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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我意 第2节

作者:北南 字数:20353 更新:2021-12-20 22:03:58

    章以明猛拍方向盘“你弟是不是有点缺魂儿啊刚才要是没刹住,估计今天我得在你们家门口吃枪子。”

    戚时安开门下车,微微弯腰和扑过来的孩子拥抱了一把,说“章以明问你是不是缺魂儿,回答他一下。”

    八岁的霍学川扒着军用越野的车窗“明哥,姥爷说这车将来给我开,你下来”

    “你姥爷蒙你呢,已经过到你哥名下了。”章以明猛踩油门,“沉死了,开习惯跑车再碰这个,我以为驾驶的是推土机呢。”

    戚时安拉着小学没毕业的弟弟往家里走,边走边回答问题。

    “哥,在军校都训练什么啊”

    “吃喝嫖赌抽,想不想学抽烟”

    “想。你学格斗了吗”

    “学了,你打算斗谁”

    “我想让你保护我,今天姥爷去开家长会,我觉得我得挨揍。”

    哥俩说着话到了家里的楼前,章以明已经熄了火在等候。进门后,客厅的桌上摊着几本练习册,霍学川自觉地过去写作业。

    戚时安上楼洗澡换衣服,在军校这段时间总是穿军装,还要扎着武装带,现在猛地换回牛仔裤和体恤衫,让他有些不习惯。

    章以明大了几岁,特别爱玩儿,问“晚上喝酒去”

    “去哪喝”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戚时安觉得那是句废话,无非是故作神秘吊人胃口,他觉得很没必要。但当他看见夜总会的牌子后,他才发觉那句话十分必要。

    章以明道“我提早交代的话,你肯定就不来了。”

    没错,戚时安快十九岁,吃喝嫖赌抽其实只会前两样,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也没有半点兴趣,尤其是在经历了几个月的部队训练后。

    大厅的上座率一直很高,因为乐队演出的花样总在不断翻新。两个人找了位子坐下,随便点了些啤酒和水果。

    灯光时明时暗,戚时安被晃得有些犯困,正在眼快闭上的时候,音响里又爆发出一阵密集的鼓点。旁边的章以明已经不知所踪,大概是勾搭上陌生人进了包房。

    “少爷,有什么推荐吗”

    一声轻佻的问句钻进耳朵,戚时安循声看去,见一名服务生停在了前方的桌边。那是一张很好看的侧脸,能引人忍不住遐想正面是什么模样。

    除却侧脸,还有被马甲勒紧的一把细腰。戚时安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肆意欣赏,甚至想起了“沈郎腰瘦”这个成语。

    沈多意无瑕察觉窥探的目光,为了不挡住其他客人看向舞台的视线,他在桌前蹲下,然后熟练地推荐了几种酒品。

    七八瓶酒端上桌,带着醉意的客人要求道“少爷,你每样来一杯吧,我请客。”

    沈多意厌恶这个称呼,他抱歉地笑“我们有规定,服务生不允许喝酒。”

    “你怎么能当服务生啊。”那位客人已经把几个空杯倒满,“你这模样当少爷多好,我第一个包你。来,慢慢喝,一杯两千。”

    戚时安的钥匙扣也两千,他心里有点错杂。

    沈多意把酒单放在桌上,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杯,酒气在鼻间弥漫开来,仿佛和着忽然变缓的音乐声。

    但音乐很动人,可酒是辣的,是苦的。

    如果疲惫和委屈是从心底蔓延,渐渐将人灌满,那此时的烧灼感便正好相反,由喉间向下,一路烧城燎原,到达胃里时如同投下一枚炸弹,噼里啪啦的,又痛又烫。

    第三杯时,沈多意已经蹲不稳了,摇晃着快要坐在地上。

    戚时安目睹一切,出声道“服务生,上酒。”

    只见蹲在那边的人徐徐转过脸来,额前的头发微微潮湿,太阳穴上有汗水顺着脸颊滴下。面色是不正常的红,薄唇湿润还沾着酒。

    一双眼睛在时明时暗的灯光下,仿佛盛着轮骄阳。

    戚时安罪恶的想,如果对方真的是“少爷”,他一定要包他。

    沈多意疼出了一身冷汗,面皮被酒精刺激得泛红,他用仅有的一点力气计算,喝了几杯能分到多少小费

    戚时安已经走到桌前,也看见了胸牌上“沈多意”三个字,在那桌客人正要发作时,他一把拎起了蹲在地上的人,装熟道“多多,你怎么又偷偷来打工,你爸来接你回家了。”

    沈多意盯着对方,年纪相当使他没太多防备,就算有,也在那句“多多”里土崩瓦解了。

    只有他妈妈这样叫他。

    他妈妈走了好多年了。

    沈多意恍惚想起,今天开家长会来着。他被戚时安搀扶到了大门口,期间始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脸上的汗全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戚时安问“你是醉了还是不舒服”

    “我不知道,”沈多意仰头看对方,“我这儿好疼。”

    戚时安伸过手去,把掌心捂在了沈多意的胃部,才发觉怀中的身体已经疼到了发抖的地步。酒劲翻起,沈多意站都站不稳了,他强撑着说“谢谢你啊。”

    “不用。”戚时安不知道怎么想的,“你真不是少爷”

    回答声或者骂人声都没有听到,手中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戚时安看着沈多意又沁出了满脸的汗珠。他弯腰把对方背起,朝着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

    边走边声明道“我把你带回家了啊,清醒了别跟我闹。”

    沈多意混混沌沌地说“爸,你来接我啦家长会老师表扬我了吗”

    他还在上学

    戚时安脚步未停,心却莫名其妙地被揪了一下,他支吾着回答“表扬了,继续努力,好好听话。”

    沈多意没再回答,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军用越野的动静着实不小,尤其是在安静的夜晚时分,戚时安把沈多意带回了干休所,并且向他爸妈谎称对方是自己的同学。

    几个月没在家住过,房间都没了人气儿,他把沈多意从背上卸下,轻轻安置在床上。正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的时候,瞥见了站在门口的霍学川。

    “哥,姥爷拿军棍打我了。”霍学川跑到床边,撩起睡衣背过身,“说我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上军校。”

    戚时安把霍学川圈在腿上“那就别上了,我也没打算上。”

    霍学川正冲着床上的沈多意,问“他是谁啊,长得好好看。”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戚时安又把霍学川推开,准备帮沈多意换掉带着酒气的衣服,“你回去睡吧,别跟这儿守着。”

    霍学川一步三回头“他到底是谁啊哥,我特好奇。”

    戚时安把他弟踹出了房间,然后拧了热毛巾给沈多意擦拭脸颊,在夜总会时没看分明,此时在昏黄的灯光下,甚至能辨出对方眼下的睫毛。

    沈多意格外安静,捂着胃部蜷在床上没有动弹过,只保持着浅浅的呼吸声。戚时安翻身上床,侧躺着把他半包围进自己的领地,然后掌心覆在他抽疼的地方。

    彼此都睡得很沉,沉到错过无数好梦。

    喉咙间的烧灼感在一夜之后变成了疼痛,但胃部的痛苦已经减轻了大半,沈多意慢慢睁开双眼,头脑还未变清明,眼前的人也醒了过来。

    戚时安的嗓子有些哑“我的床舒服吗”

    沈多意想要从被子里坐起身,才发觉对方温暖的手还捂着自己的胃,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跪坐起来反问“我整宿没回家”

    “嗯。”戚时安看着对方身上的背心短裤,“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开军牌车去夜总会的事儿已经被他爸妈知道了,于是越野暂时换成了黑色的大众。沈多意清醒后窘迫、无措、并且害羞,仿佛在陌生的干休所多待一秒都会心理崩溃,戚时安故意磨磨蹭蹭地找车钥匙,故意慢慢腾腾地系鞋带,因为他想看沈多意崩溃。

    清醒着崩溃的话,他可以再次趁人之危。

    “我在秋叶街下车就行。”

    出门前已经道过谢,所以路上沈多意只说了这一句。黑色的大众最后停靠在秋叶街边,戚时安熄了火,等沈多意问自己的名字。

    沈多意解开安全带“谢谢你,祝你出入平安。”

    戚时安怔住,他不怎么浪漫,也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但昨晚的一瞥确实令他心动。主动解围,带回家照顾,他没想把“好人”俩字写脸上,他明明满脸都写着“想搞你”。

    结果车门打开又关上,沈多意走了,只留下句“出入平安”。

    戚时安没下车追,点着火调头驶离了秋叶街。胸腔渐渐升腾起一股气来,胡乱的堵在各个气管出口,最后把他气笑了。等红灯时踩下刹车,后视镜上挂着的坠子摇晃了几下,背面翻转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出入平安”四个大字。

    “”

    戚时安拿起仪表盘上的软珍小熊猫,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两口,从此吃喝iao赌抽,他又多会了一样。呛人的烟气弥漫在车厢,绿灯亮起的瞬间他把大众开出了越野的气势。

    两千一杯的酒,沈多意疼晕也要喝。

    所以钱能左右的话,那就很好办了。

    高级合伙人的办公室里听不见任何来自外部的杂音,沈多意睁大许久的双眼忽然无力地眨了两下,他垂下头看了眼地板,然后蹲下身拾捡滚落的栗子。

    戚时安绕过办公桌去,正好望着对方的发心,他蹲下随手捡了一颗,剥开放进嘴里,咽下后说“很甜,德国人炒栗子没放糖,不如这个好吃。”

    沈多意还在捡,貌似没有回神。

    戚时安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隔了十年才知道我的名字,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沈多意抬眼“还有别的事吗”

    戚时安笑答“因为报告而取消的欢迎会,今晚我来补给你。”

    第5章

    腕间淡青色的血管被戚时安用指腹掐着,沈多意动动手指想要挣开,但是两三次后都失败了,毕竟他不知道对方练过格斗。

    “戚先生,要一直这样蹲着吗”沈多意抬头对上戚时安的目光,然后平静地出声问道。戚时安终于松开了手,像小孩儿上交压岁钱似的,很舍不得。

    栗子被悉数捡回袋子里,沈多意站起身,把分析报告放在了办公桌的边缘处。在摞成山的文件旁,那份报告显得孤独又单薄,他避开戚时安的注视,说“报告放这儿了,有什么问题我再改。”

    报告不过是当时为了取消欢迎会的把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戚时安按照沈多意给的台阶下去,说“好多文件要处理,等我弄完了就看你的报告。”

    沈多意移开半步“那我回去做事了。”

    戚时安故意不吭声,让对方以为他是默认,等人转身要走的时候再一把抓住,无赖道“糖炒栗子不是送给我的么,怎么还要带走”

    沈多意迅速把那袋栗子塞进戚时安的怀里,戚时安满足地接过,又问“我给你买的那袋”

    “我不要了。”

    沈多意打断他的话,然后挣开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桌上摞着的文件还是之前那么高,戚时安靠着桌沿出神,脚边全是剥落的栗子壳。

    那时候不要,现在也不要。

    那加薪要不要

    沈多意已经对升职加薪不抱什么期待了,回部门的路上心中百味杂陈。记忆里面的戚时安,在夜总会帮过他,在酒吧围堵过他,还在国宾等过他。

    态度时软时硬,好像很在乎,又好像很瞧不上。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对方怎样看他。他甚至心里没底,隐隐担心对方把他打工的陈年旧事,在茶余饭后跟别人嚼了去。

    他很怕流言四起。

    十几岁就流连娱乐场所的戚时安,对人连堵带截花样频出。沈多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靠着门催促自己尽快从回忆中抽离。

    他猛然想起孟良的话来爱玩成性,欺男霸女。

    戚时安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从万丈深渊掉入了十八层地狱,吃完栗子继续工作,要把这些天积累的问题一一处理干净。

    未看的文件逐渐减少,看完的在另一边重新堆起,办公桌上的三台电脑,分别显示着几支股票的走势图,他偶尔瞥一眼,最后盯着上证指数历史循环周期图,开了语音会议连线到股票投资部。

    戚时安忙得没注意时间,甚至口渴到无法忍受才想起喝口水,他看着空掉的杯子按下了内线电话“安妮,你想渴死我”

    安妮几乎是立刻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桌前拿杯子,穿着细高跟鞋差点被栗子壳绊倒。她再次端着水进来时,顺手把垃圾收拾到环保袋里,提醒道“戚先生,该吃午饭了,在员工餐厅吃还是出去吃”

    戚时安看了眼手表,这时候订位子已经晚了,他想了想“员工餐厅吧。对了,晚上定夏天餐厅,整个三四层都要。还有通知各部门三点开会。”

    “好的,我马上打电话确认。”安妮准备出去。

    戚时安出声“等一下,开会的时候加上咨询部。”

    咨询部其实归章以明管,两方平时井水是井水,河水是河水。但戚时安心里的那池子水已经涟漪四起了,他便不想再理会其他,只想舀对方一瓢水过来。

    时间稍晚,员工餐厅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好菜,戚时安到的时候正好碰见章以明在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下讲电话。

    “跑车送你,你故意撞坏弄得医院警局两头折腾,好的我再送你一辆新的,现在又来不要钱要爱那一套。”

    “我不怕分个手太贵,就怕分个手太累。”

    估计是前几天陪证券交易所的王主任太操心,章以明此时暴躁非常,丝毫想不起与手机那端的人曾怎样快活温存。电话终于在哭叫声中挂断,他扭脸看到戚时安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分手成功了吗”戚时安云淡风轻,“想跟你谈个事儿,别误伤了我。”

    章以明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我一个月不知道分多少次手,这回算是遭遇滑铁卢了。真他妈,舞池里扭着屁股认识的,她还想白头偕老啊”

    厨师把单做的菜端上来,戚时安先尝了一口,问“那你最近和谁举案齐眉呢”

    “一个大学生,学昆曲的。”章以明迅速下了筷子,“男孩儿,我边弄他边让他唱,那叫声特好听,以为飞进来一只黄鹂鸟呢。”

    戚时安忍不住皱眉“打住,已经开始恶心了。”

    章以明也停止回味“对了,你刚才说谈事儿,谈什么事儿”

    戚时安停了筷子,难得换了副真诚又可爱的表情,说“明哥,把咨询部给我吧。”

    “”章以明嚼着鲜脆的冬笋,“分工合作,你手下的所有部门我从不插手,公司的账户也是你单独操作,对吧咨询部掌握着业务命脉,你要走它就等于断我肱骨。”

    戚时安被飙升肾上腺素冲昏了头,此时三碗饭下去压了压,脑子恢复清醒,笑着说“开完笑的,我是想说,以后我们这边开会,最好把咨询部也加上。”

    既然是掌握着业务命脉,那就要时刻了解市场的方向和技术部门的动作。章以明耸耸肩膀“其实早该加了,省的开完再传达,麻烦。”

    “嗯,你理解就好。”栗子的饱腹感很强,以至于戚时安吃了三碗饭就搁下了筷子,“下午开会估计很累,我晚上订了餐厅请大家吃饭,你分完手也过去吧。”

    午休时间因为短暂而珍贵,戚时安从不在餐厅多待,吃完擦擦嘴就走。他顺道去几间休息室看了看,不过没进门,怕惹得员工无名紧张。

    目光逡巡了数遭,却始终没看见沈多意的身影。戚时安溜达到咨询部门口,把值班的前台小姐吓了一跳,他面无表情地经过“继续补你的妆,不用管我。”

    整片格子间看不到什么人,有的外出吃饭没有回来,有的在休息室聊天,只有零星几个趴在桌上睡觉。他轻轻走到组长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沈多意趴在桌上。

    戚时安这才发现沈多意的身上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件海蓝色的针织衫,宽松的袖口被撸到手肘处,露着两只纤细的小臂。右手手腕上带着只防水手表,貌似是中学生才喜欢的款式。

    沈多意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休息,带着抹海蓝色在阳光中浅浅呼吸。

    戚时安移不开眼睛,想起了家里的一株蓝色绣球花。

    手下随主,安妮的工作效率很高,预订了餐厅、出了通知,还迅速拟了文件挂上系统公告,以后戚时安的部门会议咨询部也要参加。

    任何一项变动在人多口杂的公司都会被议论上几天,高层的心理也会被揣摩个不停。咨询部从此两边的会都要开,两个老板对于部门的分量也要重新评估。

    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琢磨,就要赶去三十层开会了。

    戚时安手下的部门都按平时的座位就坐,咨询部的主管和几名组长只好盘踞在后方。沈多意刚来没多久,自觉地坐到了最后。

    戚时安一眼望去,偏头道“安妮,把我的眼镜拿过来。”

    大灯关掉,只余台上亮着光,文字政策只要认字就该读懂,所以快速略过,数十张典型的指数图要一一分析,引申各种可能,这是戚时安一贯的开会方式。

    沈多意在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笔,凝神盯着投影的内容。

    “去年公司一直着力做期货投资,现在也时刻关注着贵金属和化学品这两方面,不过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外汇投资上。”戚时安应该已经养成了习惯,他随手摘了袖扣丢在桌上,然后把袖子挽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恒生指数,所有人都开始自动吸收图上的数据,戚时安没什么耐心,自己讲完直接切下一张美元指数。沈多意在笔记本上快速画了简易数轴,并建立数学模型把几项数据做大致的比对。

    戚时安看在眼中,停下问“沈组长,多长时间能准确估出空头市场出现的概率”

    沈多意抬头回答“五分钟,但是我倾向于预估多头市场出现的概率。”

    问题绕回了报告中,戚时安以前的报告里对前景看坏,而沈多意做的报告却是看好,此时再一次产生了分歧。

    戚时安调回恒生指数那张,详细地说了自己的看法,说完隔着镜片看向台下“所以恒生指数明年很有可能大跌,美元指数虽然居于高位,但也有可能反转下跌。沈组长,我改变你的看法了吗”

    沈多意回答“哪怕是全球共振上涨周期,也依然有谨慎的看法存在,所以我尊重每个人的看法,并且保留我的意见。”

    戚时安顿了两秒,随后摘掉了眼镜,他忽然觉得能不能看清楚容貌已经没那么重要,似乎交流更能煽动他心中的火焰。

    会议的后期,所有人都变成了畅所欲言的状态,大家高谈阔论,各抒己见。戚时安像讲完课转班的老师,转到沈多意旁边时搁下了那份报告。

    沈多意翻了翻,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甚至有一句“分析到位,你很棒”。

    小学老师都没这么嗲,沈多意仰头问“戚先生,真像你分析的那样,市场迎来危机怎么办”

    周围有些乱,戚时安俯下身去,单手撑在桌面上,回答“对于有的人来说,危机意味着灾难,对于还有的人来说,危机可能等于机会。”

    他说完动作没变,只提高了音量“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回去做事,晚上夏天餐厅,我请大家吃饭。”

    沈多意把本子合上,但人都走光了,眼前的手臂还挡着他的去路。戚时安想起会上的提问与回答,说“沈组长,五分钟有点慢了。”

    沈多意抿着唇颔首,不否认也不辩解,其实他只需要两分钟,但是同部门的主管和其他组长都在,他又是刚来,所以要最大程度的收敛。

    “戚先生,没事的话我也回去了。”

    戚时安终于闪开,但在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出声叫住“开会难免想打瞌睡,可以坐得远一点。”

    沈多意回身反驳“我没”

    戚时安打断“晚上吃饭,坐我旁边。”

    第6章

    偌大的办公室里仿佛能听见回音,这简单的八个字仿佛也变成了直白到近乎赤裸的邀请。沈多意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很多年没听过这样的话了,而上一回听似乎也是眼前这个人说的。

    戚时安把丢了半天的袖扣抓进手心,袖扣上镶嵌的宝石硌得他肉疼,他很想再说句什么,进一步催化沈多意的情绪,但他与生俱来的自负和突然生出的矜持却张手阻拦,甚至扼住了他的喉咙。

    沈多意终于出声回应“到时候看情况吧。”

    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答案,他没有明确又不留情面的拒绝老板,但也完全没有答应的意思。老板旁边应该是高层,其实不管是谁,都不该是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人。

    他不想破坏规则。

    戚时安全然明白“我懂你的想法,但有一点你忽略了,正常情况下,没有下属敢和老板这样说话。”

    晚上吃饭,坐我旁边。

    到时候看情况吧。

    沈多意微怔,一时间想不到如何解释。戚时安帮他,悠悠说道“你的回答基于你的潜意识,而你的潜意识是我不会生气。”

    “可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生气”戚时安气定神闲,“因为在你心里,我不只是老板,对吗”

    沈多意思潮起伏,目光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他攥着报告,瞥见了上面的红色批语,急中生智道“对,亦师亦友,如果旧事不提的话。”

    他已经签了协议与合同,只想好好工作,升职加薪。戚时安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他无法避开的话,就把意外的影响降到最低。

    再不回去,部门里其他同事就要八卦了,戚时安也不想再轻裘缓带地折磨人,像个使温柔刀的刽子手,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既然刽子手收了刀,待宰的沈多意便如蒙大赦般撤离了三十层会议室。没多久临近下班,想到吃晚饭的时候还会见面,他连写工作概要的思路都想不起来了。

    正直春季,开欢迎会的地方却叫“夏天餐厅”。整个三四层都被预留下来,明安所有部门的员工将在今晚进行本年度第一场聚餐。

    三楼是中式装潢,四面墙体挂着无数盆绿植,树叶掩映下还有几个型号不一的鸟笼。等菜上桌的间隙,股票部的聊股票,外汇部的聊外汇,无关实盘操作技术的部门什么都聊。

    沈多意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喝水,喝完用手机搜索小篆,想知道墙上那副字写的是什么。旁边平级的齐组长探头看了眼,说“这还用查啊,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庄子里面的吧。”

    沈多意其实在查复杂的落款,句子本身他是看得懂的,而且知道出处是易经,并非庄子。他冲齐组长笑笑,然后收起了手机,转移话题道“怎么还不上菜,我肚子都叫了。”

    戚时安张罗的欢迎会,对外却只宣称请客吃饭,而且直接请了全公司的人。正因为如此,最大程度的热闹包围着沈多意,但不会有人过分关注他,他觉得很舒服、很惬意,既能被其他人的快乐感染,也不用客套的去交际。

    菜品终于上桌,戚时安几乎是立刻拿起了筷子,他不吃第一口,底下的人不好开始。边吃边听章以明在耳边絮叨,顺便望了眼远处的沈多意。

    现实总是距理想十万八千里远,从落座就被汇报工作的高管包围,偏偏章以明还要守着他大吐苦水。“先吃饭吧,嘴不累么”他受不了了,“来,吃个虾仁。”

    章以明嚼着虾仁继续叨叨“以后和证券交易所的人应酬轮着去,下次该你了,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上”

    戚时安反问“那你替我操盘”

    “少来啊。”章以明偃旗息鼓,把杯子里的酒喝掉一半,“时安,你到底和沈多意什么关系”

    戚时安沉默不言,看见沈多意正啃着螃蟹腿笑,难得一见的傻样让他很想拍下来。章以明搭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要是没什么关系,我就不看你的面子了。”

    戚时安终于对章以明说的话提起了重视,微微侧过脸去“什么事儿”

    “能是什么事,公事呗。”章以明把剩下半杯酒也喝干净,“他和保险公司的旧上司关系不错,业务上有没有断干净还难说,而且执照还挂靠在其他咨询公司赚外快。”

    戚时安想起用旧没换的钥匙扣,也想起沈多意为赚两千块钱疼得冷汗直流。他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审判对方再一次的“甘为五斗米折腰”。

    酒过三巡,座位都乱了,有的吃饱上楼看风景,有的去笼子前逗画眉,沈多意抓着条蟹腿啃到了天荒地老,满手都是熟螃蟹的气味。

    洗手间空着,他仔细地洗了几遍手,确认只剩下洗手液的香气才作罢。洗完没回座位上,溜达着上了四楼。四楼的壁画浓墨重彩,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织锦地毯,好像是西亚的风格。

    四楼也没有窗户,感觉像待在露天的旅馆,风灌进来拂在脸上,有点舒服也有点凉。沈多意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正好接起一通电话。

    “师兄,适合老年人的新险种,有没有兴趣”

    “你设计的”针织衫一吹就透,他往怀里抱了个靠垫取暖,“说来听听,合适的话就买,当支持你工作了。”

    孟良在电话里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都是内行人,听俩关键词就知道本质。沈多意默默盘算,仰着头枕在了靠背上“和白金计划有点类似,正式推出了吗”

    孟良乐道“其实还没。”

    “那你啰嗦半天,求教就明说行不行啊。”沈多意笑骂对方,音量也不自觉抬高了,正高兴着,整片视野被突然靠近的人影遮了个严实。他吓得从半仰的状态弹坐起身,心有余悸地说“戚先生,怎么走路没动静。”

    戚时安反驳“地毯太厚,或者是你聊电话太高兴。”

    “我有点情况,等会儿再打给你。”沈多意挂了电话,怀里还抱着靠垫。再落座时戚时安挤开他,霸占了他刚暖热的位置,但坐下后才发现,戚时安正好挡住了冷风。

    “欢迎会总要说句欢迎才对,欢迎你加入明安。”

    “谢谢。”沈多意扭脸看对方,“如果之前从没见过,你会请我吗”

    戚时安回答“章以明面试你之前问过我,我说对你有信心,别的什么都没做。”

    沈多意又说了一遍“谢谢。”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从后排看身材相差很多,沈多意的肩颈部分还像是少年身形,而戚时安则肩膀宽阔。

    一阵沉默过去,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沈多意感觉戚时安欲言又止,只好静静等着。吃完饭的同事越来越多,上来四楼看风景的也越来越多,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说“第一次来这间餐厅,我去五楼也参观下。”

    沈多意慢慢上楼,顺便给孟良回电话“刚才老板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孟良问“哪个老板是爱玩儿的那个吗”

    沈多意还没出声回答,因为上到楼梯拐角时听见了不寻常的动静。

    “送你的项链还戴着呢最近出的那款喜欢吗,也送给你啊。”

    “别乱动,我会单手解扣,可不会单手系扣。”

    “拿着我的车钥匙,等会儿散了先去车上等我。”

    章以明搂着个女孩儿在拐角处亲热,沈多意恍惚记得那女孩儿是人事部的员工。先不说“同公司不允许恋爱”这条规定,章以明的女朋友不是刚出了交通事故吗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多意回过神来,悄悄后退着回答“我看见姓章的老板在搞外遇,可是乱搞的不应该是姓戚的吗”

    他话音刚落,双肩就撞到了什么。

    身后的戚时安胸膛没被撞疼,大脑却被沈多意那句话冲击得没了理智。待沈多意转过身,他抱臂靠着楼梯扶手,兴师问罪道“你刚才说谁乱搞”

    沈多意再次被迫掐断了电话,支吾道“你十几岁就逛夜总会了”

    “许你去打工,不许我去消费”戚时安委屈四溢,气性不断拉伸膨胀,最后故意咬牙切齿道,“实话告诉你,全市所有夜场里长得漂亮的,我都搞过”

    不出所料,沈多意睁大眼睛看着他,但他读不出里面的情绪。

    片刻后,沈多意轻声说“记得戴套。”

    无风吹来的楼梯上,戚时安的血压瞬间就飙升到了一百八。

    沈多意趁对方气极没回神,立刻下楼离开这方是非之地,谁知经过对方身旁时被一把握紧了手臂。戚时安扭过脸看他,眼中分不清是冰冷的深海,还是灼热的篝火。

    只听他恐吓道“你知道吗,我最想搞的还是你。”

    第7章

    戚时安嗓音低沉,此时又极力压抑着情绪,所以这短短一句话听来却有千斤重,而全部重量都压在了沈多意绷紧的神经上。

    狭窄的楼梯像一处死地,周围也仿佛生出四面密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堵在之间,难以动弹分毫。戚时安仍紧握着沈多意的手臂,从皮肉到骨头全被他禁锢在掌心。

    他忽然想,皮筋被用力抻展就会断,那绷紧的神经被压垮会不会也产生不可修复的伤害

    他忽然就害怕了。

    沈多意紧闭许久的薄唇终于启开,眉眼间也盛满了不可名状的伤感,他声音小小地说“我爷爷在等我,我想回家了。”

    这场欢迎会终于迎来了尾声,没喝酒的送喝了酒的回家,还有未尽兴的商量着转场。章以明沾染了香水味,满心沉醉地等待结束后的狂欢,抬眼却见戚时安话都不留就离开了。他只好扛起总结发言的大旗,说“今晚大家开心就好,周一不准迟到,影响工作的话奖金照扣不误。”

    话没说完,楼下的汽车引擎已经放肆叫嚣,戚时安眨眼驶出了这条街区。

    众人散去,沈多意和同事上司告别后也取了车离开。当车门关上,他被束缚在安全带下,不透风的空间令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但也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霓虹灯让整个城市在黑夜中依然亮眼,路旁的屋厦拔地参天,把行人和汽车都对比成了零星棋子,他一路盯着前方,迫使自己心无旁骛地抵达了温湖公寓。

    停车场里又冷又安静,沈多意停车熄火,然后解了安全带。他弯下身去,额头抵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按键,左手慢慢摸上右臂的手肘处。

    戚时安力气很大,气性也不小,弄得他现在还隐隐作痛。

    “你知道吗,我最想搞的还是你。”

    心无旁骛的状态彻底被击碎,沈多意变成了破壳而出的雏鸟。不,比雏鸟还不如,没有任何保护层以外,他也没有坚硬的喙。

    他拿起手机,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在狭小密闭的车厢,轻声开口。

    “我好久没参加过聚会了,今天很高兴。”

    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要聚一次其实很难,初中同学分开太久,大家的联系也不那么紧密。高中同学却每年都聚,但他从来不会参加。

    “因为我那时候名声不好,课余时间要赚钱,在学校里就要抓紧时间学习,渐渐的我没那么合群了。在夜总会下班出来还被同学遇见过,传来传去就无从解释了。”

    “他们议论我,议论的内容不算好听。”

    “你今晚那句话,让我感觉回到了那时候,很难受。”

    沈多意说得很慢,不好的情绪也慢慢消失,在还剩下一点的时候他停下,然后重重呼了口气,把剩下那一点全部吐出。

    片刻后,情绪恢复了正常,他拔钥匙下车,然后离开了停车场。而手机屏幕一直黑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拨出任何号码。

    从校园到社会,从过去到现在,沈多意习惯了这样自我调节,话憋在心里会很难受,他讲出来就当翻篇儿了。但他不会真的把号码拨出去,更不会和别人讲,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难受是不是合理。

    他怕自己过于敏感,而他不想做个敏感的人,不想自己累,别人也累。

    两扇门隔着数个街区同时打开,都发出了“滴”的一声。

    随后摔门声响彻整间公寓,戚时安换拖鞋的时候把钥匙砸在了玻璃矮柜上,用了十年之久的钥匙扣又被蹭掉了一点彩漆。

    一路驰骋加上刚才的摔打,他的怒气总算消退了三分之一。

    这份怒气是对他自己的,于是剩下的三分之二他打算留在体内自我惩罚。

    在客厅脱了外套,扯了领带,走过过道时又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戚时安踱步到餐厅,开灯的瞬间叹了口气。

    餐厅没有紧挨着厨房,而是向阳的单独一小间,浅咖啡色的地板中央,摆放着一张乳白色的圆形小桌,四张木质皮垫座椅围成了圈。

    戚时安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圆桌中心的绣球花上。

    花瓣有些蔫了,那股委屈无力的样子,像沈多意凝在眉间的伤感。

    他把早上剩的半杯水洒在绣球花上,无奈地自言自语“要不是你误会我,我也不会口不择言令你难堪。”

    理智丧失的情况下说“夜场长得漂亮的人,我都搞过”,紧接着那句仿佛在说沈多意和夜场里的人无甚区别。

    而他其实只是在愤怒地表达想要占有的欲望。

    戚时安枯坐了小半宿,绝望地发现在自己的注视下,花瓣好像进一步恶化。他不知道沈多意的情绪缓和了没有,希望两天假期过完,周一再见面时还能听见那句悦耳的“戚先生”。

    跳槽后的第一个周末,沈多意除了睡觉就在写工作总结,他长在了飘窗上,修长的手指几乎没离开过键盘。忙完这些仍觉不够,又翻出以前设计的“白金计划”,帮孟良的新产品做了修改和补充。

    “多意,你快看这个节目。”

    沈多意想装作没听见,但他知道那样的话老爷子还得多走几步过来叫他,于是起身出了卧室,兴趣缺缺地问“又看什么节目呢,致富经吗”

    沈老回答“新闻报道天价墓地呢,看得我都想再多活二十年了,等降价了才敢两腿一蹬。”

    沈多意切了个苹果,然后用勺子把果肉刮到碗里,刮完把勺子连同果泥一起递给沈老,说“爷爷,你不用担心,墓地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但你千万别着急,再多活五十年成吗”

    “你想让我修仙啊。”沈老吃着苹果,“不是天价的吧”

    “不是,平价的。”沈多意笑着吃另外半个,“跟我爸妈的挨着,对了,下次扫墓要告诉他们我换新工作了。”

    沈老问“新工作怎么样,不图赚多少钱,你干得高兴就行。”

    沈多意啃完了苹果“挺高兴的。”

    脑海中浮现出戚时安的脸,他掐着苹果核的手指都加了力道,猜测着对方两天过去有没有消气,毕竟他背后说人在先,没占什么道理。

    两方都心思不宁,把假期过成了漫长的折磨,太阳几番起落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周。

    戚时安不在家吃早餐,只西装革履地坐在圆桌旁喝水,伸手摸摸花瓣,心中隐含的期待又增添了半分。不是他吝啬,而是期待这种东西就像股票,要谨慎对待,不然可能承受不了意想不到的失落。

    花店送来了新的绣球花,圆圆一株放在透明的广口小花瓶里,希望沈多意也已经变得神采奕奕。

    明安大厦旁边的咖啡厅内人满为患,似乎整条街的上班族都在这里排队买早餐。沈多意出门很早,还有两个人就排到他了。

    “沈组长,早安。”

    沈多意回头看见了安妮,笑着说“早,你要吃什么,我帮你一起买。”

    “谢谢沈组长,我路上堵车了。”安妮望了眼长长的队伍,回想着餐单说,“帮我买两个咸肉三明治,一份奶油包,一份晨间小食,再加杯黑咖啡。”

    “好,我记住了。”沈多意笑答,内心却咂舌。买完离开,和安妮一起进了明安大厦,安妮拎着两包早餐,解释道“这是戚先生的,他都是在公司吃早餐。”

    沈多意吃惊道“他习惯早餐吃这么多”

    安妮小声说“跟他的午餐比起来,算少的啦。”

    沈多意使劲扒拉久远的回忆,想起那时候他在国宾的餐厅打工,戚时安貌似点了很多道菜,当时以为对方想让他多忙活几趟,没想到是真的饭量惊人。

    戚时安到达三十层的时候安妮已经开始工作了,他进入办公室后便闻见咖啡的味道,等喝进口中发觉加了不少量的牛奶。

    安妮敲门进来“戚先生,这是章先生秘书送来的资料。”

    戚时安吃着奶油包“放桌上就行,顺便给我重新泡一杯黑咖啡。”

    安妮反应迅速,立刻伸手拿了桌上那杯,解释道“排队的人太多,早餐是沈组长帮忙买的,估计是拿错了,我马上去给您泡一杯。”

    办公室的门关上,戚时安把最后一口奶油包咽下去。

    他没想到沈多意喝个咖啡要加那么多奶,看来很怕苦。

    “戚先生,”安妮去而复返,手中多了杯咖啡,“抱歉,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我另外泡了杯多加奶的,立刻给沈组长送过去。”

    戚时安没抬眼“不用,再应酬你一遍反而让他累。”

    沈多意在咨询部的会客室见客户,巧的是这位客户在保险公司办了巨额保单,他们之前打过照面。从投资项目的选择到风险预估,还有前景分析和损失模型的建立,沈多意做了详尽的说明,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聊到最后,客户问“我之前的保单就是你设计的,听说最近推成明星产品了。感觉你在保险公司的前景不错,怎么跳槽了”

    沈多意笑笑,避重就轻道“您过奖了,以后如果您还有保险方面想了解的,随时找我都行。”

    把客户送到门口,回办公室时碰见齐组长出来,对方说“到饭点了,直接去餐厅吧。”

    “好,没想到跟客户聊了一上午。”沈多意惊觉时间过得太快,前往餐厅的路上和对方讲了讲客户的想法,他虽然觉得每个组之间应保持泾渭分明,但毕竟同属一个部门,所以没有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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