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
李明淮回来以后,的前半年也是异常混乱,他忘记了自己,他忘记了蓝彩洋,忘记了我,忘记了李小满,还忘记了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虽然那个公司在没有决策者的情况下,尚还可运作一段时间,但长此以往该面临什么样的危机,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清楚。
飞回来的时候,我定了头等舱,那里环境安静,有私人空间,他因为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无知,就非常依赖和信任我,盖了毛毯很安静的睡觉。
我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痛苦,或许是劫后余生,或许是庆幸,或许是罪恶感。整个航程,我跟他没有多说什么,回到家里,高妈正等着,忙张罗着李明淮换鞋洗澡。
李明淮对她的戒心很大,不愿意她凑近,皱着眉毛问我“她是谁?”
“这是高妈,”我介绍道“小满的保姆。”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就好像我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李明淮才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高妈已知道李明淮的情况,对于李明淮的质疑,她虽然有些受伤,却还是很周道的一边接过行李,一边问候道“先生累了吧,我顿了汤,给先生先垫垫胃。”
李明淮完全不理睬他,只是略低头,对我说“我想洗澡。”
高妈这回真的是有些受伤了,我只得对他说“飞机上你没吃东西,先垫一垫,免得晕堂。”
你很难想象像李明淮这样高大而英气的男人,露出那种毫无依靠所以全然信任你的表情。我愿意为了那个表情,少活几岁。
他这才点了头,到卫生间里洗了手,坐到餐桌前。
他真的是把一切都忘干净,连自家的洗手间在哪里都找不到。
等他吃了些东西,我将他换洗的衣服拿出来,他进了浴室半晌,却不知怎么用花洒。
他叫我进去时,已是赤身裸体,毫无自觉。
然而奇怪的是,我过去只要接近他就觉得心跳如鼓,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他表情单纯,反而无法引起我的性欲,我竟然能十分平静教他使用花洒的喷头。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来,李明淮带我走近他最早住的廉租屋,我没见过洗澡用的花洒喷头,他就教我用,那时候我还小,他虽然不喜欢我,却也拿着花洒给我浇着,让我自己打香皂洗身上。
那真是值得怀念的,少有的幸福片段。
当然,这些片段也是陈旧的往事了,不提也罢。
我从浴室出来,留他自己洗澡,正碰上高妈要出门去接小满。我走过去对她说“刚才对不住了,那不是外表叔的本意。”
高妈仍然带着气,但毕竟是仆人,很懂得本分“少爷别这么说,先生这是不记得了么。”
我笑“辛苦你了。”
连我自己的都感到,那个脾气暴躁,浑身是刺的张帆,在医院的那个晚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张帆。
李明淮洗了澡出来,头发湿乎乎的滴了一路的水点子,我拿了干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也终于意识到,他有许多东西,是需要重头学起的。
他坐在沙发里,一边擦头一边看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奇怪摸了摸脸,也没什么脏东西。
他笑了——我印象中,他是鲜少对蓝彩洋以外的成年人这样笑的。
他大概是觉得我的动作好玩,自顾自笑了几秒钟,才开口道“你能给我讲讲我的事情么?”
说来,我并没有把他是谁,有什么样的社会身份,有什么样的家庭,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告诉他。
除了太匆忙没有时间外,我潜意识里觉得,越晚告诉他这些事情,我就可以越多一点的享受这种单纯的时刻。我已然完全失去了他,就让我在这只言片语的意淫中最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是我并没有权利去隔断他的视听——我不说,别人总会说的。
如果要死,就死的利落一点。
我坐在李明淮旁边,轻声的告诉他“你叫李明淮,是一个商人。你的太太叫蓝彩洋,之前我已经告诉你了,她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和你们第二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死于车祸,你幸存下来。你们有个女儿,叫李小满,今年三岁。”
我短短数言,却包含了大量的信息,他一时间不能说话。
但我庆幸的是,在医院我十分小心的告诉他蓝彩洋已去世的消息时,他没有什么反应。
他这种全然失忆的情况,尚还忙碌于找回自己的记忆,恢复自己的认知,蓝彩洋是谁,对于已经毫无记忆的他来说,就如同一个陌生人。
没有谁会过多的关心陌生人的生老病死。
但他对李小满却有所期待——这该是人类的血缘天性吧。
他问我“我有孩子?”
“对,叫李小满,名字不好听,却是个乖孩子,高妈去幼儿园接她,一会儿你就能见着。”
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想象李小满的样子。
“那你是谁?”他忽然又问。
“我?”我笑“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李明淮对我的回答不满意,正要追问,高妈带着李小满回来了。
我本以为可看见一场父女之间的相见欢,不想李小满只是瞟了李明淮一眼,多日不见她毫不所动,倒是一头扑进我怀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抱着李小满,去看李明淮的表情,他的表情也十分麻木,似乎李小满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对李小满也毫无亲热之情,只是近乎瞪似的看着肉嘟嘟粉嫩嫩的李小满,不大相信这是自己所生。
很久不见,李小满很缠我,晚上一定要跟着我睡。
我没有心力去拒绝小孩子的纠缠,更何况,我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于过去。
张矾已经没有资格和时间再当孩子了。
我给李明淮指了他的房间,他和蓝彩洋的卧室很大,平常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却觉得那里异常空旷而庞大。
高妈给他换了晒过的被褥,将床铺的十分舒服,我抱着纠缠不休的李小满陪他聊了聊他公司的大概情况——实际上我也不清楚他的生意,只窥见凤毛麟角,随便说两句而已。我已问了苏楠,他说当务之急,应该联系李明淮的律师,将蓝彩洋的遗产先做好处理。
我跟他聊的有些晚了,小满眼皮开始打架,我便抱她站起来,哄她回去睡觉。
“等等。”李明淮叫住了我,“她叫你哥哥,你也是我的……”
我笑笑“我父母将我托付给你,所以……我可说相当是你半个儿子。”
这是我最不想要的关系,我暗自苦笑,看看怀中李小满已经睡颜,可又是不得不承认,必须说出来的关系。
我得到的太多,却付出的太少。
所以报应终于来了。
我将李小满放到床上的时候,她忽然醒了,强睁睡眼看了下周围,发现果然是我住的那间房子,才放心的叫了声“哥哥”,接着她用双手揪住我胸前的衣服。
我给她换了睡衣,她却全醒了,睁着大眼睛看我。
等我躺上床,把她一手揽在胸前,另一手去关灯时,她忽然开口,奶声奶气的说“哥哥,你这么久没回来,我都有点想你了。”
她睁着大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我,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我不禁想到那个晚上,医生那句麻木的“非常抱歉”,忽然觉得心里一痛。
这是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却因为我失去了母亲。
我觉得喉头有点堵,咳了两下,才开口“小满不想爸爸妈妈吗?”
她却沉默了,我以为她睡着了,却发现她还睁着眼睛“怎么了?”
“我不喜欢妈妈,”她小声说,“妈妈也不喜欢我。”她顿了一下,颇有些受伤的说“因为我不是男孩子。”
蓝彩洋重男轻女,李明淮又总是那么忙。
所以李小满虽总是咯咯的笑,心智却熟的太早了。
今天要上班了 |||
汇报完毕,退场
sxiaoshu君,我知道那是没有美感的片段 ,但是挖坑的时候,我恶趣味的美化下 ,你这个家伙,老是来戳穿美感,鞭打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