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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块龙石 第1节

作者:桃墨小姐 字数:32623 更新:2021-12-13 13:18:19

    第九块龙石西幻bg桃墨小姐

    文案

    罗兰德斯觉得这辈子听过的最糟糕的誓言,是茵格在他受封那天发誓自己终身不娶。

    后来维罗妮卡心想,那是你没听到他信誓旦旦地说要从死荫之地带你回来,为此无论是青春、财富还是生命都在所不惜。

    注意事项

    主c罗兰德斯x茵格,副c是一对百合;

    跟龙、美人和一个血瓶是同一个世界观,但不看那篇不影响阅读;

    西幻小短篇,边写边发;

    不是he,是开放式结局

    内容标签 西方罗曼 异世大陆 骑士与剑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茵格,维罗妮卡 ┃ 配角莱娅娜,罗兰德斯,乔瑟琳,琼恩 ┃ 其它龙、美人和一个血瓶,西幻,耽美,百合,清水

    第1章 chater01

    维罗妮卡现在正面临她19年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她提着剑拨开树林里长得快要齐腰高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茂盛草木,然后绝望地发现草丛掩映里被砍倒了一地的鲜红的百合和紫黑色的尸块。这些草长得太快了,她有些恍惚地心想,仿佛自己砍倒那一丛百合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如今这里又变得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维罗妮卡往前迈了一步,但眼前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眩晕制止了她,她喘了几口气,找到近旁的一棵树,滑坐了下来。

    她迷路了。在今天早上或者更早一些,她的记忆现在很混乱,记不清了她曾经从这个地方出发去寻找森林的边界,那时她的剑刃上正淌下魔族粘‖稠的黑色的血,她的盔甲也被同伴和她自己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刚刚挣脱猎杀结界的她望着密密的树叶之间露出来的一点真实的天空感到一阵濒临崩溃的如释重负,想着总算快走到了噩梦的尽头,便再次拾起力气,斩断眼前挡路的一从百合,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只是现在,她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一次回来了。她在树根旁边坐下,双‖腿几乎失去知觉,没能妥善包扎的伤口一直在往外淌血,现在严重的脱水让她连维持连续的思考都有些困难。

    不,我不能死在这儿,她机械地在心里重复道,我只差一点儿就通过了考试,不,我已经通过考核了,在队友全灭的情况下干掉了三只魔族只要我能等到人来救我,就毫无疑问能进入圣殿骑士团所以我绝对不能死

    但是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到,意识正像风里的丝带一样不受控制地从她手中滑出去。

    得做点儿什么水她得找到能喝的东西,否则她肯定会在救兵赶来之前就死掉。

    可是她眼下虚弱得几乎动弹不得,没有趁手的工具更没有力气去挖地下的水;视线所及又没有河流湖泊。迟滞的目光环顾了几圈之后,最终落在了早些时候被她杀死的敌人身上。她盯着那几具尸体看,视线和头脑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升起血也算能喝的东西,只是她没听说过有人喝过“那种东西”的血。或许是曾经有人尝试,但他们都没有机会活着把自己的经历让人知道了。可是

    维罗妮卡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仰起头看了看头顶上,茂密的枝叶将大量阳光隔绝在外,森林中央幽暗、阴冷、深不可测,仿佛时间还一直凝滞在亘古。她和她的整个小队在参与圣殿骑士晋升考核的时候掉进了魔族的狩猎陷阱,被拖往另一个用于猎杀的空间,等到终于挣脱结界逃出来以后,早就不在原先骑士团考核进行的区域了。她不知道骑士团长罗兰德斯,她的兄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有没有派出人来找她,或者派出的人到了哪里。短暂地权衡了一下,她低下了头,有些迟疑地朝着那几块尸体挪了过去。

    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向下,一路烧灼到胃里,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里外翻过来一样。她疼得呻‖吟出声,在地上抽‖搐打滚,但跟幽深的森林比起来一切都微不足道。又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系列难以名状的幻觉,她看不清脑海里正闪现的是什么,只是凭直觉感到它们灰暗、恐怖、暴戾,令人本能地退避

    她的意识慢慢消解在充满攻击和杀戮的幻觉里了。

    维罗妮卡醒来以后,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看到的是金灿灿的阳光铺在窗棂和窗外的广场上,广场上的小方砖被晒得暖洋洋,中央的喷泉闪耀着粼粼波光,广场边坐着个跟外乡人聊天的卖花姑娘。她的意识似乎过了一会儿才从昏暗的深渊里爬出来,窗外安宁而祥和的景象几乎令她感到退避。不过当她看清周遭自己房间熟悉的摆设之后,理智回到了她的头脑,让她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不适,伤口的痛感也已经很轻微,只是在床上躺久了有些乏力。于是便光着脚下到地面上,来到衣橱前打算换一身能出去的衣服。结果,刚一拉开衣柜门,她就被不经意间在门内侧镜子上看到的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她的五官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原先正常的唇色如今已经近乎深黑,眼角也浮现出暗色的诡异花纹。她盯着自己的面容,一边是被浓重的疑惑笼罩,一边感觉心向着一个无底深渊不断下沉发生了什么这张脸怎么会变得如此丑陋她觉得自己原本的样子虽然谈不上有多柔美,但总好过如今这样的阴冷狠厉

    她强作镇定地换好了衣服,之后立刻按响了床头的铃,唤来女仆,让她去叫罗兰德斯。她在小小的斗室里坐立不安,等她的兄长甫一进来,她立刻抓‖住他问道“我的脸怎么回事”

    罗兰德斯安抚地拍了拍维罗妮卡让她先坐下,随后坐到了她身边,说“你喝了魔族的血。”

    “对,”维罗妮卡像是明白了什么,显得更紧张了些,“我那时脑子不清楚,加上走投无路跟它有关系是某种变异吗”

    “差不多,”罗兰德斯坦然地回答,不疾不徐的语气和姿态本身就能让躁动的人稍稍平静下来,“这尝试有些太鲁莽了,不过好在你的身体成功融合了它,我很高兴你没事。”

    维罗妮卡的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没想到罗兰德斯接着说“现在你醒了,我希望你能抽时间来学学怎么和它相处。你在无意识的时候会被它控制,伤害到战友就不好了。”

    维罗妮卡的心又提了起来。“被它控制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紧张地观察罗兰德斯脸上的神情,寻找是否有一丝一毫忧愁和责备的痕迹;可罗兰德斯再一次看穿了她的担心,对她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别紧张,维罗妮卡,不是你的错。”

    随后她得知,她虽然没死,但身体被饮下的黑血侵蚀,获得了魔族强大攻击力和超常恢复力的同时也沾染了他们狂暴、缺乏理智的恶习。当她陷入无意识、或者人类意志约束力减弱时,狂暴的魔血就很容易趁虚而入,让她失去理智地大开杀戒。

    联系起刚才罗兰德斯的话,她忽然脸色一白,意识到或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酿成了大祸。不过好在她随后得知,因为处置及时她并没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有一个跟她同届的年轻人因为急躁冒进而被她砍了一刀,伤不致命。

    “就当让他长个记性‖吧。”罗兰德斯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的云淡风轻,于是维罗妮卡猜那人大概真的没什么大碍。不过她还是好奇心起,追问了一句“是谁我应该去向他道个歉,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茵格,你认识的。”提起那少年的名字时,骑士团长紫色的眼睛里染上一丝微妙的笑意,“他的小队在这次考核里拿了第一名,所以他才腾得出时间来跟我去找你,没想到会这样。不过这事也有我的错,是我先前对他太放心了。”他摇了摇头,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看向维罗妮卡,“总之记得我说的话吧。等茵格伤好了能穿甲胄之后,你要和他一起受封你们都是通过了考试的人,都将成为圣殿骑士,这一点不会改变。在那之前,我不希望再出什么差错了。”

    维罗妮卡吃了一惊“即使是我现在这样”

    “我说了,这一点不会改变,”罗兰德斯单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维罗妮卡,你足够冷静、足够坚韧,我相信你能控制住那股力量,让它为我们所用。你是我的妹妹,我清楚你能有多锋利,我信任你。”

    他望着她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紫色眼睛,口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你知道我最欣赏强者了,不是吗”

    维罗妮卡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的左肩上按了一下之后离开了,她看着他起身,肩膀上的温度渐渐消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为罗兰德斯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也为他最后的那一番话。

    他是没有恶意的,她想,只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罢了。

    她是他的妹妹,长久以来一直活在他的期望里,而他从来不打算让她做个美丽的淑女,与其那样不如做个强大的战士他觉得那才是有意义的事情。

    维罗妮卡在成长的过程中接受了他的几乎一切,包括价值观。她一直是遵循着他的期望成了今天的样子,也从来不感到后悔。

    只是这一次,虽然她命大活了下来,但面容却永久地带上了魔物的烙印;她觉得难过,可是又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在意,只希求能从自己的兄长那里获得一些理解和安慰。结果罗兰德斯看起来压根儿一点儿都不在乎。维罗妮卡反复咀嚼着他那几句话,忽然觉得“锋利”我难道是难道只是,一把剑之类的吗

    茵格的伤势直到大半个月之后才好全。他养伤期间维罗妮卡去看过他一次,才知道罗兰德斯说的“伤不致命”真的只是“不致命”。茵格的背上被她拿剑从上到下劈了一道,险些砍断脊骨。她听别人告诉她,多亏了当时罗兰德斯多了个心眼,走之前队里带了法师,茵格被从马上砍下来以后他吓得够呛,立刻让法师把维罗妮卡冻住,之后赶紧让随队牧师跟上去治疗才捡回茵格一条命。如果去的只是一队骑士,茵格大概就回不来了。

    维罗妮卡看了看自己的手,对自己差一点点就夺去了同伴生命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更让她难以相信的是罗兰德斯先前跟她提起这一切时的口气与神情。“吓得够呛”维罗妮卡有点儿难以想象,明明罗兰德斯跟她提起这一段的时候,仿佛再平常不过的经历。

    然而茵格听了她的话却笑了“他当然会那么说了。只要是他能掌控的事情,他不是一直都表现得很不当回事吗”

    “他们说他当时面无人色,”维罗妮卡感慨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想象不出来当时的场景。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那样说害怕增加我的负罪感吗”

    “或许是这么回事,”茵格说,“更有可能他只是习惯了,因为圣殿骑士团长永远都要显得最可靠才行。”

    维罗妮卡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茵格说的很对她发现自己想象不出兄长焦急的样子。她再三确认了一下,真的没有罗兰德斯从来没在她面前显得为什么事情感到焦虑和担忧,在其他人面前也没有过。好像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发展得再离谱也是他有把握把每一件脱离他控制的事情拽回正轨。

    但是怎么可能呢任谁也不可能对周遭的一切控制到这种地步的,罗兰德斯他的淡然自若是种有意为之的姿态吗因为他是圣殿骑士团长,他有义务妥善处理所有的危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方寸大乱于是对所有人,包括对她这个亲妹妹,他都不愿意流露出背后那个真实的自己

    骑士团长她发现她的哥哥几乎从来没有过除此以外的身份。他一直以来就是以这个面貌活着的,甚至连他对维罗妮卡的期望也与此脱不开干系。他迄今为止不算太长的一生中要么是在为成为圣殿骑士而努力,要么是在履行圣殿骑士的职责,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内容,他的每一丝喜怒哀乐也都维系在这一根基之上。

    “其实我有点儿同情他。”茵格因为背伤的缘故趴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悠悠地说。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眼神盯着地面。“我也是。”

    到月末的时候,茵格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维罗妮卡也稍稍能抓到一些自己体内魔血的影子,不再任由它胡‖作‖非‖为。他们两个的受封仪式比其他人推后了一个月单独举行,仪式当天维罗妮卡见到盛装出现的茵格,不由得在心底跟其他人一样暗暗赞叹少年的风姿。上次见他时他还在养伤,整个人都显得很懒散,如今却不一样了。他白金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双眼明亮有神,微微带笑的面颊上散发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银色的薄甲包裹着修长柔韧的肢体,腰间的佩剑随着走路的步伐微微晃动,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朝维罗妮卡走过来,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并且辅以恰到好处的恭维“你今天真美,维罗妮卡。”

    不,我知道我自己跟“美丽”这个词早就绝缘了。维罗妮卡虽然笑着说谢谢,但她心里还是响起了这样冷酷的声音。

    反倒是你,她心想,年轻16岁受封,真是可怕的年纪、优秀、英俊潇洒真是令人羡慕的孩子。

    罗兰德斯看到这样的年轻人进入自己麾下,也一定很欣慰吧

    她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想这些没用的,因为仪式很快就开始了。她的脊背全程都绷得笔直不敢放松,生怕出什么差错。所幸一切顺利,只差最后一步,她和茵格被要求在圣坛前、在主教的见证下,说出加入圣殿骑士团的誓词,再由罗兰德斯用剑在他们的肩上击打三次,作为从骑士团候补到正式成员的确认。

    维罗妮卡按部就班地做完了自己所有应该做的事情,在那把剑击打在她肩头时,她奇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或者激动。她仰望着罗兰德斯黑色的身影,他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而她跪在下面,他低下头的神色就如同她早就想象过的一样。

    “愿神保佑你。”他在剑第二次碰到她的肩甲时低声说。

    而她回答“愿公义盛行。”

    维罗妮卡望着兄长温和而沉静的深紫色眼睛,她知道自己的眼中也是相差无几的神情;她忽然感觉有些厌倦了

    这一切第一次发生,而它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发生了无数遍;她已经同罗兰德斯一样为一个身份战斗了多年,从今往后还要加倍为其而战。

    她在那么一瞬间,有一种得偿所愿而又丧失了愿望的迷茫。

    茵格在她之后宣誓,一样的流程再走一遍,罗兰德斯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似乎两人也说了句什么话,不过距离有些远,维罗妮卡听不清。她似乎看到罗兰德斯的表情有些微的一怔,不过转瞬即逝。她看到他的那把剑依旧平稳地轻触在少年的肩上,而茵格年轻的眼睛里是满得要溢出来的崇拜和喜悦,以及一丝在这场合下似乎太过于明快的笑意。他是真的很敬仰罗兰德斯啊维罗妮卡心想,当那柄剑第一次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甚至轻轻战栗了一下有那么令人兴奋吗

    算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她自圆其说地想。

    受封仪式结束之后,维罗妮卡想去找罗兰德斯说句话,便接连问了几个人,得知他仪式一结束就带着茵格往教堂后面去了,神色还颇为严肃,说是有话要跟他谈谈。维罗妮卡对此倒不甚在意,她穿过圣堂,来到后面裙楼的走廊里,不一会儿就在从窗口发现了她兄长的踪影。隔着窗子,她看见罗兰德斯和茵格一前一后地穿过墓园,一路走一路说着什么。罗兰德斯看起来还不是很高兴,黑色的短披风随着他的快步走动不时翻起一角。茵格跟在他身后,像是试图解释什么,不过当他发现对方并没有好好听他说话的意思之后就在原地站住了。他在胸前交叉起双臂叹了口气,这有些老成的动作放在他身上有一点儿违和;维罗妮卡通过口型判断出他叫了一声罗兰德斯的名字。

    这可真是不敬,她心想,一个新受封的骑士,直呼团长的姓名但罗兰德斯真的站住了。不仅站住,他还转过身面对茵格,颇有几分看看他能说出什么东西来的意思。直觉告诉维罗妮卡,她不应该继续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了,因为这个角度并不算太隐蔽,而她能感觉到那两个人正在争论什么不希望别人了解的事情;但好奇心和疑惑的力量终究占了上风。她怀着一丝窥破别人隐私的愧疚,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茵格放下手臂,很简短地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神一直落在罗兰德斯的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他和罗兰德斯中间其实没隔多远,走几步就过去了,他很轻易地跨过这一点点距离来到罗兰德斯的面前。往罗兰德斯身边一站倒真的显现出他还是个少年了,罗兰德斯比他大8岁,身材明显比他高大,神态也更加波澜不惊,仿佛对无论他说的什么都无动于衷。但茵格不在乎,他贴到罗兰德斯的身边,笑了一下,抬起手搭上了年长男人的肩。

    窗户后面的维罗妮卡吃惊得攥紧了窗帘。她做梦也没想到,短短几分钟的工夫会是这么一个不可控制的发展。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由茵格主动开始的吻不仅受到了罗兰德斯的默许,而且在他们短暂地分开了一会儿之后,他居然伸出手按住茵格的后脑,把他又拉了回来。

    他在主动地亲吻他罗兰德斯,她的哥哥,那个任何时候都淡定自若的骑士团长,在安息着主教的墓园里如此忘我地吻一个新受封为圣骑士的少年

    维罗妮卡的后背紧贴着两扇窗户之间窄窄的墙,像是做贼一般怕被人发现,她甚至忘记了现在那个鲜花盛开的墓园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闲暇注意到她。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喘了几口气才渐渐冷静下来。但即便心情已经不像刚刚那么惊诧,她还是觉得头脑里一团乱麻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他们刚刚在谈论什么罗兰德斯全天候无死角地居住在“骑士团长”这个角色里的罗兰德斯把唯一一扇通往他内心世界的门开在了茵格的面前吗

    她想起茵格支着脑袋有些慵懒地说“其实我有点同情他”,想起他一边夸着“你真美”一边朝自己走来,脸庞明亮得像太阳,想起他跪在罗兰德斯脚下,神色间满是崇拜和敬慕所以现在这算是什么她感到一种被愚弄了的恼火,接踵而来的就是对这种关系的本能的嫌恶。或许其中还掺杂了因为“罗兰德斯最信任的人不是自己”而产生的嫉妒,她说不清。但是有一件事她是清楚的她现在完全不想见到罗兰德斯了,茵格也是

    这时,走廊尽头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脑内翻涌的思绪“维罗妮卡大人,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猛地抬头,发现是一个年纪大概跟茵格差不多的小姑娘,穿着见习牧师的袍子,刚从连接圣堂的那扇门走过来,一眼就看到她靠在墙边。她见那个小牧师满脸关切地要朝她这边过来,立刻意识到不能让她看见窗外发生了什么事,便连忙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朝那边走过去“我有些头晕,或许是天气太热了。你能带我找个没有人的屋子休息一下吗”

    小姑娘立刻点头答应,来到她身边搀住她,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维罗妮卡一边装病,一边在心里唾弃了一下即使嫌弃得不行还是帮罗兰德斯打掩护的自己;末了她想起刚刚罗兰德斯的神情,她从来没在别处见过的温柔的样子,在心底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维罗妮卡恐同,但她是个深柜。蜡烛jg

    第2章 chater02

    “够了,你回去吧。”维罗妮卡说。

    能比较自如地控制体内的力量后,她渐渐发现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骑士团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尽管许多人对她“来路不正”的力量不屑一顾,却没有人能打败她。直到茵格18岁那年,他第一次在当年的秋季比武里战胜了她,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顺便让他赢走了一颗作为奖励的龙石。

    “真没想到,你已经变得这么强了。”维罗妮卡说这话的时候正从地上拾起她的大剑背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她看起来并不在乎,因为它们大多数明天就能消失不见了。

    茵格用剑支在地上,呼吸还有些不稳,神色显得颇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向她露出一个笑容“不敢当,如果不是因为太想要龙石,兴许我打不过你的。”

    维罗妮卡挑了挑眉毛,两人一道朝比武场的出口走去“你你会想要龙石”

    “很奇怪吗”

    “也不奇怪,”维罗妮卡承认,“龙石是好东西,人人都想要。我只是一直都以为你是个淡泊名利的家伙。”

    茵格露出了了然的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啊,就像你说的龙石是个好东西嘛。”

    龙石当然是好东西,而且是不可多得的东西。顾名思义,它是杀死龙之后通过特殊的法阵提练出来的魔核,可以用来强化武器装备,很多人都喜欢。但本来打败一头龙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巨龙已经很少公然出现在人们眼前,因此更显得它格外珍贵。茵格费了半天劲赢来的这一颗,还要从一年前圣殿骑士团奉命镇‖压的一次魔族暴‖动说起

    罗兰德斯、茵格和维罗妮卡所身处的这个时代,如果比照人类王国建立的历史来看,应该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方面比起640年前圣殿骑士团的雏形刚刚诞生时,大陆上人类的领土四分五裂、妖魔横行的局面要安稳祥和得多;另一方面,近些年来隔绝魔族盘踞的深渊和表世界的“伊谢尔德封印”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大幅度的松动,零星的魔族狩猎者时常能穿越封印到表世界来为非作歹维罗妮卡当年的几个队友就是如此死‖于‖非‖命,规模大到需要动用圣殿骑士团的暴‖动也开始发生。

    去年秋天,在人类王国安格罗斯东北方向一个省份就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封印破裂事件,令人吃惊的是这次魔族显然是有备而来,拥有成建制的军队和统御他们的领主。事情发生以后圣殿骑士团、教廷的牧师以及教廷掌管的法师院立刻就被派了过去,在普通人类军队和受雇佣的私家法师工会协助下,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完全解决问题,修好封印。

    那次出征中,圣殿骑士团击败并杀死了对方的领主,龙石就是来自于他身上的战利品。不过那位领主居然把它们镶嵌在冠冕上当做装饰品,这幅景象就连罗兰德斯在看到时也啧啧称奇“这可真是奢侈的炫耀啊。”

    冠冕上的龙石一共有9颗,商议之后由教廷拿走体积最大、成色最好的一颗,另外八颗圣殿骑士团和法师院平分。刚好骑士团每年夏秋之交会举行例行的比武活动,声势还不小,经常有外地的勇士把这当成一个进入圣殿骑士团的跳板来慕名参加,罗兰德斯就干脆把它们作为奖‖品了。

    茵格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为此他决定要尽可能多赢得一些龙石,最好四颗都到手。但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能经过层层选拔进入圣殿骑士团的人,没有哪个没点独门绝技,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赢了第一块,但第二年他连决赛都没有进,第三年费尽千辛万苦又和维罗妮卡在决赛遇上,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战,结果居然赢得很轻松。

    他却不觉得开心“尽管我想要龙石,但我不希望你刻意来让。”

    “我没有,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维罗妮卡耸了耸肩,“罗兰德斯肯定也希望你赢。”

    茵格有些恼“他不会在意这种事。再说,这样即便赢了,又有什么价值呢”

    维罗妮卡带着黑色妖纹的眼角上扬,略带讥讽而又满不在乎地说“没有价值吗你已经赢过几乎整个骑士团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对你的名誉又有什么区别再说又没有人会闲到因为这事来找你的麻烦,你就放心吧。”

    茵格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她,尽管他觉得她说得不对。于是到了第四年,可能是出于一种少年心性的钻牛角尖,他在比武临近的时候决定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参加。他在开赛前以旧伤未愈为借口退出了今年的比赛,实际上之前受的伤已经完全不影响他了;之后他跑去找了自己住在银泉镇西南角的一个朋友,那小伙子和他的父亲都是铁匠。听了他的话之后,铁匠父子找出了一套从前别人送来维修、但之后主人就失去下落的盔甲,收拾干净以后借给了他。

    走之前,铁匠儿子问他“这头盔上还有一方女士的帕子,大概是信物,你要摘下来吗”

    茵格看了它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无所谓,留着吧。”

    他后来就穿着这身陌生的盔甲出现在人们面前,以外乡人的身份报名了比武,因为沉默寡言又小心地避免露出脸,自始至终没有被人察觉。

    之后的赛程进展很顺利。连着参加了许多届比武,他已经把里头的门路都摸得七七八八了。观众们都惊讶于今年这个外乡人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要知道虽然年年有不少远道而来的战士,但想撑到最后两轮可不容易。人们都好奇他的名字,但他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大家就以“红盔”来指代他,因为那件头盔上系了一方红色的丝巾,上面缀着白色的珠子。

    维罗妮卡也觉得很惊讶,她迄今为止还没和红盔交过手,但看着他一路打上来,总感觉他似乎比茵格还要厉害一些。但是,她冷笑了一下心想,既然对方不是茵格,那么也不必顾及罗兰德斯的感受而手下留情了怎么能让一个连脸和名字都不敢露出来的外乡人在骑士团比武中拔得头筹那岂不是对罗兰德斯和他们所有人的侮辱

    最后果然是红盔和她站在了决赛的赛场上。场下的气氛很热烈,甚至架起了赌局,她胜的赔率还要高些。有人吹着口哨大声喊“打败他,维罗妮卡大人”她环视了一圈场下,没有看见茵格,又想起整个比武期间似乎都没怎么见到他,虽然之前已经说了在养伤,但她敏锐的直觉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怀疑红盔会不会就是茵格

    可是他隐姓埋名图的是什么他不是想要龙石吗有了之前优秀的战绩,光是他的名字就足够震慑一部分对手了。况且,她立刻否定了自己无凭无据的猜测,嘲讽地想道茵格是会佩戴女士信物的人吗

    她撇开了没用的疑虑,在开赛的鸣锣声中挥起大剑策马朝对方冲去。

    管你是谁,她感到被锁在身体深处的另一个自己慢慢咧开嘴,黑色的嘴唇中间露出獠牙,不是圣殿骑士团的人,就不过是通往胜利的垫脚石而已

    茵格拽着缰绳向后退了两步,战马勉强站住,他感觉好像在船上一样传来一阵眩晕。粗重的呼吸被笼在面罩里,让他感觉胸口一阵发闷,视野也随之有些模糊。今天的维罗妮卡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他透过面罩的缝隙望向对方,她也提着大剑在马背上喘息,脸上黑色的纹路冷厉而妖异。地面上蜿蜒的裂痕和崩裂的土块昭示着她强大的破坏力,流‖血的伤口和满不在乎的神情两相对比,让茵格第一次觉得她有些疯狂和可怖。

    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他在面罩后面困惑地想,他知道她一直不怕受伤流‖血,也知道她因为某些不清楚的原因似乎有些不喜欢自己,但顶多是待人冷淡,他从来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过真正的杀气和恨意。然而如今面前的这个维罗妮卡似乎是真的把他当做敌人,置之死地而后快的那种,强烈的憎恨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变成攻击性显露在外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可是,这也并不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战场啊

    对面的维罗妮卡当然不知道茵格肚子里千回百转的问题,她现在正处在一种非常舒适的状态里,人类的理性和体内那个“她”各控制一半意识,既不至于完全失去控制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又不必束手束脚发挥不出实力。因为“她”的存在,此刻除去战场以外的一切,像是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赌局赔率的变化,罗兰德斯开始蹙起的眉头,都不会困扰她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她隔着地面上一条狰狞的裂缝朝红盔喊道,而等了半天,对方依旧沉默不语。

    “好吧,”她薄薄的唇角一扬,弧度一点儿也不友好,“不必告诉我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了出去。茵格立刻绷紧了神经,他知道不能跟这样横冲直撞的维罗妮卡硬碰硬,打算避开她大剑的攻击范围。他算好时机,等到维罗妮卡已经不可能调转方向时快速地闪避,他了解维罗妮卡的进攻方式,也知道沉重的大剑限制了她的灵活性,因此他很有把握躲开这一击。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维罗妮卡也看破了他的打算,并且在他闪避的同时一拉缰绳,她的战马立起两条前腿一个急停,而她在高度增加的同时一手牢牢抓‖住缰绳,一手抡起剑侧过身朝茵格居高临下地砍了过去

    那一瞬间战马的嘶鸣声、观众席上的哗然声、主持人慌忙的鸣锣声和剑碰上盔甲的声音响成一片,罗兰德斯喊她名字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微不可闻,维罗妮卡的直觉让她匆忙转了一下胳膊,让剑的侧面而不是刃部打在了那名外乡骑士背上,虽然还是把他直接摔下了马,但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已经两截了。

    那一瞬间她分明听见自己心里刺耳的嘲笑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她”的外乡人,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甚至要强过茵格吗也不过如此

    也不过就是另一个手下败将,你的死期到了

    她翻身下马,朝负伤摔在地上的对手走去,举起剑,遥远的记忆片段和眼前的景象重合,那时她惯用的武器还不是大剑,当时还是个少年人的茵格也是这么倒在她面前,在维罗妮卡黯淡而布满可怖幻影的视野里,他白金色的头发变成了一丛枯骨,或是漂浮无依的鬼火

    “维罗妮卡”

    少年单手撑着地,用充满惊恐的眼神望着她。

    “维罗妮卡。”

    眼前自始至终没有露出面容的陌生骑士同样地在地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反手用剑锋顶‖住她没被甲胄覆盖的腹部,嗓音里浸透着冷汗和血。

    那些渐渐消退的感觉回到了她的身上,除了战场以外的事情,周围人的惊呼,法师的吟咒,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她举着剑的手开始发抖,也感觉到了疲倦、酸痛和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带着诡谲的微笑悄悄退回去了。维罗妮卡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大剑插在了旁边空无一物的土地上,想叫住她的对手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他艰难地爬上马,披着满身是血的盔甲匆忙撤出了战场。维罗妮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们带着武器小心地来到了她身边,法师的吟咒也结束了,她被钉在从天而降的牢笼中动弹不得,远远地看见罗兰德斯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地安抚和指挥疏散观众。

    她的听力很好,清楚地知道周围的人们都在说什么,那些带着深深恐惧的诋毁和指责荆棘一样勒紧了她的心头。

    她闭上了眼睛。

    比武的场地不在圣殿骑士团驻地,等到比武结束、一行人回到银泉镇时,维罗妮卡立刻去了茵格的家,不出所料地发现他不见了。她告诉罗兰德斯这件事,并说自己出去找他,但没说她怀疑当天比武上的“红盔”就是茵格,因为如果那样势必就要解释为什么他隐瞒身份并且佩戴别人的信物,她没有把握,暂时也就不说出去让其他人胡乱猜测。罗兰德斯虽然不表现出来什么,但维罗妮卡能感觉到他对她还是颇有微词,也为此建议她不要去;但是隔天就有人告诉他,维罗妮卡带着狗,在天亮以前自己出城去了。

    难得有这么温暖的秋日。莱娅娜望着她待在河畔草坡上静静吃草的羊群,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穿过牧羊犬柔软的长毛,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睡过去了。她知道现在河水水位已经下降,野外的牧草很快也将枯萎,她能带着羊群出来的日子不多了;但是这一天下午和煦的阳光和柔和到几乎感受不到的风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夏日还长的错觉。她是河对岸农场主的大女儿,整个夏季的生活都这样一成不变早上带着羊群和牧羊犬出来,把羊带到之前选好的地点,要靠近水源、远离猛兽、不能距离村庄太远,之后看管好它们不要走丢就可以了。她有六个妹妹,那些小姑娘都很想跟她一起来,可惜她们还太小了,如今也就只有15岁的阿丽莎能跟她一道出来说说话,现在她也被这过分温暖舒适的秋日午后所陶醉,枕在莱娅娜的腿上睡着了。

    啊,真的好困。莱娅娜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揉大狗的脑袋,但是狗却不像往常一样领情,不仅没露出舒服的表情,还噌的一下朝着某个方向站了起来。

    莱娅娜打了个激灵。草坡上的羊群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有几头停下吃草,向着跟牧羊犬一样的方向扭过头去。莱娅娜也顺着它们的视线往那边望,只见一个骑马的人影从树林里走出来。不,准确地说不是人骑着马,而是有个人正被马驮着来到了这里他看上去是个战士,还披着铠甲,只不过上面沾了很多的血;头盔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低垂着头,浅色的头发一晃一晃的,像秋天挂在树梢上半掉不掉的枯叶。

    莱娅娜安抚了一下牧羊犬,然后伸手推醒了阿丽莎。阿丽莎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看清楚来人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被吓了一跳,姐妹两人连忙起身来到那匹马跟前。到了近前才发现马上的骑手还有意识,这不由得让莱娅娜松了一口气,结果她刚要开口,对方就一个重心不稳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茵格确实还有意识,但仅剩的那点微弱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他有效地辨别方向并且控制马匹去他想去的地方了,后背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和接连不断的失血让他思考都很困难。他稀里糊涂地被马驮着穿越了一片不知名的树林,命大地遇到了在河边看管羊群的莱娅娜姐妹。但当时他并不清楚自己遇到的是谁,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接近极限了,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两人中间有一个应该是牧师,便向她请求了帮助。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因为说完那句话以后,他就对后面的事情没有印象了。

    莱娅娜确实没听清楚茵格说了一句什么,但明眼人都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她跟阿丽莎立刻决定把他送回家里去,她们的母亲就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除了领主城堡里的人,其他人受伤生病都来找她。她怎么说也该有些办法的。

    她们两个把茵格重新推回马背上,莱娅娜本想让阿丽莎带他回去,但那匹马怎么也不肯让阿丽莎骑到自己背上。莱娅娜只好嘱咐妹妹照管好羊群,自己踩着马镫骑上马,紧张地握住了缰绳朝家的方向骑去。所幸茵格的马终于暂停了闹别扭,老老实实地载着自己的主人和陌生的少女向河对岸奔去。莱娅娜也不敢跑太快,一来是怕自己驾驭不了,二来也是更重要的,她害怕加重茵格的伤势。看着眼前趴在马背上面无血色的青年,她一瞬间有种心被用力揪住、差点哭出来的感觉。

    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呢她也不懂,可是她的全部脑海与心灵,如今都只被这样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bg线,放心。

    第3章 chater03

    茵格很庆幸他被人救了,但是烦恼接踵而来在他伤好些之后提出离开时,他发现他的盔甲、马匹和武器早都被这家的主人收起来了。他起初觉得难以理解,不过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但这不仅无益于问题的解决,反而还更让他的苦恼加深了十分。

    “莱娅娜,”他在有一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得莱娅娜金红的头发仿佛一团炉火的时候,开口对她说,“我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我真的应该走了。”

    “为什么”年轻的姑娘双手捧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神情中充满了一种天真的固执,“在这里养伤你过得不舒服吗我照顾你不够细致入微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感激你,”茵格说,“但我在圣殿骑士团服役,无故离团太久要被处罚的,我得赶快回去才行。”

    “可以啊,”莱娅娜点点头,“如果你答应让我做你妻子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婚礼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口头答应一句,我就跟你去任何地方。”

    “”茵格在她面前努力维持着微笑。这就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大的难题这个先前被他错认成牧师的少女似乎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喜欢上了他,而且一来就势不可挡,非要嫁给他不可,无论他给出什么解释似乎都无法撼动她的执念。

    “圣殿骑士团隶属于教廷,也算侍奉神的人,不能娶妻。”茵格心一横开始胡说。反正,他自我安慰地想,绝大多数进了骑士团的人都没当过什么著名爱情故事的主角,她应该也不会去仔细考证真假吧

    然而莱娅娜飞快地接道“是吗但我记得,上上一任圣殿骑士团长是这一任团长的祖父”

    确实有这么回事,茵格揉了揉额角,罗兰德斯,唯一一位家里出过同行的圣殿骑士团长,他竟然给忘了。

    于是他端正神情,望向莱娅娜的眼睛,又说“好吧,其实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是我曾经答应过别人不结婚生子,不把我的生命奉献给除了骑士团以外的其它地方。我说这话的时候许多人都看着,替我做见证的正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位团长。我发了誓,不能毁约,对不起。”

    莱娅娜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这次是说真的,便也陷入了沉默。她的视线从茵格脸上收回来,落向了地面,思索了一会儿重又抬起头,笑道“那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不回去,他们大概会以为你死了吧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无拘无束地永远在一起了,虽然你可能再也没法见到你那些朋友,但我保证会让你过得很幸福的。”她好像为自己的这个主意感到很满意,重新笑逐颜开。茵格看着她高兴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法通过说服她的方式要回自己的东西进而离开,这不禁让他感到了些许的焦躁。

    算算日子,比武已经结束了一个星期了,跟莱娅娜的交涉毫无进展,也没法从她的父母和妹妹们嘴里套出来她把东西‖藏在哪儿。马厩的钥匙在阿丽莎手上,她也不答应把茵格的马还给他。如果他直接抛下东西离开,没有水和干粮也支撑不了多久,更别提在缺少防身武器的情况下在旷野里过夜是多么危险。茵格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走投无路了。

    他觉得自己把莱娅娜的心态看得很清楚,知道她并不一定是有多么愿意嫁给他,更有可能是她除了“和心爱的人结婚”以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表达爱慕的选择。而她对他产生的这种热情而又突然的爱慕,也未必有多么牢固的根基,在茵格看来更像是单纯的少女在热情的驱使下误把偶然产生的那么一丝欣赏之情当成了一见钟情命中注定,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二见倾心、以身相许如同那些舞台和传说故事里的戏码,男女主人公在某个花前月下相顾一笑,就能永远相爱白头偕老。

    她只是太天真又太热情了,以至于根本不清楚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就想着要把无处安放的满腔热血交给他谁少年时代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呢这么一想他又对她生‖不‖起来什么气,只希望能把道理跟她说明白,让她的热情消上一消,好让自己能顺利离开,也不至于太伤害她。

    可是,莱娅娜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所做出的全部回应就只有从碗里拿出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笑眯眯地问“尝尝吗,茵格大人”

    茵格用手接过来,感觉他真的是没什么办法了。

    之后他决定放弃说服莱娅娜,挑个合适的时机自己离开。那套盔甲肯定是带不走了,或许可以以后从长计议;但必须要找到的是武器和干粮。思来想去,他最后无奈地发现,如果不采用任何违背他原则的手法,比如偷窃,他几乎没有可能取得他需要的东西全身而退。莱娅娜的父母一心希望女儿能把这个年轻人留下来,也不会帮他什么。这个认识让他感觉相当抗拒,于是他决定再等等,寻找其它办法。

    第二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下起了雨,不一会儿就势如瓢泼。莱娅娜、阿丽莎跟她们的父母匆忙地把牲畜赶进圈里、把狗关好、把干草收拾到不会被淋湿的地方。茵格还再自然不过地去搭了把手,忙完这一切后他才看到莱娅娜妈妈赞许的神色,有些懊悔地意识到这么一来他们估计更不愿意自己离开了。

    莱娅娜的三妹卡拉在大人们出去忙的时候负责做了全家人的晚饭,当五个人湿淋淋地从外头回来时,她刚好把晚餐端上桌。热气腾腾的汤和松软的面包很好地抚‖慰了淋了一身雨的人们,茵格和莱娅娜的家人们刚坐下准备吃饭,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莱娅娜立刻想站起来,不过茵格以自己坐得离门比较近为由起身替她去了。应该是赶路的人想要避雨吧,这么想着他打开了门,然后愣住了。

    那位旅客披着黑色的斗篷,水珠滑落下来快速地在脚下汇聚成一滩。她摘下斗篷的帽子,略微抬起头看着茵格,脸上黑色的妖纹十分醒目

    “能让我进去避避雨吗”

    维罗妮卡进来以后,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诡异。原本莱娅娜家的晚饭是一派和乐融融的,结果现在大家面面相觑,连话都不怎么说了。莱娅娜最小的妹妹一看见维罗妮卡冷峻的脸,就往身旁的母亲身后蹭了蹭。维罗妮卡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懒得解释什么,她只说自己在赶路要去找一个朋友,不料途中碰上了大雨,请求暂时借个屋檐避一避。卡拉想去厨房再拿些东西来给她,但她说自己带了干粮。

    茵格看到维罗妮卡出现在这里,还带了狗,就知道她多半是来找自己的。但是从她进屋以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连视线扫过他时也是一派漠然,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茵格还没摸清她的打算,也不好贸然挑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晚饭之后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维罗妮卡就询问莱娅娜的父母自己可不可以借宿一晚。农场主夫妻为难地表示没有空房间了,维罗妮卡正想说自己可以在客厅或者厨房凑合一宿,就被莱娅娜打断了

    “你可以住在我房间里,”她提议道,随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的床太小了,你可能要打地铺,没问题吗”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没问题。谢谢。”

    到了晚上,维罗妮卡就在莱娅娜的房间里找了块不碍事的地方把床铺上,之后开始脱白天的衣服。莱娅娜就在房间里,不过她似乎也不怎么介意她的眼光反正这一晚上过去之后,她和这小姑娘就再也没关系了。晚上的时候她抽空问了问茵格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三言两语就交换完了信息,维罗妮卡当然嘲笑了一句你也有今天,不过另一边也告诉他今天夜里就离开这儿,两个人一起。

    脱不开身错觉,只是你不好意思当恶人罢了,她心想。

    “你的身上都没什么伤疤吗那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战士吧。”莱娅娜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把维罗妮卡的思绪拽了回来。

    维罗妮卡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话题开始得太突兀,但莱娅娜浑然不觉,接着说“茵格大人就是因为受了很重的伤才会被我们救回来的,他那么厉害,当时还差点就死了。”

    维罗妮卡心下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到“哦这是怎么回事”

    莱娅娜一提到茵格就立刻充满了热情,没一会儿就把来龙去脉全跟她说了。维罗妮卡从她的话里听出来茵格就是红盔无疑,不由得一边感到有些愧疚,一边更加疑惑他这么做的原因还有那女士信物的事。等晚上离开的时候问问他吧,她这么想着,吹熄了蜡烛,顺着莱娅娜的话题聊了下去,直到屋里只剩下那年轻姑娘浅浅的呼吸声,以及月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莱娅娜醒来以后发现那个黑衣服的女人已经离开了,想必是急着赶路。她回想起昨晚跟她谈话的情形,觉得对方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虽然给人第一感觉很冷淡又很凶,可是竟然意外地很会聊天,既能让她兴致勃勃地说下去,又能让她在说累了以后放心地倒头就睡。如果她能多留几天也不错,不过莱娅娜转念又一想她一离开,这里就又只剩下茵格大人跟自己了。这么想让她顿时又觉得很高兴,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地到客厅去了。

    但是在客厅里,她却发现桌边只有父母和妹妹们,阿丽莎在厨房忙,而房间里并没有茵格的影子。

    “那位大人还没起床吗”她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可是她的父亲却面色不善地回答“他昨天夜里的时候离开了。”想起夜深人静时伸到自己和妻子脖子边的长刀,以及烛火摇曳中女人诡谲的面容,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她的母亲叹了口气,说“他的房间里留了一封信给你,我没有拆,你自己去看看吧。”

    莱娅娜并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了,闻言她便立刻起身离开餐桌奔茵格原先住的房间去。房间里整整齐齐,像没有人来过一样,只在枕头上摆了不大的一张纸。莱娅娜把折起来的纸打开,几枚金币从里头掉出来,她也没管,只是抓‖住那封信一个字也不放过地读了起来。

    茵格的字她不能全看懂,有些词她也不认识,但她能明白大意他说很感激她连日来的照顾,因为走得匆忙,只能把身上仅有的这么一点钱留给她聊表谢意,改日再来登门道谢;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莱娅娜看着散落在床上的金币,大概有八‖九枚,她们全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差不多值几十枚金币,这对她来说算不小的一笔钱了。但她却没有感到有什么高兴的。

    他走了啊,她心想。

    但是等了好久,她也没有等来自己原以为会有的席卷而来的悲伤,她很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有些失落以外,并没有多么伤心。甚至今天白天应该做什么工作这种事,都趁她不注意钻进了脑海里。

    怎么会这样呢她感到不可思议,又有些不甘心,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茵格喜欢到愿意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的。不行,她从床沿站起来,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要去找他,像吟游诗人的故事里踏遍天涯海角寻找爱人的主人公那样,她要带上盘缠和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时候他一定会被她的真心打动,就会愿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决定这点,莱娅娜又变得高兴了起来,刚才的失落也被跃跃欲试取代。她收好了信和钱,离开了房间,放心大胆地在头脑中盘算起了一天的安排来。

    “好,我明白王子的意思了。您还有其它需要我知道的消息吗”

    “没有了。夜已深,卑职先行告退,请团长大人休息吧。”

    罗兰德斯很自然地起身,将对方送到门口“那么辛苦您了。”

    送走了王储派来的亲信,罗兰德斯重新回到楼上,安静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和木制楼梯发出的吱吱声。他拿着烛台沿着走廊的一侧前行,小小一团光照亮了无数描绘古代战役和英雄的壁画。最终他推开了走廊尽头起居室门。当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长出了一口气。

    窗外传来马车轮子压过广场上小方砖的辘辘声,渐行渐远,最终淹没在夜色里。银泉镇早就已经睡熟,连广场上的喷泉都休息了。漫长的一天到此才算结束,多亏了骑士团办公地和团长的官邸一直是同一个地方,让他见完了深夜来访的客人后可以直接休息。他脱下外套,想着得抓紧时间休息,天亮以后还有其他事情。

    维罗妮卡还是没有回来,茵格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就让他感觉一阵头疼,睡意都消下去大半。他算了一下,从银泉镇到举办比武的地方路程就要花一天,那么她要么就是花了五天还没碰见茵格,要么就是他们在四天遇见,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说实话,他宁愿相信后面一种。茵格大概不会自己回来,他想,那天维罗妮卡的最后一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的情况肯定乐观不到哪儿去。

    唉,真是太冒失了

    当初那个铁匠儿子战战兢兢地向他交代了来龙去脉时,他立刻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次,想起茵格挣扎着爬上马背快速消失的身影,心疼得不行。随后涌上心头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担忧,他很想把这事从自己日程上提到前头来,但他还有其它更重要的公务,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到。

    他很容易就猜到了茵格是怎么想的,真是又气又无奈。等到茵格回到他身边,他一定先看着他好好把伤治好,不要旧伤叠新伤落下毛病,之后抽空好好说说他这有什么可钻牛角尖的啊维罗妮卡那个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想起维罗妮卡也让他感到一阵气闷,他发现自己越发的不知道这个妹妹在想什么,她这几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从不开口要什么也从不说自己是怎么想的,倒是交给她的每个命令都执行得又快又好。而且,别看她整天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每到她跟队友的利益产生矛盾时,她总会是先退让的那个这也让罗兰德斯觉得还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过去熟悉的影子,却说不好是欣慰还是惋惜。在龙石这件事上,她的逻辑肯定十分简单,茵格想要就让给他好了。罗兰德斯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能回来,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哦,所以那信物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

    “真是可惜了,”维罗妮卡撇了撇嘴,没有看他,“我还以为你能离我哥哥远一点儿了呢。”

    茵格没说话。类似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维罗妮卡嘴里听见了,早就知道她也就口头说说,并没打算真的干预,因此时间一长也就随她去了。维罗妮卡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收起了嘲讽的语气“不过那个叫莱娅娜的小姑娘,看起来倒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不过是懵懂的一时迷恋,”茵格回答得很冷静,神情都没动一下,“等我一消失她就会看清自己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某个她憧憬已久而迟迟没有降临的幻影。等她明白了这点,热情也就消失了。”

    维罗妮卡斜睨了他一眼。“就这么肯定”

    茵格微微一笑,夜风穿过他的头发,缠绕着一丝丝麦田的香气。“几年前我不也是个满腔热情无处投放,烧得自己快要从里面化掉的毛头小子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嘲地在心里接了一句,那么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否定她呢他受的教育让他努力地不去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一个为了满足自己而伤害别人的人,但是这次他很明白,想出这么多的借口来替莱娅娜开脱,归根结底是为了他自己。说是想让莱娅娜尽可能别太难过,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回应她,而又被道德束缚着不能干脆利落地践踏她的心意罢了。

    可是他确实不爱她啊,他的一腔热情早就已经全都浇在别人身上,没有她的份了。

    想起罗兰德斯,茵格只觉得一阵暖流从心头流到四肢百骸,让他情不自禁地对着沉沉夜幕下旷野边缘的点点灯光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的伤好了一些,但距离痊愈还远着,马背的颠簸只会加剧疼痛,搞不好还会开裂;但他此刻只想催马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他兴许就能在天亮的时候穿过银泉镇的城门,踏上凝着露水的石头台阶,和晨风一起穿过摆着新摘的花枝的走廊,然后在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拥抱他多日不见的爱人。

    末了他摇了摇头,心想,何必呢,只是出了个小事故,他并没有离开很多天,也没走多远。罗兰德斯是个冷静而又克制的人,他不会喜欢这种过于夸张的表达。想到这些,刚刚一瞬间像涌‖出的岩浆一样的热烈情绪又渐渐冷却了,只剩下微暖的一点温度笼罩在他的心间。只有茵格自己知道,在火湖冷却的表面下热流依然在缓缓地涌动,并且地心深处有灼热得能将自己融化的火焰。他就把他的爱人放在那里,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日日守在圣像脚下,以确保献上的光明长燃不灭。

    “我愿意把我的性命交给你,在有生之年为你和你珍爱的东西而战。”

    “如果需要,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那时在墓园里鲜花氤氲的香气中,他曾带着平静的心情,微笑着望着他的恋人这么说。如果他有灵魂,那么一定是从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自己的心火焚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特征鲜明的我流情感描写手动再见

    第4章 chater04

    莱娅娜跟阿丽莎辞别了父母从家出发,安全起见她们沿着大路走,还只在白天赶路,花了两个整天才走到。结果第二天傍晚想要住店的时候,才发现一进城钱就被偷了。姐妹两个面面相觑,她们在城里举目无亲,唯一称得上认识的只有一个茵格,眼下去投奔他反倒变成唯一的选项了。但银泉镇虽说名字叫镇,却也比莱娅娜曾经去过的集镇都要大得多这地方当初就是为了圣殿骑士团驻扎而产生的,骑士团有编制的本来就有好几百人,加上侍奉他们的仆人、侍从、手工业者、厨子、商人等等,算得上一座小城市了。她们对于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茵格完全没有主意。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莱娅娜想到她曾听人说城市里都会有市政厅来管事,而且人人都能进去,到那里问问总没错;于是便拉着妹妹问了路,往镇中央的广场去了。

    市政厅就坐落在那个铺满了小方砖的喷泉广场一侧,莱娅娜很容易就从那里问到了茵格的住处,也不远,就在穿过广场的对面,骑士团长的官邸。她一边纳闷为什么茵格不置一套私宅,一边跟阿丽莎一起穿过广场。可是走到门口却吃了闭门羹,门口的侍卫看她们面生便拦下了她们,听了来意之后其中一人又去叫了管家出来,管家自然是不认识她们也没收到通知的。莱娅娜解释了半天,可惜她临出门忘了把茵格那封信带在身上,说了半天也是白费口舌。无奈,她只能带着妹妹又回到广场上,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游逛。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擦黑了,被夕阳照亮的金色云朵已经退到了天边,莱娅娜听见身旁阿丽莎肚子里传来咕咕叫的声音,心里因为没钱吃饭和住宿而产生的焦虑越发强烈起来。阿丽莎很是乖巧,还反过来安慰莱娅娜不要急,莱娅娜正拉着她的手心情复杂时,阿丽莎忽然朝她们来时的方向一指“看,这不是那天投宿的那个人吗”

    莱娅娜眼睛立刻一亮,还以为是茵格回来了,结果顺着阿丽莎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是维罗妮卡。她倒是不担心认错人,因为维罗妮卡脸上的妖纹十分有辨识度,不过她发现自己居然没问对方的名字。此时的维罗妮卡已经不是雨夜的旅行者了,她骑着马从城外进来,身后跟着一队骑士,所有人都披着铠甲,像是刚刚完成什么任务回来。这时她正偏过头听着另一个人向她说什么,西天明亮的落日照亮了她一半的脸,她神色十分镇定地吩咐了句什么,那名部下便一点头退回后面去了。然后维罗妮卡才转过脸来,看见了站在路边、可怜巴巴的莱娅娜姐妹,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你们为什么在这儿”

    莱娅娜站在原地愣神,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她才连忙解释“哦,我、我是来找茵格大人的,但现在钱丢了没地方住宿,就只能在街上晃”

    一边说她一边在心里晕晕乎乎地想,好奇怪啊,明明觉得那女人很凶的,为什么刚才突然有一瞬间觉得她还挺好看不,也不是好看,莱娅娜词汇量有限,描述不太出来方才一闪即逝的那种感觉,以致于回答维罗妮卡的问题时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维罗妮卡看到她就能猜到她大概是来干嘛的,也不深究,转而问“你们吃晚饭了吗”

    莱娅娜和阿丽莎都摇摇头。于是维罗妮卡叫身后的两个骑士下来扶她们上马,把她们带回了罗兰德斯的官邸、同时也是她的住处。

    维罗妮卡原本想等自己哥哥回来再一道吃饭,但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两个小姑娘又饿得肚子咕咕叫,她只能告诉管家德沃克不要等了。结果她们桌子刚摆好准备坐下,那两位就推门从外面进来了。茵格本来还跟罗兰德斯谈论王储的亲信前些日子来访的事情,话说了一半生生打断了“莱娅娜”

    莱娅娜一见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对面的维罗妮卡则投来了一道饶有兴趣的目光。只听莱娅娜带着些责备意味地说道“茵格大人,您怎么不辞而别了就算您对我的照料不满意,也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我还会不放您走吗另外我帮您是出于纯然的好心,才不要您的钱,请您拿回”在身上一找她才想起来方才钱袋整个儿被人摸走了,一时站在那里卡了壳。

    罗兰德斯从她话里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前茵格也确实跟他提过有个农场主家的女儿救了他,便替莱娅娜打圆场道“原来您就是那位救了茵格的姑娘您和您的家人真是善良啊,愿神保佑您。”

    莱娅娜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坐了回去,音调都降低了一个八度“刚刚进城的时候钱被人偷了,等我攒攒再还您另外你是谁”她转向罗兰德斯。

    “我上司,骑士团长,”茵格已经从刚刚的吃惊中回过神来,淡定自若地一边走到维罗妮卡身边坐下一边回答,“真抱歉,我走得匆忙没想那么多,这钱你就不必还了,就此揭过吧。”

    罗兰德斯也到维罗妮卡另一边落座,顺手把话题带向了不同的方向“所以你们后来在城里碰见了我妹妹,又被她带到这里了”

    莱娅娜的眼神在对面三个人身上来回了几下,理清了他们的关系,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罗兰德斯随即表示既然当初帮了茵格,那么好好招待一下也是应该的,请她们不必客气,今天晚上在他的宅邸里好好休息。

    最开始莱娅娜还有些僵硬,尤其是知道了罗兰德斯的身份以后;但很快她就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消除了顾虑,并且打开了话匣子。她跟他们讲自己,讲自己居住的村庄,自己辛苦勤劳的父母和六个性格各异的妹妹,还有从旅者和说书人口中听来的形形色‖色的游记与故事;罗兰德斯不时地发表两句评论,茵格也是,维罗妮卡大多数时间默不作声,偶尔冒出来呛他两句。莱娅娜看见茵格的眼睛里是带着笑的,不是在她面前时表露出来的那种仅止于礼貌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眼睛会微微弯起来的那种这是他的家,他在这里感到很轻松。她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庆幸刚刚没有提要他做自己的恋人这件事。现在再想想这个出发的初衷,她竟然觉得十分遥远了。

    那天晚上莱娅娜跟阿丽莎被安排住在维罗妮卡隔壁的客房,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等第二天起来,又被告知维罗妮卡派了自己的侍从陪她们,让她们可以去城里任何想去的地方,花钱也不用操心。莱娅娜本来还想推辞两句,但阿丽莎显然很高兴,于是她也就顺其自然了。两人真像来玩儿似的在城里从早逛到晚,这个城市的市集跟她们过去见过的不完全一样,大概是因为城里住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职业战士的缘故,跟作战有关的店铺比重大大高于其它地方,还有一些有能耐的商人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强化材料什么的;但是也不意味着城里就没有面向普通人的商铺,莱娅娜她们就在城西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裁缝店,里面有种布料柔韧而富有光泽,上面有花纹然而又不像刺绣,她从没见过,一看到就爱不释手。

    银泉镇真好啊尽管她已经两条腿走得十分酸胀,却还是不想停下,恨不得一天就把城里的街巷走个遍。这里有太多她从没见过、甚至没想象过的东西,无论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药剂,还是她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怎么使用的各种兵器,都让她的好奇心和对新鲜事物的渴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感觉自己在这一天里接收到的信息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如果能住在这种地方,让她暂时跟父母和妹妹们分开都行。

    又快到了晚饭的时间,她跟阿丽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有些期待再度过一个像昨天那样愉快的晚上。不过等到吃饭时她才被德沃克先生告知今天晚上只有她和阿丽莎两个人用餐罗兰德斯去了法师院的驻地哥罗亚城,即便有传送阵也要待到明早才回来;维罗妮卡是今天和未来三天轮值负责指导候补骑士训练的人,工作结束后她会直接在下城区实习生宿舍那边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茵格则一大早就离开银泉镇了,是罗兰德斯交代给他的任务,搞不好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莱娅娜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得怏怏地作罢。

    餐厅不算太大,不过好歹也是按一家人需要的空间设计的,只有两个人时立刻就显得空了起来。空气中只有刀叉与盘子相触发出的丁丁当当的声音,莱娅娜吃了一半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德沃克先生,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时间不短,”管家回答,“我从二十几岁就负责掌管这栋宅子,现在已经六十岁了。”

    莱娅娜奇道“咦罗兰德斯大人的父母亲也住在这里吗”

    “并不是,”德沃克先生依然很耐心地作答,“这栋官邸是教廷名下的财产,我是被委派来管理它的,无论哪一位大人担任骑士团长都是如此。莱娅娜小姐,您的汤快要凉了。”

    莱娅娜哦了一声,心里也知道跟他没什么话题好聊,便不再做声了。她默默地吃完了饭,默默地跟阿丽莎一起上了楼,把不属于她们的空间留给了管家和仆人们。

    之后的一天跟这差不多,她才从德沃克先生那里得知这样的冷清局面才是罗兰德斯家用餐的常态,因为住在这儿的三个人各有各的时间表,而且事情都不少,有时候甚至要分三次才能照顾到所有人的用餐时间。她们来的那一天只是碰巧遇上了难得大家都比较闲的一天而已。

    晚上临睡之前,阿丽莎跟莱娅娜说她有点想家了,而且在银泉镇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想要回去。莱娅娜虽然觉得银泉镇还是挺有意思的,但她也清楚她们是该走了她是为找她的爱人而来的,而这里没有。她曾经以为,当茵格睁开眼睛、尽力对自己笑了一下说声“谢谢”的时候是她坠入爱河的一瞬间,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种掺杂着怜悯的、对怀有善意和风度的陌生人的好感,正如罗兰德斯和维罗妮卡也轻易赢得了她这种好感。茵格并不是不同的,也不是她希望等到的那个交付一生的爱人,他只不过比此前她遇到的人都优秀一些罢了,而这样的人她在来了银泉镇以后意识到世上还有很多。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想回家啊

    但那天晚上她还是一直等了下去,等到维罗妮卡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早有准备地拉开门叫住对方,跟她说了自己和阿丽莎明天就准备离开的事情。可是说着说着她还是流露了自己的真心,维罗妮卡看出了她的矛盾,便告诉她“再给你一晚上时间想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想走,那么明天上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兴许你就能因为他的话而留下来。”

    这句话真的让莱娅娜几乎一整夜没睡着。她在阿丽莎均匀安稳的呼吸中翻来覆去地权衡,耳畔的呼吸悠长得就像亘古不变的土地。她想起刚过去不久的漫长夏日,一天一天,她带着狗和羊群到丰美的牧场,阳光的脚步慢得就像脚下的河水,永远没有尽头;她又想起即将到来的冬天,木板铺的屋顶上盖着雪,屋里毕剥的炉火旁她会握着毛衣针打起盹,甚至忘了起来准备晚饭。她忽然感觉自己过去18年的人生宛如树的年轮,一圈一圈,一遍一遍,相同的人相同的事,带着大地亘古不变的气息,安全、平稳、温和,离去了的总会再来。

    后来她大概终于是累了,昏昏沉沉地陷入不安稳的浅眠。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一片光照进眼里,便意识到这是那天蓝紫色的日暮,维罗妮卡带着一队骑士骑着马从城外走来。她看见她朝自己转过脸,落日在她紫色的眼睛里燃尽,霞光给她的披风镀上一层金边,天边金色的云朵降临人间,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热烈而庄严

    她情不自禁地感到眼眶一阵发热,没有来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窗帘没有拉好,有一道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想到阿丽莎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窗前想把窗帘拉好。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窗外广场上的喷泉已经开始工作了,浅金色的阳光不仅让流水变得像碎金子,也不容拒绝地铺满了整个城市高高矮矮的屋顶,驱赶走小巷里的最后一道阴影,唤窗户里的人醒来。

    天亮了,又是改头换面的一天

    莱娅娜再次出现在维罗妮卡面前时已经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她想去见见维罗妮卡说的那个人。而阿丽莎还是想回家,于是维罗妮卡就安排了一个侍卫护送她回去。维罗妮卡这天上午没有公务,她很耐心地等莱娅娜送走了妹妹才带她出去。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遇见了罗兰德斯,这两天他一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看见维罗妮卡时冷不丁提醒了一句“记得提前做点准备,王储来的时候你应该作为女主人出席宴会的。”

    维罗妮卡先是有点诧异,随即面无表情地推拒道“我没有出席那种场合的礼服和首饰。”说着继续下台阶,两不耽误。

    罗兰德斯不以为然“又不一定需要”

    他的话说了一半被维罗妮卡打断了,她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我有点事,回来跟你细说”,就带着一头雾水的莱娅娜跟他擦肩而过了。

    路上莱娅娜才得知,维罗妮卡要带她去见的人是驻扎在银泉镇的主教。银泉镇按道理说不应该算一个主教级的教区,但因为圣殿骑士团在的缘故,教廷专门派了一位主教在这里,以维持明辉城和银泉镇信息往来的及时与畅通。

    维罗妮卡解释说“那次从你家回来的时候,茵格告诉我他跟你产生过一点精神力共鸣。如果是他这么说的话,至少能表明你可能有一点做牧师的潜力,不过到底适不适合还要专职的教士来判定一下。我带你去就是这个目的。”

    莱娅娜有些不敢相信“我牧师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待在教堂里、然后留在银泉镇了”

    维罗妮卡看了她一眼,少女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兴奋,这不禁让她的声音都放柔和了一些“也许吧。”

    送完了莱娅娜,维罗妮卡再原路回去,到罗兰德斯的书房找他。随着离那扇门越来越近,她心底刚刚被莱娅娜激起的那一点柔和的涟漪渐渐平复下去,最终恢复一片寂寥的平静。书房的门在她身后关上,一下子把多余的声音都阻隔在外,她的话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如同浓浓夜色里远处一盏静默的灯“关于赴宴的事,并不是非我不可吧。”

    她说“他们都知道你没结婚,因此不会强求一定要有个女主人。即使需要一个人在边上作陪,也可以安排茵格,或者其他反应迅速而且资质优秀的年轻骑士。我不怎么会说话,也没什么幽默感和表现欲,更缺少亲和力,出现在宴会这样的场合上起不到什么作用,倒不如让我来负责他们停留期间的安全护卫。”

    说完以后,她感觉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肯定她,分不清是那个“她”还是她自己没错,我的本分不过是做好一把锋利的武器,至于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之类的事情,跟我无关也无缘。

    罗兰德斯听完了她的话,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之前那句只是个借口。”

    他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说“维罗妮卡,如果你像我一样留在教宗国,那么可能一辈子至多只是个圣骑士;这跟你有朝一日被新国王召回安格罗斯、在普通王国的朝廷里担任武官的前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所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王储夫妇的面前,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他这样轻描淡写地作结。

    维罗妮卡明白他说的意思。但是她也平静地指出“现在还有些太早了。”

    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是兄妹两人祖国安格罗斯现任国王的长子,也是现在的储君、这次以秋狩为契机造访银泉镇的尊贵客人。或许安格罗斯的王位更迭是唯一值得教宗本人亲自关心的权力交接,因为它是所有国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地狭人稠的教宗国仰仗着大量来自安格罗斯的宗教税,安格罗斯国王也需要教宗承认来实现他们的抱负或者野心。现在,随着他们现任国王年事已高,身体又每况愈下,明辉城的教宗与围绕在他身边的亲信们对他们心目中合适新君的支持也变得日益明显起来,只不过这人不是排行老大的王储,而是并非法定继承人的三王子英克斯。

    圣殿骑士团和法师院作为隶属教廷之下的两个最重要的非宗教组织,在这个问题上则都立场鲜明地拥护目前的王储。这也是大多数安格罗斯国民的选择,事实上教宗才是势单力薄的那一方,这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王储为此感到十分的紧张,因为他很清楚教宗的能量和影响力,为此更要抓‖住圣殿骑士团和法师院这两股势力,以求在同弟弟争夺教廷支持时不至于太被动。

    “维罗妮卡,”罗兰德斯忽然把视线投向了窗外,轻声说,“你还记得当年的那9块龙石是怎么分的吗”

    维罗妮卡被她问得一愣。

    然后又听见他接着说“如果你执意要求,那么就听你的吧。”

    她还以为要再谈一阵才能说服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但其实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罗兰德斯一直是个通情达理的兄长。

    “谢谢。”她说。隔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我没有回安格罗斯做武将的打算。”

    反正都是作为一把双刃剑,她还是更希望被拿在圣殿骑士团的手上。这里人们对“她”的容忍度可能还高一点,因为在对阵真正的强敌时有突出的作用;到了其它地方人们就未必这么看了。更何况,她有些自嘲地想,都已经习惯了一种口味的质疑、猜忌和诟病,好不容易产生了不错的免疫力,就不换个地方从头来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茵格不上线,主要写维罗妮卡。

    她在简介里的分类错了,不是配角,是货真价实的主角。

    第5章 chater05

    主教意外地是个十分和蔼的老人,很好地消解了莱娅娜的不安。她被交给了一名叫做乔瑟琳的青年女牧师,并且“任何问题都可以向她提”。乔瑟琳是个尽职的向导,很快就赢得了莱娅娜的好感,开始拉着她问东问西。结果聊着聊着,莱娅娜惊讶地发现这个牧师还跟维罗妮卡有挺深的渊源乔瑟琳是当初帮助19岁的维罗妮卡抵御了体内魔血的侵蚀保住性命、并且成功融合下来的人,虽然维罗妮卡本人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

    提到维罗妮卡的时候,乔瑟琳显得很熟悉“她挺不容易的,虽然这其中也有她自己想不开的原因,但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帮她一点吧。身为一个普通人,她可以算得上令人佩服了。”

    莱娅娜跟着点了点头,尽管她其实也不能完全分清楚自己赞同的究竟是乔瑟琳的哪句话。“维罗妮卡大人的确不错,”她若有所思地说,“我和妹妹来到银泉镇的时候就是她帮了我们,明明先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做点什么报答她啊可是,早上的时候我就算听到她有难处,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唉”

    乔瑟琳奇道“嗯,她怎么了”

    于是莱娅娜就把来之前在楼梯上遇见罗兰德斯的那回事说了一遍,乔瑟琳听完以后立刻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我能帮上点忙我家里有一套为出嫁准备的首饰,现在被我哥哥保管着,我去叫他拿来,借给维罗妮卡用一下吧。虽然肯定不及王储夫人的贵重精致,但也是拿得上台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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