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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白 第23节

作者:简柚 字数:19564 更新:2021-12-20 22:30:11

    豆腐很难过,他很想念顾海生,却没有办法见到他,有时候壮着胆子,和苏誉略微提一提,苏誉就发火。

    “往后少和他来往”他冷冷道,“尤其,看好你手下那几个小孩子顾海生不是什么好人,小心被他骗了”

    苏誉突然态度变得如此恶劣,豆腐非常吃惊,他不觉得顾海生不是好人,却感觉是苏誉对顾海生产生了极强的敌意。

    他小心翼翼地问“经理,顾先生得罪你了”

    苏誉翻了一下眼睛“你打听这干嘛想替他说话啊”

    豆腐苦笑道“我没打算替他说话,经理,你和顾先生闹崩了,但我们这些底下的,不能无缘无故的给人冷脸看啊。”

    苏誉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豆腐支吾着,终于还是说“昨天顾先生打电话给我,说,要请我吃饭,就是为了田子晟那档子事儿,因为之前他就答应过的。我说算了,经理你这几天心情正不好呢,我也懒得往外去吃饭。顾先生好像很失望。”

    苏誉一阵烦乱,他飞快地说“他就没安好心哦,你没地方吃饭,叫他请”

    豆腐被他这兜头兜脑的一骂,心里也不舒服了,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只能勉强笑道“经理,这你还看不出来么顾先生是想借着我,给你递一个求和的信号。我也不知道你俩到底闹了什么事儿,他让经理你发这么大的火,但你们总归是一家人,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如今人家都给你台阶了”

    “嗯,他给了台阶,我就得下。哪条法律规定了我不肯下,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五花大绑送上法场”

    这话太呛人,豆腐只得闭嘴不语。

    他这么一沉默,苏誉也觉得,自己这态度太恶劣,他发顾海生的火那是有情可原,他冲着与此无关的豆腐发什么火呢这不是把豆腐变成池鱼了豆腐这个人宅心仁厚,一向照顾别人的面子,他自然是希望自己和顾海生和好的。

    这么想着,苏誉心里就有了愧意,他只好尴尬地咳嗽两声,摆摆手“算了,既然他邀请,你就去吧,免得还显得我这么小家子气。”

    一听这话,豆腐心里一松,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经理你放心,我肯定得吃顿好的,狠狠从顾先生那儿捞一笔”

    豆腐的“捞一笔”计划最终得以实现,因为他又带了一个人去蹭饭。

    那人是温蕴。

    那天从经理室出来,想到赴约,豆腐就快活得心都要飘起来了,回到休息室的时候,眼角眉梢全都是笑意,他这不同寻常的神色,引起温蕴的注意,温蕴就缠着他问他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豆腐没有隐瞒,但他说得很简单,只说顾海生要请客,过两天可以吃顿好的。

    “是吃中餐还是西餐”温蕴连珠炮似的问,“是上哪家馆子就你们俩么”

    他这么一问,豆腐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尤其听到温蕴说“就你们俩”这种话,他忽然就害羞起来。

    “要不温蕴你也跟着去吧。”豆腐说。

    温蕴一怔“那不好吧顾先生请的是你,又没请我。”

    豆腐笑道“怕什么,多带一个人去,也就多双筷子,顾先生难道还会不付账么”

    他本来的想法是,如果真的单独和顾海生见面,自己肯定尴尬,食不下咽的,那就被顾海生看出来了。

    不如带个小跟班,这样场面也不会尴尬,气氛还热闹。

    于是豆腐就给顾海生打电话,问能不能把温蕴也带去。顾海生在那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又问豆腐想吃什么。

    豆腐问温蕴想吃什么,温蕴说想吃中餐,想吃海鲜。于是顾海生就笑道,那他知道该定什么馆子了。

    “礼拜六下午,我去豆腐你住的地方接你们。”顾海生说着,顿了顿,“到店里来,恐怕不大好。”

    那肯定不大好,这是私人宴请,若他公然来店里接他俩,其他酒童看见,心里肯定起疙瘩。

    温蕴一听,忽然说“那我能坐顾先生的宾利车了”

    豆腐开着免提,顾海生一听笑起来,他问“温蕴想坐宾利啊”

    温蕴脸都红了,他支吾着说“我还从来没坐过宾利呢。”

    顾海生说,那好,那天就让温蕴坐宾利车。

    挂了电话,豆腐开玩笑道“哦,看见宾利就眼馋了这么说,我的卡罗拉肯定是叫人瞧不上了。”

    温蕴一听就急了“没有我没有瞧不上我就是就是有点儿好奇。”

    豆腐知道温蕴喜欢名车,苏誉那辆保时捷,平时没事的时候温蕴就拿了块干抹布擦车身,偶尔,他也厚着脸皮坐苏誉的车去上课当然那都是正好顺路。

    周六下午,顾海生那辆宾利果然停在了公寓楼的门口,豆腐暗想,幸好今天布丁值班不在家,不然,被他传到苏誉耳朵里,苏誉又要大发牢骚的。

    于是他和穿戴一新的温蕴下楼来,一看,顾海生竟然从司机座上下来。

    豆腐吃了一惊“您自己开车来的”

    顾海生笑了笑“是啊,这两天老傅有点不舒服,我叫他歇着。你们俩还呆着干嘛上车吧。”

    豆腐有些不好意思“那我来开吧,顾先生您坐后面,温蕴,前面来”

    温蕴正绕过车身,要往副驾驶座走,顾海生却拦住他。

    “这又是何必”他笑道,“是我请客,结果让你们开车送我去,这就不成体统了。”

    “可是”

    “别可是了。”顾海生替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快上车。”

    豆腐和温蕴都很尴尬,但也不方便推辞,只好上了车,关上车门,温蕴嘀嘀咕咕地说“今天咱这面子可太大了”

    豆腐心想,可不是哪有听说顾海生给俩酒童开车的传出去就成爆炸性新闻了。

    顾海生却听见了温蕴的嘀咕,他关上车门,笑道“今天咱们是单纯去吃喝玩乐的,温蕴,不用想太多了。”

    于是开着车,去了顾海生熟悉的一家餐厅。

    一路上温蕴都在兴奋,他这是头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于是到处摸到处看,豆腐笑他,说他小家子气,活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温蕴也没不好意思,他笑道“其实我还想拿手机把这车拍下来呢,我想下次回家,带给我爸看看,上回我们村支书送他去看腿病,开了个奥迪a6,把我爸荣耀得,啧啧,回来说了一个礼拜还问我,小子,你知道奥迪是啥车么我说,不就是四个环子么他说,屁你懂啥人家那是高档车国家干部才能开的好吧,这回我给他看看宾利是啥样,我就说,我今天坐了比四个环子更高档的车,村支书见了都得傻眼顾先生比国家干部厉害多了”

    豆腐和顾海生听了,全都大笑,笑完了,俩人又都有点儿心酸。

    到了餐厅,门童自然是认得顾海生这车,小跑着上前,一看开车的是顾海生本人,就吃了一惊。当然,他没敢把吃惊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接了钥匙,又过来领班引领三人进去。

    定的是个包房,靠窗的海景,碧蓝大海就在不远处,往这儿一坐,心旷神怡。菜单奉上来,豆腐一看,手里那一份附有外文,却没有价格,就知道这家肯定贵得离谱。

    温蕴却不懂,还一个劲儿翻看“咦为什么没有价格表这我怎么知道哪个便宜哪个贵呢”

    顾海生就笑道“就是要不挂价格表,才能让你安心点菜,温蕴,不用琢磨价格了,只管点你喜欢吃的”

    于是点了龙虾和鲍鱼,还有豆腐最喜欢的烤黄鳍金枪鱼,又有白酒青口,醉虾,蟹和海螺,还有海鲜汤

    点了满满一桌,直至豆腐再三劝说,真的吃不完了,顾海生这才意犹未尽的作罢。

    菜上来,他自己吃得不多,却一个劲儿劝豆腐和温蕴吃,温蕴吃东西从来不要人劝,每次看见他吃饭,豆腐就觉得这孩子永远处在饥饿状态,不管怎么吃都吃不饱。

    “以前在家里,我总是自觉把饭量减少三分之一,不然爸妈就不够。”他和顾海生他们说,“出来以后,好长时间习惯改不了,总是饿。结果那天经理就说,你省什么呀谁要你剩下的饭菜吃我突然就被他骂醒了,就想,是呀已经不是以前了,干嘛还省着吃”

    温蕴这么一说,顾海生就更难过,于是他笑道“好吧,今天你就敞开肚子吃,不够咱们再点。”

    温蕴吃饭,嘴也不停,说自己以前在村子里的事,说后来在学校的事,说独眼杰克的事,到后来豆腐都跟着笑,他和顾海生说,人家要么吃饭要么说话,温蕴是既吃饭又说话,竟然一点都没耽误。

    他暗想,幸亏今天带了温蕴来,如果真的只有他对着顾海生,那他一定尴尬死,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吃不下。

    豆腐喜欢这氛围,特别的喜欢,他陪着顾海生,还有一个温蕴,就像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个闹腾的孩子

    这念头冒出来,豆腐的脸就发烫,温蕴看出来了,就问他,都还没喝酒,怎么脸红

    豆腐解释说,是吃饭吃热的,顾海生被提醒,又问要不要酒。

    “今天真的不要了。”豆腐阻止他,“平时在店里喝的就够多了,出来还是免了吧。”

    等到风卷残云,把桌上东西全都一扫而空,温蕴这才停下来,他伸手摸着鼓鼓的肚皮,叹息道“我可以一个礼拜都不用吃东西了。”

    豆腐笑个不停,顾海生也笑“啊全都吃光了那要不要再点”

    豆腐赶紧拦住他,他说,这是温蕴的习惯。

    “他就见不得桌上有剩菜剩饭,看见就心疼,所以哪怕把胃撑坏,都不能剩下一口。”他说着,又笑,“您要真以为他不够,那今天咱就没完了。”

    顾海生叹道“好吧,今天先暂停,温蕴,过段时间咱们再来吃”

    温蕴眼睛一亮“哦好太好了”

    豆腐忍笑,温蕴这是把顾海生当长期饭票了。

    结了账,出来餐厅,顾海生拿了钥匙要去司机座,豆腐不由分说夺过钥匙。

    “真不能再让您开车了。”他诚恳地说,“送我们过来,这就够可以的了,回去还是我来开吧”

    顾海生见他执意要开车,只好笑了笑“行,那豆腐你不要直接开回去,先在城里兜一圈,温蕴还没坐够宾利,照片都还没拍呢。”

    温蕴的脸红起来,但是看得出他格外高兴。

    于是三人上车,温蕴想坐副驾驶座,顾海生不肯,将他撵去了后座,自己坐上副驾驶座。

    车往城外大道开,豆腐将车窗打开一小部分,他吹着暖暖的夜风,又偷偷看着身边坐着的顾海生,这心里头,甜得赛过了蜜。

    这时却听见温蕴在后座叹气“唉,我啥时候才能开上宾利啊”

    豆腐和顾海生不由大笑

    豆腐边笑边说“上礼拜才刚说,唉,我啥时候能开上豆腐哥哥你的卡罗拉哦,这么快就把我的卡罗拉扔在脑后,想开宾利了”

    温蕴脸微微发红,他窘着,小声说“卡罗拉那又不同,那个我肯定是要买的。”

    顾海生忍笑道“温蕴,不要着急,人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上,谁都不是一开始就能开宾利的。”

    温蕴想了想,忽然问“顾先生,您的第一辆车是什么”

    顾海生看看豆腐,笑道“恰恰,就和豆腐一样,是卡罗拉。你看咱俩多有缘”

    豆腐心里这份甜,这份快乐,恨不得能翻个跟头就好了。

    谁知,就在刚刚出城,下高速的岔路口,忽然迎面开过来一辆悍马。

    其实那辆车还没到跟前,豆腐就感觉不对,车头不是朝着该走的路,竟然直直对着他们的宾利开过来

    豆腐立即反应过来,他暗叫糟糕,用力扭转方向盘

    然而已经迟了,那辆悍马如同疯了般,加大速度,迎头撞上了他们的宾利

    就听一声巨响

    豆腐丧失了神智。

    、第章

    这场车祸,温蕴撞断了左臂,顾海生没有骨折,因为有气囊在,只有不严重的擦伤和一点软组织挫伤。

    豆腐伤势最重,肋骨断了两根。

    万幸安全带和气囊救了性命,不然,按照那辆悍马那种马力直撞过来,豆腐非死不可。

    苏誉当晚赶到医院,对着顾海生破口大骂

    他已经从交警那边得知了消息,知道是“瀛海总裁带着两个人在出城的大道上出了车祸”,再一听,那俩人是豆腐和温蕴,而且全都重伤在床,苏誉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说了不要动我手下的酒童你为什么要去撩拨他们带着他们去吃酒,吃完了还开着宾利满城兜风顾总,你行行好不要再祸害这些小孩子了成不成”

    顾海生什么话都不说,只冷冷看着他,他身上伤势不重,甚至没有做什么处理。

    看他这样,苏誉不由冷笑“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媒体记者就在外头,照片早就拍了一摞,你不在乎,是不是不想当你的圣人了”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扭曲我和他们的关系,那随便你。”顾海生淡淡地说,“我承认是我邀请的他们,我也承认今天是我开着宾利带他们出去玩的那又怎么样苏誉,为什么我不能和豆腐他们出去吃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带他们去兜风”

    苏誉龇牙一笑“你当然可以带他们吃东西,当然可以带他们去兜风,你是谁啊瀛海总裁,赫赫有名的顾海生,他们又算什么没见识也没阅历的年轻酒童,你稍微一勾搭,谁能不上钩”

    他说勾搭这个词,顾海生就火了“别往我们身上泼污水”

    苏誉点头“我们嗯,都是我们了。你如今又看上温蕴了,自己不方便约他,就让老好人豆腐带着他出来,我早知道你当初替他付学费就是居心不良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

    顾海生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想在这儿和你吵。当初想替他付学费的是你爸不信你回头去问他小誉,为了你自己的恩怨,就随口污蔑他人,你这么看待我和温蕴,让那孩子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苏誉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头,他恨恨盯着顾海生,然后头也不回进了病房。

    事后,那辆悍马的驾驶者也被查明,就是之前往苏誉和温蕴身上泼强酸的陈彤,他如今被家里保释出来,因为一只耳朵没了,怀恨在心,所以这次早早就跟上了顾海生的宾利,一看温蕴也在车上,陈彤趁机报仇,他抄了条近路赶到他们前方,调转车头,以最高速度把车撞到了宾利上。

    陈彤没有系安全带,那一撞,就把他的脖子给撞断了。

    肇事者当场身亡。

    豆腐从医院出来还没一个礼拜,就又进了医院,而且又是重伤,这事儿在独眼杰克里引起轩然大波。

    后来酒童们得知,肇事者就是上回泼硫酸的陈彤,于是就都说,这是豆腐命犯太岁,他今年的运道实在太差了。

    布丁和苏誉说,他要去城里最有名的报恩寺,好好替豆腐烧两柱香,苏誉却悻悻道“烧什么香叫我看,他往后少和顾海生来往才是正经”

    布丁苦笑道“这怎么又赖在人家顾先生身上和他没关系呀”

    “怎么和他没关系”苏誉恨恨瞪了他一眼,“从小漆那件事开始,哪一次豆腐不是和他在一起才出事的他顾海生就是个灾星懂不懂和他在一块儿的,全都得倒霉”

    布丁笑道“经理你和顾先生认识这么多年了,顾先生成天往独眼杰克跑,咱们也没怎么样嘛。”

    “我这辈子难道还不够倒霉的么”苏誉愈发生气,“要是他不往这儿跑,独眼杰克的营业额还能翻两番呢”

    布丁摇头,苏誉这就纯属无理取闹了。

    然而媒体终究没能大做文章,是因为瀛海给各方面下了死命令,严防死守,决不许媒体泄露一个字。

    结果,真就没有任何媒体提及此事。

    豆腐身受重伤,顾海生心里十分愧疚,几乎天天守在医院里。他知道,之所以他没有受什么伤,而是豆腐骨折进了医院,这都得归功于豆腐。

    一般情况下,副驾驶座是最危险的,因为迎面撞车时,司机通常会本能的避开危险,保护车辆左侧的安全,这么一来,副驾驶座就成了司机的挡箭牌。

    然而这一次,豆腐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车体的左侧去迎接那辆悍马的撞击,这当然是他刻意所为。

    他是为了保护在副驾驶座的顾海生。

    豆腐在两天之后,从昏迷中醒过来,他能感觉到剧痛,胸口痛得他想死。

    顾海生日夜守在他的病床跟前,看着他疼成这样,又心疼又难过,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因为无法频繁使用止痛药物,于是他只能用力握着豆腐的手,跟他一块儿熬着。

    到后来,连豆腐也受不了,一个劲儿劝他回去,别在医院守着了。

    “豆腐,这都怪我。”顾海生哑声说,“要是那天你坐后座,我来开车”

    豆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他颤声道,“那就得是顾先生躺这儿了,那多多不好,还是我躺这儿吧。”

    顾海生拿了手绢,给豆腐擦掉额头的冷汗,他喃喃道“咱俩只要在一块儿,你就倒霉,说不定就是豆腐你替我挡了灾。”

    听他竟然说“咱俩在一块儿”,豆腐忽然觉得,就连胸口那撕裂的剧痛都变得不那么痛了。

    “那样,也很好。”豆腐凝视着他,“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我可可高兴死了。”

    温蕴虽然左臂断了,但打上石膏,并不妨碍他日常行动。

    然而苏誉还是给他放了假,因为温蕴这样子也没法见客人了。苏誉说,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温习功课,等痊愈再来上班。

    “还有,别再和那个顾海生混在一块儿了”他非常严肃地对温蕴说,“那家伙吃人不吐骨头小心你被他吃了,自己还不知道”

    温蕴非常吃惊,他没想到苏誉竟然会这么说,男孩子想来想去,还是低着头嘟囔说“经理,这不是顾先生的错呀,是那个陈彤”

    “要是他没带你们出去吃这一顿,就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苏誉生气地说,“难道还没接受教训么”

    他语气这么重,温蕴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看他不做声,苏誉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缓了缓口气“既然最近不那么忙,就去医院看看你豆腐哥哥,他现在废在床上,比你倒霉多了。”

    温蕴慌忙点头“我肯定会去的”

    一段时间之后,豆腐的胸骨就不像一开始那么疼了,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但只要不动,也不会感觉到那种要死要活的剧痛了。

    尽管如此,温蕴仍旧常常跑来看他,他自己吊着打石膏的左臂,却一个劲儿用右手给豆腐端茶倒水,倒是灵活得很。

    豆腐说,你别忙了,又不是没有护工。

    “护工没我做得好。”温蕴说着,又拿了开水,给豆腐冲茶。

    豆腐笑道“你一个吊着膀子的残疾,还好意思说人家健康人不如你”

    温蕴笑道“你看,布丁送来的铁观音,放在柜子里这么久也没开封,你就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护工。所以还是我来吧。”

    他小心翼翼将床一点点摇起来,然后端过茶杯,喂豆腐喝茶。

    正这时,病房门打开,顾海生进来看见这一幕,他诧异道“这是干嘛表演杂技呢”

    俩人都笑起来。

    顾海生笑道“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肋骨,不好好歇着,你俩这儿互帮互助呢”

    温蕴忍笑道“不是,是豆腐哥哥不好意思麻烦护工,他又想喝茶,所以我就来帮忙了。”

    顾海生先去洗了手,然后出来,端过温蕴手里的茶杯“我来吧。”

    然后他一手扶着豆腐,一手喂他热茶喝。

    豆腐被他搂着,只觉得脸上滚烫,像是要烧破了

    “我也只是提了一句,没想到布丁马上就把茶拿来了,他也不想想,我这样子喝口茶多麻烦。”

    顾海生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不愿让护工帮忙,往后我来帮你。”

    豆腐的脸更红了,低声道“那怎么行呢。”

    让豆腐喝了茶,顾海生放下茶杯,又问了温蕴恢复的情况,温蕴说,手臂已经不那么疼了,功课方面也没耽误,正好是右手没事。

    顾海生点点头“咱仨真倒霉,等你们都好了,咱们一块儿去报恩寺烧香吧。”

    温蕴笑道“顾先生怎么和布丁想一块儿去了他今天就去报恩寺烧香了呢,还拉着我们经理。”

    “是么”

    “嗯,本来我们经理不肯去,说,封建迷信布丁说,迷信也就迷信这一回说不定灵呢”温蕴边笑边说,“我们经理被他絮叨得没法,骂布丁是个唐僧,可布丁一定要去,经理没辙,就说,好吧,去一趟吧,就算给豆腐驱驱霉运,往后,让菩萨保佑豆腐,别再让他遇上那些一身霉运的人。”

    顾海生一怔,半晌,才轻声道“是么。”

    、第章

    温蕴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就起身告辞了,他晚上还有课。

    等他走了,豆腐这才郁闷地说“我也没遇上什么一身霉运的人啊,经理这么说,是不是把小漆也算在内了”

    顾海生笑了笑“你们经理是在说我呢。”

    豆腐愕然“是么他怎么能这么说您呢这次不关顾先生您的事啊”

    顾海生坐下来,拿过一个苹果,又问豆腐要不要喝果汁。

    “苹果堆这儿这么多,我看你也不怎么吃,是不是嫌太费劲反正有榨汁机,等会儿我削了皮,榨汁给你喝。”

    于是顾海生一面削果皮,一面慢慢道“你们经理其实也没说错。早年,我爸妈刚过世不久,我被姐姐抱去了苏家,苏家老爷子就认识一个算命的,说,算得特别灵,好些朝中要员都找他,遇上命里的障碍,他还能给想出办法化解。那算命的说来也奇怪,不要钱,只要物,米呀油的就行了。你要实在感激他,要给大笔的钱,那就捐给他的故乡修学校,修桥修路,那都可以,但不能把钱给他。他说,命是老天爷给的,他不敢叨天之功。”

    豆腐听着入了神“那后来呢”

    顾海生低头削着苹果,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苏家老爷子,就是你们经理的祖父,叫人拿了我的八字去给那算命的,又让人送了一车米和油过去。结果没过两天,办事的人回来了,八字拿回来了,米和油也都退回来了。人家什么也没要。”

    豆腐愕然“为什么”

    顾海生怅然一笑“因为那算命的说,我的命太惨了,刑克父母不说,此生注定孤苦无依,亲眷离散,还伴随无数劫难。”

    豆腐一怔“劫难”

    “嗯,要么进监狱,要么进精神病院”

    豆腐听得大叫起来“这算的什么命啊那时候顾先生还小呢,他怎么能这样讲一个小孩子”

    顾海生笑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那算命的也说了,虽然惨,荣华富贵倒是满满,只可惜那些对我丝毫作用都不起。惨到这个程度,太可怜了,他已经不能收费了,所以只能把米和油悉数退回。”

    豆腐听得心潮起伏,但旋即,他就愤愤道“他随便说句话,您怎么能信呢顾先生,这些算命的都是瞎说”

    顾海生笑道“你这态度很像苏家老爷子。他当时听了回复非常生气,说算命的胡说海生来了苏家,自然就是苏家的人了,苏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到什么时候都会护卫他,不会发生亲人离散,孤苦无依的事情。”

    豆腐点头“好这才是无产阶级唯物主义战士的作风”

    顾海生笑得差点把苹果掉地上

    豆腐也笑“真的我就不信算命那一套。我小时候也被带去算过命,结果那瞎子说,这孩子往后大富大贵呀我妈一听来了劲,说,是做生意呀还是当大官儿那瞎子说,都不是,是择得贵婿,平步青云。我妈就说,嗐胡说八道什么呀我这是个男孩那瞎子就哦哦是男孩啊那我弄错了,我再给重算,我妈说,也别重算了,你先算算你自己的命吧就这臭水平,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街头算命糊口的命运”

    顾海生更笑“你妈妈说话,还真是犀利。”

    他起身去把削好的苹果榨汁,豆腐就笑道“可是后来,我妈妈却总说,哪怕算对一半那也好啊往后我要是能大富大贵,那该多好”

    顾海生从里间厨房探出身来,他看看豆腐“你这不是还年轻着嘛,大富大贵,说不定是中年以后的事了。”

    豆腐苦笑“就我这样的还大富大贵呢真要大富大贵,那也得看跟谁比,在一天两顿苞米糊的温蕴眼里,我是算大富大贵了只可惜这两天他又觉得我不够富贵,没有开宾利车。”

    顾海生忍笑,他把苹果汁端过来,喂给豆腐喝“开了宾利车又怎么样这回,要不是豆腐你救了我,我指不定得断多少骨头呢”

    豆腐慌了神,他赶紧说“我哪儿救了顾先生咱仨不是一块儿被撞的嘛。顾先生那是命好”

    顾海生摇头“别骗我了,当时你把方向盘往你那儿打,让副驾驶座整个避开那辆悍马,你当我没看见呢”

    话没说完,豆腐突然一咳,撞到顾海生手中的杯子,苹果汁连果肉带汁水,洒了豆腐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豆腐慌了神,想起身抓旁边的纸巾擦果汁,却不意扯动了断骨处,疼得他唉哟一声倒在铺上。

    顾海生赶紧扶住他,让他平躺下来。

    “你啊,和我说什么对不起”顾海生叹道,“又没洒到我身上。是不是苹果汁太甜,呛着了”

    豆腐红着脸点了点头。

    顾海生收拾了杯子,又拿了湿毛巾来给豆腐擦手,再一看,苹果汁洒在豆腐的病号服上,脏了一大片。

    顾海生皱眉“这不行,得换下来了。苹果汁太黏。”

    他想了想,也没去找护工,自己从柜子里翻了一套新的病号服出来。

    豆腐看他这样,慌了神“顾先生,你想干嘛”

    顾海生一时乐不可支

    “当然是给你换衣服。你怎么像电视里那些被歹徒抓住的少女吓成这样。”

    豆腐不好意思道“我叫张伯进来吧。”

    “他去吃饭了,我叫他去的,这事儿简单,我一个人就行。”

    说罢,顾海生弯下腰来,一颗颗解开豆腐的扣子。

    然后,他呆呆盯着豆腐光溜溜的身体发愣。

    豆腐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勉强笑道“顾先生,您在看啥”

    顾海生皱眉道“我是想,该怎么把你抱起来才不会碰到肋骨。从哪个角度动手比较好。”

    “”

    想了半天,顾海生一笑“算了,就先试试看吧,疼的话,你就吭声。”

    然后他弯下腰来,小心翼翼抱住豆腐,单手把他的背托起来,然后另一只手脱下他的病号服。

    豆腐裸着上身,被顾海生这么紧紧抱着,身体整个儿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手在剥落自己的病号服,一时间,热血全都涌到脸上来了

    他都快晕过去了

    脱下脏衣服,顾海生又拿过干净的外套,轻手轻脚给豆腐套上一只胳膊,又把他抱起来,给他穿上另一只胳膊。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呼吸始终都在豆腐的身侧,有节奏而且十分温暖,带着湿湿的潮气。豆腐浑身都要痉挛了更要命的是,下面竟然起了反应

    套上干净衣服,又拿了湿毛巾,给豆腐擦干净胸口那儿沾上的果汁,顾海生这才给他扣好了衣服,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好了。”他直起腰,笑眯眯道,“你看,我这干得不是也挺好的不比护工差,对吧”

    豆腐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恨不得顾海生像刚才那样抱着他,一辈子抱着不撒手才好。他被强烈的甜蜜冲刷着,又得竭力掩饰自己身体的变化,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对劲了。

    他咳嗽了一声,努力笑道“可不是”

    话没说完,却抬头看见,温蕴站在病房门口。

    豆腐一怔“哎你怎么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如透明的细蛇,飞快从温蕴脸上爬过去

    但旋即,男孩就笑起来“唉,我真是没脑子,把手机忘在这儿了。”

    他飞快进来,拿了手机,又向顾海生告辞,转头时,脚步忽然一跄,差点摔倒。

    但还没等顾海生伸手去扶,温蕴就站稳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笨手笨脚的。”

    顾海生看着他远去,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多灾多难的。才被硫酸泼了,胳膊又断了。上回我和祁如山说起这些,如山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温蕴有这么惨。还说,看着温蕴成天笑嘻嘻的,还以为他过得挺幸福呢。”

    豆腐苦笑道“温蕴是做酒童的,他不成天笑嘻嘻的,难道还哭丧着脸祁先生是蜜罐里泡大的,哪里能懂这些”

    顾海生微微一笑“你也别把祁如山看得太幸福,他的苦处没法向人说。”

    豆腐一扬眉毛“祁先生有什么苦处我看他活得很精彩呀”

    顾海生笑起来“如山活得精彩你不知道吧,他大哥成天提防着他,生怕他回来夺家产,又担心老爷子往后会把家里大权给弟弟,父亲夸弟弟一句,他心惊肉跳好几天。”

    豆腐诧异“那么严重啊自己弟弟,他怎么能这样”

    顾海生淡然一笑“他大哥也有苦衷,能力一般,身份却重。身为长房长孙,从小在父亲的呵斥下长大,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唉,如山可怜,怕他哥哥起疑心,天天在外头画画,装出一副对家里生意毫无兴趣的样子,临了,还得被他家老爷子骂,骂他是个纨绔,除了画画啥都不懂。他真的啥都不懂么当然不是,论资质天赋,他比他大哥强多了。可是有那样的大哥,他哪里敢懂。也幸亏如山没妻没子,孑然一身,不然他大哥更不放过他。”

    豆腐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感慨万分

    “没想到祁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叹道,“原来大富大贵,也不见得就能幸福快乐。”

    顾海生笑起来“有钱固然比没钱好,但是有钱人也有他的烦恼。大富大贵人人想要,它带来的负效应就没人想要了,比如担心子女被绑架,担心经济政策调整,担心亲弟弟谋夺家产你看,你也有弟弟,可你们绝不会出现祁如山家这种事。”

    豆腐听他说这些,心里默默想着,大富大贵那四个字,又勾起他早年的回忆,他想到了“择得贵婿”四个字,抬头悄悄看了顾海生一眼,不由更加的耳热心跳。

    、第章

    豆腐在医院住了一个来月,就吵着闹着要出院,他说他再躺下去就要生褥疮了。后来院方看他恢复得确实很不错,就批准了他出院,但仍旧叮嘱他,最好在家休养,暂时不要去上班。

    豆腐嘴上答应,心想,反正医生管不着了,他爱怎样就怎样。

    豆腐这好主意还没打上两天,就破灭了,因为苏誉竟然派了布丁过来照看他。

    “你这不是照看,是监视”豆腐恨恨道,“天天盯着我,哪儿也不许我去,我是犯人么”

    布丁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天天过来给你做饭你怎么不说”

    “我真没事了你让我开车出去透透气”

    “骨头还没长好,又开车出去,这要是再撞上一次,那你可完了。”

    “你不要乌鸦嘴,哪有那么容易撞的”

    布丁也不管他抓狂,把煲好的骨头汤端到豆腐面前“伤筋动骨一百天,过了这一百天,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豆腐闻着那扑鼻的肉香,他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你做东西这么好吃的份上”

    布丁解下围裙,坐在他身边,笑眯眯望着他,忽然说“你那松花蛋情人,怎么也不来看看你”

    豆腐都被他气乐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什么叫松花蛋情人”

    “就是说,那位蒋玉菡到底来没来啊你出这么大事儿,难道他也不来看看你”

    豆腐闷头喝着汤,过了一会儿,他才闷闷道“说过要来,我嫌家里太乱,他坐都没地儿坐,没答应。”

    顾海生真的打算过来看望豆腐,他听说豆腐提前出院,很担心,打电话劝他不要仓促,豆腐却说,自己特别想家,在医院呆着很不是滋味,他现在基本可以自理了,反正都是躺着,还不如回家来躺着。

    于是顾海生就说,好,那他过来看看豆腐。

    这下把豆腐吓坏了,他赶紧说“不要”

    顾海生笑起来“为什么不许我来看你家有海盗的宝藏啊”

    “不是的”豆腐扭捏地说,“家里太乱了,好久都没收拾,顾先生过来,我就得起来收拾,我现在这样,收拾一趟屋子太难了。”

    顾海生知道豆腐一向客气,这一听说他来做客,豆腐肯定得提前三天做大扫除。他现在还伤着,自己非要过来,那就是给他添乱了。

    于是他答应豆腐,等他痊愈俩人再见面。

    “还去吃东西呀”豆腐笑道。

    顾海生也笑“那我可真不敢了,要不咱们去烧个香,就去报恩寺。”

    豆腐很高兴,他说“好啊”

    可是这些,却不能和布丁说。

    布丁看他一面喝骨头汤,一面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豆腐是在想他“那一位”了,于是他开玩笑道“明明就你和我在这屋里,我怎么觉得好像请了个客人”

    豆腐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少来哦,我还想问呢,上次你和经理去报恩寺了”

    “是啊,不就是为了去给你烧香的嘛。”布丁笑道,“还帮你抽了根姻缘签。”

    豆腐一愣“是么签上写了什么”

    “择得贵婿,平步青云。”

    豆腐笑骂道“就知道骗人”

    他把小时候那瞎子算命的故事说给布丁听过。

    布丁也笑“真的我真没骗你,虽然人家签上写的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画了枚红杏。经理说,这就是上上签,是要找个富贵男朋友的意思。”

    豆腐仍旧不信,他笑道“那你也抽签了经理呢”

    “我们都抽了签。”布丁笑笑,“不过我的签,不大好,经理的签似乎更糟。”

    布丁那一根,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苏誉说,这是寻觅不到归处的意思,当然,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解读,布丁得用自己的方式,在看似无路的局面里,寻找到归途。

    苏誉自己的签,是“野渡无人舟自横”。

    布丁不是太懂这签的意思,苏誉笑笑说,意思是,他是个孤独无依的人,无法在任何地方牵绊住自己。

    当时,俩人就坐在大殿外头,那天不是周末,一场初秋冷雨洒过,偌大的报恩寺看上去更觉冷清,屋顶红瓦隐在半黄欲凋的梧桐叶下,清澈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叶片滑落,颇有凄凉之感。

    布丁很有些难过,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签,却是为了那句“野渡无人舟自横”。他想了半天,忽然道“我的是烟波江上,经理的是野渡无人舟自横,咱们的签,都和水还有船相关,这说明咱俩是同类,可以互相作伴。”

    苏誉看看他,笑起来,没说话。

    刚才那番话,其实已经有点出格了,布丁说出来才觉得自己莽撞,然而他看苏誉并没有在意,不觉心里更加失落。

    于是他勉强笑道“经理,你不愿和我做伴儿”

    苏誉回头看看他,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布丁的肩膀“我不是一直在和你们做伴儿么”

    布丁笑道“等豆腐择得贵婿,平步青云,他肯定跟着他那贵婿跑了。”

    苏誉笑起来“也不坏。你们也不能一辈子做酒童,要是有更好的人生归宿,我肯定高高兴兴送你们走。”

    “那经理呢经理会走么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布丁看着他,他的心忽然像沸腾的水,噗噗跳起来。

    苏誉笑了笑,他扬起脸,目光望向掩映在萧萧落木中的古老庙宇,那神色,苍凉似老者。

    “不会发生那种事。”他淡淡地说,“只要我活着,独眼杰克就会一直开下去,酒童们来来去去,都是寻常事,但我这个经理,哪儿都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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