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因为苏麒那番话,接下来苏誉找汤晏接洽,对方再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虽然态度依旧不热情,但基本上也是苏誉要什么,人家给什么。
汤晏身为副总,肯定不可能亲自负责此事,于是就叫了手底下的一个助理,协助苏誉处理拍摄和制作的过程,那助理很是灵活懂事,知道苏誉才是如今瀛海的“大老板”,所以格外热情,因为要进行拍摄,他亲自带了团队过来独眼杰克,商谈制作事宜。
那次,他还带来了瀛海去年的年册,作为示范。
“这本在业界获得一致好评。”那助理脸上,是不无骄傲的微笑,“既然誉少爷也想为店里做宣传,不如就拿瀛海的这种模式来做,虽然不是一个领域,也有参考的价值。”
那几本瀛海年册拿出来,立即被岳龄那几个酒童拿去翻看。小寇翻了两页,啊呀一声“是顾先生”
原来那本年册前面就有顾海生的照片。
顾海生采取的是站姿,他放松地站在办公室的桌旁,身上是一套银灰色的西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颀长的身体靠着墙,抱着双臂,侧脸看着镜头,那柔软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照片里的顾海生,朗眉星目,看上去极为俊雅温和,望之可亲,尤其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叫人怦然心动。
那助理很得意地看看他们“拍得很不错,对不对这就是我们瀛海的看板我还听说几年前,hu boss专门请我们顾总拍广告呢,只是顾总不愿被人说他串行,才没答应。”
不知为何,刚才还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酒童们,此刻,都不做声了。
小寇忽然轻声说“原来顾先生竟然这么帅,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明春也赞道“难怪是瀛海第一,拿来当咱们的看板都是绰绰有余的。”
温蕴立即说“傻瓜顾先生怎么能来给咱们店当看板”
岳龄看了一眼旁边的布丁,他笑道“照片都要做后期处理,和面对面的看是不一样的。又不是没见过真人,你们就别装乡巴佬、大惊小怪了。”
苏誉却将瀛海的年册收起来,交还给那位助理。
他淡淡道“独眼杰克有独眼杰克自己的风格,我不打算沿袭瀛海的模式。”
那助理立即听懂了,赶紧唯唯诺诺道“一切听从誉少爷的安排。”
、第 142 章
那天汤晏的助理走后,布丁一直闷闷不乐,苏誉看出来了,就问他是不是为了那本瀛海的年册。
“我嫉妒他。”布丁咬着嘴唇,垂着眼帘闷闷道,“嫉妒死了,嫉妒得要炸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去瀛海砸了他的办公室给hu boss拍广告怎么了了不起啊”
苏誉一时,也不知是心酸还是好笑,他把布丁揽在怀中。
“咱俩还真是一个门里出来的,都爱砸人家的办公室。”
布丁揪着他的衣服,抵着他的胸口,小声说“苏誉,我不准你想着他,一丁点儿也不准要是让我瞧见你还在想他,我就把那家伙的头发全都拔光让他变个秃子再当不成什么瀛海第一我要叫你看见他就想吐”
苏誉嗤嗤的笑“你想把豆腐气死啊”
“那你往后还想不想他”布丁还盯着他追问,“你说,还想不想”
“不想,一点也不想。”苏誉低头吻他,他含混地说,“现在,还有往后,我就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独眼杰克的年历最终制作完成,设计方案完全遵从苏誉的意思,风格典雅大方,几乎想象不出这是一本夜店的年历。
所有的酒童都出镜了,最出色的几个甚至获得了个人特写。而且绝妙的是,苏誉给每个酒童都挑选了最合适他们的风格,比如岳龄身上有书卷气,他的拍摄背景就是欧式巍峨学院的建筑,他那身打扮也是明显的英伦风,小寇则是动起来比静止状态好看,而且他的身材也好,所以抓拍的是小寇打网球的瞬间,泉子是坐在酒吧里,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酒瓶中间,独独露出一双高深莫测的黑眼睛,像个红尘智者。明春则是围着heokitty红围裙,在洁净的碗盘前的家居乖宝甜蜜男孩,看上去叫人又怜又爱。只有温蕴有点搞怪,原先汤晏那个助理得知温蕴在念医学院,提出要不要让他穿白大褂拿听诊器,苏誉否定了他的提议。
他让温蕴穿了身戏装,对着镜子,画了半张京剧旦角的脸。
照片出来,瀛海的那个助理拿来一看,半晌才吐出一句“我靠”
苏誉在一旁,暗暗笑起来。
温蕴那张单人照,拍得极灵,因为拍摄角度很独特,是让他对着镜子的,金红色描龙绣凤的华丽戏袍,随意披在温蕴半裸的肩上,逶迤及地,明澈的镜子映出男孩略显空灵又充满好奇的双眼,尤其那半张化了浓妆的妖冶的脸,配上微微张着的红唇,还有沾在洁白手指上的一抹口红镜头里的男孩,那个不经意的动作,美得近乎惊悚。
温蕴这张照片出来,轰动整个独眼杰克,因为它是那么的不同寻常,风格独特到刺目。
岳龄说,这张看上去“色气”很重,所有照片里,只有这一张,最体现独眼杰克的灵魂。
小寇说,他觉得这张既像温蕴又不像温蕴,“就好像平时的温蕴是经过稀释的”。
小寇说得没错,正因为苏誉深深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所以才让镜头挖掘出了他们真正的灵魂。
唯独布丁,没有单人照,他是和苏誉合影,他独自坐在宽大的harrds柚木桌前,伸直胳膊,懒洋洋趴在办公桌上,光洁的桌面几乎能映出他似笑非笑的脸。苏誉站在办公桌旁,微笑望着镜头,他那种严谨认真的姿态,和趴在桌上的布丁,那慵懒随意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含义深远”小寇怪叫道,“这张照片的主题叫谁才是独眼杰克真正的老板”
大家都笑起来,照片里,苏誉对布丁的纵容实在太明显,分明是要昭告天下的意思。
独眼杰克这本年历一出台,立即受到热捧,苏誉当然不会白给,只有店里的高级会员,并且消费额达到一定限度,才有资格被赠送一本,而且只送不卖,包括酒童们自己,每人也只能拿一本。
小寇翻着到手的年历,他啧啧道“好是好,就是缺了个人。”
当时他坐在休息室里说这话,其余的人都听懂了,说的是豆腐。
明春被他说得也有点难过“是啊,这么一想,就好像豆腐被咱们给排除在外了。”
岳龄闷闷道“瞎说什么他自己辞职的。”
温蕴忽然小声道“要不是经理那个态度,他也不会辞职吧”
大家都不做声了,岳龄本来想反驳他,但最后想想,还是没说话。
那时候,布丁不在休息室,他在经理室翻着年历,自己也觉得这东西做得赏心悦目,于是问苏誉,要不要送几本到瀛海去。
苏誉翻了个白眼“送那儿去干嘛别让那些尊贵的老总们当垃圾扔了”
布丁有些怅然“本来,我想给豆腐送去一本,又怕他多心这里面偏偏没有他。他看着心里肯定也难受。但是瀛海那边,你该送去两本,好歹是人家帮着制作的,成品出来了,也该让人家看看效果。”
苏誉原本不想送,但又觉得布丁这话说得对,于是拿了几本年历,叫人包好了送去瀛海。他将东西交给了那个跑腿的助理,请他给汤晏一本以示感谢,又给了林粵和苏麒各一本。
汤晏收到后,本来连拆都不想拆就打算扔垃圾桶里,他从头至尾没关心过此事,所以认定了这是一本“黄色照片集”。后来是他儿子大呼小叫的,说这是“艺术品”,做得有多么多么好,外头好些人都想要,又说幸亏自己有老爸的资源,否则连他都弄不到。于是汤晏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打开包装翻了翻。
虽然满心都是对苏誉的抵触,然而汤晏不得不承认,这本年历做得确实漂亮,年历上的年轻男孩子,一个个看上去又健康又英俊,各有特色,媲美杂志上的明星,和他先前的想象完全不是一码事还真不是啥黄色小照片。
于是汤晏就更搞不懂,他在私下里和苏麒他们说,既然条件这么好,做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去做酒童呢
林粵就笑道“三百六十行,总得有人去干这个呀。”
苏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三百六十行,他就偏偏要去干这个他就是去当清洁工,我都会更加尊重他”
林粵摇摇头“我可不高兴瀛海的集团主席扫大街。”
“集团主席去开夜店当老鸨,就光荣了么”
林粵笑起来“老苏,你就别和我争啦,至少誉少爷送了你一本年历你俩也算是堂兄弟了,这么多年,他送过你一根鸡毛没你看,这就是个很好的开始。”
苏麒被他点醒,他想了想“你是说,那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有戏了”
“这我不知道。”林粵故作高深道,“接下来,就得看顾总的了,放心,我会继续想办法”
汤晏那个助理在将年历送去顾海生办公室的时候,恰好豆腐过来瀛海,接顾海生下班,俩人正坐在办公室说笑,汤晏的助理敲门进去。
“是什么”顾海生问。
“独眼杰克那边做的年历。”那助理很得意地说,“今天苏经理叫人打包送过来几本,这一本是顾总您的。”
他这么一说,旁边豆腐的脸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忽然问“独眼杰克的年历什么时候做的”
“就这个月,瀛海这边带着团队过去做的。”那助理也没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还在眉飞色舞道,“光是拍摄就拍了半个多月,设计装帧都是苏经理一手把关。我听说外头还有人炒这本年历呢”
顾海生早就看出豆腐神色不对,他打断那助理的话,淡淡道“帮我谢谢汤总,到时候一并打电话给独眼杰克那边致谢。”
等那助理走了,顾海生拿起那本包好的台历,想把它扔进抽屉,豆腐却拦住他“不拆开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顾海生故意笑了笑,“我和那些酒童又不熟”
“看看吧。”豆腐轻声说,“我想看。”
顾海生只得撕开外包装。
年历的封面,是一个独眼杰克,就是那张扑克牌,一个微笑的半脸。
其实顾海生一直不明白苏誉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店取这样一个名字,他隐约觉得,苏誉暗有所指,独眼杰克似乎是某个特定的人。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豆腐一页页翻着年历,他看得很认真,每一张,都要看很久。
到最后,顾海生终于忍不住劝他“别看了,小墨,只是一本年历而已。”
但豆腐坚持要看完最后一页,然后,他合上年历,抬起眼睛,笑了笑“没有我。”
简简单单三个字,把顾海生说得心头一酸。
他站起身来,把年历推到一边,抱住豆腐,安慰的抚摸着他。
“对不起。”他轻声说。
豆腐笑望着他“你又对不起个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关我的事。”顾海生低声说,“要不是因为我,你现在还留在店里。”
“这没关系。”豆腐小声说,“是我递交的辞呈,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顾海生的眼睛“我只要有你,海生,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那之后,豆腐没再提年历的事,只是顾海生常常看见,他独自埋头翻阅那本年历,一看就看好久。
、第 143 章
年底临近,各色宴请聚会不断,顾海生对此能推则推,一来他烦此类宴请,二来,如果不带上豆腐,他总觉得那是一种不尊重,因为席间嘉宾都是携眷的。
然而有一个宴会他却无法推掉,那就是瀛海董事局的年会。
事先苏麒告诉顾海生,这次年会,苏誉将到场,因为以往苏云藩虽然不管具体经营,每次年会却都出席,就算坐着轮椅都得来这个习俗在老爷子过世之后,就得由苏誉继承,尤其这又是苏誉第一次在董事局公开露面,所以他非来不可。
“他答应了”顾海生问。
苏麒点点头“答应了。亲口答应我的。”
顾海生扬了扬眉毛“你用的什么手段胁迫他”
“怎么能这么说呢”苏麒装作很无辜地叫起来,“我只是很耐心地说服了他,顺便同意赞助独眼杰克的圣诞晚会。”
“以瀛海的名义”
“当然不是。”苏麒温和地说,“以你私人的名义放心,钱,我替你出。”
“见鬼”顾海生把手里的签字笔用力一扔,“以前我去独眼杰克,你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叽叽歪歪,现在我拼命撇清,你又在私底下搞什么赞助苏麒,答应他之前,你有没有问过我一声”
“我觉得这不是很大个事儿。”苏麒仍旧一副温和面孔,“拿点儿钱罢了。想让他来出席年会,咱们总得给点好处。”
顾海生点点头“行。既然如此那我也通知你一声,我会带着小墨一同出席年会。”
苏麒皱了皱眉“海生,小墨不太方便出席吧”
“怎么不方便”顾海生扬起脸,平静地望着他,“小墨是我的配偶。”
苏麒叹了口气“你的法定配偶是苏誉,小墨不具备任何名分”
“他在我心里具备名分这就够了,他不是女人,不会那么计较。”顾海生冷冷道,“如果你们不准他出席,那我也不出席。”
苏麒烦恼地看着他“你真的希望小墨和苏誉同时出现在年会上这不是把闲言碎语送到人家嘴边上了”
“让苏誉出席年会,本来就不是我的意思,既然你已经邀请了,我也不好把人赶出去,现在我要带小墨来,你又不肯,苏麒,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你是指望我无限度的向你们妥协么”
苏麒揉揉眉心“我知道海生你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但请你把矛头转向外,好么别对付我,也别对付瀛海。”
“是你们先来对付我和小墨的。”顾海生冷冷道,“而且恕我不恭敬地说一句,眼下这个局面,难道不是我姐夫先点的火,然后你们一群人火上浇油造成的么你们把我架在火上烤,还要怪我反抗得太厉害”
苏麒看着他,试探地问“你对叔叔还是心里有怨恨,是不是”
顾海生把脸转向一边,沉默不语。
见他这样,苏麒只好说“如果你坚持带小墨来,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至于苏誉心里会怎么想,这可难保证了。”
顾海生站起身,冲着他冷笑了一声“他如果心里不舒服,可以去找你嘛你不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么”
那晚回到家,顾海生把年会的事情告诉豆腐,豆腐一听苏誉也会去,顿时迟疑起来。
“我能不去么”
“可以。”顾海生果断地说,“但我和苏麒说了,你不去,我也不去。”
豆腐苦笑起来,“你这不是胡闹么你是总裁,董事局的年会你怎么能不到场呢我算什么,那种地方我本来就不该去”
“别这么说”顾海生皱眉打断他,“什么该不该的我能去的地方,你就应该能去”
他的声音突然这么严厉,豆腐也不敢再说什么。
顾海生看他这样,只得把声音放得柔缓些,他安慰道“放心,既然我把你带去,你们经理自然是要把布丁带去的,你看,到时候有布丁给你做伴儿,不是很好么”
豆腐一时支吾起来。
那晚他从店里出来,和布丁闹得不欢而散,之后虽然布丁又打电话给他,在电话里他的语气始终不大好。
这个样子,俩人就算再见面,怎么突破僵局
但是看顾海生的态度,这次年会是非得他去不可了,于是豆腐也只好咬咬牙,心想,不就是个年会么自己又不是没在场面上混过,他跟着顾海生这一年里又不是没见过大人物,到时候该吃吃该喝喝,怎么还不能打发掉这两三个小时
顾海生看他心意定下来,也放了心,于是又给豆腐买适合年会的新衣服,是爱马仕的一套浅黑礼服,豆腐觉得这里面有顾海生赌气的成分,就因为苏誉曾经送过他一件爱马仕的衬衣,顾海生就恨不得给他买全套,那意思是他怎么都比苏誉更重视他对于顾海生这种小孩儿吵架一样的用意,豆腐也只好默不作声的接受。
年会是在酒店租的会议大厅,因为可以携眷,所以名媛贵妇来得不少,那晚,豆腐和顾海生刚刚到,一进大厅,一个打扮得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孩,像弹弓一样砰的弹到顾海生面前,一把抱住他“海生”
旁边苏麒皱眉道“菁菁,海生是你叫的么还不改口”
原来这就是苏麒的女儿,豆腐暗想,就是她拍下那段录像
顾海生却笑道“怕什么,难道非要她喊我舅爷听着多刺耳,我还没老呢”
菁菁也撒起娇来“就是嘛再说爸爸你和海生也不是同辈,你还不是直呼其名要改口,你先改”
苏麒瞪了女儿一眼“不讲礼貌你还有理了”
“不讲礼貌是咱家光荣传统”
豆腐在一旁,噗嗤笑起来。
顾海生赶紧道“菁菁,这是阮先生。”
少女松开顾海生,她看看豆腐,脸上的微笑顿时变得淡淡的,但她没喊豆腐,只像打量廉价的商品一样,上下打量了豆腐一眼,旋即又热切地抓着顾海生的胳膊“小叔叔也来了快过来”
说罢,不由分说把顾海生往会场里面拉。
果然,苏誉已经到了,正在那儿和谁说话,他听见苏菁的声音,转头望了望,就看见了顾海生和豆腐。
他转过身来,看着他俩,淡淡道“哦,你们也来了。”
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豆腐仍旧像以前那样称呼他“经理,晚上好。”
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顾海生问“布丁没来”
“他说什么都不肯来。”苏誉说,“再说店里晚上也得有个人看场子。岳龄病了。”
豆腐一怔“岳龄病了他怎么了”
“急性肺炎。”苏誉说着,扬了扬眉毛,“我以为你知道。”
豆腐心里一抖,眼帘不由垂下来。
那晚他从独眼杰克离开,事后布丁,小寇还有岳龄都给他打了电话,布丁再三请他原谅,他说他问了苏誉,苏誉说他确实没说那句话,而且当时他根本就没怎么搭理那个记者,可见是那记者唯恐天下不乱。
虽然布丁词情恳切,豆腐心里仍旧有疙瘩,他暗想,这解释的电话,难道不该是苏誉亲自打给他么让布丁转弯的来解释,怎么说也缺了诚意。
要是换做以前,苏誉一定会亲自打给他。
这么想着,豆腐愈发觉得委屈。
而眼下见了面,苏誉竟然对此只字不提,这更让豆腐不由心寒。
旁的人哪里知道他们之间这些暗流苏麒的女儿似乎根本没留意俩人的神色,还热切地把顾海生往苏誉身边推“来站一块儿我要给你们拍个合影”
顾海生无奈道“现在急什么等会儿所有人都要合影的,包括你爸爸”
“我才不要他来掺合呢”菁菁飞快地说,“我是要你们俩合影”
顾海生看了豆腐一眼,暗自为难,苏誉却淡淡地说“菁菁,这样不好,阮先生在这里。”
菁菁听他这么一说,本来举着的手机就放下来了,她瞥了一眼豆腐,嘟起嘴巴“这么小气以前嬢嬢在的时候,都没这样过”
豆腐顿时听懂,女孩说的是柳芊芊,他心里涌起极大的不快然而脸上却努力一笑“合个影而已,海生,这没什么”
顾海生却摇摇头“没这个必要。菁菁,等会儿大家来齐了再合影。”
苏誉看了豆腐一眼,他莞尔一笑,冲着女孩招招手“菁菁过来,和我说说你那刚出锅的男朋友。”
女孩嘻嘻一笑,三两步蹦过去“什么叫刚出锅小叔叔尽瞎说又不是酱猪蹄”
她在掠过豆腐身侧时,翻了个白眼,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一身的小家子气”
豆腐听得脸都发青,又不好当庭发作,顾海生也听见了那句话,他不好去骂自家晚辈,只得赶紧揽住豆腐“别放心上,这丫头从小被惯坏了,肯定是谁乱教她”
豆腐听得懂,虽然是在宽慰自己,然而顾海生并不打算责怪苏菁,想来毕竟女孩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感情深厚。
于是豆腐只得忍了忍,这才哑声道“往后,我躲着她就是了。”
顾海生担忧地看着豆腐“小墨,你要是烦他们,咱们现在就走。”
豆腐赶紧拦住他“说什么呢你,刚来才五分钟,怎么能走呢没关系,怎么也坚持到中场再说。”
顾海生用力抱了一下他,这才满怀歉意看着豆腐“再有人敢说难听的,我就把他打出去”
豆腐这才笑起来,他扬着脸望着顾海生“你多能耐啊,还能把人打出去。”
见他肯笑,顾海生才放下心,他也笑道“好歹我是总裁,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第 144 章
那晚的年会,不光有瀛海高层,还有与之相关的官僚以及企业家,大厅内部甚至专门准备了一个硕大的蛋糕。
豆腐坐在角落里,看着戴黑领结的侍者托着香槟,燕子般满世界飞舞,他忽然心生感慨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像这样穿梭忙碌,服务他人,而如今身份颠倒,自己却成了嘉宾,坐在一边喝香槟。
顾海生在和几个业界耆老攀谈,那种谈话豆腐插不进去,其实今晚这么多来宾,豆腐能说上话的,连一个都没有。起初顾海生还总是顾及他,想将他介绍给来宾,但豆腐自己拒绝了。
他看得出来,那些人都很想和顾海生说上话,然而人家并不热衷结识他,况且,他在他们热烈的话题里,也真的没有任何立足之处,勉强掺合进去,大家都尴尬,人家开口就问“何处高就”“令尊是”“哪个大学出来的”仨问题,豆腐一个都答不上来,还真不如不讲话。
豆腐慢慢呷着香槟,他望了望不远处,苏誉被一群女眷围着,正在高谈阔论,男男女女有说有笑,气氛热烈。
所以经理到哪儿都不会被冷落,豆腐心中忽然想,自己和他是不同的
他满心的不是滋味,正一个人瞎琢磨着,忽然听见苏麒敲了敲杯子,一听这信号,大家都安静下来。
苏麒是今晚的主持人,刚才豆腐已经听他发表了一番讲话,无外乎是感谢来宾,又怀念了一下苏云藩,再加上谈谈这几年瀛海的发展。
豆腐在底下听着,心中正感慨一个人在场面上和私底下有如此大的差异时,顾海生轻轻用手指头捅了捅他“是不是觉得这家伙人模狗样的”
豆腐被他说中想法,噗嗤笑起来。
顾海生狡黠低笑“告诉你吧,论起人模狗样,我比苏麒还要厉害呢。”
豆腐也暗笑“你呀,穿着衣服比谁都人模狗样,脱光衣服一上床,就比谁都会浪。”
他的声音很小,虽然小,但最后半截恰恰落在苏麒演讲的停顿处,所以站在他和顾海生前面的林粵,不由转头看了豆腐一眼。
豆腐顿时脸颊绯红
他只好轻咳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从此再不敢出声。
因此此刻,苏麒又敲酒杯,豆腐想,不知道这“人模狗样”的家伙又想干什么。
等大家注意力都过来了,苏麒就微笑道“各位看见了,今晚除了美食美景美酒美人,还有一个蛋糕。”
他将身体微微侧过来,示意给大家看“其实以往年会,也都有蛋糕的,而且以往的蛋糕都是由我叔叔亲自切下第一刀。”
他说到这儿,停了停,表示对逝者的尊重,然后又道“因此今年这个蛋糕,就应该由我叔叔的继承人,如今瀛海的新掌门来切第一刀。”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苏誉。
苏誉耸耸肩,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正要走过去,苏麒却对他做了个手势“然而按照我叔叔的遗嘱,瀛海新的掌舵人是两个人,我弟弟苏誉,以及现任总裁顾海生。”
顾海生一怔
苏麒微微一笑“因此,我和瀛海其余的董事商量过了,今年的这个蛋糕,得他们俩一起来切。”
所有人,顿时把眼光转向人群里的顾海生,更多的人,则留意到了顾海生身边的豆腐。
顾海生立即明白了苏麒的用意,他不由皱起眉头来
这些家伙,就是逼着他和苏誉站在一起
而且一同切蛋糕什么的,岂不像一对新人在婚礼上的行为么
他想到这儿,立即淡淡道“让苏誉一个人切就足够,我并不算什么掌舵人。”
苏麒却依旧微笑“顾总这话不对,遗嘱里,授权了经营管理的人就是你,身为总裁,你不算掌舵人,谁又算呢”
在他一旁,汤晏也笑眯眯道“顾总不要推脱,这种时候你不上场谁上场”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苏麒的女儿声音清脆道“两个人一块儿切蛋糕多好看啊”
旁边那些女人们,一听这貌似童言无忌的话,全都笑起来,她们彼此挤眉弄眼地互相看看,脸上浮现出相同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唯有顾海生,依然皱着眉,抱着胳膊,不打算上前的样子。
林粵微微一笑,他看看豆腐“顾总是因为阮先生在这儿,所以才不肯的么阮先生,这么点小事情,我觉得你不会介意,对吧”
豆腐被他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逼视,一时竟说不出话,再抬头一看,在场好多人都开始看他,还有的人交头接耳,豆腐的心一慌,只得干巴巴地说“这没什么,海生,切个蛋糕而已”
林粵马上说“还是阮先生识大体,顾总,切个蛋糕而已。”
另一个副总也帮腔“顾总,您不上去,誉少爷就更不肯上去,您看,还有这么多客人在场”
后半句,那人压低了声音,更是有意无意地看了豆腐一眼。
豆腐被他那一眼看得如芒在背他赶紧推了推顾海生“去吧,别让大家等着。”
他这么一推,顾海生再没办法,只好上前,走到蛋糕前。这时,马上就有汤晏那个助理举着相机奔上来“顾总,年册还缺一张扉页,麻烦两位站近一点”
豆腐站在人群后方,他遥遥望着雪白蛋糕旁边,那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看着他们被众人怂恿着,就像新婚夫妇那样共同握着一把餐刀,一点点将刀刃切下去,恰恰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不知是谁的低笑“这才像一对嘛。”
这一句话,就像刀刃狠狠割在豆腐的心上,他忽然觉得胸口剧痛。
就仿佛远处那两个人切的不是蛋糕,而是他的心。
豆腐觉得心脏跳得失去了控制,窒息的感觉猛然袭来,胸口无比憋闷,他不断和自己说,一定是大厅人太多,氧气不足,于是豆腐试着大口呼吸了两下,可一不留神,急促的气息窜入肺部,就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一声,顿时引来周围人的瞩目。
豆腐再不敢站下去,也顾不上旁边人的反应,他转身出了大厅。
穿过狭长的走廊,豆腐推开沉重的门,进了卫生间,他索性钻进隔间,把门插上。
豆腐埋头咳了半天,好容易努力止住咳嗽,他躬着身体,慢慢蹲下来,把脸埋在手臂里,豆腐这才发现,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自己的额头竟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还记得,刚才那一瞥。
苏誉在看顾海生。
虽然和顾海生一样,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豆腐分明看见,苏誉那双他所熟悉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着他不熟悉的夺目光彩。
豆腐颓然坐在马桶盖上,他的脑子嗡嗡乱响。
还是回家吧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的乱撞,是的,立即回去,这就回去
他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
他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人的脸了
豆腐想到这儿,刚要站起身,却听见推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进来卫生间的是两个男人,听声音他不认识,豆腐只得按捺住焦躁的心情,一声不响等待俩人完事了出去。
他在隔间里坐着,外面小便池前,两个人的对谈却涌入了他的耳朵
“看着就是天生的一对。老爷子不傻,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豆腐的心,忽然漏了半拍
另一个人也笑“你以为老爷子只为了钱才不是我听说顾总和誉少爷本来就有那啥。”
“那啥啥”
“哈哈傻瓜,还能是啥这还用我说清楚么”
另一个声音就带上了诧异“不能吧我听说俩人各自都有伴儿的”
“你是说顾总今天带来的那个嗐那算什么伴儿呀,就一热水袋”
另一个一听,嗤嗤笑起来“你这可够刻薄的”
“真不是我刻薄,你看看那小子,要啥没啥,没文凭没能耐没家世没钱整个一三无人员。竟然傍上了咱瀛海的总裁,他家祖坟都在冒青烟呢”
“别这么说,人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废话,长得丑的能在欢场上混饭吃再说了,长得漂亮怎么了难道誉少爷不漂亮么放一块儿也不差他的”
“这倒是,唉你说,顾总到底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誉少爷不要,非得找那么个啧啧”
那人半天没回答,却打开水龙头哗哗洗着手,在流水声中,那人才慢条斯理道“都跟你说了是热水袋,顾总也不年轻了,独身一人这么多年,就算是堆柴火,也差不多堆了满满一屋子了吧”
另一个低声笑起来“你是说,干柴烈火”
“别说得那么难听”那人嘘了他一声,“顾总又不是机器,欲望这东西谁都有,也都得想法子处理其实我挺支持他这样的,总比花钱买春强,没后顾之忧,还免得染病。”
“所以说,和誉少爷在一块儿不是更好”
那人被伙伴问得不耐烦“你怎么还想不通誉少爷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俩人在一块儿,还指不定谁上谁下呢”
“可这毕竟是个酒童,千人骑万人跨的,也不知被多少男人上过顾总难道不嫌他脏”
“一个暖床的,也不会给他名分,被人上过怎么了万事无法两全,要找干净的,在床上肯定笨手笨脚,那还怎么伺候人”
另一个人笑声愈发肆无忌惮“也是,倒不如找这个热水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伴随着轻狎的笑声,门被拉开,大厅的音乐声顿时涌进来,但不多时脚步声远去,门慢慢合上,卫生间里再度安静。
豆腐扶着门把手,他支撑着用力站起身,他觉得两条腿僵硬得不听使唤,仿佛刚才那一会儿,浑身的鲜血全都从肢体里流光,不知去了何处,他的双腿僵得发麻,此刻一站起来,顿时有了千万根针扎的疼痛。
拉开隔间的门,他慢慢从里面出来,摇摇晃晃走到镜子跟前,豆腐呆呆看着镜子里,那个已然面无人色的自己。
他忽然轻声说“早就和你说过的,别做梦了你这个傻子”
、第 145 章
顾海生在人群里找了两番都没找到豆腐,他正心里焦急,却看见豆腐从大厅外面进来,顾海生松了口气,赶紧过去“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
他话说完,这才发觉不对劲,豆腐的脸色像死灰,眼睛呆呆的,神情也只剩了僵硬,一点笑意都没有。
“怎么了”顾海生慌了神,一把抓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豆腐抬头看看他“海生,我要回家。”
顾海生一怔“现在”
豆腐的眼珠都不动,他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家,现在就回家。”
顾海生已经明白出了问题,他也不敢多问,只好点头“好,我和苏麒打个招呼”
话还没说完,豆腐忽然丢开他,转头就往大厅外头走,顾海生错愕片刻,赶紧拔腿跟了上去“小墨,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他连招呼也没顾着和苏麒打,与豆腐一同下楼来,顾海生甚至没空去找老傅,干脆在门口拦了辆的士。
车门关上,顾海生简短报了地址,又伸手握住豆腐的手,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豆腐没有回答他,却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顾海生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敢再去握豆腐的手,只得小心翼翼看着他,然而豆腐再没说话,他只是呆呆盯着前方的路,就像僵硬的木头一样,始终一言不发。
到了家,俩人从车上下来,进屋后,豆腐仍旧无视他,径自往楼上走,顾海生再忍不住,一把抓住豆腐的胳膊
“小墨,你生气了对不起,我不该去切那个蛋糕明天我就去和汤晏说,让他把照片从年册上撤下来明天我就去骂他们”
豆腐却用力挣开他的手,他头也不回,轻声道“我现在不想见你,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说完,他快步上楼,关上房门。
一整晚,豆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什么也没想,他也没法想,他的耳畔,全都是卫生间里那两个男人轻蔑的笑声。
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步田地豆腐忽然想,难道这就是他牺牲了原本的生活,所获得的东西
他静静坐在黑暗里,一直坐到头脑发木,一直坐到窗边隐约泛白,当第一缕晨光照在豆腐的脸上时,他终于茫然抬起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挪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关节,豆腐支撑着站起身,他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趴在沙发上打盹的顾海生听见开门声,猛然惊醒,他抬头一看豆腐从房间出来,慌忙起身,快步冲上去“小墨”
豆腐一把抱住顾海生,失声哭起来。
年会过后的次日,在瀛海一个高层会议结束之前,顾海生突然叫住了所有与会者。
“昨晚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看见了。”他将冰冷的目光,往与会众人脸上,一一扫了一遍,“我知道,你们是计划好了,做了圈套给我跳。”
一听这话,汤晏忍不住想开口“顾总”
顾海生飞快抬手止住他,他目光犀利地盯了汤晏一眼“我说完之前,别插嘴。”
汤晏赶紧把话咽回去,他听得出来,今天顾海生的声音语气,和以往截然不同,这分明是在发火。
“发生了的,我可以不追究,但请不要故技重施,记住,你们已经得罪我了,我这个人一向记仇。”顾海生看了看他们,继续用寒冰般的声音道,“另外,我还要提醒各位,小墨现在是我的伴侣,如果不是为了瀛海的利益做牺牲,他本可以成为我合法的伴侣。然而这并不等于他就没有名分、可以任由你们欺侮。从今往后,如果再让我知道有谁轻视他、嘲笑他、拿难听的话来侮辱他,我顾海生,决不会轻饶了这个人。”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顾海生拿起文件,又冷冷看了看在座众人“各位,好自为之。”
他走了,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林粵叹了口气,他无奈地看看苏麒,后者翻了个白眼“到我办公室来。”
会议散了,林粵跟着苏麒去了他办公室,进来刚把门关上,苏麒就恨恨拿拳头一敲桌面“肯定是那个姓阮的捣的鬼昨天年会到一半俩人就走了,我还满世界找呢,结果听说是那小子要走你听听,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真就跟着那小子一块儿走了老林你说,他这像什么话”
林粵摇摇头“事已至此,别气了,我看,往后咱们还是别捋虎须了,真把顾总得罪了,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苏麒想想还是心有不甘,他气哼哼道“被一个二十啷当的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上我可不甘心”
“不然能怎么办呢”林粵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他一笑,“谁叫人家掐住了顾总的死穴老苏,你难道没看出来顾总心里畏惧这小子呢。”
苏麒一愣,马上说“畏惧你开玩笑活这么大,我就没见他顾海生畏惧过谁顶多也是客套,敬而远之当年他在我叔叔跟前都没有畏惧过包括柳远道,那么厉害的人物,一跺脚地动山摇,你见他畏惧了”
“毕竟不同。”林粵抱着胳膊,慢条斯理道,“其实你应该理解得了吧顾总如今人到中年,身边有了这么个小娇妻,心里自然是又宠又爱的,人哪,到了这个年龄,自己也清楚青春不在了,眼前守着这么个青春年少的,心里怎么会不畏惧不说别的,人家发起火来能逼着顾总睡沙发,你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