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以爲纪鋆凡只是因爲好强才要挑战最高分，可渐渐的，从纪鋆凡没有表情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额外的执著和坚定。
投篮游戏虽然看起来很轻松，可持续的投射依然很耗费手臂的力量，纪鋆凡的脸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气息也逐渐开始紊乱。
祈枫转头看著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自己不能理解的情绪，急切、倔强、不甘、懊丧，很多种复杂的情绪揉在一起，几乎分辨不清。
“嘟嘟”机器上传来一局游戏的提醒声，最後一个球“刷”地落入篮筐中，纪鋆凡停下来，撑在机器上的手臂上暴起两根明显的青筋。
分数很高，已经超过了祈枫之前创造的最高分，但是比那台机器上的最高分记录还差了整整80分。
周围围了不少年轻人在看，脸上有惊讶有新鲜，大概是没见过纪鋆凡这样执著又喜欢投篮游戏的“大叔”。
祈枫听到一句议论声飘进了耳中，“这台机器的记录保持了很多年了，都没人能超过呢。”
在纪鋆凡再度要投币时，祈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摇著头说“鋆凡，你可别忘了，你和我约好晚上要去打桌球的，你再投下去晚上可撞不动球杆了。
第三章
纪鋆凡一楞，眼眸微微睁大，似乎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他转过头，布满了汗水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祈枫知道，那疲惫不仅仅是因爲他连续投了将近30分钟的篮球，还应该有别的。
“抱歉，我……”
纪鋆凡想解释，可刚开口，祈枫就打断了他“道什麽歉啊，好了，还有些游戏币，我们去玩别的吧。”
说著，也不等人反应，祈枫拉著他就走，总觉得他们不应该继续留在那个投篮机器前，那台机器也许很特别。
祈枫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的工作锻炼了他这方面的能力，他很容易从一个人的神色间看出那个人没有表现出的东西。
玩了一会赛车和钢弹，祈枫发现纪鋆凡在游戏这方面确实不在行，而这正证明了他之前的低喃不是胡说。
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玩游戏。
可爲什麽这样一个不喜欢游戏的男人，却会时不时来游艺城，还会一站在投篮机器前就停不下来呢？
祈枫觉得他无法想像这个问题的答案。
离开游艺城後他们去吃晚饭，祈枫选的餐厅，就在游艺城附近，一家不大的小饭店，但是乾净热闹，吃的人很多。
他们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头顶就是电扇，摇摇晃晃地吹著，风一阵阵吹来，虽然很微弱，但总算也能作用。
纪鋆凡低著头看著桌面，沉默地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祈枫盯著他看了许久，笑著率先挑起了话题“对了，你平时在家休息的话会做些什麽？”
纪鋆凡听到问话，总算抬起了头，微微扯了扯嘴角，答话道“看电影，或者健身吧。”
“原来你也喜欢看电影，都看些什麽类型？”
“推理悬疑、动作灾难、恐怖惊悚之类的吧。”
“不错嘛，和我爱好一样，看过《电锯惊魂》系列吗？”
“当然，这个系列怎麽能错过。”
“觉得比起《生化危机》怎麽样？”
“显然电锯要好看得多。”
“果然你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聊起电影，渐渐的就把话题越扯越远，不知不觉间，纪鋆凡身上那种沉重的阴郁的气息渐渐消失了。
祈枫看著他眉眼间一丝丝浮起的生气，欣慰地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走出饭店，祈枫张开双臂深吸了口气，让迎面而来的风彻底吹过他的身体，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身边纪鋆凡看著他微微笑了笑，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已经恢复了。
“好了，鋆凡，这下可以去桌球室大展身手了吧。”歪著脑袋笑了笑，祈枫这句带著弦外之音的话让纪鋆凡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祈枫继续笑，幷不回应他的疑问，已经带头向前走了起来。
上了纪鋆凡的车，祈枫告诉他桌球室在哪里之後，他就发动了车子。
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带著一点点微薄的凉意，祈枫好心情地看著窗外，脸上始终挂著淡淡的笑意。
安静的车厢内，纪鋆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祈枫，刚才谢谢你。”
他知道祈枫在想什麽，如果不是祈枫的话，也许他现在还在游艺城里疯了一样地投篮，这种事幷不是没有发生过。
以前施侑陪他一起去的时候，就常常什麽也不说的任他一个人在那里发疯，也有时候，施侑会陪著他一起发疯。
但也许那是因爲施侑很清楚他是在这个游戏中发泄一些特别的情绪，这麽多年来，只有在这个游戏中才可以发泄的情绪。
那些关于梓凡，还有他的过去的情绪。
祈枫转头看向他，用手臂撑著车窗托著脑袋，挑眉说“谢就不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这样的人会执著于一个游戏，我想应该是有原因的。”
他知道以他和纪鋆凡熟悉的程度来说问这个问题是有些不合适的，可他又觉得，既然纪鋆凡愿意让他陪著去游艺城，那就是一种信任。
纪鋆凡沉默了片刻，目光笔直地看著前方，低声开了口“我弟弟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死了，他以前常常会去那个游艺城，那台机器上的最高分就是他打出来的，保持到今年，已经整整七年了。”
他的声音很轻，末尾的字淡淡的散进空气里，一下子就被风吹得听不见了，车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就连祈枫这样聪明绝顶的人，这一刻都不知道应该说什麽了。
他呆呆地看著纪鋆凡，微微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使已经想到那也许不会是个美好的故事，他仍然没有想到事实居然会是这样的。
祈枫低下了头，心里联想到的事让他苦笑著扯开了嘴角，“老天爷就是这样，总是不近人情地夺去我们最重要的人。”
纪鋆凡没接话，苦笑著点了点头。
有些时候，人总是在失去之後才意识到心里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可却还是拼命地想要自我拯救，于是他一遍遍地来这个游艺城，却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而已。
祈枫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转头看向窗外，纪鋆凡刚才说那句话的样子让他有点心疼。
那种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平静，他知道只是一种假像而已。
那只是纪鋆凡不想暴露在人前的脆弱罢了。
到了桌球室，两个人谁都没提刚才的事，相视一笑，便认真打起了桌球。
纪鋆凡的实力确实很强，连打了两局都是他赢了，而且好几次祈枫觉得球肯定进不了球袋的时候，球都慢慢滑进了球袋里。
“鋆凡，你简直是深藏不露，光看你打球的话，我会以爲你是职业选手。”眼看著又被纪鋆凡一杆清场，祈枫露出了一脸挫败的表情。
纪鋆凡笑了笑，让服务生重新摆台，朝祈枫眨了眨眼睛，“怎麽样，想不想跟我学一手？保证你赢了赌局。”
“当然要，如果我赢了，这次出场的所有费用都可以给你免单。”
“真的？那我可赚大了。”
“哈哈，我赚到的会更多喔。”
祈枫笑著说完，弯下身准备开球，正要推杆，手腕上一热，纪鋆凡的气息突然从身後喷了过来。
紧接著，淡淡的带著笑意的嗓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开球也是有技巧的，虽然你的球也开的不错，但是如果能把球打的再开一些的话……”
伴随著最後一个音，纪鋆凡握著祈枫的手，用力推出了球杆。
白球“啪”的一声撞散了彩球，使力很巧，一下子就把球打散了，两个全色球顺利落入球袋。
“怎麽样？”纪鋆凡放开了祈枫的手，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低笑著问了一句。
他的气息喷在祈枫的耳侧，身体的温度透过彼此单薄的衣物传过来，那一瞬间，从他身上传来的柔情似水般的温柔，让祈枫整个人楞住了。
纪鋆凡直起身，笑看著祈枫，那目光中三分狡黠六分认真，还有一分，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炙热。
祈枫慢慢站直了身体，深吸了口气，抿著唇笑“确实，这样好打多了。”
“是啊，试试一杆清场吧，这些位置对你来说幷不太难了。”
“确实，看来开球真的很重要呢。”
祈枫连续打入了三个球，打第四个时，他刚要推杆，纪鋆凡再度握住了他的手腕。
“角度偏了，身体再往下一点，这样。”握著他的手微微移动了球杆，看似轻微的动作，却彻底改变了击球的角度。
祈枫更低地俯下身，瞄准眼前的球，推出了球杆，白球慢慢往前，轻轻碰到色球，色球缓慢地滑行了一段，轻巧地落入了球袋。
祈枫直起身，一脸崇拜地看向纪鋆凡，笑著问“你以前大学是学什麽专业的？”
居然能把角度计算得如此精确，这家伙不会是工程专业的吧？
纪鋆凡低声笑了笑，耸著肩说“当然是学经济的。”
“那你练的很多了？”
“嗯，大学的时候常打，现在也偶尔会和施侑打。”
“真是人不可貌相，鋆凡，你太让我意外了。”
纪鋆凡狡黠地笑了笑，姿态悠闲地靠在球桌上，看著祈枫说“怎麽样，被比下去的感觉是不是很坏？”
祈枫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笑著说“这样我才有动力提高，下次我会打赢你的。”
一听这话，纪鋆凡也来了劲，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打球。
两人一直打到祈枫要去et了才停手，祈枫大呼过瘾，还跟纪鋆凡开玩笑说“哪天如果工作的累了不想干了，你可以到et当桌球公关。”
一句话让正喝水的纪鋆凡差点喷出来，结果水呛进了喉咙，咳嗽了半天。
祈枫却在一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哈哈的笑声散入空气中，随风飘了很远。
“好啦，那我先走了。”站在路边，祈枫朝纪鋆凡挥了挥手，转身打车。
纪鋆凡站在自己的车子边看著他的背影，夜色下，他的双肩看起来特别瘦削，还有那狭窄的腰綫，这个年纪的男生，他实在算不上发育的很好。
想起自己之前从後面将他整个环住的情景，那近乎拥抱的接触让纪鋆凡清晰地感觉到了祈枫的单薄和消瘦。
可是他一个月赚那麽多钱，难道还养不好自己？纪鋆凡心里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还是说，真的就像他之前的猜测，祈枫其实有什麽难言之隐？
路边，祈枫上了的士，却不忘又转头朝他挥挥手，他笑了笑，朝祈枫点了点头，随後目送载著祈枫的的士逐渐驶离视綫。
转身上车，刚坐下，手机响了起来，纪鋆凡看著屏幕上闪烁著的名字，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耳边很快传来施侑带著笑意的声音“鋆凡，企划差不多应该搞定了吧？”
听著他轻松的口气，纪鋆凡忍不住吐槽“早就搞定了，缺了你工作进度却大幅度提高了，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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