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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第5节

作者:果腹 字数:18882 更新:2021-12-21 00:31:18

    陆友铭不动声色地把喷到自己脸上的米粒抹下来,动了动眉毛,拿筷子往非非碗上敲了几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

    想都不用想,这混小子一定还在拿那件事开脑洞呢真想锅里现在炖的是醉生梦死,灌他三大碗

    不经意间已到了三月中旬,元宵节后,附近大学都陆续开学。因为不喜欢经常待在文家,也为了上课方便,文非之前就在学校申请的有宿舍,这一开学他也就回到学校了,只周末回一下陆友铭的住处。

    这天陆友铭把他送到学校,回来途经c大时,突然想到自己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像他这种中途辍学的,如果想回学校继续学习该怎么办于是便停了车。

    他站在c大的校门前,恍若隔世。也对,是隔世了。

    c大已经开学有一周,校园里人流不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让陆友铭很是怀念当年。他当初凭着专业第一名的好成绩进入这所学校,却为了一个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值得的人放弃。命运真是百般捉弄。

    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很有些历史年代的图书馆,崭新的教学楼,充满活力的操场,林荫道,小树林,医学院门前的白玉兰成簇开放,好不热闹。

    他凭着记忆找到教导处,询问着自己这种情况该通过什么途径重新拾起专业。

    那个面相和蔼的教导处主人,皱起眉头,努了努下唇,对他摇摇头,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还指了指屋子里正在填资料的一个男生,“刚刚那位同学也是中途辍学,但他是非医学专业的,现在只用通过自考,函授教育就能拿到毕业证。”

    陆友铭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旁那个男生,看穿着打扮也是在社会上待过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学生气息,但他身边那个女生倒是看起来挺单纯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应该是女朋友。

    男生感觉到陆友铭在看他,还抬起头来对他笑笑,陆友铭却有点愣,这个男生

    他脑子里出现一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他正想着,教导处主任把资料翻出来,跟他解释道“根据国家规定,医学专业早就不再招收自读生。你这种情况除了通过高考,读全日制,没有其他途径能够保证你以后正常从事医疗工作。”

    “可是我”陆友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已经26岁,丢了书本七八年,现在去高考,有点不切实际,而且医学专业全日制五年,说不定还得读研,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根本就不现实。

    他从学校走出来,垂着脑袋。说实话,挺失落的。

    他不得不收起重新入学的打算。不过关于从医,他还是有机会的。那个好心肠的教导主任告诉他,像他这种有中医传承背景的,是可以通过师承这条路,考取中医师资格证书的。

    然而陆友铭没敢直说,他早就跟父母断绝来往了。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说起来父母,陆友铭满心愧疚。当初的一腔热血,到今日显得无比可笑。这些年他也不止一次回家,但父亲从来不让他进门,说只要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一天,就别想踏进陆家大门。

    那现在呢,父亲是否会原谅他

    要不,找个机会回家看看二老吧,他在心里琢磨着。

    他也不能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虽然以前他觉得这没什么,但是重生之后,他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如果当初他就那么死了,应该很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关心则乱

    陆友铭靠在街角的酒吧外墙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眼前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旁边的酒吧里节奏欢腾明快的音乐,被隔音玻璃过滤后也变得柔弱。

    他缓缓抽着烟,眯起眼睛注视着对面的那块黑色招牌,“ose”。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像个偷窥狂一样。

    其实他刚从出来,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了。上周末,他看到和臻在这里出现。前天周四,他跟着和臻进了,今天,就在刚才,他又跟着和臻进了。

    虽然这几天他不停地劝自己,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去关注和臻的个人生活,但每次看到他那样赤裸地在陌生人面前袒露着自己的寂寞,陆友铭又不由自主地去靠近。

    如果他是和臻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或许能劝他一句,别那么放纵自己,会受伤的。

    但很可惜,他连朋友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

    他真是圣母,多事,无聊,神经病他垂下头搓了搓自己的头,他就是觉得有点心疼,就像会心疼非非受伤那样的。

    自从上次跟非非过来这边巧遇和臻之后,陆友铭每天晚上都会来盲月坐坐,表面理由是看非非表演,可他自己很清楚,他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关注着和臻会不会出现。

    和臻很准时,每隔一天晚上九点半,就会出现在门口,而那个“舞者”也每次都会下楼来接他。

    周四那天,陆友铭终于没忍住跟了进去。

    的装潢很是华丽,不像盲月那般清新文艺。它整体色调略显阴郁,但阴郁中又透露着一股狂野,给人一种抑郁症加狂躁症的分裂错觉。黑色的镜面墙砖,镶着金黄的腰线,吧内光线暗沉,频闪灯恍来恍去,像是刻意模糊着人们的脸。

    内部空间很大,分成了几个区域,最里侧的小舞台,就是非非所说的跳艳舞的地方。

    每当“舞者”出场,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他们的身材普遍都很棒,皮肤有光泽,肌肉匀称漂亮,还会应观众们的要求做出各种暧昧露骨的动作,不少人拿着现金,直接上台塞进他们的内裤边缘,并肆意抚摸他们的身体。

    这就是交易。赤裸裸,没有任何虚伪的粉饰。

    陆友铭站的很远,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没去过gay吧,只是情色意味如此浓烈的,他是第一次。

    而他更没想到,那个直白地跳上舞台,跟“舞者”调情共舞的人,会是和臻。

    看起来是常客,很多人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他那双冷感的细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醉勾人,脸上呈现出与平日淡漠完全不同的风情,他薄唇微微弯起,压出一侧脸上的酒窝,一手缠上“舞者”的脖颈,一手覆在那人裸露的胸肌上,隔着一层衣料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接着他走了几个类似拉丁舞的舞步,转两圈,斜靠在那人的怀中,下巴被轻佻地勾起。他回之一笑,眼角上扬,纤长的手指缓慢地在喉咙处画着圈,扯上丝绸衬衫的扣子,啪嗒一声,泛着银光的金属扣子滚落到地板上消失不见,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禁欲又性感。

    表演到此为止,那个舞者顺势揽着和臻的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跳下台去。

    陆友铭随着人群往后退了两步,他喉咙滚动着咽了咽,直盯着那两人走到一旁昏暗的角落里,贴在一起。

    他大脑当机,转身就冲出了。那种气氛简直令人窒息。

    那是他第一次跟着和臻进去所看到的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而今天,他是等和臻进去好一会儿才跟进去的,人群中散发出淫靡的气息。

    不用怎么打听就很容易得知,ay吧,它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情色和奢靡,来这里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为了一夜情,它毫不掩饰向人们展示着这个圈子里最为赤裸和低俗的欲望。

    陆友铭一路漠视着不停上前来搭讪的年轻男子,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找到了和臻。

    暗红色的沙发,酒红色的高领衬衫,领口散开,露出他细白的脖颈。经常陪他的那个男人仍旧只穿一条平角裤,上身松散地挂着一件白衬衫,一手抚摸着和臻裸露出来的锁骨,一手拎着瓶红酒,对瓶而饮。

    和臻正躺在他的大腿上,手臂垂下来,仰面朝上,张口接着那人用嘴渡过来的红酒。洒出来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流进颈窝,他肩膀颤抖着,呵呵地笑起来。

    陆友铭只觉得胸中莫名滞闷。

    他不可能相信这个男人会是和臻的男朋友。他记起了这张脸,是那天在c大教导处见到的那个男孩,怪不得当时他会觉得熟悉,从第一次见到和臻出现在,就是这个男孩一直陪着他。

    然而那天的情景无不在说明,这个男孩根本连gay都不是,他有女朋友。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和臻的感情

    他没办法待下去,再次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进去。

    或许,只是交易而已。谁还指望里有什么真感情

    陆友铭几乎抽光了一包烟,得出这个结论。脑子里仍旧一片混沌。

    他想他应该就此走开,再也不去关心和臻的私生活,原本就是他自己在脑海中设定了一个纯白的和臻,现在又在责怪谁怪和臻不那么单纯吗真是可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他掐灭最后一根烟,走进盲月,要了杯白开水,坐在门口的玻璃窗边,远远望着舞台上的文非,张扬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

    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简直就像个神经病。

    充满青春活力的歌声,激荡着陆友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他暂时忘记了方才看到的一切。

    窗外灯火璀璨,让人辨不清夜色。他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无声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街角拥吻的情人,人行道上形单影只的背影,路灯下成群的青年,还有对面有人在打架

    擦是和臻

    他想也没想就冲出去,却正遇到路口绿灯,来往车辆繁密不息。他看到对面那群来者不善的人,正堵在和臻的车前,不让两人上车。

    那个跳艳舞的男生这次衣服倒穿的齐整,看样子是打算跟和臻一起离开的。

    远远望过去,和臻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身形也不再笔直,应该是醉了。陆友铭看着面前无法插足的车流,心里莫名焦急。

    那个跳舞的学生已经和对方动起手来,虽然看起来有两下子,但是他打架动作也太花哨了,中看不中用,这样怎么护得了和臻

    思索间,陆友铭看到和臻已经被对方为首那人拉在怀里,一手握着他的腰,动作轻佻地摸着他的脸。

    靠陆友铭再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马路。

    急促的刹车声和尖锐的鸣笛声,陆友铭的腿被撞了一下,车里的司机立即冲他破口大骂,他慌张地点下头表示抱歉,急急地往对面冲去。

    他看到和臻在挣扎着,但因为醉酒并没有多大力气,正被那人往一旁的车里拖。

    陆友铭冲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把和臻拉到怀里。

    “别碰我”和臻垂着头,动作却很激烈地推了他一下,陆友铭隐隐感觉到他在颤抖。

    陆友铭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抬起头,沉声说道“看清楚,是我”

    和臻抬起头,望着陆友铭的脸,眼神有点失焦。他愣了几秒,轻笑着说了句“是你。”接着便瘫倒在他的胸前。

    “操,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被打的那人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子,冲陆友铭骂道“你他妈敢管老子的事”

    “哼”陆友铭笑了一声,没打算跟他解释,把和臻往怀里护了护,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有种就打,说什么废话”

    那人撸起袖子,用眼神示意陆友铭身后的小弟们,陆友铭自然明白,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回身,灵巧地闪身躲过来人的袭击,并擒住其中一人握着长棍的手腕,扭在他的身后,来了个扫腿把他踢跪在地上,手上使力。

    咔嚓一声

    “啊”那人一声惨叫,长棍掉在地上。

    陆友铭用脚接住往上一甩,握在手里。他动作迅速下手狠戾,顿时吓得一旁几人不敢上前。

    “妈的,废物”

    这帮人看情形不对,立即把目标都转移到陆友铭这边来,那个跳舞的学生趁机跑进了。

    几个人围成一圈,中间那人得意地笑“小子,把和臻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陆友铭揽紧和臻的腰,低笑一声“你小爷我从来就没走过生路。”

    “口气还不小”

    “废话少说”陆友铭可从来不怕打架,当初为了赚钱,他也是跟着帮派混过的,只是那段经历怎么说起来都不光彩,他从来不提。

    为首那人一个甩头,五六个小弟一齐冲陆友铭冲上来。

    因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和臻身上以防他受伤,所以就算躲得再精巧,陆友铭也难免挨了几棍,他一边回击一边寻找着逃跑的契机。

    他很清楚,这群人敢在街头就这么放肆,一定也是有背景的,硬碰硬他今晚可沾不了光。

    身后传来一阵哨声,里冲出好几个保安。

    趁那几个人分神之际,陆友铭扛起和臻拔腿就跑。幸好他的车也停在路边,他迅速把和臻塞进车里,发动车子,头也没回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啰嗦几点排下雷

    1本文正剧风,不欢脱,很正经的狗血老套文,背景现实向,感情线为主 ,慢热慢得不得了。

    2作者君属性偏受控完全不造为啥写了主攻ia飞,可能我擅长以气场比较弱的那一方视角来写因为我气场很弱orz。受控,所以受君支线比攻君抢眼。攻视角,受为主。

    3主角不复仇,从他性格大家也能看出来。

    4主角不酷炫狂霸拽。

    5有缺陷的人,平凡的人,也配拥有爱情。

    6不想受没人爱,所以攻重生了。

    以上

    、关心则乱

    “去他妈的毫不在意”陆友铭把车停在路边,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大骂一声。他垂着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低笑着叹气“真是可笑”

    他真是很久没这么暴躁过了。他也很久没有这样,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从酒吧离开之后,他便开着车一路飞奔,直到远离了那片区域,这才冷静下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和臻抢了过来,就在他刚刚决定再也不去关注和臻的时候。

    他抬起头揉着眉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储物盒摸出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嗯”副驾上的和臻动了动,低哼一声。

    陆友铭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噙着烟转过头去,隔着缭绕的烟雾,他看见和臻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不舒服。

    “我这是上辈子欠你了。”陆友铭咬着烟蒂口齿不清地对和臻说。

    “呵呵,你知不知道,我临死,你还缠着我呢”陆友铭笑,他想起了重生之前的那个梦,在隧道里,他见到的那个面目可怖的和臻。

    “不是朋友吗”陆友铭伸出手想落在和臻的肩上,“那就努力成为朋友吧。”他收回手,夹住烟,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发动车子,掉头,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他刚把和臻弄进屋,和臻就突然推开他,捂住嘴。

    这是要吐啊,陆友铭忙把他架到卫生间,和臻狼狈地倒在地上,吐了起来。

    “慢点慢点”陆友铭蹲下来,抚着他的背。看他吐出来一股一股的酸水,啧,根本什么都没吃,这家伙是自虐吗

    他捂住胃,肩膀抽搐着往外吐,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陆友铭起身接了杯自来水,把他扶起来,“来喝口水漱漱,不然还干呕。”

    和臻脱力般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听话地喝了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陆友铭失笑。

    “我叫你吐啊。”他用毛巾拭去和臻嘴角的污渍。

    和臻蹙着眉头,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水。”

    陆友铭把他架起来送到沙发上,又慌忙倒了杯温水坐过去,扶着和臻的头,“来,喝水。”

    和臻微微伸着脖子,咕咚咕咚喝完半杯水,又闭上眼躺在沙发上。

    陆友铭起身投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和臻缓缓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陆友铭。

    陆友铭帮他擦过脸,又擦了擦手,看见和臻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他伸出手在和臻面前晃了晃,“干嘛,看傻了”

    和臻眸子闪了一下,重新对焦,再次将目光落在陆友铭脸上,过了好一会,竟说了句“换你了”

    陆友铭不明所以,耸耸肩,接到,“换我咯。”说着起身把毛巾扔在水盆里送到洗手间,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下肚。

    “怎么样吐过之后清醒点了吗”陆友铭问。

    和臻用手撑住沙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陆友铭。

    “是我家。”陆友铭回答。

    他垂下眼,看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沾上了污渍,厌恶地皱了皱眉。

    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要不先脱了吧,我再给你找件衣服。”

    和臻没说话,却开始脱衣服,他穿的是比较修身的风衣,这会儿好像手脚不利索,衣袖缠在手臂上,拽了几下也没拽下来。

    陆友铭笑了笑,走过去,“怎么跟还不会穿衣服的小孩一样。”他说着帮和臻把风衣脱了下来。

    和臻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友铭,看着他转过身去把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

    一双手从陆友铭的背后伸过来,圈住他的腰,十指扣在他的腹前。他脊背瞬间绷紧,手上动作也僵住,只感觉到和臻缓缓靠过来,把脸贴在他的肩背上。

    “和和经理。”他完全不能理解,不敢动作。

    “和臻。”明显夹杂着不满的声音,透过胸腔,传进陆友铭的耳朵里。

    陆友铭口干舌燥,动了动喉咙“和臻,你”

    “抱一下。”和臻回答。

    背后的身体,向他贴的更近,缠在腰间的手也收了收。

    陆友铭大脑当机,不能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和和臻,你知道我是谁吗”

    背后的人点了点头“嗯。”

    沉默,气氛有点撩人。

    过了有一分钟,陆友铭才缓过来,轻轻拉开和臻的手臂,转过身。

    和臻正安心地从面前这个人身上汲取着温暖,突然被拉开,他睁开眼,迷茫地望着陆友铭。

    “你累了吧”陆友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也不早了,要不你今晚就住这里”

    和臻摇了摇头。

    陆友铭不明白他是回答哪一句,问“那我送你回去”

    和臻又摇了摇头,眯起双眼,看着陆友铭的脸,“今晚换你”

    “哈”陆友铭抓了抓头,“换我是什么意思”

    和臻嘴角无声而缓慢地微微翘起,抬起手搭上他的胸膛,声音轻飘飘,“陪我睡。”

    陆友铭蹭地站起来,这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拍了拍额头,劝自己一定要冷静,面前这个人他喝醉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和臻,你看清楚我”

    “陆友铭,我知道。”和臻笑,眼里醉意未散,他弯起唇,脸上露出好看的酒窝,“我知道你是谁。”

    陆友铭觉得气氛太不对劲了,和臻这副样子,很明显还没清醒,他搓搓手,说“那个,我帮你拿件衣服。”

    “不用。”和臻有点嫌恶般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我要洗澡。”

    陆友铭愣了愣,“哦,好吧。”转身走过去把浴室的门打开。

    和臻扶住沙发站起来,身子歪了歪差点跌倒,还好陆友铭眼疾手快跑上来扶住了他。他把和臻扶到浴室,看他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道“你能行吗”

    和臻靠在墙壁上,抬起下巴眯着眼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陆友铭把开关打开,试好水温,“那你小心点,冲一下好了。”说完才走出去,还搬了个塑料凳进来,“要不你坐着”

    和臻没理他,开始解衬衫扣子,水雾漫起来,他的胸膛袒露在一片朦胧中,陆友铭尴尬地退出来。跑进卧室,在柜子里扒拉着,找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放在浴室门口的凳子上,“那个,我给你找了套干净衣服,就放门口,你等会儿自己拿。”

    不对,还有内裤,他又在柜子里翻腾着,找出一条新内裤,不声不响地放在门口。

    做完这些,陆友铭又找出一条干净的床单,一边换床单,一边支起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和臻那副站都站不稳的醉样,可别跌倒了才好。

    正想着,浴室里传来哐啷一声。

    陆友铭跑过去,又不好贸然冲进去,于是急切地敲着门,问“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他把门打开一条缝,透过浓重的水雾,看到和臻果然倒在地上。擦担心什么来什么。

    他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打开门,跑过去把和臻抱起来,检查有没有哪里摔伤。而当事人却双眼微阖,一脸无辜地哼哼着。

    陆友铭无奈地笑一声,“你是上天派来整我的吗”说着把花洒摘下来,也不顾自己被淋湿,抱着和臻,把他上上下下冲了个遍。整个过程,陆友铭可谓“心无旁骛”,即便怀里的人光溜溜的,皮肤也称得上光滑诱人。

    和臻坐在矮凳上,始终弯着腰垂下头,双手搭在陆友铭的肩头。没有什么拒绝的动作,很听话地任陆友铭拿毛巾抚着他的身体。

    这下可是被看光了,陆友铭啧啧两声,拉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他动作一滞。

    和臻的大臂内侧有许多疤痕,看颜色,该是陈年旧疤,陆友铭的手指轻轻摩挲上那些伤疤,像是烧伤,他认得这种疤痕的形状。

    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手臂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烧伤陆友铭动作缓慢了下来,这才刻意观察了一下和臻的身体,直到看见和臻的大腿上他心里蓦地疼了一下,他被人虐待过吗

    陆友铭眼角涩涩的,目光扫过和臻两胁那根根突出的肋骨,这个人怎么会瘦成这样

    无意识地抽了下鼻子,陆友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好不容易洗完,陆友铭也几乎浑身湿透。他帮和臻擦好头发,用柜子里的大浴巾裹住他,抱进卧室去。

    他把和臻放到床上,那个本来一脸醉意的人却突然清醒般睁开眼,凝视着陆友铭的脸,双手仍抱着他的脖子一点也没有撒手的意思。

    陆友铭头发也被淋湿,还在往下滴着水,砸到和臻的眼窝里,沾湿了他细密的睫毛。

    水滴顺着鼻梁滑到鼻尖,陆友铭不自在地抽了抽鼻子,弓起背准备起身,“和臻,放手”

    “嘘”和臻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的唇边,问“做我的床伴怎么样”

    、关心则乱

    陆友铭呼吸一滞,沉默了几秒,他手上用力,拉开和臻的手臂,“别开玩笑。”他有些不悦。

    和臻勾了勾唇角,眼神不甚清明,软软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陆友铭的轮廓,说道“你比cheney更符合我的审美。”

    陆友铭望着他脸上轻浮的笑,不满地皱了皱眉,“你醉了。”

    和臻玩味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手搭在额头上,低声重复着“我醉了。”

    陆友铭不打算跟他继续交流下去,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浴室门口的衣服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对和臻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睡隔壁,你有事叫我。”说完看和臻仍闭着眼没有什么回应,就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似乎明白和臻与那个跳艳舞的男生之间的关系了。陪他睡。做他的床伴呵呵,还真是直白得可怕。只要符合他的审美,就可以拉上床

    陆友铭觉得这样的和臻太陌生了,一个人到底为什么,才会选择如此放纵

    文非事先打过招呼周末不回来,于是陆友铭就在他的房间睡了一夜。但事实上,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几乎一夜无眠,早早就起床,煲了养胃的粥。又去早市,买了新鲜的骨头和蔬菜。

    回来的时候,看到和臻穿着昨晚给他准备的那套家居服,呆愣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脑后有几根头发不规矩地翘起来,给这个背影僵硬的人平添几分随意。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陆友铭把食材放进冰箱,问道。

    和臻回头望着他,目光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淡,点了点头,开口“昨天,谢谢你。”声音还有点哑。

    “举手之劳,不用谢。”陆友铭走过去,指着一旁新准备的洗漱用品,说“这是给你的,洗完出来吃饭吧,我煮了粥。”

    和臻没说话,有点意外地抬起眼看了看他,犹犹豫豫地拿起牙刷挤牙膏。

    “记得把头发重新整一下。”陆友铭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出去。

    和臻呆了一下,差点把牙膏挤到手上。这才偏过脸从镜中看了看自己脑后翘起来的呆毛,嘴角抽了抽。

    等和臻出来,陆友铭已经把饭菜摆上桌。

    “我的衣服”和臻站在一旁问。

    “我送去干洗了。你先吃饭,吃完我给你找套我的先凑合着穿。”

    和臻点点头,这才坐下来,“谢谢。”

    “别那么客气。”陆友铭夹了些青菜放在他的碗里,和臻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他吃饭的动作很文雅,一看就是有良好的家教,不像陆友铭这样,早就习惯了随心所欲。

    一餐饭,两人无言,都心照不宣般不提昨晚的事,陆友铭只是把那当做和臻的醉言醉语,至于和臻到底记不记得,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友铭很快吃完,对和臻说“你先慢慢吃,我给你找衣服。”说完就去卧室柜子里扒拉起来,他的衣服和臻穿上肯定要大不少,他准备看看有没有小宁的衣服。

    还好,在一堆t恤衫牛仔裤中,他终于找到了一套小宁没带走的西装,但是看起来有点皱。陆友铭赶紧拉出家里的挂烫机,手脚利索地熨了一遍,才笑嘻嘻地递上去。

    好在和臻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很自然地接过来,换上。虽然不是很合身,因为他个子比小宁要高一些,但是也不算很难看,毕竟经过他的一番补救,并不至于让和臻太掉身价。

    更何况和臻那出众的气质,真不是一件旧衣服就能掩得住的。

    陆友铭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和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傻笑的脸,嘴角微乎其微地抽了下。

    “我送你去公司吗”陆友铭问他。

    和臻想了下,说“今天周末。”

    “哦,对啊”

    “我的车还在吧你方便送我过去吗”

    清晨的酒吧街,安静得近乎苍白。

    再次来到,陆友铭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到和臻在里的种种举动,心里莫名地有些堵闷。

    一路上两人并无太多言语,直到和臻取了车,两人站在路边,陆友铭终于没忍住对和臻说道“和臻,以后还是不要经常来这种地方了吧”他想到昨天那群流氓,肯定不会就这样罢手的。

    和臻不明所以,挑眉问道“为什么”

    “如果寂寞的话,可以找个人认真地谈恋爱,何必在这种地方跟那种人”

    和臻像被什么刺到,脸色瞬间冷了起来,他目光锐利地扫了陆友铭一眼。

    陆友铭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他不太会说话,这样讲似乎太直白了他解释道“作为朋友,不想看着你堕”他闭了嘴。

    和臻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声“朋友”

    陆友铭面上有点尴尬,摸摸鼻子,对他讨好般地笑“我是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的。”

    和臻似乎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但并不打算回应陆友铭的话。

    陆友铭便继续叨叨着“ay,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空虚的。”

    和臻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眸子却亮剑出鞘般闪了一下,他直视着陆友铭的眼睛,平淡简洁地回答“我知道cheney是直男。我也不喜欢他。”

    陆友铭顿时哑口无言。和臻的态度很明显,似乎再说下去就显得自讨没趣了。他闭了嘴站在一旁,把那双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插入裤子口袋,别开眼盯着脚尖,皮鞋在粗糙的地面上轻微磨蹭了两下,心想自己根本就不该说这番话。

    气氛倏然变得有些尴尬。

    和臻也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周身却竖起冷漠的保护层,很明显不打算再与陆友铭有任何交流。他手指摩挲着摁响了手里的电子车钥匙,终于打破这份宁静,他打开车门,语气平淡地陆友铭说道“陆先生,昨天很感谢你的帮忙。那么,再见。”

    “再,再见。”陆友铭就这么看着和臻冷漠地跟他说着再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顿觉,自己似乎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

    接下来几天,陆友铭那小快递公司不知为什么忙的不像样,他本来还寻思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要去疗养院看沐沐,顺便偶遇下和臻,道个歉。

    但这情况,天天下班都快十一点了,一回家,洗了澡就想睡觉。

    这种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陆友铭躺在床上,身体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空虚。跟小宁分开以后,他觉得自己这般拼命挣钱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说起来也不算缺钱,又不像钟诚还得惦记着娶媳妇养孩子,他出柜的时候就决定了这辈子不可能会结婚生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得上是不孝,但是那种有名无实的婚姻,他感觉更加可怕。

    不然就把快递点转让出去得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样想着。

    有人开门进来,陆友铭起身走出去,打开灯就看到非非背着吉他刚进屋。

    “怎么回来了”陆友铭问。

    文非把吉他靠在沙发上,牵强地冲他勾了勾嘴角,“想回来了。”

    陆友铭自然看得出来他神情不对劲,上前问道“谁惹你不开心了”

    非非这才垮下脸,“表哥,我们被刷下来了。”

    “什么”陆友铭不明白。

    “就之前跟你说的,gr的海选,我们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

    陆友铭顿时想起来非非前几天跟他提过黑猫要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还提醒他这周末播出了记得看。只是,他最近太忙,早把这事儿忘脑后了。

    “怎么回事发挥失常了吗”陆友铭问。

    非非懊恼地往沙发上一坐,抓了抓垂在额前的头发,双手撑着头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陆友铭心惊,是文锦添他握住文非有些颤抖的肩膀,问“你怎么会知道”

    文非这才吐了口气,“原本我也不明白,明明海选播出以后我们人气还很高。但刚刚我哥去酒吧找过我。”

    陆友铭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俩父子一定又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文非哼了一声“能有什么还不是那老一套。他快要出国了,这次想带我一起走。哼,说什么为我好,从小到大都这样,他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文非情绪有些激动,懊恼地踢了踢茶几。陆友铭沉默着没说话,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文非才平静下来,垂下头抚摸着吉他盒子,低声说“我想唱歌。”

    陆友铭坐近了,揽过他的肩,揉了揉他的肩头,“嗯。”

    “我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歌声。”文非声音大了一些,夹杂着一丝不甘心。

    陆友铭没有接话,过了良久才说“别泄气,会有机会的。”

    、命运囚徒

    第二天,陆友铭就给文正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好好谈一下文非的事情。文正似乎很忙,连电话都是助理接的,没有多余的话,只把时间约在次日中午,他大概知道陆友铭为什么找他。

    陆友铭一点也弄不懂文锦添的做派,只觉得这个人虚伪得很。外表一派正气,但私底下却也是使尽手段。也是,如他这种性格,才培养出文正这样的儿子,才能让文氏登上巨头之位。

    陆友铭挂了电话,一边入库一边跟钟诚闲扯着“阿诚,哥把这快递点转让你给怎么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了,钟诚也就在意起来,正经问道“铭哥你是说真的吗”

    “嗯。”陆友铭点头,“反正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或者再找个合伙人,我相信你行的。”

    钟诚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行,那我考虑考虑。”

    “放心,哥不会让你吃亏的。”陆友铭笑。

    “嘿嘿,铭哥我可没这意思。就是能不能问下,为什么突然不想干了”

    陆友铭抬起头,往门外望了望,目光飘得老远,“阿诚,我想继续学医。”

    “啥”钟诚讶异,他和陆友铭算是老乡,一个县城的,自然知道陆知问的大名,当初知道陆友铭的身份时还惊讶了好久,“铭哥你终于改邪归正了”

    陆友铭笑,“什么改邪归正说的我跟误入歧途似的。”

    “我早就觉得铭哥不该放弃学医的。只是没敢说。毕竟,你为了小宁哥,才”

    钟诚还想说什么,陆友铭的手机响起来。

    他接起来,是干洗店的,催他去取衣服。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把这茬忘了。他立即答应,下午就去取。

    当天下午,陆友铭跟钟诚打个招呼,提早下班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趁着给和臻送衣服,好好道个歉。

    和臻刚开完一个会议,最近和氏在平湖市新投开了几家日式料理店。

    三年前自己一人从日本归国,就是抱着再也不插手和氏的想法,才选择进了文锦添的公司,担任文氏旗下多家酒店的总经理。

    但如今的情况,他是不得不接管和氏了。

    年前,和臻的父亲和亦年去世,和臻是和亦年唯一的儿子,和亦年的妻子因精神障碍常年居于疗养院。所以,和氏这杆大旗,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肩上。

    既然没有选择,他也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遵循父亲的遗嘱,接手和氏。只是这么多年,和氏的发展重心都在日本那边,但和臻很是看好国内的发展形势,自接手和氏以来,他就开始策划着把重心往国内转移。

    这突然的转变,多多少少惹到董事会那群元老,当时可谓吵得不可开交,虽然和臻觉得他们不过是杞人忧天。在一片质疑声下,日料店还是按时开张,经过这段时间有条不紊的试营业,尝到甜头的股东们终于不那么聒噪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和臻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从十八楼往下望,嘴角挂着不屑的笑。一无所有的人想赢得一切,而盆满钵满的人害怕失去。但是

    所有人,都不过是命运的囚徒。

    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文正。

    他又要出国了,约和臻晚上来文家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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