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氓心里陡然紧张了一下，但随后就开口道，“嗯，正好昨天有人送了我几斤大闸蟹，我就想等你回来一起吃呢。”
他的目光盯着后视镜，半边脸隐在昏暗中的男人微微勾起了唇角，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氓的心又莫名地落了下来，松口气一般。
英俊要说什么呢？什么都好吧，总不会分手……
周氓曾经以为，他和英俊只不过是纷乱繁华中遇到的两个流浪武士，彼此取暖，彼此安慰，两颗混乱而又寂寞的心灵在措手不及地遇到对方，但总有一天要各自奔向远方。他也曾经信誓旦旦，等到英俊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自己也能够心平气和的居于他身后，甚至就算英俊说要分手，他也可以坦然接受。
至少他亲手捧起了一颗耀眼明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从此就该了无牵挂，潇洒人生。
他一直以这样虔诚的心守候着这个男人，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这个时候英俊提出分手，周氓不确定自己会变成怎样的状态。
路上堵了小半个小时，最后总算回到周氓在市中心购买的一套公寓。转过玄关，就能看到宽大落地窗外繁华灯光的夜色美景。
周氓将蒸好的大闸蟹端出来放在桌上时，英俊也正洗完澡出来。他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冲着美食留着口水一脸兴奋地扑上来，而是不紧不慢地擦干头发上的水，招呼周氓去沙发坐下。
“先不着急，周氓，我有话跟你说。”
穿着家居服的周氓有些不好意思地被英俊拉着手在沙发上坐下，两人面对着面，英俊的目光在周氓脸上留恋片刻后轻声开了口。
本以为他会说一些调皮的话，诸如你瘦了，或者你胖了。
“周氓，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仔细听就好。无论我说了什么，不管你能不能理解，都不要问我。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并且愿意守护你到永远。”
虽然英俊这么说了，可是周氓还是莫名的紧张。
英俊握着他的手，声音缓慢而慎重:“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来自一个与这个世界全然不同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周氓点点头，“你说你们家在山上，比较偏僻。”
“除了这些之外，你知道，我们家有很复杂的亲戚关系。正如你们的历史上那些大家族一样，很多争夺，甚至是战争会发生。”英俊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神暗淡下来，这让周氓心疼不已。
“在一次跟他们的战争中，我战败了，我被囚禁在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虽然最后逃了出来，可是我受了很严重的伤。”
听到这里的时候，周氓明显紧张起来。他有些不安地摸着英俊的手臂，确认他是否安好。
英俊握住周氓的肩膀，碧眸深情无比:“周氓，他们一直在追杀我。我自己倒无所谓，我怕他们会伤害你。”
“我可以保护自己。”周氓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狠厉，四年的时间，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周氓都把握着前所未有的权利。
“我也有能力保护你。”周氓认真地说道。
英俊露出一个淡微地笑容，他轻轻拥住周氓，在他耳边轻言缓语:“我只请求你，一定要爱惜自己。”
“那你呢？”靠在英俊的怀里，周氓却没有感到一点安心。
“我在与邪恶战斗，也在为我们的未来争取。成功或许会来的缓慢，但我从不会失败。”英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说的话又仿佛古老的誓言。
“我不惧于与你分别两个世界，唯愿你能够坚定地信任我。”英俊捧起周氓的脸，暗绿的眼睛俯视着，如魔似幻。“你是否愿意永远信奉于我，忠诚于我，追随于我？”
周氓仿佛陷入了满天星辰之中，他听到的自己的声音也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愿意。信奉你，忠诚你，追随你……”
有的时候周氓也会怀疑英俊是否在骗他，但这个念头并不影响他与英俊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察觉到英俊在搜索一些同性恋结婚的信息，适合举行婚礼的场地，甚至婚戒。这让周氓暗中欣喜不已，也更加珍爱与英俊相处的每一天。
生活依然在平静无波的持续下去，纵然周氓也意识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东古集团正式宣布收购al，秦淮被辞退，孙姐作为新的行政总裁上位。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氓正从泰国回来，他刚刚在那边替花澄促成一件生意。刚下飞机就直接去了秦淮的公寓，连英俊都没有通知。英俊最近都在c城老家休假。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走。”秦淮已经有些醉了，此刻的他衬衣纽扣胡乱的扣着，头发也很凌乱，因为喝酒的缘故脸颊酡红，稍微失去了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精英风采。
只是周氓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秦淮仍旧是清醒的，他并没有被打击的失去斗志。
“我知道她的秘密。”秦淮忽然小声说道。
“什么秘密？”周氓问。
秦淮笑了笑，靠在沙发上，“所有的。”
从秦淮家里出来了，周氓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拨通了托尼的电话。这四年来，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周氓是在替花澄办事，但是其实实际上，周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托尼的暗中授意。
天香茶馆位于a城城南的一座半山腰上，地势偏远，来往的客人都非常秘密。周氓将车停在榕树下，夜晚的山风尤其寒冷，他将风衣收拢了一些，目光略过繁茂的树枝，径直朝那座客栈走去。
里面已经茶香袅袅，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坐在对面，气质儒雅，正在倒茶。
“托尼哥。”周氓走过去。
“坐。”托尼失意周氓坐下。
周氓急于开口说什么，被托尼瞪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杯茶。
“教过你多少次了，沉稳，你看你把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了，你这次就是这个样子去泰国跟那些大佬谈生意？”托尼面无表情的教训道。
周氓收敛了神色，喝了热茶，再慢慢将茶杯搁到桌上。
“这次去谈的怎么样？”过了一会儿，托尼才悠悠问道。
“合同成功签下，没有问题。”周氓说道。
托尼抬起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我已经跟他们的负责人之一约定好，到时候他们的发货时间和路线都会跟我先确定好，再汇报上去。”周氓接着说道。
托尼点点头，又安静地煮了一盘茶。
“你说秦淮是怎么回事？”隔了半晌，托尼才轻声问道。
周氓紧了紧喉咙，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据秦淮所说，这次朱玉琳突然收购al，是因为有人给她了大量的资金。近十年来东古集团江河日下，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现金流入，所以秦淮怀疑她们是在跟人合作。”
“你是说，洗黑钱？”托尼出声道。
周氓点头，“秦淮是这么说的。”
“这么大的数额，突然流入东古集团，难道没有引起司法的注意？”
“这就是秦淮说的秘密所在。依他所说，a城体制内有要员参与，与al内部的孙姐一起做的账，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根本看不出来。”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些私人缘故，秦淮长期密切注视着孙姐的动向，这个女人一直周旋于高层要员之中，并且涉及多起税务案件。虽然这次的收购案被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他断定在孙姐身上一定有证据。”
周氓说完后，房间里又陷入了沉思。托尼不知在想什么，微微蹙着眉。周氓连喝了两杯热茶，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阿氓。”托尼突然开口喊他。
周氓抬起头，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托尼一脸慎重的说道。
“我可以拒绝吗？”
托尼眨了眨眼睛。
周氓默默地捧起茶杯。
“想办法把证据偷出来，记住，我们要尽可能拿到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员的名单。”
☆、81螳螂二
这一天深夜，al总部大厦的灯火依然通明。
刚刚经历了收购风波，三个月的内务调整，现在公司已经初步步入正轨。再连续加班数周以后，今天众人终于能在午夜十二点之前下班了。
“周总，您还不下班啊？”同事们经过经理办公室时，仍见他们的新任总经理在奋笔疾书。
“有几个艺人的合同还没处理完。”年轻的总经理从文案中抬起头来，稍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
“那我们先走了，周总也要早点下班哦。”
“周总再见。”
大家纷纷感叹着新任总经理真是勤快，不一会儿话题就转到总经理好帅好年轻上去了。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周围的环境恢复了静谧。
埋头于文案中的周氓检查完最后一份合同，终于能够靠在椅子上揉一揉眼睛。
虽然秦淮被迫下岗，但凭借着自己的各方势力以及手握数名一线艺人资源的周氓仍能在al拥有一席之地，只是处处掣肘于新任行政总裁孙姐，无法施展拳脚。
墙壁上的精致挂钟已经显示凌晨一点，周氓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文件，关上电脑，按下电源总开关，整个楼层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时钟走动的滴答声。
黑暗中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形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穿过长长的过道，最后在行政总裁的办公室门口停下。他熟悉地在电子门上输入一串密码，片刻后，推门进去。
后来周氓又去了天香茶楼一趟，将得到的东西交给托尼。回到家里是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家里的座机显示有一条留言。
周氓微微皱眉，按下接听键。
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甜美可爱，青春活力。
“小氓哥哥，听说你升任al的总经理了？恭喜你啊！我还要在美国一段时间，估计明年才能回去。你帮我回去看看爸爸好吗？我都好几年没回去看他了，我好想他啊，你帮我拍点他的照片给我好吗？要你跟他合照的就更好了，嘻嘻……对了，二哥今年可能也回不去，他被临时紧急调入巡视组了，这件事千万要保密哦，连嫂子都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不要跟别人说哦，也不要跟爸爸说…… ”
周氓心累地叹气，李年美这丫头真不知道是不是傻，这种事情居然在电话里留言。既然怕别人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啊。
他很快删除了留言，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憩。脑子里却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托尼的真实身份，李家人的身份……
虽然只是怀疑，但是周氓并不是傻子，这四年来李家人对他种种关怀，还有他偶然间对母亲的一次试探，其实早已揭示了周氓亲生父亲的身份。
只是周氓不想去追究，更不想去揭开那些难堪的过往，他觉得大家就这样挺好。他与李总保持着忘年交的关系，他有机会也会去陪他喝一杯茶，下一盘棋，钓几条鱼。这样就足够了。
没有人是瞎子，英俊曾经不经意地感叹过，“看着那个李总，我都能想象当你老了的样子。”
当时，周氓只是装作没有听到。
还有托尼。
这四年来托尼逐渐退居幕后，无论是大宝鉴还是花澄那里，都已经是周氓出面解决一切。当然周氓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托尼的授意下完成，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年轻不会做事需要托尼来指导，他也真心感谢托尼所教导他的一切。
他以为托尼是利用他挑起黄古珂和花澄的争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但是逐渐的，周氓发觉托尼让他做的事情其中所涉及的利益更加复杂……
在把孙姐电脑里的密盘交给托尼之前，周氓试着去察看里面的内容。不过托尼警告他，如果不想陷的太深，最好不要知道的太多。迟钝如周氓，也早已觉察到这座城市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当然无论如何，周氓与托尼早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氓不在乎托尼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是最近时常被一个问题所困扰他们一起走的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呢？
“……公司愿意继续栽培大家，也会比之前更加广阔和平台，希望我们能共同携手，共铸辉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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