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卿远愣住了，从认识以来，他从来没有听过乔染这么说出他对尹骄宇的感受。
因为那时十五岁的少年，心思跟风一样捉摸不定，说出的话七分戏谑，三分暧昧，谁也猜不到这个张狂美豔的少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即使是勾人魂魄的笑容，却也是无懈可击的完美面具。
可能是因为从前的经历，就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曾听过乔染说出口，这个少年的自我保护机制很严密，从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弱点暴露在人前。
可这个时候，年轻人靠着酒柜，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可说话的语气却从未有过的认真，眼底掩饰不住的情意一如当年他在尹家花园偷拍到的那样。同样的，那时少年的眼里也只看得到尹骄宇。
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会变成这样……卿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不管你怎么做，但洛迦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孩而已，你又何必跟他耍心眼。”
话音刚落，就看到乔染眼神揶揄地扫过来，别有深意的说“啧，温柔体贴的elliot也喜欢这个幼齿的小男孩么？an知道你喜欢他的小男友吗？”
卿远一惊，连忙否认“我，不是，只是觉得那孩子还不错。”
乔染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笑得意味深长“那男生来找我的那天晚上，你在哪？”
还没等卿远回答，或者说他也根本不想听卿远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你那辆车就一直跟在那男生后面的。elliot，从前你在尹家那么不招人待见的时候，an是除了尹老先生以外唯一对你好的人，你忘记了吗？跟我说说，喜欢你哥哥的小男友是什么感觉？刺激，愧疚，还是觉得没所谓呢？”
果然依旧是从前那个聪明灵透的少年……卿远被说得哑口无言，说实话这一直是他尽力逃避的话题，可却还是逃不过乔染的眼睛。
他当然记得小时候在尹家备受冷落和白眼的时候，尹骄宇是有多照顾他。明明是家族里最受重视的孩子，却没有什么架子，每当其他亲戚指桑骂槐地说起他那个当舞女的母亲的时候，骄宇总是挡在他面前。
所以这就是自己恩将仇报的方式吗？对骄宇喜欢的人心怀爱慕？……
“……我不知道……”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卿远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乔染浅浅一笑，趴在吧台上看着他，轻声说“你难道不希望那个洛迦来到你身边吗？只跟你撒娇，只看着你？你爱他，可an真的爱他吗？其实内心深处，你也为洛迦在an那里受到的待遇鸣不平吧……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他跟你在一起，你一定会比an更宠他，一百倍一千倍不是吗？”
卿远呆坐着，听着乔染蛊惑人心的话，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阴暗声音在说，是啊，骄宇对洛迦不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吗？根本看不出他喜欢那小孩的啊，一直是小孩一厢情愿的追着骄宇。更别说还亲眼看过，洛迦大老远来找骄宇，骄宇不让他进门这种事情。骄宇喜欢小乔的时候有多么狂热，现在根本就对洛迦表现出来，说不定，他还觉得洛迦就是个缠人的粉丝呢……
小孩现在不到二十，对骄宇的感情谁知道是不是粉丝的崇拜呢？说不定我才是最适合他的，至少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他的……
乔染见他的表情变幻不定，嗓音放得很轻柔“谁都知道an爱的是我，洛迦不过是个死缠烂打的备胎而已，只有我才能让an幸福，你是知道的。让他们俩分开，洛迦跟着你会过的更好。我们各取所需，这不是最好的吗？”
卿远既没赞成，也没反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玻璃杯。
乔染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用手中的马丁尼碰了下他的可乐，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cheers。”
卿远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放下了玻璃杯仓皇地大步走出了yello。街道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驱赶走刚才自己脑中那些罪恶的想法，转移注意力般给洛迦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那边传来的却是尹骄宇的声音“喂，他睡了，有什么事？”
……原来洛迦在骄宇家里，而且这么快就是骄宇接的电话，他肯定是在骄宇的床上睡的。卿远想起之前尹骄宇略带沙哑的慵懒嗓音，顿时清楚了刚才两人究竟在干什么，心里一下以下的闷痛。
那边尹骄宇听他没说话，压低嗓音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没什么。”卿远的眼睛有些发酸，揉了揉额角，“打错了。”
“嗯。”
那边很快地挂了，卿远听着里面嘟嘟的忙音，半天才恍惚地放下电话。
就这么放弃，眼睁睁的看着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这种事情不管经历多少次，果然还是会一样的痛苦……
这几天以来，洛迦的心思没有一天不是杂乱无章的，又是忐忑不安，又是欣喜紧张。
在尹骄宇家里过的那一夜，他无时无刻地不在想那个男人几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和体贴，有时连夜里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尹骄宇到底……是不是选择了我呢？洛迦不敢深想这个问题，毕竟乔染那样如此令男人肖想的情敌，可不是他一个平凡普通的大学生能打败的。
果然怎么想都没有用，还是只能等生日那天表白的时候，看看尹骄宇的回答才知道了。
爱与不爱，我与乔染，马上就有答案了吧。洛迦手心都是汗，烦恼地把统计学扔了出去，刚好砸到了坐在桌前玩电脑的徐襄。
“妈蛋是谁干的！”徐襄揉着头，转过头阴恻恻的盯着洛迦和百路，“看鹭兄这一副呆逼样，八成就是洛洛了吧。”
果然百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听得此话两眼无神地说“老子昨天又被萌萌拖到迪斯尼乐园玩了一天，命都特么的被玩掉了。”
洛迦生怕徐襄揍他一顿，赶紧顺着百路的话接下去“姜老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最近童心大发，老是拉着你去这些地方啊。”
徐襄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我去，萌萌老板不会是上次听了洛洛说跟尹骄宇去游乐园约会，所以也以这种方式向你表白吧？”
“噗……咳咳！”百路一口水呛得连连咳嗽，憋得脸通红，怒道，“我靠！我就说嘛！还是跟妹子谈恋爱爽多了！男人什么的，真特么有病！”
“……你终于承认了你和姜老板的恋爱关系了。”洛迦扶额，喃喃地说，“而且，你难道不是男人么……”
百路大吃一惊，欲盖弥彰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洛洛，你不明儿的生日吗？今天去吃饭不？”
洛迦对他使了个揶揄的眼色，嬉笑着回答“不捉弄你了。今晚去吃烧烤吧，我请客！”
于是晚上寝室四个加上隔壁的黄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学校门口的烧烤摊，要了两箱冰啤酒。
好几盘烧烤吃完，十几瓶啤酒也下肚了，每个人都有了点醉意。
“来来来，洛洛马上就要十九岁了，我们来象征性地举杯庆祝一下吧。”徐襄慢悠悠地举起酒杯，笑着说，“祝词什么的，都不用想了，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吧。”
黄瀛嘎嘎怪笑“当然是祝洛洛明天的表白马到成功啊！加油！”
“没错！谢谢！”洛迦痛快地用酒杯碰了下每个人的杯子，一口喝尽了啤酒。
他一边往杯子里倒满啤酒，一边却心事重重起来。也许是酒精的原因，好像情绪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总算这一天还是要来了……洛迦突然没有了心情跟狐朋狗友们喝酒聊天，拿了串烤牛肉心不在焉的嚼着。
喝得酒兴大发的几人絮絮叨叨，只有徐襄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低落，推了推他低声说“喂，在想明天的事情吗？”
洛迦眼神迷蒙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嗯……我有点怕。”想起前几天乔染轻轻柔柔地说出来的
徐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我再问问尹骄宇。”思来想去，洛迦还是不放心，摸出手机给尹骄宇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
“什么事？”
洛迦忐忑不安地说“那个，我就想确认下明天你是有空的么。”
“嗯。”
洛迦听尹骄宇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疲倦，不由问“你回家了吗？”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的关车门声音。
尹骄宇翻看着记事本，换了只手拿手机，揶揄道“现在还要问吗？”
“额不用了……”洛迦很着急的说，“你怎么才回家呀？累不累呀？吃饭了没？”
“……”尹骄宇听到小孩一连串的问题，很无奈的说，“要我一一回答吗？刚开完会从公司回来。”
洛迦有些羞赧，还是担心地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尹骄宇明显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担忧和关心，眼里闪过浅淡的笑意，说“好吧，你也早睡。”
清冽好听的嗓音中意外的带上了一丝温柔，洛迦脸一红，慌忙的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小孩是不是最近越来越害羞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脸皮比城墙还厚啊。尹骄宇听到那边的忙音，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纳闷完，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按了接听，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手在记事小册子上记了一笔——取礼物，一边“喂”了声。
“an，是我。”
第69章
尹骄宇笔下一顿，随即漫不经心地说“怎么？”
“回头看看。”
他转过身，乔染拿着手机站在后面，笑盈盈地看着他。路灯的光投撒在他脸上，眉目精致柔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晚上下课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必定会看到少年倚靠在教学楼门口等着他，即使是昏暗的走廊灯光下，依旧惹得来来回回的学生注目。
那时不想让乔染来回地折腾，不知说了多少次让他在家里等着，反正开车回去也不过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可是每次答应得好好的，下一次下课，还是可以看到少年依旧在门口等着，即使是冬天也不例外。
虽然香港的冬天也不算太冷，但是乔染体寒，就连夏天也是手脚冰凉。每次等到了尹骄宇之后，都是顽皮地解开他的大衣，钻进他怀里取暖。
冰凉的手只隔着薄薄的衬衣或者线衫搂着他的腰，经常冷得尹骄宇打寒颤，却依旧紧紧揽着少年的肩膀，把他护在大衣里。
当时他还以为，这种简单的幸福，可以一直就这样的持续下去。只可惜还没等到下一个冬天，少年就离开了。
怎么能这么决绝的舍弃！心高气傲的尹骄宇怎么也想不通，是我对你还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吗？！我明明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啊！
十年过去了，虽然当初浓烈的爱意已经渐渐变淡，但是怨怼却始终不能消散，始终想抓住乔染好好质问，这么绝情到底为什么！真的是因为不爱吗？他不相信。
强自按捺住心中翻滚的回忆和伤痛情绪，尹骄宇瞅了乔染一眼，径直走进了楼梯间，随手拉上了对讲门。
“拜托，an。”乔染快步走过去，拉住即将关上的门，“我有这么不待见我吗？”
尹骄宇待电梯门一开就走进电梯，并不接话。
乔染眼看着他按下了关门的按钮，赶紧侧身进了电梯，无奈地说，“an，你是打定主意无视我吗？”
尹骄宇皱了皱眉，只看着变化的楼层数，并不接话。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了“s”，电梯顿时停了下来。乔染一双幽黑的眸子注视着他，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尹骄宇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
乔染垂下眼，掩饰住眼里闪过的一丝的受伤神情，轻叹了口气，说“an，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尹骄宇迅速地说完，就要去按开门的按钮，不料乔染一侧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你……”他刚要发火，却被打断了。
“拜托了，an……”乔染轻轻咬住下唇，语气中的哀求让尹骄宇不由得一怔。
从没有见过他的姿态放得这样低，他记忆中的乔染，一直是张扬狂放，勾人魂魄的妖精，即使是面对追杀他的美国黑道头子，也是一笑置之的，不曾显露过丝毫的怯态。
可这时，这个少年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他，那一点点委屈和脆弱慢慢的瓦解尹骄宇心中的坚冰。
可是想起这十年来经历的疯狂思念和痛苦，他心又硬了起来，强行开了电梯门，看来也不看乔染，径直走回了公寓，重重的关上了门。乔染也没有再追上来。
虽然隔着厚厚的一扇门，方才少年哀伤的眼神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没有开灯，尹骄宇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背靠着门慢慢地滑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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