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顾淮不懂。只要是姐姐的生日,或者是哥哥的生日,家里都会特别热闹,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送来的礼物多得堆也堆不下,晚上还会有宴会,父母会请来好多好多的人给他们庆祝,还有好几层的生日蛋糕,他想吃很久了,也一直盼望着能够在那天晚上对姐姐说句生日快乐,可顾淮只能孤零零地躲在房间里,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一人面对冷清孤寂的夜晚。
他做梦都想下去。
可他也明白,楼下那个世界,不是他可以轻易挤进去的。
闻人初说道,“你看路轻舟愿意去吗”
“他”顾淮不知该怎么反驳闻人初,路轻舟不愿意去,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因为路轻舟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对这种东西产生兴趣的人。
闻人初看出了他的想法。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去的。”他眯起眼,“说起来明明同是顾家人,怎么你和他们之间相差这么大顾家人似乎就没打算好好培养你,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把你接回顾家难道是因为他们不希望看到顾家高贵的血脉遗留在外”
顾淮低下了头,表情黯然,“我也不知道”
“顾家人待你如何”
“还、还好”
即使没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即使没让他享受到父母的关怀,即使他不能像哥哥姐姐一样在母亲的身边笑着撒娇,但顾家,总没让他少了吃,少了穿。
闻人初开着车专心望着前方,他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坐在副驾驶位上,几乎要把头埋进怀里的顾淮,他把车停在路轻舟家楼下,拉上手刹拔下钥匙,他转身将手肘撑在方向盘上,将问题扔给顾淮。
“那顾家,会发现闻人谦就是顾淮吗”
顾淮刷的抬起头。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闻人初平静的目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姐姐会发现他是顾淮吗他不知道,可姐姐已经说了,他很像她弟弟啊,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吗不可能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连路轻舟他们刚开始也只是怀疑而已啊,姐姐她,又怎么发现的了呢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却又开始隐隐期待起来,如果姐姐知道了他是顾淮,她会怎么做对他的态度又会如何
他竟然,忍不住想要知道这样的发展。
闻人初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
顾淮疑惑地抬头看他。
闻人初却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他示意他赶紧下车,“后天我来接你,建议你在剩下的这段时间去向路轻舟学习一下什么叫不动声色,摸爬打滚了这么久,他大概是我见过的能将面无表情诠释到最极致的一个人了,连我哥出了车祸他都能跟没事人一样”
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是说给谁听了。
顾淮忍不住为路轻舟辩解,“轻舟他只是对人冷淡了些,其实他人很好”
闻人初不耐地摆手,“行了,赶紧下去吧,我还有事。”
顾淮便抱着自己的一堆东西关上了门。
路轻舟他只是对人冷淡了些
闻人初冷笑着上路了。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一辆辆价格不菲的车辆停在门口,来访的人互相打着招呼,或是点头致意,将邀请函递给门童后,推门进去,那是另一个与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相视而笑,从容地走进去,融入到那常人一辈子都无法踏入的社交圈中。
女孩们无一不经过了精心细致的打扮,换上了最流行的品牌中的最新款,带着完美的笑容穿梭在人群中,一举一动都像是用尺子比划出来一样,让人挑不出错。
虽然今晚的主角是顾家小姐,但身为亲哥哥的顾司宸,又岂会有不出场的道理
含苞待放的女孩们带着那一点点埋藏在心里,却又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小小心愿,盛装而来,只为那人的目光能够停留在自己身上。
除了少年少女们,大厅内当然也不缺那些在各个领域跺跺脚便能刮起一阵风的大人物们,他们身边往往凑着一堆脸上堆着笑的人,一个个的像是牛皮糖一般,不管怎么打发都总有人黏上来,让中间那位众星捧月般的任务走到哪都能成为无人数的焦点。
在这种场合下,怕是又会有好几单的生意从中诞生了。
顾淮小心翼翼地跟着闻人初拨开层层人群,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看着大厅中央的各色人觥筹交错,虚与委蛇,脸上是仿佛被一键复制黏贴了一般的相同笑容。他怯怯地缩着,觉得自己就像是挤在大人堆里的小孩一样格格不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闻人初递给他一杯饮料。
“放轻松,你看起来像是一只被绑在凳子上的鼬鼠。”
顾淮抖着手接过,却没喝一口,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闻人初,“我想上厕所”
“你来之前才上过。”
与他拘谨的样子相反,闻人初懒散地靠坐在凳子上,双腿交叠,握在手里的杯子晃晃悠悠,叫人看了忍不住担心那里的液体会不会因为倾斜的角度而滚落出来。
顾淮学着他的动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而这并没有缓解他心中的紧张,“什么时候结束”
闻人初瞟了他一眼,“刚来你就想走”
“我、我”他坐立难安,“这和我想象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那你就更该坐在这了,现实打破了你美好的幻想,而你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顾淮只能继续坐着,姿势僵硬地喝着闻人初递过来的那杯饮料,眼睛也不敢在人群中乱瞟,只敢低垂着头,在心里祈祷时间赶快流逝。他忽然不想在这种场合下看见姐姐了,因为这只会让他知道,他和她之间那大到叫他绝望的差距。
他开始后悔出席这场宴会。
他们选的位置很角落,虽然如此,但好歹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再怎么角落里也不至于到被人忽略的地步吧,但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从他们坐下到现在,没有人过来和他们说过话。
顾淮只觉得他们两个像是偷溜进来的人,坐在这名不正言不顺。
闻人初倒是比他淡定的多。
顾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苦着脸说道,“我憋不住了”
“去吧。”
“你、你陪我”
“你是女孩子吗”
被吼的顾淮夹着尾巴去卫生间了。
其实他并不想上厕所,只是大厅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坐在那,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靠在门上,他砰砰乱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了下来,等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准备开门出去时,却听到门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一下就听出来了是父亲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断断续续,叫他听得并不清楚,但顾淮知道,宴会开始了。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等那声音消失,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时,他忙打开门,贴着墙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他探出一个头,不期然地在旋转楼梯下,看到了那个如同天使一般的少女。
顾司礼偏爱纯洁的白色,所以在今天她依旧遵从着内心,挑选了一袭白色长裙,那裙子简单得很,连任何花纹都没有,但穿在她身上就是好看得不得了。事实上,顾司礼穿什么都很好看,只是顾淮更喜欢看她穿着白色裙子时的样子,因为那样的她,在露出温婉的笑容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注视时,美丽圣洁得仿佛是那背生羽翼的天使,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所有人,在她眼里,没有恶意和丑陋,只有纯粹的美好
顾淮情不自禁地看痴了。
那个受神宠爱的少女,哪怕只能够得到她的一丝侧目,便已是莫大的荣幸了吧
美丽的少女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执起酒杯,微笑着向每一位来客表达自己真诚的谢意,她走到哪,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到哪,她似乎永远都是这群人的中心,只是一举一动之间便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孩,他顾淮有什么资格将她拥有
他连站在她身边都做不到,他甚至忽然觉得,曾经身为顾司礼弟弟的自己,或许是他洁白无瑕的姐姐生下来到现在,最为肮脏的污点。
那个顾司礼竟然会有一个身为私生子的弟弟
只要一想到姐姐可能因为他而被人在背后如此议论,顾淮就难受地恨不得自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生过。
他默默地看着顾司礼在人群中穿梭着,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在那笑容中,你压根看不到任何的负面情绪,只会觉得那笑容仿佛和煦的春风扑来,叫你感受到这世界的美好,与她眼里的真诚。
顾淮就这样一直看着她,连泪水究竟是什么时候滑落的都不知道。
、第二十章
“喂。”
有人拍了下顾淮的肩膀,他吓了一跳,连忙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过身,用面部僵硬的肌肉牵扯出一个让人看起来实在是很勉强的笑。
是闻人初。
在看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时,顾淮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了,他甚至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将脸上像是哭一样的笑收回时,就看到微微皱起眉的闻人初用一种不悦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是压着火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如果不想让其他人认为你是来砸场子的话,就赶紧给我去洗个脸”
顾淮本就刚从洗手间出来,听了顾淮的话后,他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匆匆进了洗手间,在洗手池下胡乱地用冷水洗了洗眼睛,冰凉的水碰到了酸涩的眼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混了进来,和哗啦啦的流水一同从他的指缝间流过。他洗了有几分钟,确定自己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才慢慢抬起头,关上水龙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闻人谦的脸在他这几天的折腾下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清减了些,眼白处也开始有了红血丝,他睁大眼睛凑近看了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透过那张犹豫、怯弱与自卑的脸,仿佛看到了他曾经身为顾淮时的影子。
相由心生。
他慌忙打开水龙头又洗了洗脸
闻人初在外面等了很久,可能不是很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但在闻人初看来,顾淮仿佛进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干脆数了数这晚上因为顾司礼而来的大人物究竟有多少,人头攒动,他看到了几张常年驻扎于财经杂志封面的脸,也认出了一些混迹于各个场合的政要人士。
他该说不愧是顾家吗,只是顾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而已,竟能够将如此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
闻人初感叹着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霎那,周围的声音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他皱了皱眉,抬起头却看见面前的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开,留下中间的一条过道,而在那过道上向他微笑走来的,是这次宴会的主角顾司礼。
周围的声音更大了些。
隐晦的表情开始在人群中互相传递。
所有人都知道顾司礼是直直走向闻人初的,于是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从没见过的公子哥的身份,很快,闻人这个姓氏便在那交头接耳下传了开去,那些人嘴角的笑容有了些玩味。
顾司礼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是闻人谦的弟弟吗”
闻人初点头,“我是闻人初。”
顾司礼眉眼弯弯,“果然没猜错呢,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哦。”她看了眼闻人初的四周,问道,“他没有来吗”
闻人初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顾司礼了然,“所以是路轻舟没有来”
“嗯,他还有暑假作业要完成,马上就要开学了,他担心写不完,于是叫我和哥来了,”闻人初面不改色地扯着路轻舟不能赴宴的借口,“他务必拜托我替他送上诚挚的问候,美丽的女士,生日快乐,今晚你会是所有人的女王。”
顾司礼的脸颊染上了粉色。
顾司礼是美丽的,但她的美丝毫没有侵略性,人们更多谈论的往往是她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出尘不染的气质,她只是站在那里,低头露出一抹浅笑,就足以将在场所有的女孩给比下去,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让那些沦为绿叶的女孩生出任何嫉妒的心思来,因为她们知道,她们和顾司礼之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闻人初听见她说道,“谢谢。”
如出谷黄莺般动听美妙的声音,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世人对顾司礼的描述。
天使一般。
他确实感受到了,那如同天使一般干净纯粹的气质,叫他连站在她身边都似乎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只怕自己身上污浊的气息惊扰了生活在净土的天使。
顾司礼的美,是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
“我终于能够理解那些将你视为梦中情人的少年们的心了。”
顾淮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闻人初说的这句话,顾司礼低头浅笑,而他推开门跨出了第一步,便轻轻松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是没有想到顾司礼会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也没有想到在场的所有人会把全部将注意集中到了这里,他脚步猛地停住,脸上是突然接收到所有人目光的惊讶和茫然,还有一点慌张和不知所措。
他在门口愣了几秒,周围的人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与同伴交流起来,不知为何在那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中,他好像听到了他的名字,但他又不确定,只努力地辨认着那声音的方向,在人群中茫然地望来望去,直到看到闻人初递来的眼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卫生间的门口站了有多久。
顾淮动作僵硬地关上门,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同手同脚地走到闻人初身边。顾司礼朝他微微一笑,他忙把目光转开,只敢用余光注视着她。
他甚至不敢将自己卑微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闻人初看着这样子的顾淮就来气。
“你好,闻人谦。”顾司礼在向他打招呼,“我很高兴你们能来,别拘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吧,需要什么跟我讲就好。”
顾淮低声应道。
“要喝酒吗”
低垂的目光中出现了一杯红酒,捏着酒杯的是一只白嫩柔软的小手,手上的皮肤被酒的深红的颜色衬得雪白。在他刚来顾家那会,他经常被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牵着,等到再大了些,他开始知道自己内心的欲望后,他便再也不敢牵上这双手了。
顾淮神情恍惚地接过,指尖相触,他只觉得手指上碰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的灼热起来,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玩得开心,甜品台那里的蛋糕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们会喜欢。”顾司礼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她的哥哥顾司宸正站在旋转楼梯下看着这个方向,会意的她便告别了顾淮和闻人初,转身回到他身边,顾司宸低着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闻人初拿眼角的余光瞥着顾淮,“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相处的”
顾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闻人初继续说道,“如果我有个你这样的弟弟,我一定在他被生下来的那会就掐死在婴儿床里。”
顾淮捏着酒杯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喂喂你要是敢把这酒洒在地上”
能怎么办闻人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下一句来,就算顾淮真的把酒洒在了地上他又能怎么办打他不行,就算灵魂是顾淮,但身体好歹还是他哥的,打哥哥这种事他做不出。骂他不痛不痒的骂几句能有什么用在宴会上出丑的还是他哥哥闻人谦。
想来想去,闻人初只能板着脸拿走顾淮手里的酒杯了。然而在他刚刚碰到那冰凉的玻璃酒杯时,顾淮却忽然停止了颤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竟有种说不出的警惕。
“你干什么”
闻人初有些奇怪,顾淮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你怎么了”
“没事。”
顾淮避开闻人初的视线,掩饰一般地将杯子里的酒全部灌进了嘴里,因为喝得急,还被呛了几口,猩红的液体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将洁白的衬衫染上了红色,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让袖口也沾上了那醒目的颜色,他显然慌了手脚,完全不知该做出反应,竟然把袖口扯长了一些揉搓了两下,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在闻人初刚要喊出别揉别揉时已经来不及了。
顾淮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闻人初闭上了张开的嘴,看了下顾淮身上斑斑点点的衬衫,心中顿时一阵无力感袭来。他不抱希望地环顾了下四周,果然看到那些人已经非常绅士地侧过了身。
他无奈地扶了扶额。
“阿、阿初”
顾淮小心翼翼地喊着他的名字,两只手徒劳地伸在胸前,仿佛是想要挡住身上的污渍。顾司礼和顾司宸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状况,他们低声说了两句,顾司宸便朝他们走了过来。顾司宸在经融方面算是一个天才,与他的能力同样声名在外的,便是他叫人恨得牙痒的说话方式了。和妹妹顾司礼相比,顾司宸的刻薄与毒舌就像是技能树上被点歪了的一点。
就像现在,他慢慢靠近,漫不经心地往顾淮身上瞟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嘲讽意味浓重的笑容来,“跟我来吧,我的衣服可以借你,毕竟没有事先准备围兜确实是我的错。”
那眼神,那语气,那笑容,闻人初真想把这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他咬牙切齿地拦住傻乎乎就要跟上去的顾淮,好不容易才按捺下胸腔中那股烧得正旺的怒火,发动他毕生的功力来调动全身的神经肌肉细胞让自己的脸上形成一个完美的假笑。
“不用了,我想我们也该告辞了。”
顾司宸立即停住了转身的动作,看表情似乎对他的决定非常欣赏,“你们确实该走了,回去时千万要小心,可别叫人以为是杀人凶手给抓起来。”
“谢谢提醒。”
可恶还要装作一脸感激的样子
“慢走,不送。”
大门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富丽堂皇的世界,闻人初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露出狰狞的表情来,他猛地转身掐住顾淮的脖子,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到车子边上,打开车门把他扔了进去。顾淮被闻人初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个半死,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双紧紧扯住他衣领的手,只好被拎着扔进了后座。哐啷当的关车门的声音,让顾淮缩在位子上忍不住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上驾驶位的闻人初。
车内一片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闻人初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努力地平复胸腔内翻滚的那股愤怒。沉默得越久,顾淮心中的不安更为强烈起来,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压抑的氛围,刚想要开口,却见闻人初忽然转过头来,野兽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你刚才怎么了”
那声音透着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
顾淮缩了缩身体,“没什么”
闻人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知道吗你不会说谎,顾淮,你根本不会说谎,心思又全部写在脸上,就这样你还想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是在你的眼里我就看起来那么蠢”
“不、不是的”
顾淮慌乱地摇着头,“没什么的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走了个神”
“走了个神”
闻人初冷笑了一声,“连借口都找得这么蹩脚,顾淮,在顾家生活的这几年,难道你就什么都没从顾家中学到些什么你不是那个靠出卖身体养活你的女人的儿子了,你是顾家的二少爷,即便是私生子也是被顾家人接受的少爷,但你却一直活在过去”
顾淮被说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啊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顾家的二少爷,可顾家有谁承认他的身份父亲吗从他回家到现在,父亲从没看过他一眼母亲吗除了他被接回家的第一晚,母亲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了出他的欢迎,之后便将他彻底无视哥哥吗哥哥大概是家里最最最不待见他的人了吧顾家的主人都不拿他当回事,家里的佣人们又怎么会拿他当做少爷看待
这样的顾家,这样形同陌路的亲人,这样直白而不加掩饰的表达出的不屑与鄙夷,究竟要他怎么才能忘记,他只是一个私生子他的亲生母亲还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顾淮的眼泪迅速滑了下来,颤抖的声线几乎咬不准发音,“又不是我想成为妈妈的孩子的我也想变得像你们一样啊可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份”
“是啊,这样的身份。”
闻人初跟着重复了一遍,向顾淮露出一个微笑,“其实你很享受吧”
顾淮颤抖的身体顿时僵住。
、第二十一章
在闻人初和顾淮出发去参加顾司礼的生日宴会时,路轻舟一直在家里勤勤恳恳地写着作业,虽然这几天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完成了,但总让他觉得这作业似乎怎么写也写不完。停下笔,他看着又一篇完成的读书报告,拿出手机给同桌发了一条短信,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作业是可以不必完成的。
别挣扎了d
同桌很快就回复了他,语句的末尾还加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路轻舟把手机扔在桌上,起身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回到桌子上时看到同桌又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有没有挂科
路轻舟冷漠地锁了屏。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发了一会儿呆。
一个人在家,总觉得好像连空气都凝重了一些。和顾淮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从不干涉对方,顾淮睡在沙发上,外面的客厅便是他的活动范围,他给自己圈出了一个框,他在那个框里生活着,从不逾越半步。
路轻舟通常起得比顾淮晚,等他洗漱完后顾淮已经坐在餐桌上享用他的早饭了。冰箱里的食材不多,顾淮能准备的只有粥,或是面包。
然后,便是两人互不相干的一天。
现在顾淮去顾家了,少了一个人的气息的家便立马冷清了下来,橘色的灯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路轻舟看着毫无生气的客厅,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一只鬼正站在他的身边。
“闻人。”
路轻舟叫了一声,周围的温度开始慢慢下降。
闻人谦永远都会在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便有了这样的感觉,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去哪里,似乎只要他转身,便能够看到站在人群中的他。
然而现在,他看不到了。
路轻舟静静地坐着,将头埋进了臂弯中,在他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里,闻人谦正坐在他的身边,撑着脸颊,平静地看着仅仅露出一个头顶的路轻舟,他的目光中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一般的深邃,又仿佛是只能容得下那一人的浅显。
顾淮回来的时候便觉得客厅的温度似乎比平日里都低了些,在他开门进来时甚至还忍不住浑身抖了下,屋内黑漆抹搭的一片,他抚平了手臂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打开灯,抬头望去却看到路轻舟埋着头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叫醒了他。
“轻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只要越靠近路轻舟,周围的温度便会越来越低。
顾淮碰了碰路轻舟的胳膊,那片皮肤冷冰冰的一片,在盛夏的夜晚仍旧叫他打了个寒战,他稍微用上力气摇了摇,路轻舟便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
“闻人”
顾淮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转过身看了看这间房内除了他们两个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然而等他意识到路轻舟是把他看成了闻人谦时,路轻舟已经自己纠正了过来,“顾淮。”他揉揉眼睛,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又说道,“回来得好早。”
“嗯”
顾淮除了这么嗯一声外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发生什么了吗”
路轻舟的声音中仍然透着还没睡醒的困意,他打了个哈欠,眼睛里便不可抑制地弥漫起了生理性泪水,顾淮摇了摇头,路轻舟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并且眼眶周围红了一圈。
“怎么又哭了”
“没、没事。”
顾淮缩了缩脖子,低下头,路轻舟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回屋了。没一会儿他就拿着睡衣毛巾进了洗手间,很快就从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着,直到热腾腾还冒着热气的路轻舟洗完澡出来,他才回过神来。
“轻舟”
用毛巾擦着头发的路轻舟转过头,发梢处的水珠一颗颗滴落在肩膀上,在白色的体恤上印出了无数个深色的小点。顾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
于是他勉强勾动了下唇角,说道,“晚安。”
路轻舟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房。
顾淮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翻找出自己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走进洗手间,因为刚刚被使用过,洗手间里还残留着湿热的热气,墙上密密麻麻地挂着水珠,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一路向下滑去,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湿答答的印子。
镜子被水蒸气弥漫,隐隐只能从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顾淮用手抹了抹,露出自己的脸后,便对着镜子刷了牙洗了脸,做完这些,他动作缓慢地脱下衣服,站在淋浴下,任由从天而降的水流将自己淹没。
耳边是花洒落在背上和瓷砖上的声音,顾淮想起了闻人初对他说的话。
这样的身份,其实你很享受吧
因为这个身份,因为你顾家私生子的身份,顾司礼便总是对你有着一份歉疚,是顾家给了你不光彩的出生,是顾家让你有了不愿回忆的童年,是顾家造就了你这样的性格,她努力地想让你在备受冷落的顾家感受到一丝温暖。
可你却一直活在过去,你为自己的出生自卑,为顾家的态度畏畏缩缩,你一味的怨天尤人,明明有如此多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从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因为只有这样的你,才能在受到父母冷落的时候,得到顾司礼的笑容和安慰。
对吧,顾淮,你只要装出受了委屈的样子,顾司礼就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你。
闻人初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不是的不是的
顾淮脸上的血色褪去得干干净净,他徒劳地捂住耳朵,想要堵住那拼命往他耳朵里钻的声音,然而那声音仿佛来自他脑海深处,无论他怎么抗拒,那声音依旧冷酷地念完了那一段话。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顾淮瘫倒在地上,忍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他从没这样想过也从没借这个来博取过姐姐的同情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明明、明明最讨厌自己的身份了啊
压抑的呜咽声渐渐大了些,顾淮哭着哭着,眼里忽然有了些迷茫。
他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吗
今晚闻人谦来的比往常要晚一些,路轻舟躺在那片闻人谦创造的世界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才感觉到身边有人轻轻靠着自己坐下。是闻人谦,他眯起眼朝路轻舟露出一个笑,然而那眼里的笑意很快就被惊讶给取代了。
因为路轻舟忽然扑过来将他压在身下。
然后还没等他调整好被撞乱的视线,坐下他身上的路轻舟便已经弯了下腰,手法简单粗糙地扯开了他的衣领,张嘴啃咬上了他肩膀上的皮肤,手上还在努力地尝试着解开他衣服上的一排纽扣,只是这动作他进行的实在是艰难,等闻人谦肩膀上已经留下了一排排牙印和口水,他仍然没成功。
闻人谦看不下去了,勉为其难地帮着他,脱了自己的衣服。
路轻舟便一路啃咬了下去。
他实在是不像要做什么羞羞的事的样子,那毫无章法的吻法甚至称不上是亲吻,倒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好不容易碰到了落单的猎物,满心眼里都是对肉的渴望。闻人谦拍拍他的屁股,“怎么教了你这么久还是学不会你以为自己是狗吗嘶轻点”
路轻舟便在那块被他咬疼的地方舔了舔。
这次的力气倒是轻了不少。
闻人谦眯着眼赞赏一般地哼笑了一声,摸摸他的头顶,“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想做。”路轻舟的唇从他的胸前离开,双手抓住衣服边,从头顶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白皙的身躯与胸前淡色的两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闻人谦几乎是立即就有了反应。
然而他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背后细密的嫩草戳得他有些痒,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懒洋洋的。如果不是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或是即将要做什么,就他这副像是吃饱喝足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到他此时此刻正在苏醒的真实欲望。
他舔了舔唇,“快点。”
路轻舟看了他一眼,按照自己的节奏给自己扩了张,才在他野兽一般冒着绿光的,仿佛再等上一秒就会把他拆吃入腹的眼神下,分开双腿坐了上来。
闻人谦搂住他的腰以防他摔下去。
只是那小腰也实在是瘦弱了些,对路轻舟的身体了如指掌的闻人谦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那片肌肤,只觉得那背后的腰窝似乎比以往更明显了些,他捏了捏他腰上的软肉,“明天叫阿初给你找个厨子来。”
“最近没胃口。”
听到路轻舟说出这句话,闻人谦忍不住就笑了,路轻舟哪是最近没胃口他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有过胃口的时候,人类三大欲望之一的食欲,路轻舟似乎先天就缺失了。闻人谦笑了笑,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度,“乖,把自己养胖些,不听话就给你喝牛奶。”
路轻舟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微微垂着头,黑色的细发盖着耳朵,但在他身下的闻人谦仍旧清楚地看到了那软软的耳垂由白嫩变成粉色的整个过程,并且一路蔓延至了后颈。他的目光逐渐深邃。
事实上不止耳垂这个部位,此时的路轻舟浑身上下都泛着一层诱人的粉色,那因而染上了色彩的身躯像是带着一种魔力,如果不是这种姿势,如果不是路轻舟难得的主动,闻人谦恨不得反身把他压在身下,尝遍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大出来,但从这场情事的开始时,闻人谦就一直忍得非常幸苦。
然而他都这么配合路轻舟了,偏偏路轻舟还用一种要把他逼疯的速度缓慢地动作着,他对这个姿势又实在生涩的很,勉强起到支撑作用的双腿可怜地打着颤,稍微动了几下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停了下来。
“”
闻人谦简直被这样的酷刑折磨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路轻舟轻轻喘息着,“没力气了。”
他平日里冷漠平淡的声音因为沾染上了情欲而微微软化了些,带着细微沙哑的声线软软糯糯的,叫人听了还想要听得更多。每次看到清清冷冷的路轻舟被他拉入欲望的深渊时,闻人谦就止不住的,兴奋到颤栗起来。
他叹口气,“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路轻舟抿着唇看他。
闻人谦朝他勾了勾手指,“趴下来。”
路轻舟便不甘不愿地弯下了腰,搂在他腰上的手一个用力,视线一乱,再睁眼时他已经被闻人谦压在了身下,那人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一路吻了上去,下身用力地一顶,路轻舟仰着脖子喘息了一声,从鼻尖处发出的细微哼声便被闻人谦用唇堵了回去。
“你知道我刚才去哪里了吗”
闻人谦贴着他的唇蹭了蹭。
“嗯”路轻舟的目光中有了迷乱。
“我啊,重温了一遍我被撞飞的情景呢,这次换了一个角度,以局外人来说,那次的车祸还真是惨烈啊,我和顾淮竟然都能活下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吧”
、第二十二章
“阿淮”
“”
“阿淮”
“嗯”
谁在喊他顾淮睁开眼,却看见顾司礼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仍旧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长长的黑发落在胸前,有风吹来,那调皮的发丝便被风吹拂着,一根根蹭上自己的衣服。明明蹭上的只是衣服而已,他却分明觉得,那发梢好像蹭进了他的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一只猫儿正勾着细长细长的尾巴尖轻轻挠着他的心脏。
姐姐
为什么姐姐会在这里不对,这里是顾家他不是应该在路轻舟家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这个场景,为什么那么熟悉
“阿淮,发什么呆”顾司礼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因为这个动作,她凑得更近了些,身上那股好闻的馨香便钻进了顾淮的鼻子中,他忍不住偷偷闻了闻,耳根便慢慢红透了。
他情不自禁地捂住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满脑子的问题被他抛在脑后。
他不敢去看顾司礼的眼睛,“没发呆。”
“那快去吃早餐吧,阿姨做了你喜欢的海鲜粥,我帮你尝过了,不会让你失望的。”顾司礼握着他的肩膀侧过身,用手掌轻轻推了推他的背脊,那柔软的手掌在触及他的一瞬间,顾淮挺直了背,不知为何竟觉得背上那块被贴上的皮肤变得火热起来。
他跟着顾司礼的脚步慢慢坐上了餐桌。
顾司宸也在,他在看到顾淮时就一脸冷漠地将面前的粥碗推开,陶瓷的小碗在桌子上猛地一划发出一声足够另耳朵感到不适的声音,他靠在椅背上,微抬着眼皮对顾司礼说道,“托你的福,你成功让我失去了胃口。”
他在抱怨顾司礼把顾淮带了过来。
顾淮缩了缩脖子。
顾司礼并不在意顾司宸糟糕的态度,她从阿姨的手中接过最新送来的财经杂志扔进他怀里,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下一秒面前就被放上了一杯果茶。她转了转勺子,沉在底下的百香果便浮起来转着圈,她侧过头微笑着看向顾司宸,“要不要叫阿姨帮你打包一份”
“不要。”顾司宸随意地翻了翻,便没什么兴趣的把杂志扔在桌上。
“这么干脆其实你不是没胃口,而是吃饱了吧”
顾司宸冷哼了一声,嘴角恶意的冷笑似笑非笑地看了顾淮一眼,叫顾淮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顾司宸对顾淮的厌恶从来不加掩饰,如果哪天顾司宸忽然对顾司礼和颜悦色起来,那恐怕真的是世界末日到了。
“阿淮又没做错什么,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哥哥有什么不满的话应该对做出这种事情的爸爸说才对呀。”顾司礼歪着头看他。
刻薄的青年撑着脸颊同样望了过来,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就惯着他吧。”
顾司礼笑容不变,“那是我们的弟弟呀。”
顾司宸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幅度过大的动作差点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对顾司礼说道,“我走了。”
“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杯咖啡,好不好”顾司礼对哥哥提出如此要求,她微微仰着脖子,抬起脸微笑地看着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软糯的声音甜甜软软,绽放在唇角边的笑容美丽得像是晨曦中含苞待放的玫瑰,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个少女的请求,“要扎克尔先生家的哦,我听说他们最近调制出了一种新品,味道很棒的样子,我想尝尝看。”
“冷掉了也不要紧”
“所以你要快点回来呀。”顾司礼晃了晃顾司宸的手臂,“好不好,哥哥”
“知道了。”顾司宸顺手就摸了下妹妹的头。
顾司礼笑眯眯地冲他挥挥手,“那拜拜,路上小心。”
顾司宸出门了。
砰的关门声响起,顾淮这才怯怯地抬起了头,顾司礼坐在他对面,面前的果茶已经喝了一半,各种颜色的水果泡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沉沉浮浮看起来好看的很。她低着头,雪白的后颈弯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似乎是注意到了顾淮的目光,她抬起头看向他,弯着眉眼微微一笑。
那笑容浅淡温婉,与刚才她对顾司宸的笑截然不同。
她对顾司宸露出的笑容看起来比这更大些,也更欢快些,那笑中带着讨好,带着亲昵,因为知道顾司宸不会拒绝她,于是她的语气中便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顾司宸是顾司礼的哥哥,顾司礼信赖他,所以她将顾司宸看作是依靠。而顾淮是顾司礼的弟弟,一个卑微的,没有用处的,存在感低下的弟弟,他没有能力帮助顾司礼,也没有能力帮助她做任何事,所以顾司礼面对她时,从来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虽然顾司礼也不会用对待他的方式对待顾司宸。
顾司宸是优秀的,他自己便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外界的所有事,顺便为妹妹挡一挡外面那群狗皮膏药一般的苍蝇,顾司宸天生就是一个保护者。
顾淮不同,在家中顾淮被无视,在学校又被班级里的人欺凌,与顾司宸相反,顾淮完全就是一个被保护者,但顾司宸不屑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于是身为姐姐的顾司礼便站出来,充当保护者这一角色。所以顾司礼在对待他们两人的态度时,是完全不同的。
顾淮说不上自己是不是暗自欣喜,能够得到顾司礼的特殊对待,但现在,顾淮忽然也想要顾司礼在面对他时,露出那种知道自己被宠爱着,即使肆无忌惮也可以有恃无恐的那种笑容。
他猛地站起身。
顾司礼疑惑地看了过来,“阿淮”
“我、我出门一趟”
在心里下定了这个的决心的顾淮立即就想付诸行动,他低着头紧张地向顾司礼报备接下来的行程,语气因为幻想的场景可能在未来上演而显得有些激动。
顾司礼歪头不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啊,离家远吗你可以开哥哥的另一辆车。”
顾淮抖着手接过了车钥匙。
扎克尔先生咖啡店,距离这里似乎有两个街区的样子,上次好像听班级里的人说起过
“路上小心,阿淮。”
告别了顾司礼,顾淮磕磕绊绊地上路了。顾司宸的车开起来有些不大习惯,也因为是顾司宸的车,顾淮总是生怕自己不小心被什么东西蹭到或是刮到,一想到可能会面对的来自顾司宸的怒火,顾淮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中便冒出了汗。
他一路小心翼翼地驾驶着,然后在十字路口准备停下时,他发现刹车失灵了
他疯狂地踩着刹车,然而这刹车却忽然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毫无用处的装饰品,在他徒劳地想要唤醒它自身的作用时,没有预兆地罢了工。
顾淮浑身冰冷,全身的血流被冻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除了看着车头张牙舞爪地冲进车流中。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在与另一辆车相撞时,顾淮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浮现出顾司礼的笑容。
她说路上小心。
对不起啊,姐姐,明明都说过要路上小心了,可他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好痛,姐姐
全身上下都好痛他是不是要死掉了
不会的,他不想死啊,因为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