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悍青日话 第5节

作者:刀刺 字数:21100 更新:2021-12-21 00:43:22

    那天晚上他又吸了好多,然后老六对他耳语“我们先去砸老汤的几个场子,先把他家的人调开,你再去。那时人不多,你有枪,他们挡不住你,你肯定能为你爸报仇雪恨你是谁啊你是你爸的好儿子,顶天立地的悍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程悍当时的脑子都没想想,老六要是真跟他一伙儿,为什么不派点儿人跟他一起去老汤家为什么要让他自己去那戒备森严的贼冢

    可他已经没脑子了。

    那晚他在房间里穿好衣服别上枪,然后他神经兮兮地躲在门缝里偷窥。

    听到老汤说“这人已经废了”

    这人已经废了

    程悍没有多想,他准备好要去杀个你死我活。

    他骑着摩托,顶着更深露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踽踽独行。他在老汤家门口下了车,果然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他进门上了二楼的楼梯,才有惊慌的小弟发现这具黑脸干尸,那小弟刚想喊,陡然看到程悍举起枪。

    他的喊声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儿,瞪着眼睛准备受死了,却听“嘎达”一声枪卡膛了

    、 第十五章

    “所以我总想,也许冥冥之中是有祖先庇佑、上苍垂怜一说。”程悍苦笑,“也许是程建军在天上罩着我,如果那把枪没卡膛,那么我就不是七年这么简了”

    六发子弹,即使程悍神智不清打不准,也足够让他弄死两三个人,七年哼,死缓都不够他吃一壶的

    那小弟和他骤然走了狗屎运,都是一愣,随即那小弟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来人啦来人啦有岔子打进来啦快来人,揍他揍他”

    楼梯口噌噌窜出来四五个人,各个拿着家伙堵住通道,有人一眼认出他,却不敢确定这瞪着死鱼眼的干尸就是往日威风凛凛的小悍哥。

    程悍目露凶光,浑身是一股浓郁的死气和杀意,他确确实实地成了干尸

    那些刀砍在身上毫无感觉,他干枯的手攥住一把片刀,血顺着虎口不停流,腰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完全凭借着一股骇人的精神支撑他干瘪的身体。等他把那些人砍得满地哀嚎,终于上了二楼,找到了正打电话求救的老汤。

    老汤背靠窗户,手伸进面前的书桌里同样摸着一把枪。

    他看起来似乎毫不惊讶,仍旧运筹帷幄“悍子,我一听到摩托声,就知道是你来了。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程悍一手血淋淋地攥着把短刀,一手握着那黑漆漆的,眼睛瞳孔放大,从额前半长的黑发里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形似勾魂无常鬼,

    “汤卫国,我来替我爸取你的命。”

    说着,他一步步走过去,老汤从书桌里抽出手,举枪砰砰两下子,一枪腹部,一枪胸口。

    程悍恍若未知,只是脚步些微地顿了下,然后更加坚定地走上前。

    那老汤是个过来人,一见程悍这模样就知道他现下正在瘾上,当即调转枪头,对准了程悍的脑袋。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响扳机的那一刻,有一声小孩儿的哭声突然在门口响起,他扭头看向门口,程悍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冲到了跟前。

    俩人在窗户和桌子狭窄的空地中跌跌撞撞,两把枪狠狠磕在一起掉到了地板上,凶残地只剩空手和白刃。

    程悍将老汤压在身下,双手攥着刀就要往下捅,可老汤同样负隅顽抗,他看着程悍充满血丝的眼睛,憋着力气厉声嘶喊。

    两个人如同逼到绝路的野兽,从牙缝里洩出嘶哑的吼声,跟着就见程悍一手攥着刀,一手抵住刀柄,几乎是浑身颤抖着,一分一毫地将那短刀压下,又一分一毫地将那把刀捅进了老汤的肚子。

    这一刀直接让老汤卸了力,他面目扭曲地扭动着身体,双手推拒着程悍的肩膀。硬是掉下泪来

    他喘息的如同一扇破风箱,破裂且断续,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要死了,眼珠缓缓下移盯着插着刀的肚子。

    而后程悍跪在他身上,猛地拔出刀来,又自上而下,狠狠补了一刀

    老汤的眼睛就又回到他脸上,他的神色是痛苦而不甘的,目光却溢满了泪,像是终于悔过,怜惜而悲悯,让人不得不心软。

    可程悍完全看不到,他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老汤的手攥着程悍肩上的衣襟,攥出了水渍和褶皱,有汗,有血,可那鲜红的血在黑色的衣料上是看不见的。

    他被捅了数不清的刀,终于身体漏的风赶不上喘气的速度,呼哧呼哧地极速喘息,而后他在程悍仍旧发了疯的手起刀落中,脑袋一耷,瞪着眼死了。

    周身的地板上是晕开的血,程悍意识到他死透了,浑身脱力地挣扎着站起来。

    他一转身就见一个妇女跪在地上捂着一个半大孩子的眼睛,满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一边哭,一边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恨我,”程悍的眼睛里有了泪光,“她恨我,眼睛里的哀恸和无奈却大过恨。”

    那妇女是程悍认识的,他每次过来,她必将做好一桌子好菜端上来,真挚地询问学业和他的现状,总是长辈一样的疼爱。

    那几乎是程悍年少时感受过的唯一的来自于女性的母爱。

    所以她必定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什么,她恨程悍,却更恨她的丈夫,恨自己,也更恨无情的命运。

    于是她只能悲苦无奈的流泪,“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儿子你如果还不解气,就杀了我吧别伤我儿子,我求求你”

    她就差给程悍磕头了。

    然而她的泪让程悍突然想到,这世上,他也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可是他爸死的时候,却没有人为他哭过,为他求过。

    母爱是让一切仇恨都低头的伟大力量,他却从未拥有过。

    那小孩儿抽抽噎噎地扫视着屋里的一切,他尚且懵懂不懂生死,却在他母亲怀里看到父亲破破烂烂的尸体时哭得死去活来。

    孩童纯真无暇的眼睛盯着他,没有这世上成年人有的一切繁赘的情绪,只是单纯的伤心。

    程悍从轻微的抽噎,渐渐转化为跟那小孩儿大眼瞪小眼的嚎啕大哭。

    他没有爸了,他杀了一个父亲,这小孩儿就没有爸了,没有那个能让他骑在脖子上尽情撒欢的人,没了那个能唤他乳名,教他打架、告诫他男人应当顶天立地、拎着皮带在他闯祸时揍得他满地转圈、却在夜里悄悄为他盖被子的人一个父亲。

    他哭的稀里哗啦的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泱泱大千世界里,再没有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就像漂浮在世界上的一株浮萍,如今他爸死了,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相连的根断了。

    自此以后,他终将独自一人面对这世间的千难万险,即使有天他伤痕累累,困苦无助,也再没有一双臂膀,为他撑开这歇斯底里的世界。

    程悍在浑浑噩噩中醒悟,拖着他死狗一样的身体走出了他刚刚行凶的房子,一转头,就进了让他更加像条死狗的房子他去自首了。

    现在程悍自己想来,那时他虽然拼了命的找死,在最后一刻潜意识里活着的意志却仍比其他念头更坚固。

    只不过大好的青春韶华,全部被他葬在了自己刀下。

    “这就是全过程,”程悍熄灭最后一根烟,眉宇间似乎还在那段回忆中挣扎,嘴上却一声轻笑,他望着关青,神色又恢复那自暴自弃的混不吝来,“精彩吗”

    关青只是用他忧伤的目光望着他。

    程悍搔搔头,“天快亮了,下午我还要跟老邵去杭州,你也早点儿睡。”

    他站起身走向卧室,心里却知道自己那段往事,说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真正的摆在人眼前,大部分人都还是会忌惮他是一个杀人犯,犯过一次罪的人,终生都要去赎罪。

    他自己都未必能原谅自己,又何况其他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嘁,哪有人乐意看一个浪子的回头,值多少金呢

    岂料他这边满怀嘲讽地走到门口,就被人从背后大力撞了个趔趄。

    关青死死抱住他,他身高只到程悍的耳垂,于是给自己的脸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贴在程悍的肩膀上不动了。

    程悍也没动,他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皮白肤嫩的一双手臂,不知怎么觉得刚才的满腔嘲讽突然就没了,对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又有希望了。

    “程悍”

    “嗯”

    关青的声音从肩膀上嗡声嗡气地传来,

    “一切都过去了。”

    程悍望着窗外即将升起的朝阳,应到“嗯。”

    “从今往后,我都陪着你,不管你是想找死还是想好好活着,我都陪着你。你虽然不能接受我,但给我个机会,让我待在你身边,做你的亲人好吗”

    程悍心道,从他出来后不是一直这样吗却清了清嗓子,恶趣味地说

    “看我心情吧”

    关青刚想说话,程悍又说,

    “你现在这样,借着亲情的幌子占我便宜,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你看看,你的手往哪儿摸呢”

    关青的手攥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听他说完干脆一左一右攥严实了,抬头一脑门抵住了程悍的后脖颈,

    “我也没有爸了,咱俩同病相怜,你凑合凑合答应吧”

    程悍被他那既可怜又厚脸皮的态度逗笑了,“我发现你现在不仅胆子越来越大,嘴巴也越来越会说了,都快赶上老朽那碎嘴子了”

    关青长叹一口气,气息潮湿温热地喷在他的后脖颈上,

    “我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就算我本来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这么多年的暗恋也快把我熬成个哲学家了。”

    “还是个苦逼的哲学家。”程悍讥诮,“行了,撒手吧,赶紧睡吧。”

    关青闷闷说“我要跟你一起睡。”

    程悍“您可真是登鼻子上脸的顶尖小能手啊”

    最后俩人还是一起睡了,虽然程悍从不正面面对关青,但关青越磨越厚的脸皮让他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最合适的位置贴上他。

    去杭州的路途是困倦乏味的,程悍一夜没睡好,闭上眼一会儿不是梦到自己又再吸毒,就是又拿着刀子准备杀人。他看着梦里的自己再做那些无可挽回的混账事,拼了命的想醒过来。结果一醒过来就看到关青的脸就在他耳边,他扭头的时候都快亲上了,顿时恶梦里残留的心有余悸就醒了,直被他吓一跳。

    “你俩不乔装打扮一下”老朽的破锣嗓子从扬声器里冒出“别他妈被人认出来了,回头网友拍张照网上一传牢人乐队主唱编曲自知技不如人,特来逼哥演唱会现场求教。”

    “操”程悍乐了,“我他妈天天在大街上晃,就没遇到一个上来找我要签名的人演唱会都是逼哥的铁粉儿,还能注意到我俩”

    “那不一定啊,”老朽精神矍铄,继续发挥他嘴欠的本质,“你俩长得多有特色啊,一个满脸横肉,一个长发飘飘,搁一块儿,那就是西红柿配鸡蛋,一看就是一组合套,谁他妈认不出来”

    一旁开车的邵彻冷漠道“认出来也无所谓,我揣几张cd,挨个发一圈,给咱们造造势。”

    程悍“没法儿跟你们俩把臭不要脸当人生终极目标的傻逼沟通。”

    话是这么说,但真到了现场,邵彻还是把头发篓到头顶,藏在了鸭舌帽里。想九十年代,搞摇滚的几乎把留长发当作一种标志,但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除了零星那么几个固执的老派人士,基本都是怎么有范儿怎么来。

    邵彻这造型,在现下的圈子里确实挺扎眼。

    现场人太多了,一楼又都是站票,虽然还不到前胸贴后背的地步,但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多少缝隙。

    程悍和邵彻鹤立鸡群,前后一圈年纪轻轻的姑娘小伙儿,打眼一望,程悍都有种英雄已迟暮的悲壮感。

    灯光暗下的那几秒钟,人群就开始骚动,等到李志在舞台中央出现,整个现场顿时成了尖叫的海洋,震得程悍脑浆都在翻腾。

    随后在暗潮流动的钢琴声中,李志粗噶的声音不急不躁地响起,乐队加入了弦乐,小提琴的精细配上李志粗糙的嗓音,形成独一无二的特质。

    李志这哥们儿,穿着普通青壮年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模样也是微胖界的屌丝青年,戴副眼睛,挎着吉他,吐字略微不清晰,副歌偶尔还破音,歌词还间歇性骂街。

    他些微圆滚的身体踩着节拍在台上不协调地走来走去,没一会儿脸上的汗珠就荫湿了一块衣领。

    他的唱腔除了粗旷毫无技巧可言,然而正是这种直白,真正吼出了现代青年内心的愤慨和迷茫。

    “编曲很不错,乐队很牛逼,”邵彻在程悍耳边低声说“瞧见了吧,他唱片基本是民谣,可现场还得做摇滚,不然歌迷们燥不起来,气氛提不上去。谢天笑的古筝,二手的唢呐,李志的歌词,这就是当下独立音乐圈儿里三把最具特色的交椅。特色,特色,牛逼的乐队都得有特色,咱们乐队的特色是什么,你好好琢磨。”

    程悍正在思忖,耳边陡然一声破了音的“逼哥”惊得他一哆嗦,受到这声“逼哥”的鼓励,台下人潮纷纷响应号召,一时间“逼哥”的喊声此起彼伏。

    而逼哥他本人闭着眼鸟都不鸟,唱到“多想和你一样”下面万八千人就接着吼“臭不要脸”。

    李志的歌词大都粗俗里夹杂着人生感悟,台下这群疯狂的年轻人,也许就享受这种能在大庭广众中毫不避讳、随心所欲的一句“哈喽你麻痹的kitty”

    人生中很多的无可奈何生生磨去我们的锐气,说得好听叫做历练,叫做成长,说得难听一点,不过就是这个世界他太操蛋,不允许我们长成一棵放肆的小树。

    非得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克制到违背本性,长成跟众生一样扭曲的面孔,还得于瘴气中苟延残喘地说一句人生啊,本来就是这样。

    集万千人口中的一句“操尼玛”,终于得以喘一口干净的空气。逼哥的演唱会圆满了。

    程悍认真反思自己的不足,他觉得自己可能这一生过得太坎坷,以至于把这种坎坷带到了歌声中,光顾着沧桑了,却把他天性中的戾气给抛掉了。

    他到家已经两点半,桌上饭菜齐全,家里窗明几净,而关青在他床上沉沉睡着了。

    、 第十六章

    夜晚的风和月光一齐从窗外照进,屋子里飘荡着茶香,关青的呼吸声轻微细小,睡相柔和沉静。

    程悍放轻手脚躺下时,除了寂静中木床的一声吱呀,一切都是静谧,宛若时光轻抚的流淌。

    而在这静谧的月色中,他转过头,仔仔细细地凝视着关青的脸。

    他发现关青长得真不错,这个不错不是指帅,而是指恰到好处。

    男人太帅,容易给人造成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一不小心就成了坏小子。而如果长得太秀气,就又会成为老朽口中的小白脸儿。

    关青正处在坏小子和小白脸儿中间,乍一看没什么特色,像马路上路过的普通青年,就是干净清秀。但仔细看,就会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一种沉静的特质。这特质使他增添了令人安心的味道,耐看,且越看越好看。

    程悍想自己在牢里呆了七年,出来后到现今又快七年,十四年的时间,滴水都能穿石了,两个七年之痒都过去,可关青这个不该剩下的男士却仍旧虔诚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他们都已而立,即使人生大事还没着落,但身心皆已成熟,生离和死别已经历,再不复当年的冲动,也没甚大风大浪能激起内心的波涛。若不出意外,这一生本该就这么平坦顺遂的混过去。

    若不出意外,任何的执念与疯狂都已被岁月压制,可以深埋或者遗忘。

    而关青恰恰在这趋近成型的人生阶段里、冒着颠覆后半生的危险坦诚了这么一段惊世骇俗的感情。

    这是不是说明,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绝对认真负责、绝对真诚的

    如果是,那这感情得有多深多沉重啊

    程悍理解不了,他就觉得有一个人这般用心的把自己放在心坎里,挺让他窝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关青到底抱着怎样的态度,是兄弟那换个其他人说喜欢他他肯定接受不了。是可以成为恋人他又觉得跟自己本性相悖,略微难认同。

    他就在这万般纠结的思绪中不稳的睡去。

    关青醒来入目就是那张熟悉的侧脸,他觉得挺好,甭管程悍接不接受他,反正能再一块儿过就挺知足。

    这两天程悍总休息不好,他贴心地炖了鱼汤,又荤素搭配做了四个菜,掐准时间,这边儿饭菜一出锅,那边儿程悍就起了。

    饭菜是精心准备的,家务都已做完,可以说关青把程悍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程悍边吃边想,真他妈像老朽说的,这么多年他真是眼瞎了才没看出来关青喜欢他

    俩人都不说话,关青见程悍一直皱着眉吃得苦大仇深,吓得连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位爷一个不满意让自己滚蛋。

    结果程悍一个眼神儿丢过去,关青立即低眉敛目做小伏低,他小心翼翼的态度和鼻尖上的汗珠令程大爷有点儿冲动。

    他想通了,既然人家喜欢自己这么多年,自己又不反感,那还纠结个毛线

    于是他状似不经意地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放到嘴里,说

    “关青,”

    关青提心吊胆“啊”

    程大爷说“咱们试试吧”

    关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程悍等得都不耐烦了才小声问“试试的意思是”

    程悍放下筷子,连看都不看他,拽兮兮道“意思就是我同意了。”

    说完就抬屁股走人。

    关青保持着惊呆了的姿势捧着碗,张着嘴,感觉魂儿都飘了,大脑都是空的。他深刻的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这股幻觉使他轻飘飘地走向卧室。

    他看到程悍正在换衣服,后背的伤疤是他做梦都能如数家珍的齐全,貌似做梦也没这么真实。

    他于是走上前,再次从后面一把抱住程悍,抱住了也觉得是假的,又放开手把人拉过来面对面。

    程悍皱着眉,一点儿不柔情“乐傻了”

    关青猛地扑向他,脑门儿咚地磕在了他的鼻子上,给程悍磕的这个酸爽。两人的腿绊倒一起,再次跌倒在床,而后关青的手撑在程悍的身侧,眼睛盯着他透出癫狂,鼻息粗重,好像要犯狂犬病

    程悍三番两次被压,十分不爽,他回已同样凶狠的眼神“给老子下去”

    他说完这句话,关青突然俯下身,鼻尖贴着鼻尖,都快对眼儿了,“是真的吗”

    他问的极不自信,神色又恍惚,好像不管他回答是与不是,都能随时晕过去。

    程悍就笑了,他满心愉悦地看着关青痴魔的样子,挑眉吊儿郎当地回“你猜。”

    关青把床单都快拧破了,这的确是程悍一贯的态度作风,他知道如果是幻觉,自己会想像得更美好。他于是知道这是真的,可仍不敢相信,又恨程悍欠揍的态度,纠结透了。

    “我猜不到,”关青觉得自己快走火入魔了,声音紧张的都哽咽了,“你告诉我,程悍,告诉我,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真是没办法啊,程悍瞧着关青渐渐生满血丝的眼睛,“真的,我同意跟你处处看。”

    关青轻轻眨了眨眼,整个人缓缓趴到在他身上,而眼泪在上涌,浑身仍旧发麻没有知觉,他握住程悍的双手,人一点点下移,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胸膛里沉稳有序的心跳,莫名想就此长眠。

    “我真怕这都是假的,怕这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我连想都不敢想的这么好。”

    程悍嗤笑,“干嘛怕我在梦里揍你”

    “怕你嫌弃。”关青闭上眼攥紧了他的手,“揍我都是好的,就怕你冷嘲热讽,然后一走了之,再也见不到你。”

    程悍反手用更大的力气攥紧他,“现在不用怕了,走我是绝对不会的,最多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的不好,我就”

    “就怎么样”

    程悍想了半天,揍他下不去手,骂以关青现在的厚脸皮也没啥用,半天只想出个不痛不痒的狠话“就不理你呗”

    关青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在程悍的胸口处像小猪拱地似的使劲儿蹭了蹭,又两腿一蹬,腰上使力把自己从他胸前滑到了他的脸侧。他这番动作让程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听他在耳边说“我能亲你一下吗”

    “我告诉你啊关青同志,你现在的表现就让我很不爽我只说同意跟你处处看,还没说就一定成呢你怎么总想占我便宜”

    关青用期待的语气可怜巴巴道“我就亲脸,就一下”

    程悍“”他自暴自弃地一扭头,闭着眼万般嫌弃,“那你快点儿,就一下”

    关青靠着背部肌肉勉力抬起头,挑了个好位置,狠狠啵儿了口,然后盯着程悍脸上那一圈儿口水满足了。结果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啵儿完就肌肉抽搐体力不支,又一头撞在程悍脸上,借着这悠子又拿脸使劲儿蹭了蹭。

    程悍抽出手一巴掌推开他,“腻不腻歪”

    关青正美呢,见他站起身套上衣服,立时又害怕了,“你去哪儿啊”

    “老子上班”

    “还早呢,酒吧还没开门呢”说完还肯定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程悍忿忿扯平了衣摆,态度恶劣“还有三天就迷笛了,我不能去准备一下吗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占完便宜就他妈走人”

    关青眼巴巴跟他到门口,被他一记铁门甩在鼻尖儿上,然后就维持着目送的姿势入定了。

    说工作其实真的是借口,程悍觉得自己真冲动了,有点儿后悔,可又不完全是后悔。主要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关青,他眼前一直浮现出关青盯着他追问答案的模样,手上至今都有关青攥着的残留触感,脸上他擦了擦脸,又对着车上的反光镜翻来覆去的照,什么也没有,可还是痒。

    太怪了他心跳都失常了,开车时仍旧躁动,情绪不稳,得找点儿事儿做,分散下这波涛起伏的注意力。

    他到酒吧时大门还没开,自己在古街里转了一圈儿,看到狗,就想到关青喜欢狗,经常逗弄邵彻家那条大金毛;看到花儿,就想到关青摆在他电脑桌上的那盆仙人球,美其名曰防辐射;不管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关青身上,简直着了魔了

    于是他往酒吧门前的木椅上一坐,凶神恶煞的抽起烟来,一个人发了两小时的呆,酒吧大门什么时候开的都不知道。

    老朽一来就看到他那张死人脸,走到他跟前摆摆手,“嘿,回神了干嘛你,抽疯啊来这么早

    程悍站起身,直勾勾走进店里,又一屁股坐下发呆去了。

    没一会儿乐队的人到齐了,调音的调音,调弦的调弦,程悍尽力回过神智,心不在焉地练了首歌,还唱错了词儿。

    “昨儿逼哥的演唱会白看了是吧”邵彻疾言厉色,教训起人来丝毫不客气“能不能有点儿职业素养要走神去别地儿走去,当我他妈跟你在这儿过家家呢”

    “我哪儿走神了”程悍死鸭子嘴硬,“我就是忘词儿了,我还不能捋一遍嘛”

    他虽然不肯承认,但总算被骂醒,找回神智,且状态越来越好,本来七八点才上人的清吧,这会子太阳还没下山就被他的歌声引进门,到了晚八点酒吧已经人满为患。

    本来乐队只是练习,很多老歌要重新编曲,每个小节都要翻来覆去的磨合。但主唱一找到感觉,也带动了其他成员的乐感,练习的无比通畅,一口气唱了两个多小时,才酣畅淋漓地结束排演。

    “我刚在门口看到关青了。”阔三娘拎着盒饭到他们这桌坐下说。

    程悍的心一下就突突直跳,“他在哪儿呢”

    阔三娘耸耸肩,“我让他进来,他说他只是路过,赶回家做饭去了。”

    哪儿他妈是路过啊程悍心道,这是偷摸来看我跑没跑吧

    老朽突然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闻”

    程悍不解“闻什么”

    老朽“奸情的味道”

    程悍“滚一边儿去”

    但随着老朽这句话,程悍敏感地发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儿不对劲儿了,他气急败坏地摔摔打打,顶着一脑袋低气压回家了。

    关青像许久未得宠幸终于得见圣上的妃子,激动而期艾地站起身,双眼发亮“这么早就回来啦”

    程悍阴恻恻地盯着他,“你去酒吧了”

    “啊,”关青心虚,“我路过,去看看你干嘛呢。”

    程悍眯起眼“你是去看我跑没跑吧”

    关青“我那个”他弱弱地笑了,“我不是还不敢相信你答应跟我处朋友嘛”

    “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处朋友了”程悍换上拖鞋,大咧咧地往饭桌边儿一坐,“你怎么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我说的是先试试,我现在就后悔啦,不想试了”

    “为什么”关青失声喊道,眉毛都皱成了倒八字,可委屈呢。

    程悍吃着人家的饭,嘴却丝毫不见短,“人家不说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嘛,我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你,显得我特别不值钱”

    关青气结,义正严辞地反驳“我都喜欢你十几年了,这还容易那什么才叫不容易非得我苦守你一辈子,你跟前面结婚生子,我搁后面沉默是金,等我死了,才显得你特别值钱呗”

    程悍一记眼刀甩过去,“你这什么态度,想造反”

    关青眼睛红得像小白兔,又觉得程悍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情意和感受,分明把他当猴儿耍,简直想咬死他可他当然不敢呀,只好嗫嚅说

    “那那你怎么才能跟我处朋友”

    程悍憋着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关青这么好逗,他大爷开恩似的说“我不是说等你说完你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我,再决定咱俩接下来怎么走嘛,你还没讲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你现在讲吧,我听完再考虑怎么处置你。”

    关青看出来了,他这纯属在逗他玩儿,他也是有骨气的,“我不说”

    程悍无所谓地撇撇嘴,“不说算了,我睡觉去。”

    “别,”关青一把拉住他,“我说”

    程悍满意了,“说吧。”

    关青又开始低头搓自己的裤子,“就是从你进去后”

    、 第十七章

    那晚程悍走了之后,关青一直悬着心,不用确切的消息,他已经从各种流言里知道程悍杀完人又自首的事儿。

    他一方面庆幸程悍的选择,一方面又觉得程悍当时要是逃跑就好了,监狱的日子关青不敢想象。

    那段日子辛福有完全成了派出所里跑堂的,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唯一能打探到消息的方式就是各种讨好和跑腿,跑得心力交瘁。

    “别人蹲监狱都是搁一个地儿蹲,程悍到好,从戒毒所到少年管教所再到劳改局,一气儿蹲了个齐全,哎”辛福有这个不怎么抽烟的人也叼上烟了,他蹲在关青学校里枯枝干芽的柳树下,面黄肌瘦像个抽大烟的,“悍子这辈子算是完了。”

    关青听得惆怅,“你见到他了吗”

    “没呢,判决书还没下来,现在不让见。”

    “那”关青小心翼翼地问“大概能判几年”

    “几年”有子冷笑,“现在全国都在扫黑严打,我听人说他幸亏还未成年,不然在这个风口上,枪毙都有可能”

    “那他不是还没成年嘛,我听说法律规定未满十八周岁可以从轻处罚,有没有可能蹲个年就出来了”

    “青儿,我的青儿诶”辛福有的表情简直像在看个外星人,不可理喻又痛心疾首,“他杀了人杀人那是条人命,不是猪命狗命,我知道你向着他,但你不能这么向着他,杀了人,年就出来了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关青也回已同样的愤慨,“他是你兄弟,你怎么不盼着他好呢”

    辛福有噌地站起来,一脸悲愤,“我能不盼着他好吗我他妈从小跟他一块儿长大,我跟他的感情比你深我也想他能蹲个年,不,我都希望他不用蹲大狱就出来但”

    他这么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赶忙用手擦去,又重新蹲下身,哽咽道

    “现实就是这样,咱不能往好了想,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现在宁可想他判个终身,万一要是减刑了,那还有个盼头,算是个惊喜。我就怕我想着他能年出来,结果”有子没出息地哭,一边哭一边使劲儿地擦,“他怎么就那么糊涂怎么就那么冲动我他妈也是个窝囊废,早知道老汤要弄他,早就应该把他捆起来找个地方一锁,宁可让他恨我,也别让他去犯法”

    他说到这儿万般悔意涌上心头,恨得狠扇自己两个大嘴巴,“我他妈没用我他妈废物我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个兄弟,还他妈没尽到一点儿兄弟的责任”

    他这话何尝不让关青难受呢,有子好歹在程悍临去行凶前还没机会见他,他自己呢程悍临走时他就在跟前,都没拦住。

    关青胸口沉甸甸的喘不上气,“他那些叔,有没有露面给他找找关系的”

    有子吸了吸鼻涕,“那个六叔现在当了老大,我前段时间去找他,他嘴上说肯定给悍子找最好的律师,保证不让他在里面受委屈,也不知道会不会光说不做,我再多跑跑,看他怎么说吧。”

    其实关青知道有子比他更不容易,程悍那些叔,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说错一句话就翻脸不认人,看有子这憋屈的模样,不定怎么招人白眼儿还得强颜欢笑。

    庆幸的是那个老六还真办了实事儿,确实给找了个好律师,又舍得花钱找关系,判决书下来说十一年有期徒刑、表现好最多可以减刑一半时,他跟有子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快乐疯了。

    但是这个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不是直系亲属,开不了探视证,没法去探监。最少也要等程悍转到监狱才可以探监,也就是说他们最快也得一年以后才能见到他。

    这消息还算好的,更坏的是有子找到一个从监狱里出来的哥们儿,那人几近浮夸吹嘘监狱里的艰苦生活,简直把监狱描绘成一个有进无出、暗无天日的十八层地狱。

    “想过得好啊”那哥们儿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在饭桌上风卷残云,末了还拿馒头擦干净盘子上的油星,“交钱,有钱你就过得好。”

    “还要交钱”有子跟关青对视了下,头一次听说监狱里也要交钱,惊讶的不行,“监狱里食宿不是免费的吗”

    “谁他妈跟你说是免费的”那哥们儿擦了擦嘴,有子赶忙递上根好烟,恭敬地点上火,“先不提你在里面得没天没夜的干活儿做苦力,完不成任务就不能吃饭,就算你那兄弟手脚勤快,能把活儿做得挑不出毛病,到了吃饭的时候你还是得交钱监狱里的伙食那叫饭吗人能吃吗”

    “你能吃一天,吃一个星期,你连着吃一年试试,一点儿油水没有,什么水果蔬菜鸡鸭鱼肉,你根本吃不到人靠什么维持身体机能啊蛋白质维生素啊你吃不到这些玩意儿,不出一个月就能瘦脱像只有交钱,监狱里有小卖部,去买点儿好的补补,才能活得像个人似的。”

    “再有,”那哥们儿在他俩身上扫了圈儿,“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这帮小学生说。”他撇撇嘴,见两位听众如大难临头一脸紧张,才神秘兮兮地说

    “监狱里面都是正值壮年的大老爷们儿,没有姑娘怎么才能解决生理需要,知道吗”

    关青跟有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哥们儿兴味一笑,“没有姑娘,有小伙儿吧就像你们这种年纪轻轻、皮薄肉嫩的,进去就是个人见人骑的兔儿爷,挑个地儿,个大老爷们儿把你围起来,识相的乖乖撅起屁股挨操,那玩意儿,嘴里、屁眼儿里,恨不得鼻孔里都给你塞满了狠干一顿。

    不识相的,给你来个撞飞机,就是俩人架着你把你往墙上撞,完了再来个罗汉脚,前后左右各一个,前面儿踹完了后面儿踹,踹到你吐血、老实了,再拉起来轮着干你什么你兄弟能打能打你架得住人多吗你能打过一个,你能打得过一群吗监狱里面都什么人啊都他妈是社会上的渣滓,地痞无赖臭流氓你以为你混社会的江湖老大,人家专门就欺负你们这种硬气的”

    后面的话,无非就是监狱里各种黑暗和打架的手段。

    关青听完脑袋都木了,他没有办法想像程悍在里面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程悍是什么脾气宁肯不要命也不能让人瞧不起,他能受得了被人欺负吗他在外面牛逼,在里面呢他打群架第一,那要是天天打、轮着番、换着人的打呢

    再有他一想起那人说的那些龌龊的勾当,就忍不住想程悍长得那么招人眼,万一被盯上

    他都能想到那帮五大三粗的男人压着他把他揍得头破血流,而程悍必定在最后关头一头撞死,愤而不甘地死。

    关青越想,心就越像放在火里燎烤,烤得他整个人都要着了,恨不得喷出一口血,才能缓缓他内心的郁结。

    他们不好再去找程悍那些叔要钱,两人只能省吃俭用,打工做兼职赚个三头两百给程悍汇进去,也不知道够不够。

    那一年是遥遥无期的漫长,好不容易挨到程悍转去监狱,俩人立即搭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奔去省城,结果他俩满腔激动地到了那儿,人家狱警竟然说犯人拒绝探视,不肯见他们。

    “警察同志,哥,哥,”有子又是掏烟又是塞钱,卑微地一个劲儿鞠躬,“我求求您,您再帮忙问问,我们是他发小,兄弟,不是其他人,您再帮忙给传一声行吗我求求您了”

    那狱警把那点可怜的东西又推回来,态度里无奈大过不耐烦,已经好言相劝,

    “传了,犯人不愿意接受探监我们也没办法。你们要不在这儿写封信,我帮你们交给他,下回先写信吧,多写几封,多劝劝,说不定他就愿意见了。”

    有子又感恩戴德的一通道谢,俩人借了笔和纸,要落笔时又发觉不知该写什么。有子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盯着那张印有xx监狱的白纸,还没说话,眼泪先掉在纸上,砸湿了一大块。

    “你写吧,”有子赶忙别过头,“随便写点儿什么,告诉他在里面好好表现,照顾好自己。”

    关青头回觉得一支圆珠笔重如千斤,字写的歪曲扭八,又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好几次划破了那薄薄的纸张。

    他匆匆写了几句话交给狱警,有子千恩万谢地嘱咐跟乞求,车轱辘话说得快磨破嘴皮子。临走时那包烟到底也没送出去,有子攥着那包被推回来的烟羞愧地笑。关青在旁看着,觉得他像走投无路又带着点儿可怜的希冀的老头子。

    在这威严森寒的高墙内,他们这种市井小民浑身上下,除了这点儿尊严,竟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能贿赂下肃穆的人民警察,换来一点微小的怜悯。

    俩人去了探个监,出来时倒像在里面蹲了几十年,活像被被生活重担压弯腰的白叟。

    又是旷日积晷的一年,这一年关青自己都记不清写了多少封信,每封信都是很简短的三言两语,寄出去便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儿回音。

    然而那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有子突然兴冲冲地过来,说他上次得到了程悍的回信,肯见他们了。

    关青克制着自己哆嗦的手,摊平那封信纸,整张信纸上既无署名也无标点,就一个游龙走风的大字来。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跟日用品,再次坐到会见室时俩人都出了一头汗,不安而无措地坐在隔离栏的这边,那短短的三分钟里关青都憋出了尿意,玻璃那头才吱的一声刺耳的声响

    有子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关青却没动,心跳都要随着那人的脚步停止了。

    程悍戴着手铐一身囚服,剃着只有一厘米的寸头,一张脸瘦的棱角毕现,连眉骨都突起。他在俩人面前站定,却整整比有子高出一头,双肩长出成年人的宽阔笔挺,那囚服的肩布都有点小了,紧绷在他的肩骨上,而两条袖管却空荡荡地挂着,露出他皮包骨头的手腕。

    狱警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有子也跟着坐下,他们俩不肯放过一分一秒,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程悍。

    可程悍的眼睛却不知看向哪里,总之是没有看他们。

    程悍拿起一旁的话机,有子也拿起话机,一时间只有喘气声。

    有子清清喉咙,“悍子”他抑制住泛红的眼眶,却抑制不住颤抖的声线,“你还好吗”

    “好。”

    有子强颜欢笑,“好就好,好就好。那个我跟关青来看你了。”

    程悍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眼睫遮住目光,像两条幽深的弧线,“嗯。”

    有子看着程悍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实在无话可说,只能握着话机埋头啜泣,他孱弱的肩膀不规律地抖动,哭得泣不成声,哭他刚刚长大就已经死去的兄弟,哭他满腔豪气蹉跎成灰烬、都化作阴郁的兄弟。

    “你把电话给关青。”关青听他说。

    那一刻心跳在胸腔里撞得大脑缺氧,他接过话机,听筒里传来陌生的、一种像砂纸磨在锈铁上沙哑的声音,

    “你快高考了,好好读书,”程悍依旧垂着眼帘不知在看什么,“好好读书,考大学,赚钱。”他说到这儿顿了下,做了个结词,“我需要钱。”

    完全是陈述句,就像陈述我是程悍一样,天经地义的毫无感情。

    他也不等关青回话,直接挂掉话机站起身走掉了。

    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们一眼,而关青觉得程悍从那时起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影响力,一句“我需要钱”就让他一头扎进练习册的海洋里,势要考上大学,把必须赚很多很多钱给他当成了人生路上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

    可他心里还有别的念头,他希望程悍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里只有他,全部的目光都只是他。

    他想那张坚毅的脸庞,想程悍那股由戾气刻画成刀的英俊的脸庞,能为他露出个哪怕是不屑一顾的笑脸。他想狠狠扑到那具高大精瘦的身体上,撕裂他的囚服,咬他、舔他,再虔诚地舔舐他的手腕和喉结,看他高高在上的冷笑,被他一巴掌打得鼻口穿血,哪怕他踩在他的脸上,然后俯下身,咬得他满嘴鲜血淋漓。

    在一个又一个隐秘的深夜里,关青被这满脑凶残的画面活活淬炼成一个深度渴望受虐的抖。

    不怪他一开始就想被虐成狗,实在是他喜欢的人,太有杀气。

    、 第十八章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关青紧张地盯着程悍,脸色在客厅的白炽灯下略显苍白,两颊却又透出诡异的红晕,而他清澈的褐色眼珠泛着水光的明亮,是一种介乎于诚惶诚恐和激动难耐之间的表情。

    程悍被他那一番感人肺腑的告白惊的五体投地,简直想不通他一表人材的皮子下到底裹着什么样的里子,摇摇头感叹道

    “不是我觉得你很变态,你丫就是一变态”

    关青惊慌地往前凑了凑,嗫嚅问“那你还跟我处吗”

    他前一刻还情深深意绵绵地诉说着他的邪念,下一刻就成了唯唯诺诺的狗腿子,角色转换的比翻书还利索,看得程悍哑然失笑。

    “处,当然得处,您老人家压抑了十几年没敢下手,我要是再不跟你处,您不得抽空下点儿什么五香软筋散,把我毒晕了这样那样为了防患于未然,我还是先跟您处了再说。”

    关青就腼腆地笑,好像很羞怯,瞧得程悍眉头抽搐,快给他臭不要脸的精神跪了。

    程悍自去洗手间冲了个凉,进了卧室一看,果不其然关青就在他床上躺着,装作熟睡,其实眼珠还在眼皮子底下直转悠。

    程悍已经不想说他什么了,上了床踢了他一脚,“往那边点儿,想挤死我”

    关青麻溜地往外挪了挪,等程悍一头倒下,他才悄悄睁开眼盯着心上人看。他盯着程悍大小刚好的耳朵,那耳垂很薄,老家说耳垂薄的人福薄,关青不知道程悍目前为止的人生算不算福薄,如果算,那么后半辈子会不会好一点儿如果还不算福薄他想他应该替程悍咬一咬,咬肿了,那耳垂就厚了,福就不薄了。

    他又盯着程悍的鼻子,想那鼻梁像把似的又挺又直,好看嘴唇也好看,眉毛眼睛也好看,脸没以前那么瘦了,轮廓却仍旧分明,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了。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49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