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ron扶了一下眼镜,“不适合。”
“我说,我要去见萧涵!”纪深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递到aaron面前。
aaron又再次扶了一下那平时不戴的眼镜,“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纪深这才收起手机,淡淡地看aaron一眼,“越快越好。”
轻车熟路,不多久到了片场楼下。今天这场戏的拍摄地点是全市最高楼的天台。
纪深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楼梯口靠着一个像是在外流浪了好些天的小少年,乱七八糟的头发,拖着一个行李箱。纪深轻啧一声,喊他名字。
林非慢慢抬起头来,说不清楚眼底藏了什么,大概是和纪深出门前差不多的茫然。
林非有些呆滞地愣了一会,“师父!”疲惫万分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稍带人气的笑容,“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纪深一言不发地上下打量他,隔夜味真重,想到这里又是一窒,这句话是萧涵曾用来损他的。于是掏出钥匙,一把塞进林非手里,瞟一眼aaron,“把他送去我家。”
aaron刚打算说什么,看了纪深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打个电话叫了辆车。
纪深充满着命令意味地补充道,“今天发生的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言下之意是不希望他家周围再围着一群记者他却知道得这么迟。
“恩,知道。”
林非有些疑惑得看了眼aaron,再看一眼纪深,只过了一天而已,这两人间的说话的感觉翻天覆地变了个样。
林非再叫了次纪深,“师父……”
纪深面色缓和下来,“你昨天就离家出走了?一晚上没睡吧。隔夜味这么重。”说着还嫌弃地离他远一些,没事人一样接着说,“没地方去就先去我那里睡一觉,过几天找到了住的地方再搬出去。”
林非硬是一个“不”都没来得及说,被纪深‘送’上了出租车。
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布置地差不多了。
纪深早已不是第一次进陈导剧组时候那个只能占着一个小板凳的小演员。如今的他,至少当得起一路从楼下到楼上来每一个人的一句哥,而他也该有大牌的样子,稍稍点头就算和他们打过招呼。
第一场,action
换好滤镜,对焦纪深的脸,他站在背后阴天的云雾都还高高挂着,上不及天下不及地的位置。
“我是个庸医,连自己有病都不承认……”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天台上空无一物,笑起来,伸出的手收回来,改抓住自己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叫出来。
摄像头里的冷色调突然转换成暖色调,纪深的手松开,冷静不少,眸子里闪过阴冷的光,“这不是你的错,不要伤害自己。”薄唇抿起来,厌世的眸子里藏着疼惜,“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帮你杀了他,永远保护你!相信我。”
暖色调的红又逐渐加进绿色,变成一个灰色的冷调。纪深缓缓地跪下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念,“相信你?相信你什么?凭什么?我连自己都不信!”
抓着裤子的双手颤抖着,连布带肉地抓出褶皱,“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就是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啊——”他松开抓着裤子的手转而抓上脸孔,白皙的肌肤上立刻出现红痕,“你也是个懦夫,是个自己杀了人还要别人替你承担的懦夫!”
冷灰的调子加进橘黄,让画面又重新被暖调占领,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样原本还在脸上的手猛然摔开,声音低沉而怖人,“不要伤害自己!你骂我什么都可以!”接着声音又变得柔和许多,有些诚恳,“我做得一切,我自己承担。你信不信我不重要!这不重要……我会保护的你,无论发生什么!”就像在立下一个誓言。
滤镜来回转换,一冷一暖,纪深的面容狰狞,扭曲,双手捂住脑袋似乎在承受很大的痛苦。啪——像过高的电压烧坏了保险丝,纪深整个人缓缓地软下来,慢慢瘫倒在地上,松弛后的眉眼竟然有一份安详。
“卡!”陈导矮小的身子一整个从导演椅上翻下来,欣喜地给纪深鼓掌,“漂亮!”
纪深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灰尘,礼貌性微笑,“谢谢陈导!”
陈导走进纪深,低声说,“看来我的眼光有时候还真不如穆总准啊!啊……看我嘴,不太会讲话。”
纪深噗一声笑出来,一顶高帽子给他戴上去,“没有没有,陈导这夸我夸得我高兴得不行!”
陈导一巴掌拍在纪深背上,“他怎么样啊?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没想到陈导私底下是这么八卦的……”
“不行吗?”陈导两条眉毛倒立起来,眼看着就要发火。
“行行行,不要再给我来一巴掌了啊,我这小身板可吃不消陈导那通关手。”于是有些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凑到陈导耳边,“紧紧抓牢着呢,他敢不对我好!”
陈导呵呵笑起来,护犊子的心情被满足了,又响亮的一巴掌拍在纪深背上,“去补个妆,拍下一场。”
立正,敬礼,“是!”
第27章 骤雨降三
在第一场和第二场间的休息,纪深想起要打个电话给穆燐烁,让他最近就住在名都花园,不要再去他那里。
电话响了两声,接起,没声音。
纪深等了两秒,顺着耳机线的手突然松开,“穆总,今天早晨我被记者堵在门口。”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人声。
纪深勾勾嘴角,用有些急切的声音接着说,“穆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本来也不会再来。只是万一你要拿什么……我到时候替你整理了送过去吧。你就别再来了,以免引起你和前辈之间的误会。”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电话那头的人还是不说话。
“穆总?”
“……是我。”赵子轩。
纪深从容不迫地啊上一声表现得吃惊,“那……就麻烦你替我告诉穆总吧。”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纪深笑笑,“那就这样吧,回见。”通话一结束,他脸上的笑容就逐渐被淡漠代替。目光眺向远处,空无一物,天台作为背景,此时此刻,还真是合适。
aaron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送了林非后,就报备了有关今天早晨纪深被记者堵在门口的事。aaron说,他用特殊的手段调看了今天早晨小区里的探头,注意到记者话筒上的标识以及他们的车辆,发现他们全都来自三所公司。而这三所公司,全部都和尘扬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件事是尘扬默认,甚至是尘扬派人这么做的。
至于知道纪深住处的人纪深心里应该清楚有哪些。
纪深没有接话,等aaron继续说下去。
aaron说既然是尘扬派的人,他做不到让那些记者再来,除非通知穆燐烁,让穆燐烁处理。停了一会,继续说,可能这样的事还是直接找何煜明比较容易一点。
纪深坐在车里,单手放在窗外,几乎是完全背对着坐在边上的aaron,意味不明地说“我已经打过电话给穆燐烁了。赵子轩接的电话,我让他转告。你在穆总身边这么久,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这我不是很清楚。”
“是么?情人?金主?多久了?”
“从覃澈离开后,一直到现在。”
“哦,是吗?”
纪深突然转过身来,看着aaron,“算一算,我还比他少了一年。”加上纪深还是覃澈的时候。“我不准备和赵子轩争,有什么意思呢?我一不见,就有了代替品,哦,我忘了,我也是个代替品。哈哈。”
“穆总对他没有感情。只是应付。”
纪深勾起嘴角,“怎么说?”
aaron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赵子轩是穆总父亲的人。穆总无法违背他父亲的意思,所以即使赵子轩假公济私,穆总也拿他没办法。”
“哦?这么说,赵子轩是被派去监视他的?监视什么?私生活?”
“是的。穆总的父亲禁止他与同性发生超出朋友关系的举止。”
“你知道的,很清楚啊。”
“那个男人把你安排进华世是为了什么。”
“全力帮助纪深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一切。”aaron回答地很快,坚定不移地脱口而出。
“你会违背你老板的意思吗?”
aaron一惊,抬眼看纪深,似乎有些不认识他。
当初那个初来华世有些不谙世事的小演员,已经不见了,有的是他老板凌厉手段下改造出来的“强者”。
“恩,我换个方式问吧。如果你违背了你老板的意思,会怎么样呢?”
“不会,除非死。”
否则,一定是生不如死。
“那就好。”纪深重新看向窗外,深吸口气,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派出所是没有办法探视的,所以纪深只能等到萧涵被转进看守所才能通融关系,带上律师去看他。前几天还是风光无限的大明星,现在竟然成了穿着囚衣的嫌疑犯,纪深在就要走进去的时候有些迟疑。
纪深去安年家的那天,两个人的谈话其实并不久,久的是后来纪深从安年家里出来,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
他们都没有预备让对方猜,所以也不带迂回。安年把认为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只字未提,纪深再问,安年就只说,他不能害他。
在不长的谈话里,有一句,纪深记不清安年重复了多少次。似乎这才是那次谈话的目的。
那就是——安年让他不要馋和进去,不要去查,一旦纪深卷进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安年还说,萧涵没有杀人,但绝不可能被放出来,即使是保释也不行。
是因为那个男人对所有人来都说太恐怖吗?
如果只是那个男人的关系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他总不能为了苟且偷生,就这样容忍那个男人不仅支配他的一切,还支配他身边的人,把他们的生死都当做是玩笑。
他是欠那个男人的,但他身边的人没有!
李成燏呢?纪深突然想起萧涵的爱人。无论如何,那是萧涵爱着的人,不会就这样放任他不管的,绝对不会。但当纪深向安年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安年更加沉默了。纪深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告诉他萧涵身上发生这些事情可能全都是因为他!所以无论如何都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安年眼皮跳了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问他怎么会这么想。
安年站起来,把他重新按回到座位上,尽量安抚他,告诉他,这一切都和他无关,是萧涵自己的问题。如果说牵扯齐瑜罄,那只是一个巧合,恰好萧涵最有机会“杀死”的就是齐瑜罄而已。
接下来的,还是不断地重复,这一切和纪深无关,让他不要多想,不要去管。
而纪深憋着的一句“怎么可能和我无关!”卡在喉咙里。不是每句话都适合每一个说话对象,也不是每句话都这么和时宜的。安年看他脸色实在难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披在纪深身上,打开门把他推出去。让他回去睡一觉,又重复了一次这些事和他无关,让他不要多想。
吱嘎——
探视间的门没有关紧,纪深轻轻一碰就开了。
萧涵翘着腿,双手抱在胸前,转头看纪深一眼,“你来啦。”在看看跟在纪深身后那个手拿公文包西装笔挺的律师一眼,笑笑说“让他出去。”
“什么?这是替你打官司的律师。”
“我知道,他没用,让他出去。”萧涵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个律师一番,“用这种律师,原本判十年都要被判成无期。”
律师是aaron找来,是能力范围内能找到打官司胜率最高的律师了。律师显然很不满意萧涵这样的态度,“萧先生,请你注意你的说话态度。”
“我为什么要注意,你不乐意现在就可以滚了。有多远滚多远!”
律师看一眼纪深,气冲冲地离开。
纪深叫了那律师一句。还不等律师有所反应,萧涵就大笑起来,“纪深,你果然脑子不好使啊!叫这种废物来干嘛?”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狱警,勾勾嘴角,命令道,“你也出去,我和他两个人谈谈。”
狱警竟没反驳,恭敬地向他点点头,走出去的时候还替他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