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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青日话 第3节

作者:刀刺 字数:19596 更新:2021-12-21 00:43:20

    我本该是个乞丐,应当挂一盏酒桶朝朝暮暮醉天涯,

    却出落成个侠客,持长剑骑大马故作天下皆我家,

    你羡慕我风流潇洒,

    却不知天涯是天涯,家是家,

    少年子弟江湖老,老来终去江湖了,

    无碑无骨无人问,徒留虚名喟后人。

    少年子弟江湖老啊,老来终于明白了,

    明白那天涯是天涯,家是家,

    待到白骨归家日,方始魂飞魄散时。”

    唱到最后,程悍阔口满音,学了一声京剧中老生的猖狂大笑,那笑声荡气回肠余音绕梁,七分霸气三分沧桑,直听的台下一片叫好声,酒吧一时间仿佛成了戏院。

    这歌极其难唱,词儿是古词,调却在京剧与摇滚中来回切换,但凡功力不够,即刻就得掉链子。

    程悍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道“忒他妈难唱”

    台下跟着笑,有一哥们儿喊“喝口酒润润嗓子”

    刚说完,还真有人往台上递酒。程悍接过酒喝了口,又说“不干了吧,干完等会儿唱歌打嗝。但我抽根烟吧”

    下面就又开始喊“抽吧抽吧”

    程悍就一边笑一边点着烟,等吐出第一口烟才说“本来在台上抽烟是一件挺不尊重人的事儿,除非像赵老大那资历,人别说抽烟,就是脱光了那都叫风骨。但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要是让您不舒服了,您多包涵。要是您觉得我唱得不好,那你上来,咱俩唠唠。”

    台下嘘声笑声一片,他又接着说

    “有人觉得我挺能装逼,但有人跟我讲过,说摇滚要是不屌、不拽,不够尿性,那就不是摇滚。以前我们乐队有个曾用名,”还没等说完,台下立即有个人喊出来

    “刑猛志”

    “对,”程悍用夹着烟的那只手冲那哥们儿指了指,“铁粉儿啊这刑猛志,取自山海经,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在常山,头虽掉,但以乳为眼,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陶渊明称赞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刑天乃是神话史上最具反抗精神的人物。我们就想借此名来表达我们乐队的精神,可这名特别拗口,刑天乐队,叫不响。猛志乐队,忒糙,没有刑天。我们的鼓手就说,现在的乐队名儿什么样的都有,不在乎长点儿,干脆把这一句诗当乐队的名儿。

    但你们想啊,要是主持人介绍说下面让我们有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乐队,怎么听怎么傻逼还没等唱,先背句诗。再有要是哪天我们发片,乐队名儿比专辑名儿还长,估计我们做封面人家都得加钱。

    于是我们就把这诗简化为刑猛志,但乍一听又像是人名。我们就想着,哪天要是红了,有人采访或者我们上台时就跟大家解释这其中的含义。

    很悲催的是压根儿没人问我们,因为我们没红起来。”

    他说得很调侃,但众人嘻笑的同时又有点儿感伤。

    “后来刑猛志就散了,成员一次次更换,到如今,已经不是最初的刑猛志了,但可喜可贺的是乐队改名为牢人后果然就红了。想来我们还不够好,配不上刑猛志的精神。但牢人坚持下来了,并且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在座的各位,有梦想的没梦想的,有钱的没钱的,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刑天的精神,也希望,我们牢人有这个能力,将这个精神传递给你们,并在以后的生活里,能鼓励到各位。好了,说的太多,各位见笑。咱们继续唱。”

    程悍抽完最后一口,灯光暗下,烟雾从他鼻孔散出,他那烈酒般的嗓音被烟熏过后更添沙哑,嘶吼时极具穿透力,听的是无限悲壮沧桑。

    结果专场一结束酒吧老板就说有个女制作人要见他,初见时赵颖一身暗红色套装,眼尾已有皱纹,笑起来平添韵味。

    “你很棒,我很欣赏你。”这是赵颖对程悍说的第一句话。

    程悍当时只道是遇到一圈儿内的红粉知己,当晚二人只聊了几句便别过。

    但后来那一个月里,赵颖频繁叫他出去吃饭,有时带着乐队的人,有时不带,见得都是鼎鼎有名的音乐人,看起来像要力捧。

    可程悍却心里明儿镜的,赵颖的眼神越来越露骨,早已超出单纯的欣赏范围。

    那天赵颖又叫他去赶饭局,程悍就推了,可她说邵彻也去,想想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也好。

    酒过三巡,邵彻被灌的上吐下泻,赵颖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当着众位陌生人的面,很亲切的表示我很喜欢他,这是一人才。

    程悍脸色已不太好看,又被逼着喝了几杯,等散席后,刚一站起来,他就觉得不对,竟连站都站不稳了,当即就给关青去了个电话要他来接。

    可他被个服务员半拖半抱着架进间房间里,赵颖进来后贴上他的胸口,

    “醉了要不先冲把脸洗洗”

    她身上的高档香水一个劲儿往程悍鼻子里涌,即浓烈又骚气,闻得程悍又是想吐又是心绪难平的激动。

    “赵姐,”程悍竭力保持清醒,“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赵颖笑的万般风情,“我做什么了”

    程悍推开她一点,有些费劲的说,“你给我下药了。”

    “嗯嗯,”赵颖摇摇头,“你只是醉了。”

    程悍懒得跟她说话,直接去拉门把手,赵颖却又贴上来,那胸脯软软的挤在他胸口,又伸手从他下衣摆下探进,不轻不重地勾挠起来。

    程悍腿都软了,却又想笑又难受,真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深吸一口气,顿觉更晕糊。

    就说“赵姐何苦要给我下药,我又不阳痿,不靠这玩意儿,持久力照样惊人的能干。”

    赵颖就觉得他很上道,当即笑的韵味十足,“我怕自己是个老菜花,你有劲使不出。”

    程悍笑言“劲儿是有的,但我不能使。您不知道,我以前是杀过人坐过牢的,搁以前,要是有人敢这么玩儿我,我当即卸他全家。搁现在,我不杀人,但风骨还是在的。睡谁都是睡,对我又没坏处,爽完了我拍拍屁股走人,可玩儿一把还得给钱呢,您说我睡完您,您还得倒贴,您这得是有多贱啊”

    赵颖的脸吧嗒就挂了下来,拿手侮辱性的拍着程悍的脸,

    “赵姐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小样儿,真觉得你在这圈儿里是独一无二的头一遭呢跟我这儿放狠话真牛逼的人,从来都不放狠话。都是直接做。”

    她眼神里老谋深算,像看瓮中之鳖般悲悯不屑,“咱们呐,走着看吧。”

    “您承让。”程悍说完这句,终于拉开门走出去。

    他尽量使自己的步伐坚定沉稳,却不知一步一步迈的虚弱无力,等到楼下见了关青,立时就变成了个半瘫。

    关青把他架回家,程悍把自己关进洗手间,猛听得扑通一声,关青赶忙冲进来。

    就见程悍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倒在地上,眼神飘忽,下身笔挺。

    关青上前扶他起来,程悍基本失去意识,拉着关青的手放到那处,

    “哥们儿今天丢大人了,”他大着舌头说“劳烦您动动手,今晚过后,权当没发生过。”

    关青的手就开始操动,又听他一边儿吸气一边儿叹息,似哭似笑,

    “真他妈操蛋啊,人生啊,怎么就这么艰难”

    那花洒里的水冲在他脸上,眼睑下一片阴影,眉头皱起又松开,嘴唇却紧抿着,是一副怎么都不开心的样。

    关青也不开心,他小心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口。

    那轻盈,让程悍一直以为是个错觉。

    、 第九章

    当然现在程悍知道了,那个吻并不是错觉。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其实早和晚都没差别,早知道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程悍回家时又是个凌晨,已近拂晓,天光正处于微亮和黑暗的交界线。

    他每天都披星戴月的赶回家,因为那对他来讲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稳,能安心睡觉的地方。

    但他现在突然困惑了,那个家好像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有着未知的事。那事既让他有点心动,又让他不知所措。

    他进门就见关青在饭桌前等着,双目炯炯有神,桌上已摆好小菜。

    “我做了粥,吃完再睡吧。”

    不等他答话关青就一头扎进厨房,麻利的盛了碗粥出来。

    俩人就面对着安静地吃了顿早餐,程悍吃完擦擦嘴,

    “我先睡了。”

    关青跟着他站起身,紧盯着他,“嗯。”

    程悍觉得这场景,怎么想怎么像自己成了家,忙完后家里有个人做好饭等着他,毫无怨言的伺候他。

    可以前关青做这一切他都没感觉,只能说挺温馨的,毕竟有人等和没人等还是有很大差别。

    那时只要他想,家里有人,他就觉得回家是一件通特平凡的事儿,正因为这平凡,所以才难能可贵。

    可他现在想,他觉得可贵的到底是家里有人,还是因为这个人是关青

    想不好,关青太安静了,说不定换了任何一个跟他性格差不多的人,都能给他这种氛围。

    没一会儿,关青就出现在房门口,看到他没睡就挺期待地看着他

    “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程悍挺无情地翻了个身背对他,又很快翻回来,“你怎么这么得寸进尺你是不以为我什么都不表示就代表你赢了你这么做让我很困惑你懂吗”

    关青抠着门框,不太敢看他,“哪里困惑”

    “我”程悍语滞,心想从兄弟到恋人,这能不困惑吗但他可以让关青走啊,或者让关青干脆死了这份心去喜欢别人啊,可他就隐约觉得不对,怎么都不对。

    “算了,你进来吧。”程悍破罐子破摔。

    关青小幅度地笑了下,忙不迭爬上床,一点儿没犹豫。

    两个人躺在床上,这感觉对程悍也是很奇妙,就是突然多了个人,突然就有了提防,不是提防他害你,而是提防他所有的动作,也提防自己会影响到他。

    他感觉到关青的呼吸很轻,俩人都平躺,间距不到一个拳头,

    “你今天上班了吗”

    “没,我辞职了。”

    “辞了”程悍挺诧异,“干腻了”

    关青说“没有,我们科长想出来单干,缺人手,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我觉得跟他单干也挺好。我能入点儿股份,虽然前期可能累些,但毕竟自己的事业,自己能做主,还是比给人打工强。”

    程悍想了想,赞同道“嗯,说的很对。”

    两人又没话了,过了一会儿,轮到关青问

    “今天酒吧那边顺利吗”

    程悍说“顺利,我就一唱歌儿的,能有什么不顺利的。老子唱功又没话说”

    关青就笑,“对,你唱的最好。”

    程悍嗤笑“你听过几个歌手唱歌,怎么就敢肯定我唱的最好”

    关青盯着棚顶,很认真地说“我以前跟着你去过很多音乐节,也见过很多乐队的现场了,可我还是觉得你们最好。”

    “怎么个好法儿你说说。”

    “嗯就是特自信,特大气的感觉。”

    “是吧”程悍就骄傲了,“特牛逼有没有那么多乐队,玩儿摇滚的,唱民谣的,唱得好的一抓一大把,但这大将之风,非得是我程悍。”

    “是你最牛逼。”

    程悍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怪,怎么不太像好话

    但他没深究,胡思乱想间也就睡着了,可睡得不好,因为他总觉得关青在盯着他。期间有那么一次他睁眼,还真就捉到了关青那特明亮的眼睛,被他看到后马上闭紧,闹得程悍特别扭,特想发火。

    然后大中午的,程悍刚睡得好一点儿就听外面啪嚓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他这职业,非得是天亮睡觉,最次是下午两三点才能睡醒。本来就睡不好,这一下他起床气更大了。

    他阴郁地打开门,瞧见关青蹲在厨房的地上拿纸巾擦着碎玻璃,旁边的垃圾桶里装着摔碎的盘子和菜。

    他走上前盯着关青的发旋,说“关青,你站起来。”

    关青就站起身,眼神躲闪。

    “你能不能别这样你这样我特别扭,咱能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关青没说话,转身到水池里洗了手,背对着程悍说

    “你觉得我要是能像以前那样跟你相处,那咱们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吗”

    他说完拿起抹布,一个碗一个碗的擦干,摆进碗柜,但碗外面的花纹必须工工整整的对成一条直线。

    “你”程悍有些难以启齿“你是就喜欢男人,还是就喜欢咳。”他没说完,但话外音昭然若揭。

    “对,我就喜欢男人,男人里我最喜欢你。”关青回答的很坦然。

    程悍皱起眉,这并不是能让他感到骄傲的事,“你试过”

    “嗯,去年我试着谈过,那个男人的嘴巴很像你,身材也像,”他把切好的菜放进炖锅里,边说“我们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约会过。后来,”关青顿了顿,好像陷入很不开心的回忆,“我们试着接吻,但那感觉不对,我就跟他分手了。”

    程悍只要想到关青跟男人接过吻,那个男人还长得像自己,心里就说不出的怪异,如鲠在喉,像吞了苍蝇。

    “那你试过其他人么”

    “没那个必要。”

    “为什么”

    关青又开始在灶台前忙起来,嘴里却不停

    “你想象一下,你心里有个人,这人你喜欢了很多年,你知道你们不可能,于是你找了一个跟他长得像的,但你知道你找的是个替代品,你跟那个人接吻时会不会走神你看到那个人的脸时会不会失望你每跟他亲密接触一次,你求而不得的那个心情就会无限放大。本来你找个替代品,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但最终你发现,那只会让你更难过。”

    关青停下动作,又接着说“况且,每次我跟他接触,只要他碰到我,我就觉得恶心,一方面觉得恶心,一方面我觉得我对不起你。尽管你并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声音波澜不惊,并不带情绪的叙述,却更显其中苦涩难挡。

    关青把饭菜盛盘摆到桌上,独自坐下。程悍在旁木头似的呆站了会儿,觉得无话可说,气氛僵硬,打算要走。

    他从卧室随手扯了件t恤,走到门口,又听关青说“其实你不必走,该走的是我。”

    程悍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他把关青找回来,不是为了让两人这般不尴不尬。

    “程悍,”关青抬起头望着他,眼神带着可怜的希冀“你还没听完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要听完吗”

    程悍的手从门把上挪开,坐到关青面前,“你说吧。”

    、 第十章

    关青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程悍异样的感觉时,就已经收不住闸了。

    老头儿果然挺了过来,关青已刚刚压线的分数顺利升上县高中,程悍嘛,读完初中都算是老天开恩。

    县高中离镇上百十公里,因为住校,老头儿对他特不放心,可又舍不得路费去看他。

    刚好那阵儿程悍迷上了骑摩托,老头儿就抓住这个免费劳力,隔三岔五让他给关青送东西。

    那天瓢泼大雨,程悍车座上用塑料布卷着个被子,百十公里的路,程悍从头湿到脚。

    等关青回到寝室,地上一地的水,程悍湿透的衣服搭在柜子上,他自己穿着个小裤衩大咧咧地躺在关青床上翻着本杂志。

    寝室的人对此已经麻木,每次他来,寝室必然是各种垃圾和烟头,好在程悍为人豪爽,关青又自动负责善后,也就很太平。

    “下课了有饭没”

    关青拖着地,头也不抬地回“你怎么不吃完再来,小卖铺都关门了,我上哪儿给你弄饭”

    程悍从床上坐起,少年人未长开的骨架已初显高大的形态,又浑身精瘦,胸脯坦荡荡,一身流氓气。

    “我他妈顶风冒雨给你送床被子,怎么在你嘴里落不到一个好连个笑脸都没有”

    关青就仰起脖子,嘴唇向两边翘,眉眼纹丝不动。有两三秒,又咧开嘴巴,露出齐整的八颗牙齿,面部肌肉抽搐,把个皮笑肉不笑诠释的很完美。

    程悍“操”骂完后,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他那一副无可奈何又很头痛的表情,成功让关青真正笑出了一声。

    他从柜子里翻出半袋月饼,扔到床上,“吃这个垫垫吧。”

    程悍吃了小半个,发现味道不对,“你这月饼什么时候的”

    “中秋节的啊。”

    “中秋节都他妈过了半个多月了”

    关青啊了声,凑上前问“长毛了”

    “你自己尝”程悍愤愤不平地把月饼递到他嘴边。

    关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好像是坏了。”

    “什么叫好像,就是好吗”程悍皱着眉头,很是憋屈,却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半个直接扔到嘴里,一边嚼一边瞪着他。

    紧挨着关青床铺的哥们儿爬上床,发现程悍那本杂志上一个三点式的欧洲美女,腆着脸上前问

    “悍哥,好书啊”

    程悍呵呵一笑,拿起杂志跟那哥们儿交流起来。

    等关青上床的时候,俩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他瞥到程悍那贴身内裤里显出的轮廓,十分臊得慌,抬手拿被子给遮住了。

    “干嘛你,”程悍从杂志后面斜过眼,“姑娘裸体不敢看,男人的你还不敢看啊”说着话又把被子蹬开了。

    关青把被子从他腿下抽出来,嘟囔了句,“你是男人么”

    “你说什么”程悍听得一清二楚,身为一个男人被质疑的愤怒令他瞬间坐起身,指着小腹道“这么大的东西没看见啊敢说我不是男人你等着,”说完就去扒内裤,“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关青赶忙摁住他的手,“是是是,你最男人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男人的了。”

    程悍很委屈,他大老远跑过来送温暖,人家非但不领情,还一个劲儿气他,而且关青对谁都客客气气,就对他,这个男人中的男人,分外不留情面。

    他怎么就跟他成为了发小怎么就跟他变成了兄弟

    关青躺下之后,程悍还在跟那哥们儿探讨女人,并且越来越粗俗露骨,

    “我跟你说,你们学校的小姑娘根本不行,空前绝后的,一根板儿有什么好搞的要搞还是要搞那种少妇,少妇你知道吧已为人妻尚未人母的,诶哟,”他啧啧赞叹,那感慨,好像正搞着呢,“那胸脯,那姿态,那活儿,那叫一风骚”

    他那享受的语气听得那哥们儿两眼冒光,俩人正不亦乐乎,寝室里咔嗒一声,终于熄灯了。

    程悍意犹未尽的收起杂志躺倒,却翻来覆去一个劲儿闹腾,闹得关青也很烦躁。

    “你到底睡不睡”

    程悍翻了个身冲着他的后背,“难受”

    “”关青“那怎么办要不你去厕所撸一把”

    程悍嫌弃道“就你们那厕所的味儿,到了都得熏没了。”过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嘿,你还知道撸啊小样儿,没看出来啊,你撸过”

    关青“闭嘴,不撸你就睡觉。”

    “没劲,跟我你还害什么臊”程悍又翻了个身,这会儿整个趴着了,头还是冲着关青的后脑勺,“诶你们星期六放一下午假吧我带你去体验一把真枪实干的怎么样”

    关青干脆不理他,直接被子一掀遮住脑袋,装起死人。

    程悍自讨没趣,也就不再说话了。可他体温越烧越烫,那呼吸也是滚烫的,他一会儿贴着墙壁,一会儿又翻回来,可等他睡着的时候,那根东西直接顶在关青的屁股下方,任凭关青怎么挪,那东西都极有存在感的贴着他。

    没办法,床太小。

    关青觉得气血上涌,他很想伸手把那东西拨开,可他不敢。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翻身平躺,可挪动时蹭得程悍嗯哼一声,当时就给他吓的浑身僵硬。

    然后偷偷去看程悍,发现他依然闭着眼,但眉头紧锁,表情纠结,在睡梦里都是一副要干人全家的死样。

    程悍的腿压住了他的腿,又凑得更近了,甚至还用手搂住了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膀,那呼吸喷在耳洞里潮湿而炙热。

    烧得关青从耳朵一路烧到脚底也跟着硬了。

    他很烦躁,即想把程悍推开,又想他贴得更近,心跳加快,难以平息。

    那时的程悍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魔力,尤其是嘴巴,是引人犯罪的向往和神秘。关青盯着那张嘴看了好久,在毫无意识间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从那时起他就想亲他,想了好多年。

    如果那个时候程悍突然睁开眼,也许荷尔蒙的力量会使他也魔怔了。年轻气盛,月色里,两片唇靠得那么近,他说不定也会想亲关青,而且只要他想了,他就一定敢做。

    如果他做了,关青一定不会拒绝,因为那个时候的程悍,真的太有吸引力

    可终究只是如果,隔天两人一起床关青就把这茬儿故意忽略了。

    然后没隔两天,两人自交好以来爆发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世界大战。

    那个星期六下午,程悍果然说到做到,拽着关青兴冲冲地往县里跑。

    跑到极偏僻的一条街上,辛福有正站在一家小店门口翘首以盼,见到他们立刻激动地凑过来围成个圈儿。

    “可算来了”

    “瞧你那出息,”程悍嗤笑,“人又不会跑了,只要出够钱,随你怎么搞”

    辛福有又问“得多少钱啊我身上总共才五十块钱还是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

    程悍豪气的一摆手,“放心,今儿哥们儿请客,别说一个,你想搞俩都必须够”

    关青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俩,丝毫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程悍就上下瞥了他一眼,满是不怀好意,“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什么样的”他疑惑道。

    程悍痞气地挑挑眉,又冲辛福有身后那家小店去了个眼色“姑娘啊,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学生妹,还是小太妹年龄比你稍微大一点儿的,还是大很多的”

    关青闻言眼皮一跳,探究性地看向那家店店铺的牌子用大红字写着“疗情屋做你心灵的港湾”,下挂一三色转灯,铺门是全景落地窗,门上分别是“谈情说爱,调风弄月”两个暧昧词语,门里一排沙发,然后是各色袒胸露乳的姑娘。

    有那好事儿的姑娘已站在门口向他们张望,那些脸庞或描眉画目,或不施粉黛,却都隔着反光的玻璃娉婷摇曳,是关青从未见过的柔媚和风尘。

    他恍然明白“鸡店”

    “不是一般的鸡店,”程悍勾着他的肩膀热络介绍“这里的姑娘都是好货色,比外面洗脚店里的干净多了服务也到位。但是,”说到这儿他从裤兜里掏出几个四方形的小袋袋,“该做的保护措施还是要做好。”

    他用发工资的严谨态度把那几个小袋袋分好,你一个,他一个,我一个。每人三个,等递给关青时,关青如同寒冬里的一杆标枪,面沉如铁,浑身紧绷。

    他没接。

    程悍把那神态理解为紧张无措,过来人似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没那么可怕,有劲道着呢”

    话毕便要拉着他往里走,关青却硬生生扯回胳膊,“你来过”

    “那当然,”程悍还挺自豪,“这地儿寻常人都不知道,非得是熟人介绍,哥们儿上两次都是老汤带着,这回我带你们,保管让你们爽个够”

    说着已迫不及待地迈开腿,却听关青咬牙切齿说

    “你恶不恶心”

    这话有些言重了,但程悍对他这噎死人不偿命的本领已经练出了抵抗力,还是不以为然地要往里走。

    关青只觉有火在五脏六腑里翻腾,他都没细想原因,单脑补出程悍压着姑娘干好事儿的画面就让冲动的魔鬼出了笼,他说

    “你想搞为什么不能好好处个女朋友搞那些跟你妈一样大的老女人,你缺母爱吗”

    旁观的辛福有“我操”

    程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缺爱,从小没妈,才净在老女人那里寻找存在感”

    程悍练就的抵抗力濒临崩盘,关青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有理有据,陡然戳中要害,尖刻的毫无回旋之地。

    他长吸一口气,压着火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对对对,关青就是反应过激,程悍你别往心里去,”辛福有挡到两人中间,拉着程悍说“咱不去那地儿了,咱换个地儿玩儿,游戏厅游戏厅怎么样你上次那拳皇还没打通关呢快走,走走走”

    关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死不肯道歉。程悍把火气压了又压,露出个你牛逼的表情,拿手指了指他就要作罢,却依旧铁了心的往疗情屋走。

    现在关青明白,那时的程悍有多年少轻狂,他往里走并不是因为他痴迷那事儿,仅仅是因为他低不下头,又期望自己的兄弟能够给他一点儿面子,给予一点纵容。

    可那时的关青同样年少,他用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表情笃定而轻蔑,

    “程悍”他喊道“我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往里走,你是有多想证明你缺个妈”

    “我缺你妈逼”程悍回头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关青话赶话道“你就缺你妈逼”

    然后就风火燎原了。

    程悍薅着他的领子一拳打过去,俩人踉踉跄跄绊倒在地,一人骑在对方身上狠揍,一人揪着对方领子死扛。

    死扛的那个当然是关青,他缺少实战经验让他连打架护头这样的基本原则都不懂,被揍得满嘴血沫,连抓带挠,却一点儿伤害值都没有。

    关青在意识昏厥间突发一股猛力,猛地坐起身想把程悍掀下去,却又被同样在气头上武力值惊人的程悍摁倒。

    但冲劲过猛,程悍一个收不住差点儿磕在关青脑门儿上,就这么一个晃神,猛然被关青抱住脖子,一口咬住了肩膀上的大筋。

    程悍疼的从牙缝里发出一声怒吼,更加疯魔,却被死死搂着无处下手。他一手顶着关青的脑门儿往后扳,一手卯足力气狠捶关青的腰腹。

    但在那具因为无处泄火而挣扭的身体下方,关青却毫无预兆的硬了,他紧扣着程悍的后背,搂着那结实的身体,生出一股变态的满足感,又被那变态折磨出扭曲的欲望

    我就不放手,你打死我,我也要这么抱着你,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让你跟我一路去死

    、 第十一章

    程悍听到关青说起他那时的誓愿,心想这人多半是个受虐狂,嘴上却终于把关青当年噎他的话噎回去

    “你都被揍吐血了还能想着那回事儿,咱俩到底谁缺爱”

    关青沉默,半饷说到“我那时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我就是太气了,不想让你去,所以才说的那么难听。你还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你也没说错,”程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自嘲说“我就是喜欢那些胸大屁股大的中年妇女,从来就是,除了一个饶也,你看我哪回找的不都是年纪比我大的。以前还想不通为什么,经你那么一说,保不齐还真是恋母情结。”

    他叼着烟的嘴角扯了个寒气四溢的弧度,嘎嗒一声点着烟,长吸一口吐出,瞥到关青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嗤笑

    “别用你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儿盯着我,继续。”

    关青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见程悍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桌沿上,突然横生邪念,把那支烟从程悍手中抽出,叼到了自己唇间,那既满足又纠结的表情横亘在那么一张清隽的脸上,活脱脱一变了态的脑残青年。

    程悍“你还真是色胆包天啊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我,这会儿不担心我恶心了”

    关青不会抽烟,只猜到这烟是应该要往肚里咽,再从鼻孔里出。于是他在烟雾中咳得惊天动地,等这口气喘上来,又觉大脑一阵恍惚,有点儿晕。

    他竭力想在晕眩中看清程悍的模样,等看到程悍一脸“你无药可救”的神情后,他伏在桌上笑了,笑容里有那么点儿破釜沉舟的惨味。

    “你问我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你兄弟,那你呢在听我说了这么多我意淫你的长篇大论后,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拿我当兄弟吗”

    他看到程悍皱起两道浓眉,就补充道“我猜你也不能,反正你已经恶心了,还不如让你体会的更深刻些。”

    九八年的那个夏天,他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那场两败俱伤的对殴过后,关青好长时间没再见过程悍,来送温暖的人变成了辛福有。辛福有每次来说的无外乎是你不该那么说程悍,悍子不容易啊云云。

    他当然知道程悍不容易,更清楚自己说错了话。可每次想起程悍他都克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冲动,他决定要跟程悍绝交,因为程悍,他成了一个变态。

    但初开的情窦哪是他想绝就能绝的,他对于程悍的思念和内疚与日俱增,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想得厉害。

    于是他再见到辛福有时,终于表达出要去道歉的意思。

    辛福有乐呵呵地带着他去找人,路途谈话中又透露出一丝担忧,

    “青儿,你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鸟事儿,程叔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回来,别看程悍脸上不在乎,他心里急着呢而且你再想想,程悍面儿上跟他爸一样呼朋唤友的,实际真正的哥们儿也不过就咱们俩,你还一个劲儿刺激他你说他心里得多憋屈”

    关青不以为然,“那那些人呢那些他随便一招手,就冒出来说要跟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小混混,不算他哥们儿吗”

    他志得意满地以为自己能戳破辛福有自恋的伪装,谁知辛福有听到这话却立刻顿住了脚,四下里看了看,一副我知晓了什么闺中秘闻的模样,

    “你还记得你爸出事儿的那天,程悍腰上的那个洞吗”

    “嗯,”关青冷漠道“你说前一天群架,他被人捅了个对穿。”

    “没错,就是那晚。那晚程叔刚走没两天,我们在程悍家,有个小弟来敲门说老汤让人堵在歌厅里,找程悍去救人。后来我们就去了,但你知道镇上打群架一般都是棍棒,谁想到那晚有人动了刀子。群架打到最后六叔来救场,眼瞅着就结束了,结果程悍冷不丁让人捅了一刀。这么长的军刺,”

    辛福有连说带比划,表情夸张“得亏程悍躲得快,要是再慢一点儿,当下就能把肠子捅出来那小弟连刀都不拔,捅完就跑,压根儿看不见脸。可我当时站得远,分明瞧见那人是高丽铺子的一个小弟。你知道高丽人从来不掺合咱们的事儿,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老头儿出事儿,我就把这茬儿忘了。可你猜怎么着”

    他一脸你快来问我的模样,关青就给了个面子“怎么着”

    辛福有压低声音,表情更加神秘,“我昨天瞧见那个小高丽跟宋昆他们在一块儿了宋昆可是老汤手下的人,怎么就跟高丽人搞到一起了怎么就那么巧,程叔前脚刚走,后脚程悍就让人捅了”

    关青脑袋不够转,辛福有话里话外透着别人想要程悍的命,这人还是程叔的拜把子兄弟,程悍的大爷,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你想多了吧”

    辛福有当下就急了,“我还跟你说一事儿,你听听就好,千万别告诉程悍”

    “你说。”

    他咽了口吐沫,像探讨国家大事般紧张,“这事儿道上都在传,说程叔这回去韩国,其实是老汤下得一个套,那个什么叛徒,根本就不存在,就是打算调虎离山。这边儿程叔一走,老汤就动手。韩国那边儿”辛福有艰难道“程叔怕是回不来了。”

    关青觉得这事儿越说越悬乎,根本不信“你听谁说的真要有这么大的事儿,能传得满城风雨吗再说程叔又不是只老汤一个兄弟,就算老汤要,其他人就乐意”

    辛福有烦躁地抓抓头“我就是一说,反正程悍被捅这事儿从头到尾就透着股诡异,你听听就好,千万别跟他说,万一是谣言,他那脾气估计听完就得着”

    俩人说完这一席话,各自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辛福有把关青带到一挺偏僻的小楼里,楼是新楼,但房子还是毛胚,靠墙就放着一张老式的铁床,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堆着,厕所除了一蹲坑,就一个破的钢化水池。

    “这房子是我爸单位分配的,还没来得及装修。我跟程悍每回来县里,有时晚上不回家就在这儿凑合一宿。我估计程悍可能又去他六叔那儿了,你在这儿等等,我去买点儿吃的。”

    走到门口,他还不忘回头嘱咐“千万别再刺激他,你跟他说个软话,别再惹他上火了”

    关青心想我哪有那份量,嘴上应了。

    他坐在床沿边,地上几张沾着油渍的姿态风骚的美女画报,估计是用来垫盒饭的。可一想到程悍曾对着这几张画报目不转睛地看,他心里就还是不舒服。

    他本来就没想到该跟程悍怎么个道歉法,又被辛福有那番话一搅,心头更乱。

    按照辛福有的说法,程悍被捅那事儿是挺诡异的。可他见过程悍跟他那些大爷在一起的场面,只要在街上碰到,程悍就会厚颜无耻地凑上去讨赏。

    他那些大爷通常都跟逗小狗崽儿似的逗他说几句好话,胡噜胡噜他那几根毛,拍拍他的肩,然后就塞给他一堆零票儿。

    那个什么老汤更大方,程悍那辆拉风的honda摩托就是他送的,据说前几年他生不出孩子,见到程悍就儿子儿子地叫,那态度比程悍他亲爹还亲。

    这样的人,真能干出有子嘴里的那些勾当吗

    想不好,他坐在床上望着楼下,这一望,就望出点儿风头。

    两三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大夏天穿着外套,衣服下鼓囊囊,看着是藏着家伙。他们抬头望楼上瞅,瞅不出个所以然,就散开在两边的楼道里。

    关青知道这是要堵人,他怀疑堵得就是程悍,但又想这是在县里,寻仇能寻到这儿

    他惴惴不安地瞧了会儿,见有子拎着几盒菜回来上了楼,这边厢他刚上楼,那边路口又拐出两个鬼鬼祟祟的大混混,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们刚在楼下站定,就见方才藏到楼道里的小混混招招手,那俩青年也跟着藏起来。

    四面八方,全给堵牢了。

    关青把这发现跟刚进门的有子说了,辛福有当下就惊讶地往窗边走,又被关青拦住,俩人躲在死角里等了一下午,期间一个人出来撒尿,辛福有指着他就喊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捅程悍的那个小高丽完了完了这肯定是来堵程悍的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是老汤搞的鬼这他妈的怎么办咱得叫人,得通知程悍不能往这儿走,来了肯定得交待在这儿”

    他着急忙慌地就要往外走,关青尚且能冷静,拉住他冷声道“你不能出去,你一出去他们会不会对你动手先不说,你要是去找程悍,不是就把他们一起带去了一会儿我先出去,你往楼下扔瓶子砸我,就说程悍认识我真是瞎了眼,要找他来揍我。等我走了,看能不能带走几个,万一带不走,你就在家准备好。要是跟着我的人多,你再出去,想办法把人甩掉再去叫人。”

    辛福有急道“那你呢”

    “你把那些能叫来的人的电话号码和程悍可能去的地方告诉我,我去找他。”

    辛福有把几个地方交代了,关青下楼,按照他们刚才商量的演了一通,果然就有两个人跟过来。

    他在闹市区东转西转,确定把人甩掉了才去打电话,可真要打电话时他又觉得不对,万一让有子说中老汤要弄死程悍,那怎么才能确定哪些人可靠哪些不可靠

    他于是一通电话都没打,在路上捡了根木条揣到怀里就去找程悍了。

    天色越来越黑,他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找过去却都找不见人影。

    关青的心越跳越乱,直觉今晚要出大事儿。可他实在找不到程悍,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到有子家附近一公里的地方守株待兔,等见到程悍再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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