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关青后来之所以能憋十几年没坦诚他的感情,很大程度上是被那次吓到了。
程悍消失了,从那晚他被保全强硬拖离程悍身边,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整一个星期音讯全无,再没见过他。
关青快要疯了,他没日没夜的在家里和酒吧门口轮换着等,到头等来的除了下一秒的忐忑和失望,就只是空气。
他脑袋里一遍遍自残的回放着程悍最后那句话,妄图从他表情里的蛛丝马迹来寻找渺小的希望,但他想了又想,得出的结论还是——他对于程悍还真就是个屁!
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要是当场发火揍他,至少揍过就消气了。可他连揍他都懒得动手,那就说明程悍是真的失望了,连生气的必要都没有,反正以后自己对于他来说就是个不存在的陌生人。管他要死要活!
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可能会回来吗?关青每天被这两个可能折磨的惶惶不可终日,思绪心跳纷乱如麻,别说工作,就连吃饭都能吃吐了。经理每天看到他这幅鬼德行,大笔一挥开除!
开除了好,开除了他就什么也不用干,专心致志地忍受着等待的折磨。
恨死了!关青急得想吐血,他应该把程悍捆起来,他应该永远呆在监狱,这样至少他还能知道在哪儿能见到他。
不等了!不等吗?等吧!
就在关青即将要走火入魔变成神经病时,他突然接到电话——
“我们是街道派出所,你是程悍的家属吗?他被人打了,现在在市医院”
他激动得如同中了彩票,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顺着护士的指引找到病房,像个无头苍蝇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人。
“这儿呢!”他听到那熟悉的令他颤栗的声音,“瞎寻摸什么呢?这儿!这里!”
他原地转了个圈圈,在人满为患的病房里眼花缭乱,最后急躁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个被包成木乃伊、剃着光头、鼻青脸肿的家伙身上。
那鼻青脸肿的人嫌弃地瞪着他,“看个屁!傻帽儿,过来扶我!”
关青愣愣地走过去,从那张五彩缤纷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眉眼,和一贯煞气逼人的表情,
“程悍?”
程悍翻了个白眼,朝他伸出条打着夹板的胳膊,“扶我一下啊!我要撒尿!”
关青还是没动,他觉得眼前这个被揍成熊样儿的家伙完全是个冒牌货,程悍怎么可能被揍成这个熊样儿!连他爹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直到程悍动作僵硬的下床,他披在身上的衬衫露出他胸口的那处枪疤,关青才总算可以确认这不是个冒牌货,急忙给他穿上鞋,扶着他往厕所走。
“你眼瞎,看不到我胳膊动不了吗?”程悍在小便池前恶声恶气的使唤他,“裤子给我拉一下啊!”
关青赶忙弯下腰,像个手足无措的狗腿子,才解开腰带手就开始哆嗦,他战战兢兢的褪下程悍的内裤,又如临大敌的掏出那根东西,再万分宝贝的握着对准便池,就差吹口哨嘘嘘给他把尿了。
“啊…”程悍爽的仰头叹了口气。
他这个死德性,也就声音还保持了那要人命的性感,听得关青握东西的手都跟着一抖,差点儿也爽尿了。
这一泡尿真是又长又有劲儿,看样子是憋了好久,关青给他提上裤子,细心系好腰带,扶着他往外走。
“你不洗手啊?”程悍还嫌弃他。
关青又急匆匆地洗了手,转过头刚看了他一眼又瞬间移开目光。
“怎么我这模样脏了你的眼睛么?”程悍继续大义凛然地发脾气,“看我一眼能吓死你?”
关青就又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就委屈地红了。
“啧,”程悍也盯着他看了会儿,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说“你怎么这么个鬼样!丑死了!”
他发完这通理直气壮的脾气,总算顺心了,被关青像护着个瓷娃娃的扶着,一步步费劲地走到病房,他那病床前等着个警察,一见到他就说
“我们刚才看了监控,的确是他们恶意挑衅。”那警察有些纠结,“我知道你有案底,不好再犯事儿,但你也不用连躲都不躲一下,一定程度上的正当防卫是可以允许的。你这样……”他憋屈的好像被揍成熊样的人是他自己,“算了,要立案吗?”
程悍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用,我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小打小闹,我们私下解决就行了。”
那警察一走,程悍立即让关青收拾东西,医药费一交,就打包回家了。
真的是打包回家,他两条胳膊全打着夹板,从腰以上全部青一块紫一块涂满刺鼻的药水,连衣服都穿不上,活像移动的稻草人,上楼都得横着走。
一进家门程悍就被家里乱七八糟的景象惊呆了,他那卧室的床上堆满了衣服,床头的垃圾也没人倒,柜子上还一层灰。他瞧瞧这儿瞧瞧那儿,最后瞧着关青胡子拉碴双眼发青的脸,
“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干嘛了?家里进贼了?”
关青心虚的不敢看他,只一心一意的伺候他,等给他脱了裤子,才发现就连那两条长腿上都是青青紫紫。
“你…”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弄的?”
“被人揍的呗!”程悍满不在乎。
“被谁揍的?”关青皱着眉,明显不肯相信,“谁能把你揍成这样?”
程悍不耐烦,挣扎着想躺上床,“就那帮傻逼小白脸儿,嫉妒老子长得帅,赚得多,心里不满意,合伙收拾我呗。”
关青还是不信,别说一帮小白脸儿,就算是一帮劳改犯,他都不信他们能把程悍揍成这样!然而他才迎回来了心心念念的对象,总是要珍贵地哄着。
“哦。”他于是敷衍地应了声。
可程悍又不满意了,你敷衍我好歹也得认真点儿,什么狗屁态度!他坐在床边风雨欲来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这是怎么弄的?”
关青犹豫了下,“我…我…我以为你…你…”
“你什么,说!”
关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不长记性,非要直来直去的说大实话
“我以为是那群老女人弄的。”
程悍简直服了他,“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有没有点儿常识?一帮老妇女能把我揍成这样?你当她们吃了大力金刚丸,都他妈变异了!”
关青偏还要刺激他“前两天希尔顿就死了个鸭子,就是被两个老妇女给搞死的。”
程悍无语凝噎,“那也是笨死的,还真他妈以为自己金枪不倒!”他话一说完陡然转过弯儿来,这不是变相骂他是鸭子嘛!当即把脸一拉,眯着眼问“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这伤是陪那帮老妇女玩儿出来的?你以为我走了这么多天就是去□□了?”
关青不敢承认,但他看到程悍这一身的伤,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唯唯诺诺的站在原地。
程悍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默认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新仇加旧恨,让他一股火窜到天灵盖,一脚就踹到关青的小腿上,给关青踹的一个趔趄直接扑倒,下巴磕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脸正对着程悍内裤里的小兄弟。
就听程悍在他头顶说“我当你那天晚上说的都是气话,合着都他妈是我自作多情!原来我在你眼里真就这么下贱!亏你还是我兄弟!”说完又补了一脚,别过腿任凭关青跪在他面前俯在床沿上闷声忍痛。
“滚!”他气急败坏地往床上一倒,支着两条胳膊姿势别扭的转过头,“老子不想看到你!”
其实也没有多疼,第一脚踹到了骨头上,第二脚根本都踹实成,就是跪到地上时磕到了膝盖,关青也没站起来,就着那个姿势看着程悍滑稽的身姿,受虐的天性又冒出来了,他挺开心,程悍踹他、骂他,他爽了,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都被程悍两脚给踹没了。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那意思。”他低声下气的解释,又眼巴巴看着他,“你想吃什么?”
程悍才不理他。
“你现在不能吃腥辣的,”他自顾自说“炒几个青菜好吗?你想吃粥还是吃米饭?要不蛋炒饭好吗?”
程悍碍于无法翻身,不能直接用行动表达他不想再看到他的决心,只好动用嘴皮子,“滚!”
关青盯着那颗光秃秃的脑袋看了会儿,恋恋不舍地滚了。
他迎来人生中的第二春,即使这个“第二春”是个行动僵硬脾气暴躁的挺尸,还是个丑的奇形怪状的挺尸。但挺尸也是尸啊,能摸得到看得着,比空气好多了。
他迅速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做好可口的饭菜,来到程大爷床边,温声细语地叫醒他。
程悍这伤其实并不严重,都是外伤,看着吓人,可坏就坏在两条胳膊一条都动不了,连吃饭都得让人喂,喂饭根本不是事儿,问题是喂完饭之后的生理诉求排泄——
我非常想告诉我亲爱的你们,排泄因为关青单方面的爱意也可以变成件浪漫的事,但显然我要那么说就是侮辱你们的智商。并且基于我们这是一篇微现实扯淡文,我必须尽职尽责地把生活的真相残酷地展现在你们面前
程悍一天三次被关青脱掉小裤裤,而后他得心应手的让关青滚了,他坐在马桶上花了两分钟谱写完了“来自肠内的书信”,然后用他被固定的手臂末端的猪蹄扯下一节卫生纸他悲催的发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自理的。
我们狂拽酷炫的程大帅哥愤怒的在“不擦屁股”和“让兄弟给自己擦屁股”之间纠结了下,
“关青,滚进来!”
关青忙不迭地滚进来,看到程悍气势汹汹地支着两条胳膊坐在马桶上,瞬间就明白了这造型背后的含义。他走过去,迅速扯下卫生纸,然后跟程悍大眼瞪小眼,“你…”
“闭嘴!闭上眼!不许看,速度!”
他将这四个指令坚决执行到底,动作利落又不失温柔的给程大爷擦了屁股。然后就在程悍怨念的表情中开始为他洗白白。
即使这具身体花里胡哨没一处能入眼的好地方,可在关青眼里仍旧是姹紫嫣红的美丽,但程悍那像颗鸡蛋椭圆的光头上,有一条吓人而又狰狞的伤口,那皮肉呈现出蚯蚓般的扭曲和红肿,正毗邻后脑下方的脊椎骨。他停下动作,定定地盯着那条新鲜的伤口,心里涌起一股既挫败又怜惜的情感。
“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关青痛心疾首地埋怨他,“那么多人,都可以健康平安的活到死,为什么你就要活成这个鸟样?三天两头的作贱自己!有那么多正路你不走,干嘛非要走歪门邪道?”
好半饷程悍都没说话,过了会儿他听到一声嗤笑,程悍说
“是啊,路都是自己走的,也没人逼我,我也纳闷儿,怎么我活得…就这么不顺?也许我就不该被生下来,我那无名无姓的妈不要我,我爸嘁,我在想我那妈估计会算命,算准了我们爷俩儿烂泥扶不上墙,所以一早就躲远了。你是不是也挺烦的?我这么不知上进,一坨臭狗屎,屁股都他妈擦不了!别说你,我自己都恶心我自己,”他说到这儿又轻飘飘的补充“你也走吧!”
关青攥紧了手里的热毛巾,那水流滴滴答答地砸在地砖上,像他此刻湿淋淋的心。
他在程悍背后蹲下身,手上用了点儿力气,像要给他搓灰似的擦着他斑驳青紫的后背,可是那点儿力量又马上消失,他胸口郁结,心疼极了。
“我不走,”他哑声说,一不小心泄露了对他的情意,“你别赶我走,我…舍不得你。”
程悍听着他像是哭了,那句舍不得怎么听怎么奇怪,他刚要转身又被关青一把按住肩膀。
关青迅速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声音不再哽咽“别说那些丧气话,矫情,不像你!赶紧把伤养好,大不了以后你给我擦屁股,让你也恶心我一把。现在咱俩扯平了,行吗?”
程悍笑着嗯了声,“行吧。”
关青沉默了会儿,又说道“不干那个了,咱们找个正经工作,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看到那颗圆溜溜的脑袋点了点,听到程悍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回响在这小小的浴室里“好。”
☆、 第二十九章
关青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跑到程悍床边为他擦眼屎,然后扶着裸|睡的程大爷在房间里遛鸟儿遛到洗手间,再扶着程大爷的鸟儿放泡又长又有力的水,再然后——
“啊…”
“啊…”程大爷张开嘴,关青就拿着牙刷踮起脚,小心仔细地这刷刷那刷刷,完了还得伺候他漱口洗脸,最后才给程大爷的鸟儿裹上小裤裤。
程大爷本来是拒绝穿内裤,坚持在家里裸|奔的,但小区楼与楼的间隔并不远,万一被晾衣服的大妈大爷看到他的鸟儿,这总不太雅观。
吃完饭程悍把腿往茶几上一搁,靠着沙发懒洋洋地看起电视,
“你中午别回来了,上班儿来回跑太麻烦,我饿一顿不要紧。楼下要是碰到有人问我,你就说我没回来,不知道。”
关青在他身旁坐下,挺专心的削着一个苹果,嘴上回
“我不用上班儿。”
“啊?”程悍的眼睛从电视机移到他脸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