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他回到家,祈枫和小纯已经睡了,小纯睡在客房里,祈枫则睡在他的卧室中。
纪鋆凡静悄悄地站在床边,低头看著祈枫并不算安稳的睡脸,想到祈枫一直以来强打的坚强,不禁觉得有些心疼。
轻轻在床边坐下,他伸手慢慢拂过祈枫的脸颊,弯下身,在祈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纪鋆凡和施侑去参加天源酒店的开幕仪式,他留下了自己的车,让祈枫可以送小纯去学校。
天源酒店是郑氏名下的产业,纪鋆凡的公司这次和郑氏的合作案非常顺利,双方都获利丰厚,因此现在关系极好。
到了会场後,纪鋆凡和施侑先向郑氏的总裁道了喜,随後便分头行动,找一些商场上已经合作或即将开始合作的人联络感情。
转了一圈後,纪鋆凡觉得差不多了,便拿了一杯酒到场边休息,应付人际关系这一方面上他向来没有施侑得心应手,所以他只找一些必要的人,其他人全部留给施侑去应付。
“哟,这不是纪总吗?”
刚站稳脚跟,一道耳熟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纪鋆凡有些不快地微皱了皱眉,转头面向来人。
港基集团的王志高带著满脸讽刺的笑容,紧接著又加了一句“纪总,美术馆的工程已经动工了,这个项目再能完美完成的话,你的公司可就要真正平步青云了。”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恭维,可王志高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很不爽。
纪鋆凡懒得理他,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回应。
王志高端著酒杯,朝纪鋆凡又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嗓音说“纪总,其实我最近调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是关於你的祈枫的哦。”
他刻意把“你的祈枫”四个字咬得很重,言语间漏出的轻浮已经让纪鋆凡知道他即将要出口的绝对不是什麽好话。
正想转身离开,王志高却又开了口“前阵子碰到我一个朋友,年轻人,在外面玩的多,在et听说了祈枫的事後说他好像认识祈枫。纪总,你一定想不到,我顺著朋友的提示去调查了之後才知道,原来祈枫以前在gay bar里当过三陪呢。”
王志高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让纪鋆凡觉得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却一下子答不上话来。
王志高装腔作势地“啧啧”了两声,摇著头说“不仅如此,据说他高中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叛逆到无可救药,还四处惹事,当时和他一起玩的那些小子现在好多都混了黑道呢,真是人不可貌相,纪总,你说是不是?”
“王总,这件事怎麽看都和你没什麽关系,如果你是在担心祈枫,那不必了,他现在生活的很好。”沈默了片刻後,纪鋆凡淡淡开了口。
“纪总说的哪里话,祈枫现在是纪总的人,我哪里有资格担心他呢?我是担心纪总啊,如果以後碰到祈枫以前的客人,你恐怕不光彩吧。就算碰不上那些客人,要是碰到祈枫以前的朋友,纪总恐怕也会担心吧?人这种东西尝过刺激之後是很容易上瘾的,说不定哪天祈枫就回到那条道上去了不是?”
王志高的话几乎让纪鋆凡变了脸色,他端著酒杯的手直接隐隐有些发白,半晌後面无表情地说“这一点就不劳王总费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没有再朝王志高看一眼,转身就走。
身後,王志高咬著牙瞪视著他的背影,阴险地低喃“哼,纪鋆凡,你给我走著瞧。”
纪鋆凡来到了会场的阳台上,手里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碎了,他看著远处怔怔出神,脑子里突然响起的,是曾经清枫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曾经有过一段很混乱的生活,我不知道你的朋友里会不会有他曾经或者现在的客人。
纪鋆凡突然意识到,过去的他实在太过天真了,就算没有那些人出现在眼前,像现在这样被王志高刺激,其实也已经是他所无法承受的了。
他终究是在意祈枫的过去的,就像他始终放不下梓凡的事一样,他就是这样一个会对过去耿耿於怀的人。
何况,祈枫和梓凡的过去太像了,这样相似的经历几乎让他无法抑制地会胡思乱想,如果祈枫哪一天和过去的朋友见面了,他是不是真的会如王志高所说的那样回到过去那条道上呢?
中午回了公司,祈枫正在忙,他下午有课,已经跟施侑请了假了。
“几点下课?我去接你。”一起吃午饭时,纪鋆凡淡淡开了口。
祁枫摇了摇头,笑著说“今天我要晚点回家,宇遥生日,我们几个兄弟说好为他庆生呢,鋆凡你去接小纯吧。”
“你们大概要玩到几点呢?还是我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认识路。”以为纪鋆凡是担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祁枫摇了摇头,一脸要他放心的表情。
纪鋆凡却没有放弃的意思,直视著他的目光中带著坚持,“不是那个问题,告诉我结束的时间。”
“这怎麽说得准啊,你是不是有别的事?”终於意识到纪鋆凡可能是找他有事,祁枫疑惑地问道。
纪鋆凡沈思了一会,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意识到他无法坦然接受祈枫的过去,那麽他觉得他有必要和祈枫谈谈。
虽然他并没有想好到底要怎麽解决这件事,但是也许冥冥之中,他只是没有安全感,他想祈枫就呆在他一个人的身边。
这样的话,不管他以前做过什麽,他现在是只属於他纪鋆凡的,他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过去。
祈枫察觉到他有心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那我知道了,十点吧,你到我们学校附近的酒吧街街口等我。”
“酒吧?你们常去?”
一听是酒吧,纪鋆凡心里不知为什麽有点不舒服,他虽然也喝酒,但是从来不会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小酒吧,总觉得里面乱得很。
“没有啦,只是偶尔有人过生日才去热闹一下而已,你看,我们十点前就结束的嘛。”
“那好,十点我去接你。”
“嗯。”
祈枫答应了之後,又低头去吃他的意大利面,纪鋆凡却看著他有些出神,祈枫的眼神真的很清澈,笑起来的时候,里面像装了蓝天白云。
可为什麽他会有过那样混乱的生活呢?为什麽在那样的混乱之後,他还能有这麽清澈的眼睛呢?
为什麽……他要有那样一段过去呢?
下午下班後,纪鋆凡回了家,因为梓凡的生日快到了,所以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去扫墓的东西,他突然回去,吓了爸妈一跳。
“鋆凡,你怎麽突然回来了,电话也不打一个……”见到他,纪妈妈有些紧张,手里拿著的红烛笨拙地被藏到了身後。
“是啊,鋆凡,怎麽这麽突然。”纪爸爸也有些手足无措,这麽多年来,梓凡就是家里的禁忌,尤其是鋆凡的禁忌。
而他们已经失去了梓凡,不希望再因为梓凡让鋆凡有压力。
纪鋆凡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轻轻摇了摇头,走到了客厅深处,那里挂著他的弟弟──纪梓凡的遗像。
纪鋆凡抬头看向那张用黑色边框框起来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梓凡年轻漂亮的脸上有著让人觉得温暖的笑容。
那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改变前的照片,纪鋆凡此刻仔仔细细地看著这张照片时,突然觉得梓凡的笑容和祈枫的也很像。
同样漂亮的笑容,就连眼神也是一样的清澈。
纪爸爸和纪妈妈紧张地走近,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鋆凡到底在想什麽。
自从梓凡出事後,鋆凡就再也不和他们做心灵上的交流了。
他们都知道,鋆凡封闭了自己的心,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打开。
一直都很担心这孩子是不是会做出什麽极端的事,但是这麽多年过去了,他成长得那麽优秀,让他们渐渐放心了。
可这一刻,看到鋆凡望向梓凡遗像的神色,他们突然又觉得有些担心了。
“今年,你们也会去扫墓吗?”许久後,纪鋆凡转过头,淡淡问了一句。
梓凡的生日就在十天後了。
纪妈妈一脸著急,似乎想解释,却被纪爸爸用手势阻止了,他看著纪鋆凡说“是啊,鋆凡,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再说吧,有时间的话。”纪鋆凡似乎是微微笑了笑。
纪爸爸和纪妈妈同时松了一口气。
纪鋆凡又回头看了梓凡一眼,抬步往外走,“爸妈,那我先走了,回头电话联络吧。”
“好好,鋆凡,小心开车啊。”
“嗯。”
出了家门,纪鋆凡在车上静坐了很久,他现在有些搞不清自己在想什麽,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多乱七八糟的事堵在那儿。
车里很安静,但隔著车窗,可以听到外面马路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他觉得那有些像他现在的心态,即使处在封闭状态,还是不得不去听外面的声音。
快十点的时候他发动了车,上了通往k大的高架。
到了和祈枫约好的街口附近,却看到有警车停在那里,拉响的警笛听上去有些刺耳,他把车停在马路对面,这才看清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纪鋆凡下了车,跑到马路对面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却被人群里传出的议论声震得无法动弹。
“真没想到,周清彦居然是做那种事的。”
“可不是嘛,看他平时那副清爽的样子,敢情都是装出来的,这不,客人都找到学校这来了。”
“说起来,我哥也去那个et玩过,他有回来提起过那个天才公关哎。”
“人家本来就是天才嘛,不管做什麽都是最好的,床上功夫一定也不错。”
“哈哈,你小子是不是心里起什麽邪念了?”
“开玩笑,有叶宇遥在,我哪敢起邪念?我可不想像今天那个人那样被揍。”
“这叶宇遥也真是的,这一场架他的保研估计要毁了,真没想到平时那麽斯文的一个人打起架来这麽不要命。”
“我看啊,那小子八成也是喜欢上周清彦了。”
“未必喜欢那麽简单吧,他们一个寝室的,说不定早就上过了。”
“……”
後面的话听不清了,脑子里“轰”地炸开,纪鋆凡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成了拳。
警察押著几个人走了出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纪鋆凡站在原地没有动,很快就看到了叶宇遥。
他受了伤,高高肿起的嘴角还残留著血迹,身上整洁的白衬衫上现在染了不少血,额头上有很明显的淤青,让他原本俊秀的脸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他身後还有两个纪鋆凡不认识的学生,显然也是祁枫的兄弟,因为他们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都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另一边被警察围著的三个中年男子。
纪鋆凡顺著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他的眼睛很快微微眯了起来,因为在那三个受了伤的中年男子中,他看到了王志高。
“你是……上次来的那个人。”叶宇遥走过纪鋆凡身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看著他有些惊讶。
纪鋆凡也回看著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冷,之前听到的那些流言这一刻在脑海中不断回响著。
他想起上次他来k大时,叶宇遥看起来对祈枫很了解,也很照顾,那种照顾,甚至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
身後的警察推了叶宇遥一把,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又回过头来看著纪鋆凡说“他被送到医院去了,你去看看吧。”
“医院?”皱紧了眉,纪鋆凡惊讶地反问。
叶宇遥转头继续往前走,声音轻轻传来“清彦受伤了。”
在脑子里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纪鋆凡一把拉住了最後从酒吧里走出来的警察,“请问刚才的打斗中是不是有个男孩受伤了?他在哪家医院?”
“你是他什麽人?”警察从怀里掏出记事本,看了纪鋆凡一眼。
“我是他哥哥。”纪鋆凡毫不犹豫地答了话,这种时候,沾亲带故的话容易说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