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咪,就当多给我一点放松的时间嘛。”
林鹤无奈地说“同意你运动会回去已经是格外施恩了。”
“师咪,您一向不是那种死板的老师的。”安贝搬了凳子坐在他身边,白炽灯下他的眼睛格外的亮。“我现在就算回去,也是坐在教室里发呆。你就变通一下,让我走吧。很简单的,只要在这张小小的纸片上签小小的三个字。”
林鹤捏他“恭维也没用,这关乎我的奖金。”
安贝眼睛滴溜溜地转“那我装病?哎……疼。”
林鹤放下手,说“花样百出的,你外头有什么事吗?”
“有我的小宇宙。作为新世纪的人类,咱不能被金钱蒙蔽了团结互助的心。”
林鹤说“在新世纪才格外需要钱。”
安贝蹭他“老师帮个忙嘛!”
“撒娇也没用。”
安贝捏着请假条,落寞地坐着。
林鹤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劝他。“上课已经有一会儿了,快回去自习。”
安贝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林鹤办公室。
“失败了?”强子问。“不是说36计,72变总有一样适合他吗?”
安贝把请假条塞进兜里,叹口气说“就差在地上打滚卖萌了。”
刘时川在后头说“我以为你的脸皮天下第一厚呢。”
安贝转头对他说“我们校服是白衬衫。”
强子和刘时川恍然大悟“哦~~”
强子问“你准备怎么办?”
“现在只能……”安贝用行动示意——展开英语试卷,拔下水笔笔套。“写。”
半个小时候,林鹤在门口咳嗽。
安贝闻声看去。林鹤和他对视,忽然做了一个扭头的动作。
安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快速地把英语试卷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里,抓着笔小跑出去。
林鹤转身若无其事地走到教学楼与教师楼的走廊,向安贝伸手。安贝恭敬地上贡请假条。林鹤刷刷地签下大名。
安贝扑上去,蹭他。“师咪~~”
林鹤把他扒下来。“受不了你。”
“我回来时带烤鸡孝敬你。”
“别贫了,这节自习上完,收拾作业的动静别太大。”
安贝嗲嗲地说“师咪,人家的作业都塞你办公室啦。”
林鹤眨眨眼“我要是不答应,你的作业怎么办?”
安贝说“拿作业的时候再攻你一次呗。”
林鹤委屈地抿着嘴看着他。安贝挽着他的手拖着他走。“师咪,人家迫不及待啦!”
安贝很幸运,一出门就看到y城城郊巴士慢慢地停下来,他赶紧冲上去,刷了卡窜到一个空位上。大约二十分钟后,安贝兴奋地跳下车,跑了三分钟在小区大门外熟练地输入密码,然后飞进楼,焦急地等电梯。
安贝终于站在葛乐屋外,他贼兮兮地按下密码,蹑手蹑脚地进屋。客厅只打了沙发边柜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铺在米色的沙发上,显得格外舒适安详。安贝暗自吐槽,学长在家里还这么讲情调。他放下背包,往葛乐的卧室走去,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什么。咦,衣服?学长怎么可能把衣服扔到地上!难道学长最近很烦,生活习惯发生巨大改变?
他有些不安地走到卧室。好像有声音……
安贝把手放在卧室门上,心里回荡着呜呜的风声。在很多时候,他都想用茧把自己包起来,静静地睡在里面,等到再也睡不下去,等到破茧的最后期限。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喜欢的情感可以淡去,那茧外一定会出现一道光,像夕阳洒在筛子上,细碎而绵延不绝地钻进他的包裹,自己在柔和的、暖烘烘的光亮中睁开眼睛,看见周围的人都很开心。可是这道光,原来这么刺痛,这么尖锐。他撕心裂肺地醒了!
怎么会这么快?
为什么不等一等?
我还没不喜欢你。
你不是疼我吗?
为什么让我这么痛?
说好了慢慢来的。
黑暗的碎片在眼前回旋,遥远的声音温柔地飘来却化为刀片残忍地切割他。有诡异而空旷的声音在幽幽地说,自作自受。
我自作自受,我活该。
我贪心,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不好,他伤害我。
他贪心,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安贝喘不过气来,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音。他向前走,客厅的那盏灯刺得他眼睛酸痛。他提起背包,静悄悄地离开。
小区下面往左走十分钟就是站台,安贝站在那里等了二十多分钟。66路车,可以到babyn和大。18路,通往他在d转盘的屋子,可好久没收拾了。城郊巴士,通往中。
安贝打开寝室的门,把包甩到书桌上,脱掉袜子扔到盆里,在阳台随便冲了两下脚,湿漉漉地就爬到床上了。
“安仔,你怎么又回来了?”强子他们下课回来,看见桌上的包,强子登着架子挂在床栏上问安贝。
“我认床。”安贝闷闷地说。
“蚊子刚去隔壁借扑克,起来一块玩吧。”
安贝爬起来。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炎啦?”
“可能吧。”安贝爬下来。
刘时川把一块大餐布铺在地上,然后把自己的被子抱下来铺在上面。这时李闻声兴高采烈地抱着一个电脑本开门进来,猥琐地对他们说“哥们借到了好东西。”
黑乌乌的寝室中,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喘着气看着发光的屏幕。
“有点激烈呀。”李闻声吞了一口唾沫。
“激烈才爽!”强子抹了一把汗。
“哥们先退了。”刘时川冲进厕所。
安贝头顶黑线,为什么自己也这么兴奋?
强子看着唇红齿白的安贝,咽了一口口水,说“安仔,看不出来,挺能坚持呀!”
李闻声喘着气说“竟然比小川挺得久!”
“闭嘴!”
李闻声“哥们这是调气氛,让你们坚持得久一点。”
强子咬牙切齿地说“再听你的声音,我就软了。”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仿佛猫叫般的嘤咛若有若无,安贝咽了一口口水“听到小川的声音了吗?”
李闻声和强子捂着裤裆,喊道“我也去厕所。”扔下小本就跑了。
三人从厕所出来,正好看到安贝在阳台洗手。安贝撇了一眼互相参观过、欲言又止的室友,说“寝室、阳台、厕所都是独立空间。寝室还有暖气,何必挤在冷冰冰的厕所呢!”然后轻飘飘地回到屋内,上床睡觉。
阳台响起三重奏“操!”
“贝贝,我快到学校了。”
安贝在小g上玩着游戏,随意地应了一声。“我已经收拾好了。你要进来吗?”
“你直接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好。”安贝关了游戏,背起包,关了暖气走了。
葛乐扶着方向盘,撑着车窗上,看着安贝走过来。“瘦了不少。”
安贝站在窗前笑着“还长高了。”
葛乐给他打开车门。“上来吧。”
安贝绕到另一边上车。葛乐正准备发车,安贝忽然扑上来,在他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葛乐乐道“香吗?”安贝闷闷地说“香。学长你也闻闻我。”葛乐手放到他背上,抱着撒娇的小家伙,低头埋在他颈窝,也深深地吸了一口“宝贝真香。”安贝说“你仔细闻闻,有没有什么不一样?”葛乐疑惑地又吸了一口问“有沐浴露的香气。”安贝说“再闻闻。”
葛乐感觉他好像不高兴,哄道“我鼻子不太灵,给个关键词。”安贝说“早上洗澡的时候摸了。有没有味道?”葛乐笑喷了,说“别怕,别人闻不到。”安贝有些哽咽,说“昨天晚上我摸了,今早又摸了,怎么可能没味道?你骗人。”说着居然就哭起来了。葛乐愣怔了,不知道他怎么了。也只能先哄他。“真的没味道。不怕不怕,乖!”他想到现在还在校门口,便对安贝说“贝贝不要哭。我们先回家。”安贝哭道“不去你家。……去babyn。”“好。去babyn。乖,先系上安全带。”安贝抽泣着坐回位置。葛乐给他拉上安全带,抽出一张湿巾给他擦眼泪,然后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瓶热牛奶,说“不知道你吃了没有,给你带了一瓶。”
他的关心和温柔都情真意切,他尽心地做一个好哥哥。弟弟一边贪恋着这份温暖,一边希望从温暖里淡去依赖。那哥哥呢,哥哥也这么异想天开吗?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在视网膜上留下一条条剪影。红的黑的蓝的,焦躁的簇拥着。
“刚才怎么了?”
安贝放下牛奶盒,往窗外伸手,风急速地从手指间穿过,像是一捆捆丝线在掌中流逝,带走手指的温度。
“把手收回来,不安全……”
葛乐伸手拉他,才碰到安贝的肩就被他甩开了。安贝收回手,一言不发地窝在椅子里。
葛乐再怎么搞不清状态也知道安贝在和自己生气。他疑惑地收回手,开了一会儿车,问“怎么不高兴了?”
平日里行使惯的骄傲和脾气都失了依托,生气的原因没有立场诉诸于口,安贝只能缩在座椅上,抵着牙沉默。
许久不来babyn,门口枝繁叶茂的榕树已经染上了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