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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成 第12节

作者:浮图 字数:9368 更新:2021-12-21 01:25:03

    确定没有什么情况后,他走到一面斜对着窗户的镜子前,镜子很大,等身高,可以清晰地反照出屋子里的一切死角。方牧的双手在镜框边缘摸索了一下,一举将镜子摘了下来,镜子后面,竟是个小型武器库。

    方牧挑了一把三棱军刺和一把猛虎刃,分别插在短靴里,又挑了把伯莱塔92f自动手枪别在腰后,至于其他那些能令军事发烧友口水直流的重型武器,方牧一样都没拿。他将镜子放回原处后,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使自己快速地进入睡眠状态。

    八点二十,手机响起。方牧倏地睁开眼睛,摸过手机,迅速地浏览了遍信息内容,然后像只猎豹般自床上跃起。

    电视里播放着机场被恐怖袭击事件,候车厅里嘈杂一片,有人聚精会神地看,有人挨在行李上睡觉,有母亲哄着啼哭不止的婴儿,有人低着头窸窸窣窣地吃方便面,因为机场暂时停飞,车站里的人比往常还多。长排座位的末尾,有个男人歪着身子睡觉,他看起来极其普通,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一条脏脏的裤子,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脸,随身携带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旅行包。

    广播里响起女播音员甜美的嗓音,大意是乘坐某班次的乘客开始检票。男人略微动了动身体,忽然双目一睁,射出慑人的凌厉光芒,本能地令他想要一跃而起躲开危险,然而一只钢铁般的手牢牢地压在了他的肩上,一个硬物顶在了他的身后。

    经验告诉他,那是手枪消音器。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应该早点离开,而不是自大地认为我对你束手无策。”

    男人复归平静,停顿半晌,僵硬地扯开嘴角,“豺狼?”

    方牧冷酷地咧了咧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使着男人慢慢站起来,两个人紧贴着身子离开了候车大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牧将人顶进了厕所,确定厕所没有其他人后,他干净利落地锁上了厕所的门。

    就趁着这个机会,对方暴起发难,拔出隐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用力地刺向方牧的脊背。方牧转身格挡,匕首刺进方牧的肩胛,再也无法再进寸许,因为方牧已经开枪打中了他的腹部。

    男人踉跄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方牧动了动受伤的肩头,声音里冰冷得毫无人情味,“如果你听说过我就该知道,我开枪从不犹豫,必要的时候,我从不在乎眼前是什么人。”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将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眉心。

    男人的神色很平静,“你也不在乎四面佛的消息?”他抬起头,他长得极其平凡,这种平凡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必备的,那会减少外界对他们的关注,相对而言,方牧就过于英俊了。

    方牧不为所动,“如果你的忠心足够的话,可以在下面等等,马上,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等等……”男人脸色一变,似乎没料到方牧什么都不问竟就准备这样干净利落地杀了他,他还想说什么,但方牧已经扣动了扳机。

    男人的眉心留下一个血糊糊的洞口,鲜血流过鼻梁,流到脸颊上。

    方牧从男人的身上找出一部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男人的尸体,又往他的胸口补了一枪。男人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两眼彻底失去了光彩。然后将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冰冷的,低沉的,宛若从地狱而来的声音响起,“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干掉你!”

    他保存下视频,按下发送键。

    第三十章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窗帘挡住了外面的窥视,形成一个安全而温暖的空间。室内的布置偏向美式乡村风,一把布艺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微胖,身上穿着质地良好的手工衬衫,一件卡其色的对襟毛衣,一双茶褐色眼睛望着你的时候,温和而无害,令人忍不住想要倾诉。

    “你是觉得他是无辜的,你在他面前杀了他的父亲而感到愧疚?”他的声音一如他的长相,不偏激,没有任何攻击性。

    对面单人沙发上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反驳,“不,我没有那种感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任务。”男人很年轻,即使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也依旧脊梁挺直,好像身体里有一根铁棍撑着,一张脸刀削斧凿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给人过分犀利的感觉,像一把薄如纸片的刀。

    心理医师并没有急着去驳斥,反而岔开话题,“撇开任务,跟我说说你跟他的关系好吗?”

    男人沉默,微微蹙起眉,“这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我任务对象的儿子,某种层面上说,他也是我任务的一部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人关系。”

    心理医师笑了笑,“或许你这样斩钉截铁地定义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这句话惹怒了男人,瞬间目光如电射向对方,“你要明白,如果不是老马坚持,我根本不会坐在这里,听你这些毫无建树的废话。”

    心理医师伸出双手做安抚状,“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便聊聊,你可以信任我。”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酒柜旁,往一只酒杯里倒了半杯威士忌,放在男人面前,“这个可以帮你放松一点,我发现你一直处于一种戒备状态,你一直都这么警惕别人吗?”

    男人八风不动,“工作需要。”

    “要知道现在的你处于休假状态,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可以试着放轻松一点。”

    男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心理医师坐回自己的专属座位,“我们继续好吗?关于他,随便什么都好,可以说说吗?”

    男人沉默了,心理医师并不去催促他,目光温和带着鼓励。直到很久以后,男人张了张嘴,“他……”声音有些艰涩,他伸手去拿几上的威士忌,如同喝白开水似的喝了两口,才怔怔地望向虚空,声音也变得有点飘忽,“他并没有参与他父亲的生意,他父亲将他保护得很好,但他很聪明,心里面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无忧无虑的样子……有一回,他跟我说……他说,他觉得他父亲做的那些事不好,让我以后不要再做了——”

    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心理医师的目光里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轻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男人一愣,张口结舌,半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

    心理医师并没有笑,换了一个问法,“或者说,他喜欢你吗?”

    方牧惊醒过来,黑暗中神情莫测。简直是梦魇,那种粘稠的,像是陷入蜘蛛网的飞虫,无能为力无法逃脱的感觉极其糟糕。他点了一根烟,弓着身子坐在床沿上,静静地抽着——喜欢?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哂笑,荒谬!

    他的神情忽然一凛,察觉到有人在开他公寓的门。他迅速地掐灭了香烟,像一只猫一样贴墙紧靠,同时手枪已握在手上,眼睛盯着那面等身高的镜子观察门口的情况——他将那段杀人视频发送出去,自然笃定能将自己要传达的信息传递到需要知道的人那里,也是将自己摆在了极其危险的处境。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外面走廊的灯光照进来,方牧从镜子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以及他手里的武器,因为背光,看不清楚长相,但从来人的脚步和呼吸频率来推断,绝对受过严苛的特殊训练。

    来人发现了镜子,同镜子中的方牧四目相对,下一秒,枪声响起,方牧一边连续扣动扳机,一边快速地寻找掩蔽物。房间很小,一目了然,几乎没有可以挡住子弹的东西。对方的一连串子弹打在墙壁、床上,石灰、棉絮乱飞。对方的火力比自己强大。

    必须速战速决。就在这时,他听见对方换弹匣的声音。方牧的双腿用力地在墙上一蹬,顺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滑出掩体,手中的枪连续射击。方牧确定至少有一发子弹打中了对方,但对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是迅速地扣上弹匣朝方牧射击,子弹紧贴着方牧的头皮飞过,砰砰砰打在后面的墙上。方牧不退反进,一个利落地前滚翻,扔掉已经空了的手枪,顺势拔出短靴的猛虎刃,将已然受伤的对手扑倒在地,冰凉的刀刃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压低声音说“别动,不然我手中的刀可要割断你的喉管和大动脉了,你会看到自己的血喷射出五六米远,还能听到血喷出身体的声音——”

    身下的人身子一僵,一动不动。方牧正准备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浑身的汗毛忽然竖起来,一管黑洞洞的手枪就对着自己的后脑勺,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太大意了,现在,放开我的人,不然我把你打成马蜂窝。”

    方牧没有动,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尝试着开口,“老马?”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方牧?”

    方牧没有放下手中的猛虎刃,抓着人质缓缓地转过身来,与举着手枪的老马面对面。老马见到方牧,似乎松了口气,然而手中的枪却并没有因此放下来,他看着方牧,表情复杂,“放下刀,方牧。”

    方牧不为所动,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老马,你应该了解我,这种情况下,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想对自己的同伴的出手吗?”老马有些愤怒地质问。

    方牧紧紧握着猛虎刃,没有放松警惕,“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马沉默了片刻,问道“‘疯狗’是你杀的?”

    方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老马深呼吸了一下,语重心长得宛若一个慈爱的师长,“方牧,跟我回去,你必须接受调查,这是规矩,你应该知道。”

    方牧哂笑,“我从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老马的双眼终于变得锐利起来,“方牧,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你该知道,一旦你失控,我就会亲手解决你,别让我有这样的机会。”

    方牧沉默,他从来不怕什么调查,那些问询对他而言基本上都是不痛不痒的,但这样的调查一般都会极其冗长而繁琐,一旦陷入这种麻烦中,就别想再干其他的事。而现在,对方牧而言,时间是分秒必争的。他没空理会那些官僚主义做派严重的调查组。

    老马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方牧,不要试图逃跑,门外还有一组我的人,他们都跟你接受过一样的训练。我们已经盯了四面佛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只要他入了境,就别再想兴风作浪。”

    方牧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良久,他抬起眼眸,说“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第三十一章

    方牧走进院子,先察觉的是睡在廊檐下的粽子,狗东西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见是方牧,没有叫,撑起两条前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围着他打转。

    方牧走过它身边的时候,提起脚轻轻地踢了下它的狗头。狗东西歪了歪头,又温顺地伏下身子,自顾自睡觉了。

    方牧走进方措的房间,少年还睡着,床边的电风扇发出呼呼的扇叶转动的声音,吹动着少年的额发朝一边偏去,因为是夏天,他穿着白色的跨栏背心、短裤,露出四肢,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细瘦修长,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的白。

    方牧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弓着身子看黑暗中的少年,一时有点恍惚,他印象中的方措一直是只小冻猫子,瘦得身无四两肉,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小兽一样,又野又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长大了。他还记得那年冬天在湖岭方家,他给他妈守夜,灵堂里烛火幽幽,映照在惨白的墙上。或许是在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或许是因为其他,被他赶去睡觉的方措又悄悄地溜回了灵堂,大约是怕被被骂,小心翼翼地挨在他身上,却又不敢挨实了。

    小孩子柔软的身体和偏高的体温让他的心里蓦地一动,寒冷冬夜里灵堂里孤单单的两个人,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一点“相依为命”的味道,他看着他用小小的手认真地折一只只锡箔元宝,冷硬的心也像被那只手轻轻地握了握。

    少年惊醒过来,察觉到屋子里有人,立刻像一只狼崽子似的脊背紧绷,露出攻击的姿态,等到看清来人,瞬间放下戒备,露出惊喜的表情,“方牧?”他本能地想扑上去,又瞬时刹车,只是身子微微前倾,为自己这几乎不假思索的动作感到一种隐秘的羞耻,“你回来了。”

    方牧没有说话,他长时间的沉默令少年有点不安,他动了动身子,千言万语在肚子里翻滚,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从北京回来后,他一直处于一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他不是笨蛋,方牧身上那么多秘密,作为朝夕相处的人,他不可能一点没有察觉。

    起先,他很惶恐,他猜测过方牧的各种身份,曾经一度认为方牧可能是一名犯了事的逃犯,好多个晚上,他梦见全副武装的警察闯进他家,将方牧击毙了,方牧胸前一个血红色的洞,乌溜溜地淌着血,方牧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模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倒下去,倒下去,嘭一下摔在地上,扬起纷纷扬扬的灰尘。

    他无数次从这样的场景里惊醒过来,惶惶不可终日,但这些又不能跟方牧讲。他把所有的一切闷在心里,小小年纪,眼睛里已有了深深的沉重的忧虑。后来,他想通了,在他短短的生命中,父亲从来缺席,母亲抛弃他,只有方牧,他还有什么选择呢?他总归是要跟他在一起的。如果方牧真的是一个不法分子,那么他也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地陪他一块儿逃亡。这样一想,他的心瞬间安定了,他不再纠结于方牧的身份,他的世界雨过天晴。

    现在想起从前的那些荒唐的猜测,方措可能会失笑,可是心却无比坚定,方牧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这种坚定,有一种殉道似的牺牲和奉献的意味在里面。

    方牧动了动嘴巴,问“方子愚怎么样?”

    “他被他爷爷接回家去了。”方措的声音很冷静,他已经知道方子愚爸爸的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方牧,轻声问,“方牧,发生什么事了?”

    方牧的目光有一刻怔然,有那么一瞬间,方措察觉到一丝脆弱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但或许只是错觉,因为方牧很快揉了揉脸,扯了扯嘴角,“跟你没关系。”

    方措忍不住失望,方牧总是这样再大的事再大的悲伤总是掩在轻描淡写的语气后面,让人想要安慰也无能为力。

    大约察觉到小崽子的情绪,方牧破天荒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因为业务不熟练,他动作有点僵硬。方措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直到他的手离开,他才小心地放开呼吸,那么近的距离,方牧那种混杂着烟味的纯男人的阳刚味道令他有些目眩神迷。

    方牧收回手,才淡淡地斟酌着开口,“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好好看家。”

    少年的神经因这句话瞬间触动了,急急问道,“你要去哪里?”

    方牧并没有正面回答,“办点事。你有事就去找你胖子叔。没事就别去打扰人家恩爱了,好好学习,嗯,天天向上。”他平时嘴皮子刻薄,临到关键时刻,却连半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干巴巴地嘱咐几句。他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拔出插在小腿上的猛虎刃递给方措,“你不是喜欢这把刀吗?送你吧。”

    方措的目光落在那乌沉沉的不泛一点光芒的刀鞘上,慢慢地伸手接过,心中不知怎的没有半点欢喜。从前方牧也有出门一两个月的情况,却没有哪一次令他有这种不安。

    方牧看方措拿了刀,嘱咐道,“这玩意儿招人,自己玩玩就算了,别拿出去惹事知道吗?”他看着方措点头,站起来,“行了,你睡吧,我还得去找你胖子叔说点事。”

    “方牧!”少年忽然急急地叫住他,就在方牧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伸手抱住了他。

    方牧的身子一僵,他不习惯如此亲密的接近,但终究没有推开少年,伸出手,在半空停了半晌,迟疑地落到少年的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方牧出门的时候,趴伏着廊檐下的粽子睁开眼睛,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方牧走到门外,抬着脑袋静静地瞧着方牧。方牧顺势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滚回去,好好看家。”

    走出老远,回头还看见那畜生站在门口,方牧真没想到自己出个门,还有一只畜生十里目送,心里顿时有点微妙,笑骂一句,“狗东西。”

    老五当然还在睡觉,屋内雷声阵阵。方牧悄无声息地潜到他床边,两根手指按上他的颈部大动脉,阴测测地在他耳边说“你死了,永远也起不来了!”

    老五一个激灵,吓得差点从跳起来,方牧令人欠揍的笑声响起,“啧,反应不错!”

    老五惊魂未定,见到方牧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他床边的位子上,老五跳起来,提起拳头携带着怒火就往方牧脸上招呼。

    方牧一愣,直挺挺的居然没躲,老五虽然用尽了力气,但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对方牧这样的牲口来说,不痛不痒。他摸摸被打的脸,“干嘛呀,一见面就暴力我,我又没睡你老婆。”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老五怒火犹未消,“有你这么吓人的吗?你怎么进来的?我家警报器怎么没响,我操,我要投诉那家保全公司,这么次的货居然还好意思收我那么多钱!”

    方牧一言不发,任老五骂个痛快,眼看着他的思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收不回来了,方牧才静静地开口,打断他,“老五,我要走了。”

    老五的表情瞬间卡壳了,“你说什么?”

    似乎他的表情娱乐到了方牧,他无声地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停了停,补充了一句,“有点事要办,事情有点棘手,我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你的喜酒我怕是喝不上了,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看一下方措——”

    方牧还没说完,老五先跳了起来,指着方牧的鼻子骂道,“我放你娘的屁,老七,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也三十好几了,怎么做事的,前几天一个电话把我叫过去接两个小兔崽子,我等着你的解释,结果你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走,你走去哪儿?”

    方牧一声不吭任老五的唾沫在他脸上飞溅,等老五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扯扯嘴角,开口,“这么多年,我知道一直都是你在包容我。”他停了停,实在不适应这种温情脉脉的真情告白,“有些事儿我真不能告诉你。我想过了,我在公司的股份,一半留给方措,一半给你。”

    老五的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反驳,“我要你的东西干嘛?”

    “不是白给你。”方牧解释道,“你看方措接下来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哪个不要钱?他要是出息,还得上大学,搞不好还能出国留个学什么的,哪个不得靠你这个胖子叔。”

    老五的脸迅速风云变幻,直勾勾地盯着方牧,“老七,你这回走了,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方牧脸色微微变了变,笑着含糊道,“说什么呢?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老五一怒,“那你干嘛跟交代后事似的?”他停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拧亮了床头灯,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从前,我就老觉得你待不长,你人在这儿,魂不知道在哪儿飘。后来,方措来了,我没想到你真能定下来,可我为你高兴。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不会再走了,你走了,方措怎么办?”

    方牧的嘴唇抖了抖,将香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谁让他命不好呢。”他养了他,如今却又要丢下他,这小崽子,跟他一样,天命就是六亲不认,孑然一身。

    老五看他一眼,“他能恨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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