缓一些,但耳边还是回荡着砰砰砰的声音。
车子停到旅馆的停车场里,穆燐烁给纪深打开门,纪深却坐在那迟迟不肯下来。可怜兮兮地看向穆燐烁,“我……有点腿软。”毕竟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拍戏,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动作后面的是心虚。还有差一点……如果不是穆燐烁喊住他,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纪深低头用更轻的声音说,“让我再坐两分钟就好。”
“我抱你。”穆燐烁把人横着抱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纪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歉,问他会不会太重,差不多他可以自己走了。
这一路换穆燐烁没有说话,似乎是铁了心,即使很费力也要把纪深抱到目的地,不让他再多走一步路。一路上引来很多人的侧目,但穆燐烁不在乎,纪深眼里也全是穆燐烁绷着的脸。
一直到房间门口,穆燐烁把纪深放下来,开了门,又在纪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人重新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才算松了一口气。
纪深再次道歉,一个略带喘息的吻落在他嘴唇上,“道歉和道谢一样,都要罚你。”
“那还有一次。”少有的纪深主动搂住穆燐烁的脖子,亲上去,穆燐烁有些惊讶,但只一会就夺回了主权,疯狂舔舐着怀中人的唇齿,唇间辗转,舌在两人的津液间狂乱地搅动。
久吻唇分,纪深定定地看着穆燐烁,带着水汽的睫毛扑动着喃喃念出一句,“还好你没事。”
“当然不会有事,我不放心拿真的火药给你玩,那些火药都是假的。不过就是一些黑色石头罢了。”
“噗……”纪深这才笑出来,“怪不得我倒了半管子多你也不在意。那个图有问题吧?”
“恩,估计把火药的比例调大了。好让她的炸药炸开时,连带着别的一起炸开。”
穆燐烁倒了杯水递给纪深,然后窝在纪深身边,问他,“刚才怎么了?”
纪深喝一口,皱皱眉头,“有点……怕吧。”
“怕什么?”
“原来是没什么感觉的,就你叫了我一声,她跑掉以后……就不断地有各种后果,各种即将要发生的不好的事情涌入我的脑子里面。”顿了顿,“你也在,要是我真的下手了……我们被报复了怎么办?”
“不要想这么多。”穆燐烁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背,安抚地说,“不会有事的。”
“不是想得太多,不是的。”慢慢地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你看过伊旬湖吗?是讲几个小孩子杀掉了一对情侣中的男的,女的逃出去了,在向人求救的时候被那些小孩子的父母杀掉了,因为她也杀掉了其中一个孩子。都死了……工厂里这么多人,说不定的。”
“那是电影。”穆燐烁依旧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另一只手稍稍替纪深拨开被汗水沾湿的碎发,“是假的。不要怕。”
“不是的,不是的。”纪深接着摇头,“那是真是发生过的,那部电影是按真实事件改编的,他们的确是死了……现实里,他们都死了……”
“我们不是没事么?明天就回家,别怕。”穆燐烁看着几乎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纪深说不出的心疼,没想到原本是为了避免萧涵的事对他有所影响才带他出门,结果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纪深扯开一个笑,“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穆燐烁双眼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你挡在我前面,没用的是我。”
“那不过是我没用到承受不了你发生什么……”顿了顿,“不然……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纪深抬起头,笑起来,“我说的这些你都信吗?我好像,都快分不清楚哪里是戏哪里是现实了。我拿刀贴着她喉咙的时候,那种样子,一点都不像我吧。”
穆燐烁不响,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纪深的背,眼睛还是朝着白花花的墙壁,也不知道是出了神还是在想怎么回答,就那样看着。
纪深藏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来,释怀一样地笑笑,不相信也好。不相信也是好的,所有的一切本就该要公平,最好谁都不要相信谁。
就在这个时候,穆燐烁开了口,“相信。”转头去看纪深,伸手揉开他的眉头,似乎是得意十分地笑,“你那么做的时候说我是你深爱的人啊。这么深情的表白,我听到了,信了,没有抵赖的机会了。这种话,你平时都不说的,好不容易啊!这还要谢谢她。”
纪深一惊,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顺顺地应,“不抵赖。”
那天晚上古镇里,烟花工厂的厂长还是按照和穆燐烁的约定开了烟火大会,一点也没有因为早晨发生的插曲而改变什么。绚烂的天空一直维持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纪深,我爱你。”这五个字也依旧在天空炸开,接着泯灭。
空中的纪深这两个字泯灭了,但古镇里却炸开了锅,有些人虽然亲眼看见了纪深认不出,但纪深这个名字他们知道啊。有这么好几部黄金档的电视剧——从小到老一家人每天都围着电视机一起看的,就是纪深演的男主角。
那时候,有几个老太太会对着家里的才十岁的小孙女说,要是以后找一个这样的孙女婿奶奶就开心了。
于是古镇里乱成一团,骚动持续了一会,不知道谁说了句,说不定是重名呢,让他们都不要瞎凑热闹。于是人潮里的躁动平息下来。
而真正的纪深今晚的确没有出现在古镇。他就陪在最希望能够陪着的人身边,两个人跑到了旅馆的楼顶上,吹吹不算大的,被周围的树遮住大半的晚风,欣赏一下特别定制的烟火,顺带的圆一下穆燐烁当初由着没有在高一点的地方看烟火的遗憾。
虽然,这里的楼顶也不算高。
第34章 离旧地一
在风开始会钻进衣袖里,让人不禁抖一下的季节。
飞机场的天空蓝得发紫,又却不上晴天还是阴天。
机场大厅,纪深攥着个手机,站在那,差不多时间该进候机室了。手机振动起来,想看见的三个字终于出现在来电显示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穆总改成的穆燐烁。
那话那头的人照惯例在被接起电话后轻声叫他,“纪深。”
“嗯。”虽然在等,但没腹稿什么。
没有必须说的话。
今天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桌上放着冷掉的早餐,半张床空着。穆燐烁回来过,但早出晚归,连打个照面的机会也没有。
纪深常常这么安慰自己,至少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至少他总想着他。于是常常都是等着等着,睡过去。
如果时间能够再长一点,或许可能可以颠倒了时差,在穆燐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的时候,纪深走过去,接过大衣,对他说一句,“回来了啊。”
但,来不及。
两个人都稍稍沉默了一下,不太久,穆燐烁还是说,“我这边还有点事,不能去机场送你了。aaron暂时要留下来替我处理点事,买了三天后的机票去你那。”
“嗯。那就这样。”不知道如果要延续这样的对话,该用什么样语气。
在纪深打算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又急急地叫他一声,“纪深。”
“恩?”
“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纪深放下手机,眼睛还是望着门口。
“师父,快点,该进去了。”
“嗯。知道了。”
纪深的箱子林非替纪深托运了,回来看见他还这么傻站着,就一把拖着人去检第一次票,又拖他走一路,把人按在候机室的座位上才算罢休。
安年在他们边上笑,“你这样拖你师父,累不累?”
林非有些无奈地看一眼他师父,“累也没办法啊,他又丢了魂了!”
纪深受舆论的影响很深,暂时没有接任何国内的通告打算。正好安年有当导演的想法,写了一个要去国外取景的剧本,问纪深有没有兴趣去拍。纪深原本是不想出国的,安年也说只是问问他的意见,让他不用马上给他答案。
谁知道,当天晚上那个鬼魅一样的男人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家,让他答应安年去拍那部电影。说安年已经替他安排好了,先飞去拍摄地,过半个月再飞洛杉矶见李景荣——穆燐烁的父亲。
纪深那时候问他一句,连安年你也能轻易摆布的吗?男人笑起来说你猜呢,过了一会后,冷冷地补充道安年说如果能帮到纪深的话他愿意。
傲然反问纪深,说他不也让aaron去查过了的。就算有人告诉他,安年和李景荣一点都不认识,他信吗?
李景荣是穆燐烁父亲的曾用名,即使改姓穆,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用穆姓称呼他。因为他姓穆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只有穆董事长,穆老爷这样的称呼。
纪深不以为然,冷言一句说不定也就只是认识而已。并且重复了一次,他不想出国,也不想见李景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的威慑力对纪深而言越来越弱了,似乎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男人用极其危险的眼神看他,告诉他,既然说了要打赌,他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赌局一旦开始,他就是规则,他说了的,纪深都要照做。
于是,纪深就是这样半被迫地到了飞机场,半被迫地要被送出国。
出国前是要过穆燐烁这一关的。
没想到。
十分顺利。
格外顺利。
穆燐烁说既然国内不是很安全,去国外也好。
纪深的确是让aaron去查了的,查了有关于华世和尘扬的懂事成员,以及股份分布等公司内部消息。
据aaron说,华世几乎放任穆燐烁和何煜明掌控全局,董事会基本不插手公司的大小事务。
董事长由李景荣挂名的,名下占了大半的华世股份。
再者虽然何煜明是总裁,却只属于外聘,拿工资,名下没有股份,华世上下看的几乎都是穆燐烁的脸色。在外人眼里李景荣和穆燐烁的关系没有任何的不和睦,李景荣的迟早是穆燐烁的。
而尘扬就更加复杂一些,安年的确持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股份不假,按理说这样的股份持有量在尘扬除了董事长以外该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但他似乎很少插手董事会决议,甚至不太去上班。尘扬的总裁和华世一样都是外聘,股份持有量几乎可以忽略。至于他们的董事长,aaron并没有查到。那个人明明持有了华世百分之六十五以上股份,身家上百亿,但好像连名字都不曾在尘扬出现过,高层甚至连提都不提有董事长这号人。
关于这点,纪深有纪深的猜测——尘扬的董事长八成和萧涵李成燏有关。
细思极恐,如果的确按照纪深想的那样的话,尘扬和华世几乎可以说是同气连枝,表面上互相针对,互相竞争,其实暗地里是同一个人在操控。
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在李成燏消失以后。
当然也不仅仅是猜测,aaron那边也来了点确切消息。
李成燏的舅舅,也就是和穆燐烁父亲沾亲带故的那位,在李景荣支持下,不断地在扩张产业,收购几大集团的股份。尘扬的股份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aaron不愧是那个男人手把手教出来,不仅仅是以上的消息,还给纪深一打关于穆家的资料。
穆家参与的产业还包括前几年海赚的房地产,金融业,以及近几年热起来的商业圈投资等方面。几乎可以说是稳稳当当地把几个大城市里能赚的钱都赚到了口袋里。还有穆家的关系圈,黑道白道的关系在各个大城市几乎都有分布,甚至连大致名单都打了一份递到了纪深手上。
纪深在听aaron连着报告了这么一连串后,沉默了很久,想了很多,但根本就没有办法。他拿什么和这样一个人去谈条件?
纪深攥着手机,一声不响地跟在林非后面上了飞机,刚好是坐在窗口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灰色的地面,几条颜色鲜亮的标注线,还有立着的醒目的标志桩。
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
飞机启动,助跑,在跑道上饶了一圈又一圈,越跑越快,最后开始上升。
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一辆老旧款式又极其昂贵的轿车停在那,格外扎眼。两个男人离那辆车很近的地方站着。
其中一个男人点燃一支烟,烟还没凑到嘴边就放下,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按灭扔掉,再走回来。他看看手表,再抬头看天空中一架刚起飞的飞机,对身边的人说,“纪深应该就在这架飞机上吧。”
aaron点点头,“嗯。穆总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送他?”
“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顿了顿,笑起来。而且啊,就怕到时候自己耍着赖,不让纪深走。
“穆总不打算告诉他,你做的这些吗?”过去和未来三天,aaron被吩咐做的事情。
“恩,有备无患而已。说不定……永远都用不到。”说这句话的时候,穆燐烁还眺着天空,那架飞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