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栋栏看着神采焕发的金聪英,昨日他的焦躁与不安仿佛就像梦境一样,他现在满足愉悦的表情就像……
他恍然一惊的想起,就像每个新学期,他从台湾回到宿舍的表情,而他昨夜的暴躁,就像越到学期末,他的表情就更阴暗,浑身像在撕扯着肌肉的暴动心情,怎样都控制不了。
他就像没看过金聪英一样的看他,如金聪英所言,他高中时父亲将他从家中驱逐,甚至说出气话,说不管他的死活,也不愿意他跟金颜母子讲话,甚至遗嘱中,他大部分的股份都分给了金颜,金聪英怨恨的说出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让父亲这么对待他。
那天来餐厅的老人,从他的言语中,他是金聪英父亲遗嘱的见证人,他对金聪英骂声不断,甚至说他人面兽心,还说他有神经病,甚至说遗嘱会那么分配,是因为这是金聪英亏欠金颜的,而金颜早已被他毁了。
为什么那个老人要这么说?在他初见金颜的时候,金颜的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缺,为何老人会说金颜早已被金聪英毁了?这句话是纯粹骂人的话,还是话中有话?
一股不能想像的想法,冲入他的脑袋中,他嘶声道你看起来心情非常好,聪英。
我昨晚喝得烂醉,竟然隔日起来不会头痛,当然心情很好。
聪英,你知道吗,你这种好法,就像男人发泄完了精虫的好法。
金聪英啊哈一声,你真厉害,连我昨天跟小媚在饭店狂欢一晚的事都猜得到,栋栏,你真神。
他伸手想要拍朱栋栏的肩膀,朱栋栏却站起来后退了一大步,他的手停在空气中,而朱栋栏又跟着后退了一大步。
我要去上班了,聪英,我们改天见。
朱栋栏三步并作两步的立刻离开,金聪英的手掌在空气中蜷曲,他望向金颜,仿佛他是引致这一切的原因,怒声道你跟栋栏讲了什么?他为什么看到我,像看到毛毛虫的表情?
我没讲任何不利你的话。
金颜非常憔悴,他眼眶下方是浓浓的黑眼圈,整个颊骨瘦得突出,粉嫩的双唇只剩灰白的颜色,这些日子的折磨及无眠,让他声音再也无法平稳。
你怎么舍得对爸爸的公司这么做?为什么?
这场合并是谁主导,甚至是谁牵线,还有谁有看到合并的内容,他们都知之甚详,金颜只后悔自己当初事情太多,再加上金聪英有未婚妻的打击,而且也太轻易对公事放心,没有像郑福燕警告的,再去查看每一条合并案的条约。
而金聪英根本就不必掩饰,他一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啜饮着咖啡道爸爸几乎把公司所有股票都留给你了,这间公司不是属于我的,是属于你的。
那也是你的公司,爸爸在临死前,已经托付很多好友,让董事会永远都不会推翻你总经理的座位,这个公司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听到他的说法,让金聪英怒火交集,再也无法控制,他摔下咖啡,整个黑浓的汤汁就溅在桌面上,那乌黑就如同他心里的黑洞那么沉黑。
那又如何,那改变不了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你做事,公司越兴盛,你得到的利益就越大,我算什么,我只是帮你累积财富的工蚁而已。
你要股票,我可以无条件转让给你,你为什么要毁了爸爸辛辛苦苦一生操持的公司?
金聪英不屑道你说得好听,现在这间公司的股票一落千丈,你当然可以说得这么好听,说你愿意无条件给我。他音调转大,还有到现在你还搞不懂为什么吗?这么明显的事实早就显而易见,我恨你,金颜,看到你会让我想吐,会让我想到悲惨的青少年生活,会让我想到父亲是怎么厌恶我,却单单只宠爱你,你们母子让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我就如同在地狱中孤身行走,痛苦万分!
金聪英说到后来声嘶力竭,金颜站起来的身体摇摇欲坠,匡啷的一声,管家摔碎了盘子,阻止他们之间再对话下去。
两位少爷,你们都应该上班了。
金聪英收了声,金颜发出的声音像欲死之人的微弱气音,我不会让这间公司倒下去的!
随便你,不过我今天早上想通了,我不该避走家门,这栋房子是属于我的,我愿意花二亿买你另一半的产权,你无权住在这里,我才是最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你。
金颜摇头,我绝不会卖,也不会搬出去的。
金聪英冷声而笑,那不是你能决定的,金颜,你需要钱,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钱,现在没有任何人会借你一毛钱,银行也不会贷款给你或你的公司,到了最后,不会是我求你,是你来求我的。
我不会搬出去的。
金颜声音低鸣在早晨的空气中,仿佛在春末即将消逝的花朵,终究抵挡不住春末骤雨狂风的无情摧残。
一个月后,金颜面如死灰的签下了转让房子的买卖契约书,金聪英在这一场战役中大获全胜,面子、里子、名誉、金钱,他全部到手,而且丝毫没有半分损失。
金颜搬了出去,在他快刀断乱麻的决定下,公司付了大量的违约金给美国公司,拒绝再履行当初合并的约定。
经过这一场伤害,市占率低了下来,公司变卖了大部分的资产偿债,股票下市,敌对的汉阳集团吃下了他们大部分的通路,前三十年最风光的公司,却落得现在的下场,多少懂财经的人都是一场唏嘘。
金颜将公司申请重整,留下最重要的几个干部,而引致大部分人同情的是,金颜遭到损失许多的某个失去理智的股民重伤害,在医院住了二个月,却不愿意对当初就逮的现行犯提起诉讼。
舆论本来一面倒的批评金颜,却在这件事发生后,开始有些支持的声音,有人说金颜的确卖力在稳住公司,不论之前做了多大的错误决定,至少金颜与公司同存活,他甚至置卖掉家宅尽力偿还公司债务,负责到底的个性引起了些许回响。
有与金颜共事过的人,在电视上含着眼泪说金颜是个仁慈和善的人,当初他们兄弟不合,她没挡住金颜进入金聪英的办公室,金聪英立刻迁怒就要辞退她,还是金颜为她美言,纵然电视将她打了马赛克,金聪英也认得出来,那是他在公司里的秘书。
她信誓旦旦在记者访问下说是金聪英对金颜怀恨在心,金颜从来没有在公司说一句金聪英的坏话,就算到了现在的关头仍然如此,她可以作证,这场合并的主导是金聪英,不是金颜,她还拿出了复印的证据。
市面上流言顿起,金聪英震怒不已,但是这件事没有再吵下去,好像是金颜压了下来,他从医院复原后,就全心全意投入公司。
他心情不好,找了几次朱栋栏,朱栋栏全都说些似是而非的借口婉拒,接着他就找不到朱栋栏了,朱栋栏只一直说他很忙,现在没时间玩。
现在家里的宅邸完全属于他,他邀了苏媚到他家来,苏媚并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有说要打掉什么、再建什么,惹得金聪英不悦,他与苏媚的争吵越加严重,因为他现在不用看她父亲的金钱上而对她客气。
苏媚也指责他,你要的是我爸的钱,不是我,我现在看清楚你了,金聪英。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不必依靠你爸,也多的是有人要借钱给我。他实话实说,再也不必顾忌。
苏媚气得说不出话来,忿然的从大门离去,他暴躁不已的一个人独饮,几乎把家里的酒都喝光了。
金聪英这些日子又开始睡不好,心情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老管家在金颜卖掉大宅那一日就请辞了。
他不需要管家,只请了钟点女佣,虽然家里很大,但是她不会一整天都在家里窥探,而且固定时间才来,完全不会打扰到他,这正是他需要的。
他暴躁得喝个烂醉,醒来后,阳光刺入他的眼睛内,他不在自己的房间,他在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内,枕巾上还残留着玫瑰与迷迭香的暗香飘动。
他头痛欲裂的起身,终于认出那古朴的椅子,还有被朱栋栏称赞的家具,甚至是原来放着父亲金义日与金颜母子的全家福合照的桌子,而他竟睡在金颜原本睡的房间里。
他浑身赤裸,气息急促,他跳下床,瞪着这张床看,仿佛这张床是吃人的怪物,他的胸腔怦怦作响,枕巾没有换过,有可能这房间没住人,钟点女佣只有打扫地板,没有收拾床面。
一股暗香钻入他的鼻孔,刺激着他最近单调暴躁的心,他就像吸毒过度的毒虫一样,颤抖的手拿起带香的枕头,纵然理智在说他的行为很古怪,但是他手脚颤抖,无法掌控自己的行为。
倏地拿近,他嗅闻着那上面的浮动暗香,然后像吸毒般无法自已,仿佛那香味就是古柯碱,而他就是毒瘾重度发作的嗑毒者。
他将整张脸埋了进去,鼻端疯狂的嗅闻这无法抗拒的香味,吸得越来越深,深怕这味道稍纵即逝、不够取用。
而香味不只传达到他肺部而已,还传达到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甚至让他后脑一阵软热酥麻,比跟苏媚做爱还要刺激、忘我。
他下半身立刻硬了起来,他没有办法控制,鼻腔疯狂的吸着香味,另一手往下握住像野兽般发热的器官,他张开嘴巴,热气呼了出来,手急促的上下运作,热汗飙出了肌肤毛孔,他在疯狂,他在错乱,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做。
他在金颜曾睡过的床上,在留有他发香味道的枕巾上,发泄着有如狂潮般,吞没自己的情欲!
第八章
他又做了那个梦!
每次寒暑假回来必做的无边春梦。
一开始不是春梦,只是他看着某个人的脸。
国中的金颜出落得非常可爱,粉扑扑的粉色脸颊,灵动的黑色双眼,稚气中不失可爱迷人,虽是国中而已,就已经会让街上陌生的路人为他伫足。
附近学校的学生会故意在路上堵他,想借故跟他说话,金颜有个要好的国中同学,甚至好几次会摸摸金颜软嫩的头发,金颜总是笑着躲开,他在家中隐僻的角落全都有看到。
有一次金颜带着同学在家中复习考试的内容,金颜看得太累睡着了,那个同学低下头去吻睡着的金颜,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但是他血压整个上升,理智几乎断线,之后他等在路上,把那个男生狠狠揍了一顿,并且威胁他不准再跟金颜来往。
但是走了这一个,还会再来另外一个,那些人会想要碰碰金颜的脸颊跟头发,他压制不了心里的狂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愿意金颜让别人碰触,纵然这种感觉是如此异常,异常到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他开始半夜去金颜的房间,一开始只是看而已,他没有勇气触碰,但是金颜半夜醒来,就算看到他站在床边也不会惊呼。
他开始碰金颜的头发,触碰他有如小婴孩般的脸颊,接着他上床跟金颜一起同床,金颜不会拒绝,没过多久,他伸出犹豫的手去解金颜衣服,金颜只是倒抽一口气,微颤的看着他,他脱下金颜的衣服,抚弄他柔美的肌肤。
最后只要他到房间来,金颜就会主动脱下衣服,被父亲赶出国留学时,他会焦躁不已,金颜升上高中,出落得宛如美丽的花朵,他心里的焦躁更甚,他想要回家,但再怎么恳求金义日,金义日从来没有动摇过。
他只能寒暑假回来,一回来他一定到金颜的房间去,确认金颜的美丽肌肤没有被任何男人碰过,确认他嘶哑的呻吟只会为他而盛放。
聪英哥,我好想你。
床笫间轻喃着金颜的低语,他狂躁暴动的心才会平静下来,然后热烈的餍足身体的渴求。
他记得这些梦,只是他的理智从来不会承认。
那是梦,是每个男人在成长期都会做的色情春梦!
他这样欺骗自己。
金聪英生活过得浑浑噩噩,无言的焦躁啮咬着他的心灵,让他夜不成眠,甚至让他起了很深的恐惧,他不只一次睡醒后发现自己睡在金颜空着的房间床上,他到后面连家都不回,必须租住在外头饭店,以避免自己这种错乱般的行为。
当他接到郑福燕的电话时,讶异的听到郑福燕简短、显然根本不想与他对话的通知。
什么?你说有第三份遗嘱?他简直不敢相信郑福燕的话。
父亲一直信赖的律师也找上门来,告知确有第三份遗嘱,必须律师、郑福燕、金颜还有他在场,才会公布其内容。
他们约定在郑辐燕的家中公开此第三份遗嘱,金颜已经在那里等待,他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人。
金颜头发剪得比以前短了些,虽然没有像公司刚发生事情般瘦得像一副骷髅,但他仍然很瘦,他望见他的时候,轻轻的点个头当作招呼。
他却看金颜看得目不转睛,仿佛还闻得到那枕头上残留的玫瑰、迷迭香的香味,还有他在那床上,像只饥渴万分的野兽做的丑事。
这是金义日,也就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份遗嘱,这份遗嘱成立的条件非常严苛,总共要满足三项条件,才能实行这个遗嘱,一是金聪英离开公司,而且公司遭遇大变;二是金颜卖掉大宅产权,不与金聪英同住;三是公司几近倒闭,产权大部分属于金颜时才能成立。
金聪英哑着声音问这份遗嘱交代的是什么?
郑福燕冷淡的看着他,是海外另外一笔巨额金钱,十年内若是三样条件都未达成,此笔金钱就会捐给社福团体,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还有具体金额到底是多少?金聪英受够了他的眼神,打从一开始,郑福燕就是用看蟑螂的眼神看他。
具体金额是十亿,受益人是金颜。
金聪英脸色扭曲,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他父亲金义日就是如此疼爱金颜,为金颜作了万全的保险,保障他这一生金钱无虑,永远快乐幸福。
我父亲生前猜到了是吗?他恨恨的问。
郑福燕冷冷道没错,他有附载短信,他猜到你可能会故意弄倒公司,并且借此离开公司脱责,逼金颜贩卖大宅,让公司几近倒闭,这笔金钱是要让金颜再度重整公司的。
他转向金颜,纠结的负面感情让他嘶声狂笑,可恶!金颜,你很高兴吧,我父亲就是这么疼爱你,他舍不得你发生任何不幸的事情,搞得好像你跟他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一样。
住口,金聪英,注意你的态度,这份遗嘱还有附带条件。
郑福燕丢给金聪英一叠纸张,金颜默然的坐了下来,双手交握,仿佛知道那是什么。
郑福燕厉声道那些钱是给金颜的遮羞费,条件是金颜永远不能对他人说出你干了什么事,若是说出来的话,会剥夺他所有继承的财产。是你干了不清不白的事,不是你父亲,从国中开始,你会到金颜的房间侵犯他,你父亲全都知道这些事情。
胡说八道!那是梦,不是事实,他仍在心里强辩。
郑福燕指着丢给他的纸张,你父亲请人帮你做了心理评估,你自己识字,慢慢看吧!
金聪英翻开纸张,每一页都写了心理医师的评估想法。国高中时,父亲金义日确实有找几个人说要跟他谈谈,他认为是金颜母亲搞的鬼,虽然表面配合,但是心底恨意从来没有消减过。
他一页页的翻开,他的症状是梦游,会到特定房间去,将金颜换了房间也没有用,他会去找金颜,然后侵犯他,曾经将金颜送到国外游学一个月,但那一个月金聪英的心理状况越来越暴躁,而且只要有理智的时候,就会忘记梦游时做过的事情。
金聪英口干舌躁的看着这些报告书,最后说明可能是他幼年目睹母亲惨死,属于报复性的心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