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青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慌忙把戒指从手指上褪下来,举动是无意识的,他可没有想到那么多,所以觉得有些生气了,那该死的小子送这玩艺儿来干嘛?!呃?不对……这个戒指……怎么会在他那里?!啊,骗人的家伙!
清醒过来了,顿时气得头昏脑胀。
“谁去订的蛋糕?”
“我啊!”短发的女孩奇怪地看着刚才还春风满面的老板脸色忽红忽白地变幻着,口气更是怒火中烧的冲。 02a44e15授权转载 yright惘然
“给我地址!”
“地址啊,这张签单上大概有吧,”女孩莫明其妙地瞄了一眼方子青,然后把单子递给他,“我以前常去的,离这儿有些远,但东西真的不错哦。”
她不明白老板要蛋糕店的地址干嘛,不过进而想想觉得蛮奇怪的,这个“朋友”的戒指怎么由蛋糕店送出呢?诡异哦!
方子青冷笑“我要找我那位久别的‘朋友’聊聊!”然后就披上外套,扔下一句“出去一下”就急匆匆地奔出去,手里还捏着戒指。不过,立即想找人算账的念头也只是在工作室里怒意狂涌的那段时间里的反应,待到了外头,被寒冷的空气一个刺激马上又踌躇起来。手里有地址,只要叫辆车就可以马上到的,或许人真的在,然后就可以见到……方子青却顶着凛冽的风,在大街上犹豫起来。
要见他干什么?他问自己。为了这个戒指的事怒气冲冲地跑去跟他吵架?还是问为什么今天要送给自己这个令人误会的东西?他觉得问不出口。好傻!是个巧合的话……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慢慢地踱步在街头,看着从自己口鼻里呼出的白气,好象都在空气中幻化着一个意念想见他。问他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和情人住在一起,问他,送来的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而现在像个白痴一样在大冬天的街头傻站着编织愤怒的理由,其实所谓的愤怒只是自己想跑去见他的借口而已,悲哀地意识到这点,方子青难免开始惶恐。
他是罗桑的弟弟……这是个无争的事实。低头看着被冻得有点发红的手里捏着的戒指,突然有把它扔掉的冲动。
一直都在害怕,任何会伤害自己的人或者事,还有回忆。而这次,害怕的是自己。方子青最终还是把脚步刹住了,走向另一个让他觉得可以躲避现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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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太早吧……离他下班。
好冷!这下雪前的天会冻死人。
揉了揉冻僵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封还没有来得及读的信,撕开信封,就着灯牌明亮的蓝光读了起来。
“椹哥,收到回信真的好高兴,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甚至以为你可能会恨我,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还是要再说一遍对不起,不管你是不是会嫌烦。其实那天把你扔下独自离开的时候,我本来很后悔的,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如果坚持的话你迟早会是我的,身心皆是。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能让你凌晨三点爬起来只为和一个人认真地说声‘我爱你’的话,得到你心的机会太于渺茫,而我已经无力再去争取。”
“真的很伤心,我想你不会了解,幸好你已经原谅了我,所以谢谢你。现在我很好,不要担心。现在白天打工夜里读书,生活忙碌也很充实。对了,现在有人追我哦,他长得很斯文的样子看来是个好人哦!祝福我吧。勿念,保持联络,更愿椹哥快快得到方先生! 小呈于灯下。”
端正的字迹在信纸上清晰地述说,罗椹仔细读完它们,清淡地笑着。如果要说原谅的话,是他应该向小呈乞求的,在最困难的时候抚慰了自己,而今又这样干脆地全身而退,他觉得小呈简直是个圣人,而自己显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懦弱、卑劣而肮脏的小人,除了畏畏缩缩地躲避在让自己快要干涸的角落苟且偷生外,对心中的渴望无计可施,只希望它自生自灭。
托小呈之福,得以在小呈原先打工的西点屋内得到安身之处,老板很赞赏他的努力和对工作的认真态度,手把手地教做糕点,还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开大门面合伙联营之类的长远之计起来。生活在意外之间出现了良好的转折,本应让他振奋的,但得不到出路的感情开始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深处。
冲动地半夜爬起来隔着电话说一声“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方子青”的时刻,如今想来如做戏般地不真实。他并没有感觉自己是在对方子青告白,而是在对在天之灵的姐姐恳求原谅。罗桑始终不知自己在一遍遍在讲叙情人所有的时候,也让自己的弟弟慢慢陷入了混沌而迷茫的情网。
在这一年里,罗椹常回忆自己怎么会意识到对方子青的异样感情。也许在初见面的那一刻,或者是在自己戏弄他的时候,再或者是最终被他赶走的时候?他不敢确定,做过太多的愚事,有过太多愚蠢的想法,所有奢侈的期待已经微不足道了。
虽然如此,今天显然又做了一件蠢事。起因是一个客户的电话,对方订一个生日蛋糕,要在蛋糕上写“方子青先生生日快乐”的字样,收货地址是自己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世界小到刻意地躲避还是不能逃脱命运的随意一拨。
按捺不住悸动的心绪,鬼使神差地把戒指一并送上了。罗椹完全知道这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困扰,更可以肯定自己的人品在对方心中更是一文不值了。戒指早就找到,隐瞒着方子青因为想要给自己一个停留下来的理由,虽然卑鄙,但他想不出当时的自己这样做的其他理由。
天黑了,而且很冷,天气报告说会下雪。
看着街边走过倚偎在一起的情侣时,感伤就会增加一分,身上的寒意就会加重一分,罗椹跺了跺冻僵的脚,紧裹羽绒外套,面目用条围巾严实地包了起来,只露出眼睛看着对面街边的房子里,那里依旧黑灯瞎火没有人迹。
只看一眼就好,完事后就回家,从此再也不来了。
他哄孩子一样地哄着自己。本想进身后的小餐厅里等的,总比在外面挨冻好,一想到可能会错过就改变主意。小餐厅生意很好,以前也常来买炒饭。现在正是晚饭时候,人进人出繁忙得不亦乐乎。
对面的交通灯不停地变幻着,绿灯,红灯,黄灯地调节着人流的步伐。想不到才离开不久,仿佛有一个世纪似的,这里显然热闹了不少,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记得第一次寻到此地时,自己什么也无法注意到,只想着即将要见面的男人的模样是不是和姐口中的人物相同,还是和自己想象中的雷同。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终于见到面的男人像座活冰山,又似披着坚厚盔甲的兵卒,戒备森严,冷酷无情像是天生的,伤起人来毫不费劲。虽是如此,他还是随着往昔的罗桑描述的印象慢慢地如病菌一样侵入心里,难以摆脱。
身边挤过一个男人,匆忙地赶着人行道绿灯亮起的时候,加快脚步过斑马线。
“对不起。”他对被碰到的罗椹说。
心脏差点跳出喉口,有人吱唔一声“没关系。”隐藏似地侧过脸。
男人提着公文包已经冲到人行道中间,突然转过身,逆着过马路的人流,冲着准备走开的罗椹说话。
“是你吧?罗椹?”他问,声音不大并迟疑着。
罗椹听见自己的心慌张地乱了分寸,使他好半晌才能点下僵硬的头。
对方也怔住了,站在斑马线上不动,大口吐着白雾雾的气息,胸膛在风衣的掩饰下也能看出其强烈的起伏。
“红灯了,快跑!”
看着对面的黄灯一跳红灯亮起,罗椹急忙高声冲他喊道。斑马线上除了还傻站着的家伙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男人总算醒悟过来,他没有向前跑去,而是跑了回来,风衣没有扣上,露出单薄的羊绒衫,系在脖子上的灰格子围巾散了,随着跑动在身体两侧左右摇摆着,使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匆忙的狼狈。
罗椹不禁想笑,嘴角不由地上扬,看着人跑到跟前急促地喘着气,却又有一种很强烈的想哭欲望哽在喉咙里,鼻腔酸得不像话。不过他还是觉得微笑的见面礼比较合适。
“好久不见!”他伸出一只手呈握手状递向跑到跟前的人。
气喘吁吁的方子青用漆黑的眼瞪着他,茫然地半启开嘴,终于也伸出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热烈地交换着彼此手心里的温度,贪婪到不肯松开。
下雪了!
有人在叫。
真的下雪了,很小的那种雪花,飞絮一样地从天空中扬洒下来,跌落在相握在一起的手上立即化成晶莹的水滴,微凉。
“啊——欠!”方子青觉得鼻子痒,一个喷嚏之下倒也提醒两人可以结束缠绵的握手礼了。罗椹收回手,又觉得不甘心,他拉过方子青的围巾把它绕好,又把散开的外套扣子给扣上,然后握紧拳头放在身体两侧,有点紧张的神经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