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穆熙看着手上的笔记，还有吴启江的会议记录，思绪回笼，抿唇道“愿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梁然点点头，看看会议桌上其他人，忽然笑道“还等什么，走，给小熙接风。”
三个小时的神经集中，会议室中的其他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刘晓水第一个起身，跑到穆熙身边，笑道“小熙，我们定了桌子，咱们走着？”
“你要是再近点，明明姐就要杀人了。”郑宏坐在穆熙另一边，此时也放松下来，见到这边的情景，歪歪笑道“是不是啊，明明姐～”
“我削你啊。”顾明明一个文件夹打过去，笑骂一句，算是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带起来了。
却另一边，穆熙看着面带忧愁的梁然，眉头微皱，直接道“有为难？”
梁然摇摇头，微笑道“没有，只是觉得感慨，这些年宝祥记和永瑞轩合作的不少，却始终陈柴难烧。”
“新柴一样不好烧，干柴才好烧。”穆熙抱臂看着窗外，因着周围的摩天大楼，宝祥记的窗户很少能直接见到阳光，但是这块招牌却始终有着它独有的阳光，就好像是一个致敬的仪式一般。
穆熙忍了忍，最终还是问道“珠宝展还有四个月，说实话这个时候你找外援我不是很理解。”
“叶老爷子走了，叶佳彤要五成的股份，否则就带着人离开。”梁然面色疲惫，眉眼勉力弯弯，看着穆熙道“这次多亏了你了。”
“临阵抱佛脚，我能帮一次不能帮二次。”穆熙眉头紧锁，显得很是顾忌。但事实上，穆熙无法压制住心中那萌生的些许期待。
“哈哈哈，先不说这个，张姨这几年怎么样？”梁然见穆熙的态度，微笑着岔开话题。
“单看永瑞轩这几年的状态，就知道她过的不错。”穆熙笑笑，却不知道这两句的联系少到可怜。梁然点点头，看向已经喧闹起来的会议室，朗声道“要造反吗？”
会议室里的人停下，看看难道带着笑的老板，心中的担心降下来不少，哄笑着将两人推出会议室。
接风宴上，经年未见的几人却找不回当年的感觉，尤其是对于不会躲酒的穆熙。穆熙看着敬到眼前的酒杯，无奈的摇摇头，接下道；“顾大哥，上次赢了你是我不对，这杯我认。”
顾明明愣了一下，看着穆熙喝干杯中酒，忽然笑道“你啊你，学坏了。”
穆熙眨眨眼，带着酒水渲染的飞红，微笑道“其实，不是我学坏了，是你不敢闹了。”说着看看在一边的刘晓水，指指自己的心脏道“当一个人有家之后，心会变。”
“啧啧，明明姐输的不冤啊，看看人家这感触。”郑宏笑着挂在顾明明肩膀上，将他往自己那边拉。穆熙笑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现在不需要酒精，却需要一场醉。
手中的酒杯被人拿走，穆熙看着眼前的人，眼神略带迷茫道“有事吗？”
梁然看了他一眼，不赞同道“几年没见，你到是学会喝酒了。”
穆熙笑笑，不看他，眼神盯着面前的菜，愣愣道“几年？”
几年？这个答案自己听见了吗？穆熙看见清晨的阳光，恍惚间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好像是——没听见吧？
“刘青，你这是给我租的哪？”穆熙嗓音有些哑，但是不妨碍他听见了一个不属于刘青却不陌生的脚步声。
“租的我这，怎么样？”郑宏拿着水杯出现，看着眼前带上戒备的人，将水杯放下，叹息道“刘青还没那么不靠谱，昨天你喝多了，睡的和死猪一样，我家就在那附近，所以才带你过来的。”
“谢谢。”穆熙靠在床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微微皱眉。郑宏指指另一边“浴室在那，新的衣服给你准备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多谢了，我还是先回宾馆换。”穆熙说着起身，脑中却在闪现离开前的画面，手腕被人抓住，穆熙怒视着那只手的主人。
“郑宏，我以为你能保持清醒。”穆熙声音冰冷，细碎的额发被雨水打湿。略显青涩的脸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人，眼眸微垂，却全然是固执。
“不清醒的是你。”成年后的郑宏声音出现，阳光回到视线之中，但是穆熙却恍惚听见了那个晃着自己要自己清醒的人。记忆的重合点出现，或许历史注定要在这个时候重现，但是结局却已经不再如当年的少年所预测的一般。
“宿醉之后，本就不清醒。”穆熙甩开郑宏的手，往门外走去。身后没有一点声音，直到穆熙关上门后，郑宏苦笑着拿起手机，摁下接通键道“来接人吧。他下去了。”
电话那边传来挂断的声音，郑宏看着还没散掉热气的水，笑着摇摇头，将水泼到地面上，淡淡的热气很快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郑宏淡淡的嘲笑道“都多大了，早该清醒了。”
穆熙走到楼下，拿出手机给刘青拨打电话，准备让他来接自己，但是电话刚接通，他就看见了一辆滑停的车。梁然从车上下来，手上还拎着几份早餐。
穆熙下意识的想要掉头走人，但是梁然显然已经看见他了。电话里面传来刘青的声音，穆熙紧紧的抿着双唇，然后道“把你的酒店地址发过来。”说完挂了电话，看着走到眼前的人。
“怎么？有什么急事吗？”梁然看向楼梯口，神情中有着些许疑惑，但是笑意依然在脸上。
“嗯，你能带我去找刘青吗？”穆熙深吸一口气，摊手看向梁然，无奈道“我身上的资料都在他那。”
“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讨论不是更合适。”梁然看看手上的餐点，笑道“顺便吃早餐？”
“好，不过还是要先去一趟酒店，我要换衣服。”穆熙看看自己褶皱的袖口，本想出口的笑言散的无影无踪。
“请上车吧，穆先生。”梁然笑笑，眼中却有些危险，当然这点在场的另一个人并没有注意到。
作者有话要说 穆先生，穆熙，是不是傻傻分不清楚~~慢慢看，这两位差距很大的。
☆、一随众从
一家精品服装店，穆熙看着送上来衣服的售货员，眼神闪闪，转身笑道“你是来帮谁拿衣服的？”这些明显不是梁然的尺码。
“我是帮一个宿醉的没有记得自己行李送到哪的迷糊大王。”梁然侧过身，将衣服往后放放，微笑道“那迷糊大王现在有没有记起来地址？”
穆熙抿唇，低头翻出手机的信息，刘青刚发的消息在最上面，一个不算熟悉的名字，应该是最近新开的酒店。穆熙松开嘴唇，淡淡道“在惠尔顿酒店。”
梁然点点头，微笑道“你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那边离这里还有点距离。”
穆熙转头看向梁然，疑惑道“不是应该很近才对？”一般酒醉的人不会找很远的地方吧？
梁然愕然，伸手拍拍穆熙的脑门，笑道“看来还真是没睡醒，刘青昨晚根本没参加聚会啊。”
车内的气氛有些寂静，穆熙两腮的肌肉微微抖动，侧过头去看着窗外，眼神中涌动的情绪翻滚，出口的话带着点点的自嘲道“看来我还是好好睡一下，争取清醒过来。”
说完闭上眼，穆熙不断颤抖的睫毛显示着主人的不安稳，梁然脸上的微笑有些惨色，柔声道；“放心睡吧，相信我。”
作为能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穆熙很想问，却张不开嘴，酒精带来的迟钝和凝滞就好像在宣告他最后的挣扎是如此的无力，他确实醉了，却不是因为酒精。
一个半小时后，穆熙被轻轻叫醒，睁眼一看，已经到了惠尔顿酒店门口，而刘青拿着的东西让穆熙很是纳闷。
“你拿着行李做什么？”穆熙看着从机场出来就没见过的行李箱，好像有些不太对。刘青眨眼道“梁老板说给咱们安排住处，不用花钱住酒店。”
“没错，不过——伯母让我照顾你，所以我自作主张，只安排了一间公寓，给刘青住。”梁然看看有些惊讶的人，笑得很是温和道“如果不放心我的话，我可以在安排一间公寓，或者——”
穆熙摇摇头，似乎是想要再确认一下的问道“我住哪？”
梁然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道“那个，住我家行吗？”
不方便！穆熙想要控制着自己开口，但是下意识的沉默已经演变成了默认，停顿了几秒，穆熙呐然道“好。”
一边的刘青看着自家先生答应了，出声道“穆先生，我，是要随行的。”
“啊，我以为你只是工作上的助理，没想到，还要照顾生活。”梁然故作为难的看看刘青，然后拍手道“那这样好了，我记得在宝祥记附近有几个带着住所的工作室出租，我给你们租那里吧。”
穆熙抿唇，淡淡道“我们自己租就可以。”声音平稳，却不带有任何期待，和平时一样的淡漠。刘青点头，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中介，但是被梁然拦下道“反正也是要出去，不如先上楼找个房间换换衣服。”
穆熙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身，猛然回过神，下意识的看看手表，用来掩饰这种尴尬的感觉。梁然笑笑，慢慢道“宝祥记在这家酒店有一个常年的客房，咱们可以先上去。”
话音落下，穆熙点点头，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忽然的疏远让两人同时微笑，梁然让刘青去停车，自己拿着新买的衣服带穆熙上楼。
浴室里，穆熙双手盖住脸，任由没有调好温度的凉水打在自己头上，他该清醒，意识却在沉迷。
“其实，你住我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梁然的声音猛然从浴室外面传来，磨砂的玻璃门上靠着一个人影，显然对方就在门前。
“我看你和那个助手的默契也不算是很好，在一起生活的话，会很别扭吧？”梁然带着担心的声音不断地打在穆熙的耳膜，水声依旧在响，穆熙没有给出回应，对面却没有停止。
“何况伯母说，你还不会自理呢，让我怎么放心。”梁然看着浴室里隐隐约约的影子，胀痛的胸口几乎让他说出的话都呛咳起来，或许借着水声，他能够掩饰住那份压抑的黯哑。
“我能自理。”穆熙闷闷的出声，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出声的话梁然会越说越严重，从小就这样。
“哦？那是谁上次在工作室把自己饿到晕倒的？还有不眠不休的是谁？”梁然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穆熙皱眉，一种难言的委屈涌出，这些话被谁说都行，但是被梁然说的时候他就是委屈。他的努力，明明都是因为……不想离这个人太远，但是现在——穆熙却不敢言明。
“所以啊，我来看着你，大家都放心是不是？”梁然看着浴室内蹲下的人，心中担心，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却停在了最后。
“你有理好了吧。”穆熙心中郁郁，方言土话便秃噜出来，就和小时候着急了一样。梁然一愣，微笑道“那我还按原来的安排了？”
“嗯。”穆熙闷闷的应了一声，关上水开始擦身，看着旁边椅子上准备好的衣物，嘴角抿起，眼中又带上了点点的期待。
拧门把出门，小臂上立刻覆上了一个灼热的存在，穆熙一惊，猛地抽手。却听见梁然道“怎么这么凉？没有调水吗？”
“不是，我忘了。”穆熙拧拧胳膊，将手抽出来，淡淡道“现在天气不冷，就算是洗凉的也没关系。”
“还是注意点好。”梁然掌中变空，讪讪道。
正在吹头发的穆熙借着吹风机的声音盖住了他听见梁然最后一句的事实，以及后面梁然打电话的声音。
注意什么？穆熙微微拧眉，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直到发丝变的干爽，穆熙关上吹风机，耳侧一点凉意，一个细齿木梳递了过来。
梁然看着一脸疑惑的人，笑道“要不然，我帮你梳？”
穆熙微笑道“我可没有你这个大老板过的精致。”说完，手掌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简单的分了一下便能出去见人了。
“啧啧，我还不知道珠宝设计师也不修边幅？”梁然将梳子收起来，调笑道。却没有看见他想要逗的人正在走神，穆熙整理着衣领，脑海中却是刚才刚刚想到的一个画面。
“水花。”穆熙微闭着眼，手指在脸侧向上指着，手腕晃动画着圈，恍惚道“水花被风吹歪的时候，一随众从。”
梁然看看窗外，淡淡的阴云已经布上，却是不全明白穆熙刚才在说什么，便疑惑道“一随众从？怎么个一随众从？”
穆熙转身，眯眼一笑道“主为一，散为从，风吹雨滴，主随风，散从主，我想——宝祥记的主打有了。”
“叫什么名字？”梁然纵使猜到穆熙的主攻方向，却也难以抑制住心中那中被他引起的喜悦，一种共享的喜悦。
穆熙抿唇，摇摇头道“还没想到，暂定叫——从心。”
“不应是从风更合适？”梁然疑惑道，转念，他便明白了穆熙的准备，逐意——从心，溶于自然切合自然。
“从风？”穆熙耸耸鼻子，嫌弃道“如果雨不想，风再大也吹不动它。它会粘在房上，不肯离开。”
梁然笑笑，摇头道“是是，雨只要想就能黏在任何地方。”穆熙回过身，看着一脸微笑的梁然，好像他所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一样。其实到了现在，穆熙自己也知道所谓雨的粘度是稚童说话，二十四岁的人已经不合适说这个，不过眼前这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啊。
“从风太过普通，仅在表面。”穆熙回神微笑道“一件首饰，不仅要有设计，还要有伴随着它的故事，如果没有合适的说法，在珠宝展上就难免显得淡薄。”
梁然有些愕然，暗道自己做了什么让穆熙这样和自己疏远？但是嘴上却道“嗯，说的有理，等主打展品出来我让文案的人给你几个方案。”
“嗯，可以做几个参考。”穆熙随意道，反正他最后也不用。要有方案的话他自然会把含义和故事想出来，哪用的上别人的。
“所以——跟我走吗？”梁然抿唇，第一次，或许不是第一次他在穆熙这里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但是他不想放纵自己沉浸在那让他疯狂的臆想中。穆熙看着楼下，眼眸微垂，遮挡住眼神中的期许和挣扎，放平呼吸道“怎么？难道是嫂子在家我去不方便吗？”
虽然带着笑，但是梁然还是听出了穆熙话中的嘲讽，面色微讪，咧嘴笑笑道“哪来的什么嫂子，要是有嫂子那叶佳彤也不至于……”
“是啊，也不至于等了你这么多年。”穆熙打断梁然的话，语气中颇为不耐，微微皱起的眉头却不知道是在嫌弃叶佳彤还是在说自己。不想让情绪太过外露，穆熙背对着梁然整理着外套里的东西，手机钱包还有钥匙，慢慢的点数。
“小熙。”梁然唤了一声，最后的话在嘴边却还是绕回去了，只出口道“走吧，家里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好啊，我也想刘嫂的手艺了。”穆熙回头，对着梁然笑笑，温和纯然一如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到这应该不用猜了吧，一个傲娇矜持着不开口，一个怕开口再也不得见。嗯，作者都替他们着急，那溢出空间的尴尬啊。至于几年前，唔，某云第一次耍狗血，估计也耍不到哪去，等等吧，等等吧，再坚持几章~乖啦~
☆、相似
两人出门，星星点点的雨滴已经提前降临，梁然看着伸手的穆熙，抿唇笑笑走上前道“现在的雨都有污染物了，听说淋多了还会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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