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淡淡,甚至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
是想象到的反应,但是真正面对还是不免为之愣神,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他从来没有恃美扬威,也从没有恃宠而骄,他期待过别人的习惯追求吗?他享受被人追捧着的虚荣吗?他有利用过别人的喜欢仰慕吗?——没有。
他是从来不将人的爱慕放在心上的人。
水火不浸、软硬不吃。
没有人可以打动他,这样的可说是冷酷无情了。
是继续还是爱慕是由别人决定的,不是这个人所求也不是被这个人所在乎的。
但是放不下,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喜欢他啊,这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黑色风衣随着风漾起弧度,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身侧,轮椅上灰白色长发的男人如梦初醒一般立刻伸手抓住了这角黑色风衣下白皙如玉的手腕“等等。”
苏云眠皱了皱眉,垂眸看着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指,正要甩开,却突然回身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相貌,黑色长发、双瞳分别是血色的艳艳和大海的湛蓝,苍白如冰雪的面色,近乎妖美的面容。
描眉画眼,却是一袭妖妖娆娆的红裙。
然而相比这些让苏云眠骤然缩了瞳孔的是这个人手中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了,这东西他玩了几年。
一把aks756。
也是同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消声枪支。
那个人习惯性带着的笑容还是标准完美到令人厌恶,苏云眠看到了沈千衣手指微微曲了曲,随着一道弧光抓着他手腕的手指稍微紧了紧又怕他疼似的立刻松开。
苏云眠转眸缓缓低头看向了辞生,右上臂的伤口汩汩冒着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
辞生像是没了痛觉神经一般,面上又带了微微的笑意“沈千衣,这可是学校。”他这么说着,微微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右臂,有些嫌弃的蹙眉,竟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一方手帕一点一点擦净了手指,伤口没有处理,源头没有止住,手指上的血很快浸湿了手帕。
他有些怕麻烦的叹了一声,索性将双手置于膝上,竟是没有处理的意思。
苏云眠和他认识有六年了,正如他的名字辞生忘死,他不曾在意过别人的生死、更不曾在意过自己的生死。
他既然不在意,苏云眠更不会在意。
更夸张的事辞生并非没有做过,何况以他的身体来说这种伤不算什么。
于是看向了红色长裙、黑色长发的“女子”,与其是说关注这个人本身不如说他手中的枪支。
这是学校,不是军队和战场,以往会出现的场面不该再现。
苏云眠翘了翘嘴角,淡淡道“沈千衣,这是哪里?”
黑色长发的“女子”苍白妖美的面容突然多了惶恐无措,就像是生怕被再次丢下无依无靠的孤儿。
他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军队和战场,但是在那一刻,他不能控制住自己,所想做的就是像四年前那样——对着这个人扣动扳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为什么四年前没能杀了这个人呢?如果那时候成功就好了。
尤其是在看到灰白色长发的男人左手支着额头,好整以暇仿佛嘲笑般看着自己的时候更这么想。
沈千衣曲了曲手指,可以现在补上吗?至于后续,他绝对清理得干干净净,谁都找不到痕迹。
但是现在不行,因为现在是学校。
尤其是迎上那个人冰冷的眼睛,沈千衣更加恐惧无措了。
第23章 对峙
敬若神明,他是最虔诚的信徒。
已将己身尽数奉于神祗。
沈千衣、辞生。
苏云眠敛眸,这两个神经病居然赶到一起了。
苏云眠十三岁改去军校,在苏家人的运转下年龄不是问题,他那时虽然还小但已是相貌最精致瑰丽的小少年,第一天就不知道看呆了多少人。
也就在那时他遇到了比他大五岁的学长前辈沈千衣、辞生以及比他大了十岁的顾之恒。
那时候的顾之恒有着师长的职责,不巧,正是他的老师。
苏云眠在军校和军队中没谢过谁,除了顾之恒,他教给他太多东西,如何在冰天雪地中保持热量和体力、如何确保一击必杀、侦查反侦察爆破心理学枪械……这是他教给他的。
他以为是因为老师、长官的职责,后来经过某件事他才发现原来不是。
正在睡午觉的他迷迷糊糊感受到了一个人很温柔的叹息声,然后是额头上柔软温柔的触感。
——我的小王子。
揉了风月的温柔缱绻。
那种感情是多余的,是不需要的。
我将你视作老师、长官,你也只将我视作学生、下属,这样不好吗?
而沈千衣和辞生……只能说神经病的世界他不懂。
两个神经病又各自看不顺眼,闹得最狠的一次大概是四年前,只是几句话不对正联系射击的两个人,不,应该说沈千衣突然犯病了。
多亏了辞生的身体不同常人,对常人来说致命的伤,对他来说只是重伤。
因为这件事他们更是出了名,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或者说两个疯狂追求者的仇恨,毕竟苏云眠一向干脆利落,他的冷漠所有人看的明白。
他拒绝过成百上千的人,但却很有有人怨恨他,很简单的——没有理由。
他不曾教别人误会、也不曾给过谁错觉、更不曾欺瞒利用过谁。
所以似乎连怨恨都没有理由。
如今只能说一声往事不要再提。
何况从前沈千衣、辞生不算什么,如今也不算什么。
红裙长发的“女子”面容苍白如雪,眼睛神色更是惶恐不安,而身旁则是左手支着摆明了看笑话的灰白色长发的男人。苏云眠目光一扫而过,瞧见对方月白色长袍已被血浸透了,青石板上已滴落了大片鲜血,但血已经越来越少,似乎伤口已经凝住了。
辞生的身世来历不是什么大秘密,苏云眠自然也听说过,他是试管婴儿,从诞生在这世界的那刻起就是被研究的对象。
这是一项基因工程。
每日不断的用药、研究,辞生的身体和常人完全不同,五脏、大脑、全身各个细胞……最起码他的凝血机构是常人效率的五倍,辞生忘死。
他的名字没有起错。
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苏云眠的灰白色长发的男人眼睛化成了一潭水,终于有了机会好好说出这句话“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啊,我真的很想你,无时无刻。”带着绵绵的情意,然后优雅温润的声音刻意低沉了下去,“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苏云眠……怕不是个神经病。
他还没说什么,对面的沈千衣却道“你不如说尤其是在棺材墓地的时候。”
辞生淡淡转眸看过去,他在来到这里之前自然什么都查清楚了,比如那个藏在暗地里几个月的家伙。
在他看来完全是最愚蠢的做法,明明知道有多少觊觎着他却还只是远远望着,呵,自己的珍宝自然该小心护着。
怎能容得他人窥视。
他的心胸向来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辞生目光看过他精致的妆容和红色长裙,灰蓝色的眸子有着讥讽,但声音和姿势还是十足的贵族优雅“你这样的装扮倒是不凡。”他一字一句缓缓道“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女鬼。”
他微微笑着,认真问了一句“沈千衣你哪来的勇气以这种模样出门?真是令人好生佩服,因为我却是不敢的。”
沈千衣不丑,相反是俊美到妖异那种,完全是小说漫画中的邪魅男主人设图,他化妆技术也不错,描眉画眼,生生成了3d动漫里的女性角色。
但辞生这一番话,仿佛沈千衣丑到不能直视了。
若是动手沈千衣是不输人的,但若要动嘴,三个沈千衣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辞生。
若说刻薄,这位总是微笑的贵公子才是个中翘楚。
苏云眠双手环胸,事不关己围观,同时也有些纳闷,他对人的确是不委婉不客气,冷漠疏冷,但几乎没对他人说过这样刻薄的话。
但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辞生比他更容易亲近、更好说话,只是因为那个虚假的微笑?
沈千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显然又不知该怎么说,好一会又些紧张的抿了抿薄唇“你……觉得怎么样呢?”
身为男性的我你不喜欢,那么以女性的形象出现呢?会稍微觉得不一样吗?
莫名被问及的苏云眠并不想说话,对于沈千衣的装扮他只有四个字完美总结不忍直视。
但很多时候他不是愿意吐槽别人的人,与他无关,挺淡定没说话,倒是辞生又笑了笑“沈千衣,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千衣眼睛终于沉了下去,因为真正出现在苏云眠面前又因为一时冲动而动了手,并不后悔但并不想让心上人因此而讨厌自己,虽然心上人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情绪波动。对方的言论他明明已经尽量无视了,但却还要不依不饶。
他算什么东西?
像是没看到他的神情,辞生气定神闲理了理衣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两个人变了脸“好吧,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就不提了,那就说说监听器的问题。”
他无奈叹了一声,把酒话桑麻般的闲适随意“你在堂弟那里安置的监听器没人知道吧?”
沈千衣面容似乎更有了令人心惊的苍白。
辞生抬头望着苏云眠,看到青年蹙起的双眉和乍然冷下来的眼睛,他厌恶所有人觊觎他的珍宝,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而沈千衣无疑是其中最碍眼的存在之一。他自然不止一次的想过弄死沈千衣,但是不能做到。
那么就让沈千衣变成微不足道的尘埃吧,但是这前提不是让他的珍宝不开心。
原本的想法在这一刻有了改变,不需要再铺垫了,灰蓝色的眼睛温和宁静“不过没关系了。”
“因为……”他有些别扭的用干净的左手取出一样东西,“堂弟的手机现在在我这里。”
苏忆锦的手机苏云眠很熟悉,因为他曾带着苏忆锦和他的朋友们打过某个游戏的排位。
另一个疑问来了“你怎么拿到的?”
辞生沉默片刻,笑容不见丝毫不好意思“顺手牵羊拿来的。”
简而言之是偷来的。
第24章 参加
苏云眠沉默片刻,方道“谢谢。”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