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算小白脸啊,那么壮。”
几个人偷偷笑,陶然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背后说老板娘。直到周芳临走的时候过来跟他说话,那几个人才傻了眼。
“你六叔可好久没跟我吃饭了,你回去的时候跟他说一声,我知道他是个大忙人,可再忙总能抽出一顿饭的功夫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我现在住宿舍,不在他那儿住了。”陶然讪讪地说。
“那你有空的时候跟你六叔到我家来,我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周芳但凡出门都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嗓门大,声音透着一股喜悦劲,陶然想她可能真的不在乎丈夫在外头乱搞这些事了。
周芳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的后果就是,大家对陶然都客气了起来,有几个还毕恭毕敬的,好像很怕他会给周芳打小报告。
今天刘娟和陶建国租好了房子,交了押金和房租,今天大扫除。陶然下了班就过去帮忙了。
长海市是老城了,老城最大的特点就是高楼大厦的隔壁可能就是贫民区,一街之隔就是两个世界。这城中村叫安乐村,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都盖起了高楼,就这一片还是旧民居,多是两层三层的小楼,道路是石子路,年久失修有些坑坑洼洼,不过最靠边有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没有水也没有泥,很好走。
街上一片静谧,走到一处砖瓦房小巷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主要是那身衣服有些熟悉,那人打着一把很破旧的黑雨伞,雨伞可能坏了,撑不起来,那人便用一只手撑着伞面。他停了一下,试着叫了一声“余和平?”
那人撒腿就跑,倒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追了过去,喊道“余和平,我是陶然!”
余和平回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伞没撑好,一下子就合了起来,盖住了他的脸。余和平又用手撑开,看着他。
陶然走过去,说“你怎么会在这?”
余和平头发又长了,shi漉漉地贴着额头,嘴唇有些发白,看着他。
陶然说“你家里人到处都在找你呢。”
“我知道。”余和平说。
“那你怎么在这,不想回家?”
余和平看着他,说“你别跟别人说我在这。”
陶然抿了抿嘴唇,点点头,问“你在这里住么?”
余和平点点头。
“我家现在也在这边了。”陶然说。余和平也不说话,俩人沉默了一会。
余和平虽然比他大一岁,但是身量比他瘦弱矮小,以前上学的时候余和平被人欺负,他还帮过他几次。在陶然心里,余和平不像哥哥,倒像是小弟弟。因为对余和平过去的生活很了解,他心里是很同情余和平的,甚至于余和平离家出走他也能理解。
“我家在昌和胡同3号,你呢,在哪住?”
余和平沉默了一会,指了指前面的一处院子。那是一个旧时砖瓦大院,门口有个石墩子,还有一棵大梧桐树。
“那你有空可以到我家去,昌和胡同三号。”陶然又重复了一句,“你放心,我爸妈都不是多嘴的人,你不让他们说,他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雨越下越大了,还有风。陶然见余和平身上都shi了,好像很冷,就说“那我先走了。”
余和平点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陶然就问“有什么事么?”
余和平摇摇头,说“没有,再见。”
“再见。”
陶然有些尴尬,撑着伞转身就走了,走了好一会,突然又折了回来,偷偷摸摸地靠在墙角探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余和平进了跟他指过的那个院子,大铁门推开的时候吱呀响了一声,然后咣当一声又关上了。铁皮门的咣当声在雨里格外突兀。
昌和胡同位置倒是不难找,就在长海大学南门正对着的那条街,往里走几百米右拐,旁边是个小卖部,小卖部对面是个小学。
家里已经收拾个差不多了,但是刘娟爱干净,最后还要再擦一遍。陶然拿了块抹布跟着一起干,跟刘娟说了路上碰见余和平的事。
刘娟愣了一下,问“他怎么在这?”
“不知道,离咱们这就两条街。”
刘娟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也是古怪的很。”
“我觉得他挺可怜的。”陶然说。
“是可怜。唉。”刘娟沉默了一会,说“他家是不是有亲戚在这?”
陶然摇摇头“不知道。”
“你也不问问。”
“下次问问他。”
刘娟点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说“我听你六叔昨天说你从他那里搬走了,怎么搬走了,在他那住的不是好好的么,我们也放心。”
他撇撇嘴,说“六叔该谈朋友了,我老在他那里住着他也不方便。”
刘娟听了就笑了,问“他找到了么?眼光那么挑。”
陶然还没说话,就听见外头有人按喇叭,他出来一看,就见门口停着一辆捷达车,盛昱龙打开车窗说“你下班了?”
“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忙。”盛昱龙说,“给我撑把伞。”
“就几步路,撑什么伞。”
盛昱龙就笑着下了车,冒雨走了进来,没一会后面又来一辆面包车,开车的却是周强,车里还坐着陶建国。
原来他们帮着把该带的东西用车拉过来的,锅碗瓢盆并一些生活用品。陶然要帮着往下卸,盛昱龙把他拉到一边“用不着你。”
三个男人很快就把东西都归置好了,都收拾好之后陶建国要请客,周强说“我不行,我得回去,我媳妇最近闹脾气,不让我在外头吃饭。”
“瞧你那熊样。”盛昱龙递了支烟给看。
周强接了烟别在耳朵上就走了。他们四个去吃饭,也没跑远,就在长海大学南门的小吃街上吃了点东西。陶建国要点酒,盛昱龙说“你要喝就点,我是不喝酒了。”
陶建国一愣,问“咋了?”
盛昱龙笑着看了陶然一眼,说“戒酒了。”
陶然抿着嘴唇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在那吃饭。
陶建国说“好好的怎么又戒酒,上次不就失败了?又没什么毛病,戒什么酒。”
“喝多了容易闯祸,陶然不就因为这个都搬出来了。”
陶然一顿,就听陶建国笑着问“你喝醉了不是老实的很,能闯什么祸。”
陶然正想他要说什么,就听刘娟说“戒酒是好事,你爱喝酒还光荣了?”
陶建国笑了笑,说“那我也不喝,行吧?”
陶然看了盛昱龙一眼,见盛昱龙望着他的眼神异常暧昧,仿佛毫不遮掩。他心里头跳的厉害,狠狠瞪了盛昱龙一眼,盛昱龙却毫不畏惧地向他挑了一下眉毛。
他们四个人出来打了两把伞,陶建国和刘娟一把,他自然就跟盛昱龙一把。等到回去的时候,盛昱龙要去小卖部买烟,让他在外头等一会,等到盛昱龙买烟出来的时候,陶建国夫妇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你怎么这么看我?”盛昱龙站在小卖部门口,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问。
小雨细密,被风吹着往伞下跑,打shi了陶然的裤腿。他没说话,把伞递给盛昱龙。盛昱龙个头比他高,撑伞更方便。
盛昱龙接过来,说“陶然,你……”
“你别这么叫我。”陶然说。其实刚才在饭桌上听见盛昱龙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就觉得浑身要起ji皮疙瘩。
盛昱龙愣了一下,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叫你陶陶,现在叫你陶然,你又不愿意了?这不是你一直要求的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你不要这样叫我,我觉得很奇怪。”
“你奇怪我也得这么叫了。”盛昱龙说,“以前叫你陶陶,那是把你当小孩子,如今叫你陶然,是告诉你咱们俩是平等的,都是成年男人,你要愿意,也可以不叫我六叔,叫我盛昱龙。”
“我是不该叫你六叔了。”陶然说,“你脸皮这么厚,我叫六叔,你好意思应么?有你这么当六叔的么?”
盛昱龙就笑了,习惯xg地想要揽住他的肩膀,却被陶然抓住了胳膊,他只好收了回来,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么?”
陶然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就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追上他爸妈。盛昱龙步子大了一点,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劲劲儿的样。”
陶然放慢了脚步“什么是劲劲儿的样?”
“欠cao的样。”盛昱龙说,“让我想把你弄的服服帖帖的,但又有点不舍得,猫抓似的痒。”
“……盛昱龙!”
盛昱龙就笑了,陶然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要脸真的是他能说出的最难听的话了。没想到盛昱龙说“这就叫不要脸了?”
这才到哪。
陶然紧紧抿着嘴唇,看了看前头的陶建国夫妇,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想着是你六叔,得要脸,如今不想做你六叔了,还要脸干什么。你要这都觉得我不要脸,我不要脸的还在后头呢。”
陶然走的更快,盛昱龙把伞尽量往他那边倾斜,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问“我给你的手表,你怎么没戴?”
陶然的手白皙修长,特别好看,皮肤也嫩,还很暖和。陶然把手抽了回来,说“老下雨,我怕进水。”
“防水的,不怕淋。”盛昱龙说。
陶然没说话,盛昱龙却找话跟他说。
“你头发刚剪的?”
陶然“嗯”了一声,说“经理让剪的。”他们餐厅服务员服装和发型都是要统一的。
“真好看。”盛昱龙说。
大概是盛昱龙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喝醉酒那次不能算,加上原来的感情在,陶然对盛昱龙的厚脸皮更多的是不适应,而并不反感。相反,盛昱龙突然以一个男人而非六叔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表现出的直接,甚至不知羞耻的热情,有时候会让他不知所措而羞涩。
他觉得那么隐秘的,或者脏的事情,盛昱龙却那么直接地全展现在他面前,够不要脸,也够坦诚。
他觉得那么多女人喜欢盛昱龙不是没有原因的,盛昱龙身上有一种男xg的魅力,说不上来,但很勾人。
毕竟盛昱龙也曾是他仰望过的,渴望成为的人。
这世上很多真爱论的人都觉得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发自灵魂的,和皮相,出身,经济条件,社会地位等一切外物无关。但事实上盛昱龙能成功,很大程度靠的就是本身条件的优越,以及他通过自身卓越条件建立的和陶家的紧密联系。他无疑是优秀的,出挑的,硬件软件都比一般人强很多,单从人的角度看,他属于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世俗人眼里的抢手货。
这就导致了他爱情成功的两个决定因素这给了他自信,皮相骨rou给了他男人的自信,优秀条件给了他爱人的自信,所以敢去追求美好灿烂的陶然。其次,因为他足够优秀,在别人眼里就奠定了他的好印象,所以他很容易占便宜,别的男人做了会显得猥琐的表情或动作,他做起来大家可能会觉得xg感,别的男人说出来显得不自量力的话,他说出来只会让他的形象更伟岸挺拔。
所以陶然讨厌不起来他。他只是觉得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盛昱龙。而无措是一点点惧怕,一点点茫然,再加一点点喜欢。这喜欢未必是爱,但足以让盛昱龙趁虚而入。
第64章 夏夜长┃八月一日,庆功宴
盛昱龙浪, 但也不是随便乱浪的人,也分人,看场合, 如今这么猖狂, 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急需快破快立, 破了他从前在陶然心里六叔的印象,重新树立作为男人的形象。
七月底高校的招生工作就正式展开了。梁成东升了上来, 成为了长海大学英语系的系主任, 也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系主任, 招生大小事都得他参加。录取工作即将要展开,他看着花名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余和平。
余和平的攻心计算是真的起了作用。他成功地利用了梁成东的善良正直。梁成东一想到他, 总是会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