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顿时恍然大悟
俩人一面低低笑着,回到窗前坐下来,旁边明春看他俩笑得鬼鬼祟祟的,也好奇“笑什么呀温蕴怎么了”
布丁一摆手“隐私你别问啦。哦,还有明春你也要抓紧”
“我抓紧什么”
“拱白菜呀”
豆腐大笑“这种事你叫他怎么抓紧真是乱弹琴”
明春委屈道“什么拱白菜在我老家,只有猪才拱白菜呢。”
布丁慢条斯理道“傻明春,到时候,你也得挑棵好白菜拱,明白么也学着人家温蕴一点”
这话,布丁本来只是玩笑,豆腐听着,心里却不大舒服了。他淡淡道“说什么呢这种事都是个人缘分,心心相映了自然就在一起了,难道还非得讲究个高低层次”
布丁一时没看出他的不悦,还笑道“咦讲高低层次的是你吧择得贵婿,平步青云这话,是谁先说的”
豆腐一听这四个字,心里像是挨了马蜂蜇
他立即收敛笑意,冷冷道“别这么说。好好的,把人说得那么贱”
这个字,可刺激到布丁了,他刷的也变了脸色
“你说话可注意点儿我说什么了你这么说我”
豆腐原本不是个爱和人吵的人,尤其对方又是布丁。
然而今天,也不知他哪儿来那么一股无名怒火,忽然就冷笑道“是你先扯的这个话题,哦,难道人家温蕴是挑好了时机角度,这才晕倒的可别以己度人”
布丁勃然大怒,他一下子跳起来
“什么叫以己度人豆腐,你给我把这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说温蕴是挑了时间角度才晕倒的你这是血口喷人”
豆腐愈发冷笑“我血口喷人一开始是谁,叫明春挑好白菜拱难道不是布丁你么”
明春见他们越吵越凶,他吓得发抖,拼命拿话阻拦,正巧这时岳龄他们也进来,见豆腐和布丁大吵,一个个都慌了神,赶紧上前劝阻。
岳龄急道“还说我爱生是非,你们怎么也吵上了这么大声儿,也不怕经理听见”
布丁皮笑肉不笑道“经理听见怕什么,他开谁也不会开豆腐的,你们放心”
豆腐大怒,跳起来要理论,布丁却转头,一摔门出去了。
布丁和豆腐吵翻了,这在独眼杰克里,还是史上头一遭
酒童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因为在场只有明春一个人,所以他们都揪着明春,问他事情经过。
明春是个呆呼呼的傻小子,心智接近懵懂的小孩,就连一般那种酒童耍诈的手段都不会,特别实诚。好些客人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这份天然呆。
然而明春虽然呆,但却非常老实懂事,他知道事情涉及温蕴和客人的事,不能把实话说出来,于是只得支支吾吾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一不留神就那么吵起来了呗。
岳龄和那些酒童说,他早看出俩人近来心情都很不好,叫他说,不是俩人之间起了什么致命的冲突,而是恰好布丁和豆腐都遇上了心烦的事儿,所以这才点火就炸。
“他们遇上什么事儿了”小寇好奇地问,“失恋了”
岳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猜点更高级的理由”
“那就是对方是亿万富翁,他们失恋了”
岳龄气死了“我没叫你在钱上面升级而且怎么可能俩人一起失恋失恋阵线联盟啊”
酒童们全都笑起来。
岳龄又叮嘱他们“最近这俩就是炮仗。咱们呢,躲着走,别再给他们点火了。”
豆腐和布丁这一吵翻,店里气氛不由自主就有点改变,酒童们都很惴惴,既不敢让苏誉知道,又不知该怎么撮合他们往昔都是他们吵,布丁和豆腐来平息的。
其实吵过之后,豆腐也后悔了,他深知事情起因在他,布丁说那句话,完全是无心的,以前他也经常这么开玩笑,自己从来没恼过。这一次,不过是因为顾海生那件事,他心底有伤,所以一听见那四个字,火就不打一处来。
但是让他主动求和,豆腐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一直到吵架之后第三天,俩人乘一趟电梯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闷声不响,气氛尴尬得要冒火。豆腐心里反复想,先开口吧可是开口说点啥好呢要是说啥布丁都不搭理,那怎么办
他平时对付客人,手段百出,可布丁不是客人,而是比谁都更熟悉他的挚友,在布丁面前,豆腐耻于耍手段。
正想着,电梯到了家门口,出来时,布丁忽然站住。
“过来吃饭我熬了骨头汤。”他对豆腐说,神色淡淡的。
豆腐一怔,慌忙点头“好啊”
于是这场吵架,就算揭过去了。
好歹没让苏誉发觉。
温蕴的事,布丁后来问豆腐,有没有下文。豆腐摇头。
“你没看祁如山这几天没来独眼杰克温蕴也没再提那天的事了,俩人在私底下沟通吧。”
布丁说“温蕴天天住在店里,也没见他出门,这样子像谈恋爱么”
豆腐却闷闷道“其实我倒是不支持他跟祁如山。”
“你嫌祁如山大他太多了”
“怎么会是因为那我是嫌,祁如山的男朋友太多了。小小一个温蕴算什么就算喜欢,不过是两三天的新鲜感。”豆腐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温蕴还是个小孩子要是老油条,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换成小寇那样的,我还要担心祁如山咧要是换了小寇,非得从祁家刮下厚厚一层油来不可”
布丁笑起来“可是温蕴早晚得长大,你不可能永远这么护着他。”
“我养的猪,我心疼,成不成”豆腐郁闷道,“其实我觉得泉子不错,喂,泉子,觉得温蕴怎么样”
泉子一听,立时把脸拉下来了“少乱来”
“豆腐月老,你就歇歇吧,是想挨岳龄的揍么”布丁说着,指了指楼梯口,“喏,白菜来了。”
豆腐抬头一看,却是祁如山。
“他怎么这个点过来”豆腐很好奇,“而且怎么一个人过来”
布丁从酒吧圆凳上跳下来“走,去听壁脚”
豆腐赶紧慌慌张张跟上“真有得听”
“嗯八九不离十吧”
俩人轻手轻脚走到二楼,豆腐还想往前,却被布丁伸手拦住,然后,他立即就听见了温蕴的声音“祁先生,怎么这么久没过来”
那声音轻快流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与之相反,祁如山的声音却很嘶哑“温蕴,为什么不接电话”
“哦,我这两天太忙,考试,再加上客人这么多”
“都说了不要再见客人了你要备考,为什么不到我那儿去”
“我为什么要去您那儿呢”温蕴的声音天真无邪,“我和您是什么关系”
豆腐和布丁不由对望了一眼
好半天,他们才听见祁如山嘶哑的声音“温蕴,你别以为那天我是开玩笑,我没开玩笑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把人带回家的么”
“这,您事先没告诉我。”温蕴的声音仍旧很平淡,“要是事先告诉我,我就不去了。”
祁如山的声音在发颤“你为什么要这样温蕴,为什么”
“不为什么。”温蕴静静地说,“祁先生,您有很多男朋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那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再提,我也希望您快点把它忘掉。我是和您上过床,但那并不代表什么。如果您来独眼杰克消费,我会向欢迎其他客人一样欢迎您,但是除此之外的东西,抱歉,我给不了。”
布丁无声喟叹,他拍拍豆腐的胳膊,示意他下楼。
俩人轻手轻脚从楼上下来,回到吧台。泉子一面用干布擦酒杯,一面斜睨着他们“听壁脚听完了”
布丁苦笑“听完了。”
“结果呢”
豆腐怅然道“本来,我心疼我的猪,现在,我开始心疼白菜了。”
、第章
顾海生晚上八点才回到家,刚进门,厨子老倪就告诉他,家里来了客人。
“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老倪气坏了,“找不着酒,拿我出气,大晚上的还得出去给他买酒”
顾海生忍着笑意,走进客厅,看着歪倒在沙发上的那个家伙。
“要喝酒,满世界都是招待你的地方,怎么偏偏跑我这儿来喝”
祁如山睁开有些惺忪的醉眼,他瞅了瞅顾海生,这才吃力地坐起身“你怎么才回来真是以公司为家了”
“我今天这算是早的。”在他面前,顾海生也不讲究,径自脱去外套,又去卫生间先把手脸都洗了,这才回来客厅,端起杨嫂准备好的热茶,喝了一口。
“出什么事了”他放下茶杯,端详了一下祁如山,“被赶出家门了”
“比那还糟呢。”祁如山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说,“海生,我失恋了。”
顾海生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
“你又失恋了”
祁如山一听那个又字,火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失恋过的顾海生,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顾海生忍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好吧,不开玩笑难道以前你那成打的男朋友,全都是开玩笑”
“我哪有成打的男朋友那么夸张。”祁如山在嗓子里咕噜了一声,“虽然不是开玩笑,但但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总是揪着人家的过去不放好么。”
“那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失恋人家把你踹了”顾海生一面说,一面心里暗自惊奇,天底下,只有祁如山抛弃别人的事,他还从没听说有人敢给这位祁家二公子没脸。
祁如山被他这么一说,脑袋耷拉得更低,简直要埋在膝盖上了。
“他好像不喜欢我。我们上了床,可是他说,最好把这事儿忘掉,他也不打算和我有什么未来。”
顾海生愈发好奇“那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连你都瞧不上,这可够心高气傲的。”
祁如山一听,苦笑起来“什么公子哥儿,那人是温蕴。”
顾海生以为自己听觉有了障碍
“温蕴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温蕴,独眼杰克里的酒童,爹是瘫子妈是疯子,自己吃三块钱咸菜当中饭的那个温蕴”
祁如山像赌气似的,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顾海生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等到再一看,祁如山那气鼓鼓的模样,他不禁哑然失笑。
“你跟我发什么狠啊我又不是你爹。”
“你要真是我爹,那我可幸福了。”祁如山沮丧万分,他再度歪倒在沙发里,喃喃道,“海生,我到底哪里不好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温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顾海生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温蕴,我怎么知道你啊人家还是个小孩子你害人家干什么”
祁如山一听这话,通地跳起来“什么叫我害他明明是他害我才对现在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回去,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顾海生觉得好笑“他怎么害你了明明是你把人骗上床的。”
“我没有”祁如山一脸的冤屈,状如窦娥,“我我知道他还是个处,可我也没勉强他呀是他同意了我才总之,我没存心害他结果那晚上他缩在被子里,一直哭一直哭,倒像是我真把他害了似的。”
顾海生觉得有些尴尬,这都涉及到非常隐秘的细节了,他这个外人原本应该“非礼勿听”的。
于是他只好咳了一声“那,既然他不肯依,既然人家都叫你放手了,你就放手算了嘛。这不是很好么这比找上门来纠缠不清、闹到你爸妈那儿,可强多了吧”
祁如山抱着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小声说“海生,你有没有爱过小孩子十七八岁的小男生”
顾海生的心,咯噔一下
“哦,我都忘了,你没这体验。”祁如山抬起头,一脸苦笑,“你对你老婆忠贞不二,所以你理解不了。其实以前,我也不大喜欢小孩子,觉得难以沟通,又太容易认真。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爱上一个小孩子。”
顾海生觉得喉咙干疼,像是有火焰在灼烤。
他努力做出一个无所谓的微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承认你爱谁。”
祁如山点点头“是,这是我头一次,真心实意爱一个人,很搞笑吧著名的花花公子祁如山,竟然栽在一个穷小子的手里。海生,你知道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因为他们除了未来,一无所有。所以一旦爱上,他们就会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不死不休。要是那个人辜负了他们,他们会将那个人恨一辈子,无论有多爱都不能原谅,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不爱他们,那么他们在绝望之下,会像花一样萎顿,哪怕任凭自己被践踏成泥,也不会再把真心给第二个人。”
顾海生觉得自己身体里,每一寸鲜血都在翻腾,它们是如此滚烫,几乎要冲破他的肌肉皮肤,喷涌而出
但他努力稳住神智,只淡然一笑“听起来很有研究可你刚才说,温蕴不爱你。”
“是的,他不爱我。”祁如山愈发的沮丧,“他心里有别人。”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客厅里,一阵漫长的沉寂。主客二人似乎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里。
最终,还是顾海生打破沉默“你确定,你对温蕴是真心的”
“当然。”祁如山停了停,才道,“下个月,我打算带他去见我父母。”
话说到如此地步,顾海生吃了一惊
祁如山固然是个花花公子,他固然有过不计其数的男友,但是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被他带去见过父母的。祁如山的父母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性向,以前是不太在意,可是这几年开始担心起他的将来,所以他们一直希望祁如山能定下心来,哪怕男的也好,俩人相守过日子,好让他们放心。
然而,祁如山从来没有带人回去过。
“你不怕你爸妈反对”顾海生问。
祁如山讽刺地笑起来“他们有什么好反对的温蕴不就是家里穷了一点么我家都已经这么有钱了,要是只为了这个,我不如去找美联储主席的儿子。”
顾海生哭笑不得,温蕴那只是“穷了一点”么他跟祁如山比起来,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再说,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反对,是温蕴不肯。”祁如山哭丧着脸,“可我除了温蕴,再看不上别人了,叫我就这么放手,我实在不甘心。”
顾海生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徐徐道“要不然,你先把这事儿缓一缓。过几个月再回头来看,也许到那时你就能放弃温蕴”
祁如山用眼睛狠狠瞪他“你以为我是从来没恋爱过的小孩子么”
顾海生无可奈何道“那你想怎么办”
祁如山犹豫半晌,这才道“我想请你帮个忙。海生,你帮我去跟温蕴说说好话。”
顾海生哭笑不得“找我干嘛你直接去找小誉呀”
“我不能去找小誉”祁如山更苦恼,“他早就叮嘱过我,不要对他的酒童下手,我要是去找他,他会骂死我的”
“你找我,我也照样骂死你”
“那你在骂死我之前,先帮我个忙嘛”祁如山哀求道,“海生,你帮过温蕴,是你和苏誉说好话,才让他从厨房出来,做了酒童的,他的学费也是你垫付的,别人,他能回避不见,如果是你,他一定没法拒绝”
顾海生被他求得没法,只好说“我能帮得也有限,这种事终究勉强不了”
祁如山一听他松口,大喜过望“没关系只要你肯答应,我就有希望了”
虽说答应了祁如山,顾海生却还是暗自犯愁,这种事,他到底要怎么去和温蕴说呢
想来想去,顾海生只好先给温蕴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有人”拜托他来和温蕴谈,因为温蕴自己不肯见那个人。
温蕴一听这话,他在电话那头,一声不响。
顾海生也感觉尴尬,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人,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但是温蕴,你一直避而不见,总不是个解决办法”
“我没避而不见。”温蕴在那边用细弱的声音说,“他只要上独眼杰克来,就能看见我。”
“温蕴,你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温蕴又不响了。
顾海生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手机那端传来清晰的上课铃声。
于是他只得道“好吧,先不耽误你上课了,今天放学有空么我们见面再谈。”
他听出温蕴迟疑,于是加了一句“只是见个面,我受人之托,把话传到,任务就完成了。”
温蕴只好说“那我在学校东门等您。”
挂了电话,顾海生想了想,只得摇头。他自己花了十多年功夫,尚未勘破这个“情”字,又怎么可能替他人解忧呢
那天下午正好没什么事,顾海生提前从瀛海出来,又吩咐司机老傅,将车开去温蕴所在的医学院东门。
到了近前,果然,温蕴已经等在那儿了。一见他的宾利过来,他小跑着上前来“顾先生”
顾海生让老傅停车,他自己下车来,先将一盒糕点递给温蕴。温蕴好奇,接过来一瞧,却是一盒香草泡芙。
“上次在粤之鲜,我看你连吃了三盘,想来是喜欢这个东西。”顾海生笑眯眯道,“所以我叫助理中午去买了一盒。”
温蕴脸一红,蚊子哼哼似的说“谢谢顾先生。”
“不用谢我,本来今天我也是受人之托。”顾海生停了停,才道,“温蕴,我作为中间人,按理说是不该劝任何一方的。但是你知道么前两天祁如山跑到我那儿,喝得醉醺醺的,把你和他的事儿跟我说了。以前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过。”
温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顾海生看他这样,叹了口气“温蕴,你这样突然把他摘出来,扔在外头,他心里不好想啊”
温蕴把头埋得更低,下巴都抵在衣服上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嗯,这事儿是挺为难人的。那,温蕴,我替如山问一句他真的没可能么”
好半天,温蕴才轻轻摇了摇头。
顾海生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此事勉强不得,于是点点头“好,那我去和他说”
“顾先生,等一下”温蕴突然抬起头,“要不然还是我自己和祁先生说清楚。”
顾海生松了口气“那样就最好不过了。”
他停了停,又笑道“温蕴,我们如山到底哪里不好你到底是为什么不喜欢他他真的就比你心里的那个人差么”
顾海生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温蕴的脸颊白了一下。
“祁先生很好。”他轻声,但却异常坚定道,“是我,不愿见异思迁,改变心意。”
那天回家的路上,直到到了家门口,顾海生仍旧在想着温蕴的话,他忽然觉得很感动,同时又有无限的伤感。
话虽然说得简单,天知道,这简单的字句里面,埋藏着多少艰难痛苦,多少不眠之夜
然而顾海生自己却并未料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次日,他到了瀛海,还没开始工作,秘书就急匆匆敲门进来。
顾海生的秘书是个老练的女性,平日的性格很像上司,不是那种轻易表露情绪的类型。但是今天她进来,脸色却显得格外慌张。
看秘书这样子,顾海生也一怔“怎么了有事”
“顾先生,您昨天外出的行踪,被人拍下来了。”
秘书将一份报纸放在顾海生面前。顾海生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标题是瀛海总裁的同性新欢十八岁医科学生
下面,配的就是他和温蕴见面的照片。
、第章
顾海生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弄出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
秘书一听他这样说,竟然松了口气“顾总,这不是真的,对吧”
顾海生哭笑不得
“当然不是真的啊”他不由扶额,“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是受祁如山之托,帮他做媒呢”
秘书噗嗤笑起来“既然不是真的,那就没事了。”
顾海生一听这话,抬起狐疑的眼睛“喂,你该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吧”
秘书尽管老练,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支吾道“我是担心,万一是真的那就不好处理了。”
顾海生瞪了她一眼“你的脑子想什么呢”
秘书继而语气轻快道“既然是没影的事儿,那就没关系了,顾总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顾海生听她这么说,忽然来了好奇,笑道“那,如果这报道是真的呢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秘书呆呆望着他,好半天,她才磕磕巴巴地说“立即通知cdn方面的代表,如果有必要,即刻召开紧急董事会。”
cdn是美国一家大型保险公司,它在华有分公司,cdn与瀛海缔结了顾问合同,内容是处理任何瀛海突发的紧急事件,说白了,就是风险管理机构,cdn早就在瀛海内部制定了一套严密的风险管理系统,应对任何难以处理的突发事件。
顾海生无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出了这种事,那就等同于我被人谋杀”
秘书似乎有些不悦,但她仍旧柔声道“按照制度,我们面对发了狂的媒体,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去做我个人当然是希望顾总您能平安无事,但我所提出的应对方案,其实也是瀛海内部,人人都会提出的方案。”
顾海生只得让她先下去。
所以,如果自己这个“圣人”沾染上瑕疵,对瀛海而言,那就仿佛总裁被谋杀了一样严重这么想着,顾海生不由怅然。
虽然他明知道,对一个成熟的企业而言,这恰恰是正确的态度。
等到秘书出去,顾海生坐下来,又拿起那份报纸看了看。
偷拍的技巧很不错,而且选择了一个绝佳的角度和时机,那一刻,顾海生正将手里的泡芙递给温蕴,从拍摄者这边看过去,却仿佛俩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这当然是镜头刻意的误导。
顾海生有点烦恼,早知道,就不让助理买那盒泡芙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顾海生担心苏誉会看见这报道,于是拿起手机,拨了苏誉的手机。
待机,然后,挂机。
苏誉不接他的电话。
顾海生皱了皱眉,再拨了一遍。
仍旧不肯接。
他看看手表,上午九点半。
是不是在睡觉呢他暗想。
然而,等到中午十二点,顾海生又拨了一遍苏誉的手机,仍旧是挂机,不肯接。
他终于明白,苏誉是故意的。
看来是看见了这篇报道,顾海生暗想,麻烦了,这下误会大了。
到这个程度,他非得去当面澄清不可了,不然就连温蕴都会被拉扯进来。
那晚从瀛海出来,顾海生直奔独眼杰克。
店里刚开业,人还不多,顾海生直接从员工通道上了三楼。
苏誉一见他来,脸色顿时阴沉“你来干嘛”
一听味道就不善。
顾海生叹了口气“干嘛不接我电话”
“忙。”苏誉丢出一个字,像嘎嘣丢了块石头,砸在顾海生身上。
“忙到一整天不肯接一次电话”
苏誉不耐烦了“有什么事快说”
顾海生没法,只得道“小誉,你是不是也看到那篇报道了,那不是真的,我和温蕴之间没发生什么。”
苏誉一听,冷笑起来“没发生什么手都拉在一块儿了,这叫没发生什么”
果然
顾海生只得耐心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那张照片,那是拍摄角度的问题,我没有拉温蕴的手,我那是递一样东西给他。”
“递什么”
顾海生只得艰难道“粤之鲜的香草泡芙,温蕴喜欢吃那个。”
苏誉再度冷笑“哦,温蕴喜欢吃粤之鲜的泡芙,于是你就去给他买啊”
糟糕,越描越黑
顾海生暗想,不能再误会下去了于是他赶紧说“我不是去送泡芙小誉,我是受人之托,是祁如山拜托我”
“嗯,又把祁如山给扯进来了。”苏誉淡淡道,“何必呢你要见温蕴就见呗,拉扯人家祁如山干嘛”
顾海生顿时火了
“我那是拉扯他么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拜托我去斡旋的是祁如山,我不实话实说我能怎么办”
苏誉一脸不耐烦道“行了,你总有理由,总能找到合适的挡箭牌。我知道,即便我此刻立即打电话给祁如山,他也能编出一套谎话来替你开脱”
顾海生听得浑身都凉了
“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他颤声道,“为什么连这么点小事情都不肯听我澄清”
“那大概是因为,我在您这儿吃过亏,顾总。”苏誉平静地望着他,“人都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房间里,静得可怕
好半天,顾海生才点了点头,哑声道“好我不怪你。这件事里,你爱怎么想我,那都可以,但你不要把温蕴也往歪处想。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誉一听,却笑了。
“你看,你就是这种习惯等到把人家小孩子骗得晕头转向了,然后再来说,你和人家没关系。顾海生,请你多少积点德想发泄欲望,独眼杰克里多少酒童可以供你选为什么非要挑上温蕴就因为他年轻、什么都不懂”
顾海生仿佛看陌生人一样,怔怔看着苏誉,他轻声说“你说什么”
“泄欲。”苏誉笑笑,“听不懂啊对你而言,难道这不是很寻常的事么嗯,我知道了,你固态萌发,又想找人打发寂寞了,当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你又挑上了温蕴海生,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顾海生只觉得,耳畔轰轰乱响
他眼神突兀地盯着苏誉,好像简直无法相信,刚才那番话是从眼前这个他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苏誉却耸耸肩,转回到办公桌前“别这么看着我。反正你老婆也不在了,你可以放开胆子玩儿了,但是请别打我手下酒童的主意,好么你要真想要男孩子,我和卢渝打个招呼,让他挑几个好的给你送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海生突然冲过来,抬手就想扇他耳光
苏誉没动,他站在原处,静静望着他。
“好多年没打我了。”他突然笑了笑,“干嘛难道就连这个习惯,也跟着恢复了”
良久,顾海生终于放下手臂。
“你永远都记得你所遭受的,没错,当初是我不好,在那种时候放弃了你。但你从来就不会去想,我是在何种情况下放弃你的”
“不管是何种情况,放弃了就是放弃了,没什么好说的。”苏誉淡淡地打断他,“我不想听什么理由,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反正死人无法复活。如果时光倒流,顾海生,我宁可这辈子永远都不曾认识你。”
漫长的沉默,后。
“是么原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顾海生哑声说着,他忽然,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这个虚名”
苏誉一怔,他立即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顾海生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彻骨的愤怒和痛楚,忽然间烟消云散,他竟微笑道,“如你所愿,苏誉,从今往后,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了,我做任何事,你都没资格干涉。”
说完这话,顾海生转身走出了经理室。
从经理室出来,顾海生仍旧觉得两耳嗡嗡有如蜂鸣,他的胸口剧痛,好像锁骨那儿深深塌陷进去一块,好像他挨了重击,连骨头都碎裂了,这让他不由手扶着窗台,努力让自己站直身体。
正一阵阵发晕,忽然听见身边有人关切地问“顾先生,您怎么了”
顾海生抬头一看,是豆腐。
大概是看他站在走廊上,脸色如此之差,又用手撑着窗台,豆腐十分担心。
他见顾海生不回答,不禁又问了一句“您不舒服”
顾海生深吸了口气,他忽然直起身,微笑起来“有空”
豆腐一怔“啊”
“那正好,陪我喝酒。”
说罢,顾海生也不管豆腐什么反应,伸手拉了他的胳膊就往楼下走
豆腐着了慌“顾先生您这是可我找我们经理有事儿呢”
“什么事要立即去找他”顾海生笑道,“你们经理正忙着,烦人家打搅他呢。先陪我去喝酒”
豆腐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顾海生这样拽着他,他也不由心软下来,只好依了顾海生。
俩人到吧台前坐下来,泉子一看来的是顾海生,不由吃了一惊
“顾先生,有事”
顾海生忍不住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喝酒”
泉子被他说得也尴尬起来“好吧,您要什么”
“百龄坛。”
泉子愈发愣住“那是烈酒。”
顾海生一本正经道“我满十八岁了,真的,要看身份证么”
泉子叹道“顾先生,您从来不喝酒”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喝酒”
豆腐看气氛不对,慌忙冲着泉子使眼色“叫你倒酒你就倒呗顾先生想喝杯酒,看你事儿那么多”
泉子无法,只得拿来酒杯倒上威士忌,他正打算加冰块,顾海生却拦住他“不加冰。”
然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泉子和豆腐面面相觑
这下,豆腐也感觉不妥了,他勉强笑道“顾先生,酒喝得太猛,对身体不好啊。”
顾海生看看他,淡然一笑“好吧,泉子,再来一杯,加冰块,我慢慢喝。”
、第章
那晚,顾海生在独眼杰克酒吧喝酒的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他来独眼杰克这么些年,但从来没有到前台来喝过酒。甚至在公开场合,顾海生都是极少饮酒的。
却没想到,今晚他坐在酒吧前,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岳龄悄悄上楼,把顾海生在店里喝酒的事,告诉了苏誉。
苏誉一听,愣了愣,但旋即又冷冷道“他要喝酒,就让他喝呗咱们是开店做生意的,有客人想喝酒,难道我还能阻拦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