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宁倾伸手拧他,说“别得罪我!我最近怒气值爆满,连肖栋都不敢惹我。”梁宁倾抬脚换鞋。
葛乐在楼梯前三阶的几双拖鞋上逡巡半天,问“草莓鞋花可以摘掉吗?”
“连接处是工形的,扣上了就是死的。”梁宁倾踢踢第二阶的鞋子,说“身攻不怕鞋子受,这双黑色的草莓鞋花凑合着穿吧。”
葛乐哭笑不得,对他说“你改俗语的功力又精进了!”
梁宁倾骄傲地说“多谢夸奖,顶着gay神、腐神双重光环,脑细胞妥妥滴。——贝贝你穿那双蓝色草莓的,昨晚刚做出的新鞋子,底子还是肖栋纳的。”
安贝抬头看笑盈盈的梁宁倾,始终有些紧张。他低头套上鞋子,问“那花一定是你扣的了。”
“嗯。本来以为你们昨晚会过来,赶出的新鞋子。”
葛乐回答说“已经和王先生说好了,临时变卦不礼貌。凭这双鞋子买果园的草莓真的可以九折优惠?”
安贝惊奇道“九折?果园草莓应该是批发吧,九折不就亏啦?”
梁宁倾说“总共就几双。送送亲友意思意思。”
安贝沉吟片刻,问“不会有人造假吗?这鞋子看起来很容易复制的样子。”不知道鞋子塞进了什么跟,软软的,踩楼梯跟啄木鸟似的笃笃笃。
“做了标记的,只有自家人知道。”梁宁倾打开小房间,是一间迷你的办公房,墙壁挂上了吸音棉,天花板有柔和的光线洒下来。梁宁倾靠在墙壁上,脱下鞋子,把鞋底亮给安贝,说“看,是不是有一个彩色的数字?”
安贝眯着眼睛,说“没有呀。”
梁宁倾对着光线变化角度,说“有没有?”
安贝一动不动地盯着鞋底,看,说“还是没有。”
梁宁倾把鞋子放下,穿起来,说“因为本来就没有。”
“……”
梁宁倾这才得意地笑起来,蹲下,忙忙碌碌地连接麦克风,电脑,机箱、耳机、调音台等的电线连。他说“鞋子里有芯片,一双鞋子对应一个号码,就跟刷卡似的,——行了!”梁宁倾滑调音台滑块听音质。
葛乐不解地问“你轮流回四个家,这里一个月才住两天,有必要整一个这么专业的录音棚吗?”葛乐对着话筒试音,“喂喂……超出专业音质了。”
梁宁倾说“大哥先前开展了一个草莓园自助旅游项目,想再整一个丁丁草莓园电台,拓宽产业链。”
葛乐问“那电台主持人……?”
梁宁倾笑着回头看他,边摆手边说“不是我。我的甜品店新开张,许多事还顾不过来,没时间的。大哥想找周围的小孩子来试试萌点搭档。因为来自助旅游的,家庭居多。”
梁宁倾三个月前新开一家甜品店,这件事葛乐是知道的。葛乐只是有些不痛快,对肖栋不痛快。因为梁宁倾志不在此,他喜欢设计、播音和主持,他为此拒绝导师的推荐边工作边自学。他不知道肖家是怎么和梁宁倾谈的,三个月前忽然就收到了梁宁倾的开店邀请帖——新店开张,葛老板来捧场呀。
他几乎是马上就打电话给肖栋。“为什么?”手上青筋暴起,他感觉手机要被自己捏碎了。他那么相信肖栋会照顾好他。他没有多说什么,手机接通,一句“为什么”脱口而出。
肖栋沉默许久,才说“我家里,不允许我们两个人都做设计。”
“然后呢?你居然牺牲了他。”
肖栋只是喘气,说不出话来。
“当初你肯为他出国,现在,你想让他把时间还给你吗?”葛乐咬牙切齿,每个字都说的异常艰难。
“我……”
葛乐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想责怪肖栋,想骂他无耻!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挖出来,胸腔艰涩又似要爆掉。他只能重复道“你居然牺牲了他。”一年前的晚上,肖栋的宣言还犹然在耳—— 如果我是那个让他永远不伤心的人,哪怕要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只要能给予他永远温暖的阳光,我也愿意去做。只要我的宝贝不再哭泣。
出国前的那个晚上,梁宁倾面对他的质问,眉目轻垂,低头浅笑,苦涩又希冀——有谁会把礼品店的分手证当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粗鲁,就不说粗话,连老子两字也不说。我兴高采烈订了位置给你过生日,你却打给我说你走了,说的好轻松。你现在说我自私寡义?肖栋对我全心全意,我还让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才是自私寡义……肖栋他有才华但设计上还有些局限。我请我的导师帮他写了一封介绍信,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我们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和肖栋说好,babyn先前都是你在打理,应该属于你。你虽然舌灿莲花,交心的朋友却没几个。开酒吧不比其他,上下的关系都要打理,该应酬该请客时别宅。我们都托了朋友帮忙照看,多少能帮上一点忙。
他以前从来都觉得——肖栋一定也这么觉得,是他和肖栋在照顾梁宁倾,因为他爱撒娇又任性。可那时,听着梁宁倾一句一句平静地嘱托,他才意识到,在很多时候,是梁宁倾不着痕迹地指点他们,引导他们。他比他们想象的坚韧和成熟,像一艘沉稳的船停泊着,白昼了,便果断地。
而如今这个远航回来的人,却因为肖栋,被抛锚,不得自由。他终于问出口“你的话还算数吗?”
“我要他快乐!”肖栋很激动地说,“他从来是自由的。我让他受委屈,我比死还难受。我一直在和家人里周旋,他忽然答应。”肖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他说,“我们打架……我感觉我已经疯了。他身上的伤居然是我留下的。我求不到时间,我居然打他……”
梁宁倾看葛乐的表情甚是沉痛,哭笑不得地拍他胸膛,说“你别这幅表情,好像甜品店在我手里马上就要倒闭一样。我在德国,画插图空隙特地学做甜点,手艺还不错,招的甜点师技术也很好。”
葛乐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贝看葛乐不爱说话的样子,便知他心情不好。虽然和梁宁倾说话有些紧张,他还是强自镇定问“你的店在哪里?”
梁宁倾高兴地说“在t商国际。”他忽的皱起眉头遗憾道,“开店三个月,葛乐一次也没带你来。”
葛乐斜他一眼,说“两个男人结伴吃甜点,你想搞bl主题吗?”
“世界大同。bl、gl、bg,都是闪光的星星。”梁宁倾不乐意了,说“再说,我和某个装逼的老板不一样,我的店呀,每个星期换一次主题,时而高雅,时而低俗,时而重口味,时而小清新。这次,我选中了q版的盗墓笔记店铺皮肤,设计图纸都交过去了,回去就能贴上。”
葛乐扶额,说“我现在才担心你的店会倒闭。”
“你好歹给点祝福吧,请相信水瓶的实力。”
“我对所有星座一视同仁,就算是跳脱的水瓶座。”
“——贝贝,你看他这不信任的小眼神,他分明看低水瓶座。”
葛乐吐槽道“因为你是水瓶加强版的。”
“哈!”梁宁倾摊手说,“双子不懂水瓶的冒险精神。”无所谓地耸肩,“幸好我嫁的好。”
“别杵这儿了,门关上我要开始录了。”
梁宁倾拦着安贝的肩出门。“你只有两个小时,ng你就输了。”砰!“——贝贝,我带你去个地方,”
☆、数的心跳
“什么地方?”
梁宁倾下巴一抬,说“看”,他抬手指向红绿白相间的一处,“那个大树冠。”
安贝看着树冠沉吟片刻,问“你想让我看的,真的是那个大树冠吗?”安贝已经被梁宁倾耍出阴影了。
梁宁倾抬起放在安贝肩膀上的手,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说“小笨蛋,空城计不能连唱两次。——瘦了好多,没以前好捏。”
安贝摸摸自己的脸,说“瘦了好。肥嘟嘟地看起来跟小孩子似的。”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梁宁倾说。
“叔公——”小女孩在后面叫。
梁宁倾听到声音转身,看到侄孙女在后头追,手里拿着一袋白花花圆滚滚的东西。
梁叶善气喘吁吁地站定,把包子塞给梁宁倾,说“你走哪儿也不说一声,万一中午没吃,我在叔公姥爷心中要减多少分。”
“我早上9点吃的早餐,一点也不饿。”
“你起得晚是你的失职,我反正要看着你吃下去。”梁叶善抿着嘴、瞪着眼笑,倔强地看着他。
梁宁倾打开袋子,掏出一个素包,咬了一口,然后说“行了,我吃了。别给我打小报告。”
梁叶善说“你要是没有不吃饭的习惯,我就算打小报告也没人信。”
梁宁倾转头对安贝说“你看,这就是我养大的孩子,一点也不孝顺。”
安贝笑得眯起眼,说“性格和你挺像的。”句式呀,说话的语气,还有抬下巴的角度,都有梁宁倾的痕迹,就好像一个胖嘟嘟的q版小梁。
梁宁倾听了脸都皱起来了,切了一声,转头看见梁叶善跟在他后面,他委屈地说“我都吃了,你怎么还不走呀?”
梁叶善走到他身边,说“我跟你一起走,看你吃完。你这人擅长撒娇耍赖闹脾气,装模作样博同情,指不定你朋友心肠一软就帮你吃了。”
梁宁倾脸皮忽然薄了,对梁叶善说“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梁叶善说“我顾了你的面子就顾不了你的肚子。大局为重!”
梁宁倾扭头道“我不跟你说话了。”
梁叶善乐了,咳了一声说“这扭头的角度,正好让我看到你的方便面。”
梁宁倾调整头部方向,然后愤恨地低头咬了一口。他对头发这么在意,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家人创造的冷笑话。
靠近大树冠的路上,周围石头开始变大,河水地势拔高,渐成小溪。溪水清澈,梁宁倾跑到河边,伸着脚进小溪冲洗。
安贝也跃跃欲试,但碍于梁宁倾时常的脱线行为,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发泄,还是这样做真的没问题。保险起见,他转头问梁叶善“这水没有大用途吧?”
梁叶善是个机灵鬼,虽然年纪比安贝小,却懂人情世故,知道他的顾虑,便说“这条路是游客常来的,他们也经常在水里玩。我们用的水用另外的管道引下来的。”
安贝一听没问题,就穿着草莓图案的软鞋,跑到梁宁倾身边,递脚。“水是温的,这是火山吗?”
梁宁倾被逗笑了,说“活火山属国家的,我们能在国家地盘上开果园吗?”
安贝这便是旅行多了,对温泉形成定性思维。他问“那水为什么是温?”
梁宁倾说“这是地下水,流出来就是热的。”
安贝感叹道“这里真好。”
他们三人洗了一下手脚,继续向大树冠方向走去。不到五分钟,安贝转过一道山墙,眼前忽然出现一棵茂盛的大榕树。榕树的树冠像一个大蘑菇头扣下来。
“怎么会这么大?刚才都没这么大。这树有一千年了吧!”
梁叶善显然很喜欢这棵树,早在安贝惊讶的时候就跑过去了。梁宁倾看梁叶善跑了,松了一口气,对安贝说“差不多吧。别人过来玩,在外面看常常以为这里是一个大树林,发现只有一棵树后都很惊奇。”
安贝惊叹道“那些景点的树真是弱爆了!”他才想起要凑近看,甩起胳膊飞奔过去。越接近树干,安贝感觉越闪。他疑惑地看四周,才发现山墙上镶着不少的镜子。
他看到梁叶善抱着树干,好像在听着什么。跑到她身边,也抱住树干,贴耳上去。“你在听什么?”话音刚落,就听到耳边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像是啄木鸟的长长的嘴在敲着。他惊讶着张着嘴,以为听错了,半响再听,发现声音又变了,变成了花鼓戏的鼓声,“咚咚咚……”,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从来没听过这么清楚的树的心跳声。”他以前去过的景点也有大树,可是它们的心跳若隐若无、模糊不清。可是这颗树的心跳那么清晰,那么有活力,就像一个运动过后的健美的运动员的心跳,却跳得十分沉稳。
梁叶善贴着大叔,看着安贝,说“我最喜欢这里了,最喜欢这棵树,老爷爷到了这里,也笑得和孩子似的。”
安贝看到这棵树,忽然感到难过,想“录音的事哪有这件事重要,梁宁倾应该把学长也带过来。”他摸着大树说“学长也应该来听一听你的心跳。”
梁宁倾这时也到了。他仰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树叶,说“他才没兴趣。”
安贝生气地说“你胡说!”安贝顿了一会儿,眼神痴迷地说,“光听着就觉得自己这一刻和他一起活着。”
梁宁倾和他并排贴在大树上,说“对有些人来说,这些声音只是光合作用和养分运输的振动。”
安贝生气极了,居然甩手打向梁宁倾的胳膊。他喊道“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