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想到，肖昊可倒好，神色复杂地磨蹭了一会儿，怂怂地点起了一支烟。
程启耐着性子等着，直等到他抽完那根烟。
“我……不想说。”
好啊，非暴力不合作。
“不想说？不想说那你来干什么？”
“我——”肖昊咬了咬呀，随地扔了那烟头“我现在喜欢的是你，这样难道不行吗？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提了，以后也都不提了，我们就忘了它，之后还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不可以吗？”
可以啊。
但我要是这么回答的话，像什么话？你是想用那样凶狠而慌张的表情，还期待我能觉得一切都没问题吗？
“真的喜欢我的话，就告诉我。”
“呵，你为什么非要听那种事啊？知道那些事情，知道那种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啊？”
“我本来也不想深究的。”程启缓缓道“如果你一开始就能告诉我，最起码在我们正式开始交往之后你能告诉我——说我长得像你以前喜欢过的人，只是长得有点像但别的没什么的——你要是这么和我说过的话，我是不会觉得不能理解的。”
“这种事情怎么跟你说啊！你肯定会生气啊！然后就会开始没玩没了无理取闹了吧，就像现在一样！”
“我无理取闹吗？”程启淡淡看着他“正在无理取闹的，明明是你吧。”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过去而已，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作为你的男友，即使没有发生昨晚那个事，我也是有资格知道你的情史的吧？”
“呵——什么啊……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肖昊的声音带了一丝喑哑“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种头脑好的直男……你要是喜欢我的话，就不该逼去提那些我不想要想起的事情不是吗？”
“为什么不想想起呢？”
“因为很疼啊！疼得快要死了啊！我真的不想——我这辈子真的都不想再提到他了！”
“……”程启愣住了。
汹涌的泪水顺着肖昊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可他本人却完全没有痛苦的表情。他佝偻着身子，只有害怕和茫然，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我不想……不想再想起来和他有关的事，不想再……再回忆过去的那些事情。呜……如果你稍微可怜可怜我的话，你就不会……不会说什么喜欢你的话就要告诉你了。如果你稍微有一点点在意我的话，你肯定不会——呜……”
“对不起。”
程启的心脏如同被揪起来一样剧烈抽搐了起来“你别说了，对不起。”
“呜……”
“是我不该逼你，是我错了。”
“你错了？呵，说得好听，什么你错了？”肖昊一把推开他，双眼血红“明明觉得委屈，明明觉得自己一点没错，还把‘我错了’什么的挂在嘴边。你们直男就这点最恶劣，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不一样！”
“我没有。”
“没有？你明明就很不爽，觉得不满想要继续逼我你就直说啊！也许再逼一下我就什么都说了呢？现在装成什么事没有的样子，之后要跟我分手的时候又拿这个做理由，你们直男永远都是那么狡猾，你们——”
“肖昊，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啊。”
肖昊愣住了，不断地低声抽噎着。
对，没错。他的理智还算清醒，他知道程启说的没错，程启确实没有骗过他。
骗他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可是眼前那张脸，那张与某人实在是过分相似的脸，与过去的某个场景高度重叠的既视感，却让肖昊满腹的委屈和恶意都几乎压抑不住就要爆发出来。
他想把眼前的人摁倒，狠狠操他，束缚他囚禁他，让他再也逃不开自己的手掌心；他想摔东西，想要破坏，想要把所见之处一切都给砸了。
他浑身发抖地强忍着。
他从来没有吓过程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自己疯狂的一面。如果见到了真实的自己，这个人一定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吧。
那样，自己就又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了。
不想放手。不想他离开身边。
可是也不想去想过去，不愿去想未来，不愿意去思考任何让人心烦的事情。
这样，真的不可以吗？
那一天，程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抱着他，让他得以安心地好好哭一场。
然后，这件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肖昊继续笑眯眯做他的老婆奴，各种宠宠宠买买买并碎碎念抱怨着程启的工作；而程启也没有再提起半句梁煜的事，继续微笑忍受着肖昊无止境的卖萌犯贱。
第82章
“既然他不肯说，换来你跟我说吧。”
理工男是可怕的。所有的缄口不言，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不引起怀疑地支开肖昊，然后来找寻比较容易成为突破口的对象下手而已。
“你问他问不出来，就来问我？”酒吧嘈杂的背景音乐里，周筑琛觉得自己真心不想搅合这趟浑水。
“我可不敢乱说，肖昊不会放过我的。”
“你作为他那么多年的朋友，你一定很希望他能幸福对吧？”程启托着腮半笑不笑看着周筑琛“但是，让他就这样逃避下去怎么可能幸福？”
逻辑无懈可击，周筑琛叹了口气。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他当年，就那么喜欢那个人？”
“首先我要给你个忠告，你最好相信我，”周筑琛把擦吧台的布往桌上一扔“肖昊在梁煜那里，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但是，所有同情他的人，所有试图治愈他给他温暖的人——迄今为止，都死得比肖昊当年还惨上一百倍。”
“哦，我倒是没有想要治愈他的意思，”程启道“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你不想救他？”
“嗯，他连跟我敞开心扉都不愿意，说明我并没有伸手把他捞起来的实力吧？”程启笑笑“之所以介意，是因为我不是和过去那个人很像吗？既然很像的话，我不想重蹈那个人的覆辙。”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
梁煜的覆辙要你能重蹈，你就是让人膜拜的大神了。
我倒是怕你……重蹈的只能是陈都、魏洋那群人的覆辙！
“梁煜和肖昊的事情啊……我虽然和他们是同学，但是具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知道的也不确切。肖昊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连我也没说，所以真正的故事，可能就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
“但是那段感情确实对他的伤害很严重，在某种意义上扭曲了他的性格——肖昊他以前是个非常温柔、温暖，不会有任何刻薄想法，一心一意对喜欢的人好到无底线什么都能付出，同时内心极端天真脆弱的人。当然，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在梁煜彻底改变他以前。”
周筑琛说到这儿，完全没想到程启却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你为什么……说肖昊变了？”
“哈？！”
“肖昊他现在不也是个非常温柔、对人非常好，很简单可爱却又容易受伤，总是让人担心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在哭，感觉需要时时刻刻人用心去呵护的人吗？”
“……”周筑琛差点没把面前的酒瓶子给砸了“开玩笑的吧？你真这么想？”
“不是吗？”程启一脸的认真。
“呵……”周筑琛忍不住气都要笑了“我本来以为你是特别的，结果到头来和魏洋也没什么区别啊。算了，觉得你有戏是我蠢！”
“……”
“真是的，跟他在一起都快一年了，他温暖？他温柔？他简单？他需要呵护？我说你们这群傻x看到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一个老虎把牙收起来而已你就真当他是hello kitty了？”
程启皱了皱眉，低下头，默默开始重新审视人生。
算了算了……其实自己这么说也有点苛刻了，周筑琛心道，看不出来肖昊的本性，某种意义上也不能算是程启魏洋他们的错。只怪是肖昊太厉害，善于营造各种梦幻泡泡，装出一副二十四孝男友的样子，不像周筑琛陈都一样一路看他渣过来的人，谁又能轻易识破呢？
“那么，在小周你看来，肖昊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他花心、自恋、自私、薄情，总之是个大写的‘渣’。现在对你好，哪天翻脸不认人你根本反应不过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也亏不了就是了，基本上被肖昊玩腻之前，他会给你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在经济方面等于给过你足够多的补偿，所以到时候突然分手他也一点都不会觉得亏心。”
“所以，起码有一点我觉得你现在做的是对的。工作不能丢，不能为他丢。不然到时候他是不会赔你的。”
“……”程启沉默了一会儿“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就那么悲观么？你觉得一定会分手收场？”
“我并不悲观啊！”周筑琛叹道“直到今天听到你说他‘温柔可爱’之前，我都觉得你可能是他的终结者啊！”
结果发现你也不过是那些苦逼凡人中的一个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和肖昊长久地在一起，还是要能足够地了解他才行——而我并不了解对不对？”
“我现在觉得，这已经不是了不了解的问题了。都处了一年了你对他还是那样简直可笑的印象，我觉得你根本玩不过他！你的段位比他差太多了！”
程启闻言，却只是继续淡淡道“我想要了解他。但是……不可以再逼问他了。我舍不得看他自揭伤口。他哭得太让人心疼了，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第二次了。”
“所以，周筑琛，梁煜的事情，请你务必告诉我。”
“也许我确实如你所说的对他了解太少，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段关系里面疏漏的地方，我就希望可以通过努力慢慢弥补起来。我不想分手，不想落得有一天像他的那些前男友一样，在他心里不过是个笑话。”
他说到这儿，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自顾自地笑了。
“我过去……是个非常正常且普通的人，也谈过恋爱，也想过结婚。我和小玉从大一就一起，我自以为很爱她，那时候从来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爱上一个男的，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肖昊他改变了我。”
第83章
“我当然知道，选小玉的话，我的整个人生都会轻松很多。但是我更知道，当我看着肖昊的时候，一切都失控了——那种诱惑既甜美又可怕，明知道万分危险，却无法转身离开。那些过去明白的道理，理智的声音，全部都混淆一片，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再能够控制自己的心。”
“所以我义无反顾地放弃了触手可得的平凡幸福。”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明知道还是走上来了。辜负了六年的女友，如果我的家人、亲友知道了，或许最后我会落得众叛亲离吧——周筑琛，我是抱着这样的决心待在肖昊身边的。”
“所以，”他笑着，眼底有周筑琛觉得刺眼的光芒“我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有朝一日可以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随随便便就跟我分手的。”
“如果我还没能进到他心里的话，那我就要更努力地挤进去。周筑琛，你觉得这样的理由足够么？对于你这个‘监护人’来说，把肖昊托付给我，要远比托付给别人可靠不是么？”
程启站了起来，他倾身向前，压迫感直逼周筑琛，周筑琛只觉得脊背发寒。这还是那个跟自己住了三年的迟钝又单纯、被女朋友找茬的时候气得偷偷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直男程启么！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成个这么个可怕的角色啊。”现在的情商感觉突然高了很多倍啊！
“啊，我想每个人都是有这样一面吧，普通人没有激发出来，一般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么想要的东西——而我，遇到了他。于是这种从远古时代就深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战斗和掠夺的基因，可能自己就苏醒了吧。”
他说得一脸轻松，侧过脸嘴角扬起了一抹像梁煜简直像得让人发指的狡黠笑意。
“那我……那我跟你说个地方吧。”周筑琛弱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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