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珩突然记起他刚跟家里出柜那年,他爸扬言要跟他断绝关系,春节时苏昱珩就没回家。陈与桥本想带他见父母,但苏昱珩刚经历过一次出柜灾难,还没恢复,就拒绝了。除夕晚上他一个人窝在a市的出租屋里,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好显得不那么冷清。大概十二点半的时候,林之远给他打电话,让他开门。苏昱珩以为对方寄了什么东西给他,拉开门却看到林之远站在外面,拎着一袋饺子,微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
当时苏昱珩觉得拥有林之远这个朋友是他生命中最幸运的事,他暗下决心要好好珍惜。可苏昱珩直到最后也不知道作为朋友他到底合不合格。毕竟林之远想要的不仅仅是朋友而已。
拜年是苏昱珩最头疼的事情。在硬着头皮跟父母走了几家亲戚后,被结婚、工作的问题逼急了的苏昱珩躲到李珊珊的房子里住了几天。大龄剩男剩女相顾无言,心照不宣地苦笑。
等天气渐渐回暖,苏昱珩便开始了他的出行计划。
三月,苏昱珩去了一趟美国。跟团去的,每天行程满满,走得脚都酸了。他不怎么喜欢美国,但因为陈与桥说华尔街太小了,他便想来看一眼。离开的那天他在机场给陈与桥发了条短信,说华尔街原来真地很小。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回国吧。短信是往陈与桥之前在a市的号码发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回国后苏昱珩的行程就悠闲了许多。他这些年很少旅游,很多地方都没去过。有时拿着地图,心血来潮就订一张车票。他去风景胜地,也去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能收获一些小惊喜。
四月,苏昱珩基本在西部活动。查干湖、天池、纳木错,他看了许多美得令人窒息的湖水。他和林之远的生日都在四月,以往两人总爱互相吐槽对方送的生日礼物,今年倒轻松了。苏昱珩送他一片湖水,林之远什么也没送。
五月,在云贵一带。饭菜太辣,苏昱珩吃得上火。他登了峨眉山,坐船在长江上漂流,还学会了打麻将。后来他去云南,看了滇池,也见了苍山洱海。丽江不愧为艳遇之都,苏昱珩真地被好几个人搭讪。
六月,江浙。七月,一路向东南行。虽然在旅途中见识了各地不同的风俗民情和生活方式,苏昱珩却渐渐感觉到,隐藏在不同的熙熙攘攘之下的,简单纯粹的生活的本质。
八月,苏昱珩去了x市。x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沿海,风景绝佳。大二的暑假,校跆拳道队曾一起来游玩过。十年后故地重游,当初的木栈道改成了石栈道,苏昱珩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好在大海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而美丽。一波波的潮水没过脚踝,又缓缓地褪去。尽管阳光刺眼,苏昱珩却感觉到一种惬意的缠绵。
大二那年,也是这片海滩,校队一个学妹羞答答地给林之远告白,众人纷纷起哄。林之远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真诚而礼貌地拒绝了学妹,说他有喜欢的人。当时场面异常尴尬,学妹脸色绯红,泪盈于睫。苏昱珩站得比较远,学妹告白之前正挽着裤腿玩水。他看情况不妙,急中生智,俯身用双手捧了些海水泼到林之远身上,干笑了几声。校队队长会意,立刻有样学样地泼了小敏一身水。于是众人高声叫着,在一片混乱中嘻嘻哈哈地开始打起水仗。学妹的尴尬被十分刻意和生硬地化解了。
当时每个人都年轻,疯起来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且极度自信,以为自己能征服世界。那时的感情也纯粹而热烈,眼泪和笑容、爱和恨都无比真实。可所有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十年后大家四散天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大海和苏昱珩温柔地对视。
晚上苏昱珩打算去寻找当初他们吃特色菜的那家小店,可他的记忆早已模糊,凭着大概方向用手机导航找了很久,发现眼前矗立着一栋酒店。
相逢便是缘,苏昱珩欣然住下了。酒店附近也有一条小吃街,他在阳台上看见了,便拿了钱包下去。点了一碗沙茶面,又要了一份蚵仔煎。食物的味道很好,苏昱珩吃着吃着,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隔壁有家小店卖土笋冻,苏昱珩驻足片刻,店主热情地给他推销,他还是摇摇头拒绝了。十年前苏昱珩兴冲冲地买了人生第一份土笋冻,刚吃了一口,林之远就从手机上搜索出蠕虫的照片给他看,于是苏昱珩再也吃不下了。他十分记仇,每次提起这件事总是咬牙切齿。
也许是故地重游的关系,今天他想起林之远的次数格外多。
晚上苏昱珩是听着海浪声入睡的。他做了个梦,梦见当年的自己问林之远,喜欢哪个女生。林之远望着他,眼睛深邃得像是月光下的大海。他对苏昱珩说“我喜欢你啊。”
然后苏昱珩就醒了。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梦里那个自己消失了,情绪却留给了现在的他。
这个梦极其逼真,但也只是一场梦而已。当年林之远的回答是“我喜欢男生。”而苏昱珩在震惊过后,想起当初林之远撞见他和男友约会的表现,恍然大悟道“难怪啊,我说你怎么不举报我呢”
如果当初林之远表露得再明显一点,苏昱珩观察得再细致一点,今日的结局也许会不同。可这个假设,除了让人徒增烦恼以外,一点意义都没有。
第二天苏昱珩本打算去附近的岛屿看看,但现在x市规定游客只能从新码头坐轮渡,他觉得麻烦,就作罢了,坐车去了白鹭洲。
白鹭是x市的市鸟,x市这些年在鸟类保护上投入了不少精力,白鹭洲正是为其建立的主要栖息地。苏昱珩不算典型的爱鸟人士,但这里风景好,空气清新,他就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坐在长椅上看白鹭姿态优雅地用喙梳毛。
苏昱珩正在发呆,忽然听到一个老人对他说了句当地话。苏昱珩听不懂,老人旁边一个姑娘翻译道“哥哥你挡住摄影师的镜头了”
苏昱珩这才看到他身后有个人已经架好了三脚架,而他的位置正好处于视野中央。
苏昱珩急忙站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最后向摄影师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退出镜头范围的地方。经过对方的时候,摄影师冲苏昱珩点头致谢“谢谢你了啊小伙子。”
苏昱珩摇摇头“是我不好意思。”
他百无聊赖,索性就坐在不远处看摄影师拍白鹭,看久了便觉得很有趣。
过了两个小时,摄影师收好器材,在苏昱珩旁边坐下了。他跟苏昱珩搭话“小伙子来旅游”
苏昱珩点点头。
摄影师皮肤粗糙,像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眼角皱纹也不少,看得出年纪不轻。但却自有一种别样的气势。
“在这看了我半天了,你还挺闲的。”摄影师笑笑。
苏昱珩跟他聊了会天,得知对方姓赵,是个自然地理摄影师,拍过很多人迹罕至的美景。苏昱珩发现有些地方两人都去过,忍不住话多起来,越聊越投机。
“你这个小年轻还蛮有意思的。”赵锦深从里掏出一个保温饭盒,对苏昱珩说“哎呀人老了,拍半天累得不行。你吃吗”
苏昱珩知道这是客套,就婉拒了。等看到对方揭开饭盒后的光景,一股熟悉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脱口不出“赵叔您怎么也爱吃这种白水一锅煮啊跟我认识的一个阿姨一模一样。”
“是吗”赵锦深说“这是我女朋友给我做的爱心午餐。”
“女朋友”苏昱珩听着新鲜“叔你还挺潮。”
“还没结婚,可不是女朋友嘛。”
苏昱珩“哦”了一声,看对方一脸享受地把一块土豆塞进嘴里,终于忍不住问“您觉得好吃吗”
“好吃啊。”赵锦深一笑,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些“你们年轻人不懂,老了就明白了,最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赵叔那您吃,我先走了。”苏昱珩跟赵锦深道别,忽然听到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同时响起“老赵,你拍完了”
苏昱珩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t恤和破洞牛仔裤的女人,带着宽沿帽和太阳镜,看起来年轻时尚。
赵锦深介绍道“我女朋友。”
苏昱珩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刚要打招呼,对面的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昱珩,你怎么也在”
苏昱珩惊讶地瞪大眼,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阿姨”
赵锦深啧啧称奇“原来你们认识,这也太巧了。”
纪芸保养得当,五十几岁的人身材还是很好,太阳镜遮住大半张脸的时候,说是25岁也有人信。
“我儿子的朋友。”纪芸对赵锦深解释了一句,又问苏昱珩“你来旅游啊”
“啊,”苏昱珩还有些讷讷的,他突然想起林之远跟他说过的关于纪芸的故事,犹豫地问“那阿姨您这是”
“啊,我离婚了。”纪芸冲他眨眨眼。她原来总是优雅稳重,现在却像个狡黠的小姑娘。“林之远没跟你说啊”
“没有。”苏昱珩说“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赵锦深问苏昱珩住哪间酒店。他对纪芸说“那我们也去住这家吧。”
纪芸声音轻快地说“好啊。”
苏昱珩看赵锦深把沉重的摄影器材背到身上,忙说“叔我帮你吧。”
“不用,”赵锦深很潇洒地一挥手“常年背着器材跑野外的,这点重量算什么。”
“他向来就是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纪芸埋怨道“昱珩你别管他。”
苏昱珩笑了笑。
赵锦深和纪芸之间并没有刻意的亲昵,却一举一动都透着默契。苏昱珩打量了他们一路,不得不承认,跟赵锦深在一起的纪芸,是发自内心地快乐。
晚上三人一起吃过饭,纪芸说要和苏昱珩一起散散步,赵锦深便先回酒店了。
苏昱珩和纪芸沿着环岛路慢慢地走。纪芸换了条长裙,海风把裙角吹开了,像一只翩翩的蝴蝶,美得高贵又低调。
苏昱珩观察着纪芸的脸色,问道“阿姨,您什么时候离的婚啊”
“五月份。”纪芸说“你可能会觉得有些突然吧。”
“也还好吧”苏昱珩说“其实林之远跟我说起过您的事。他小时候闹自杀,威胁您和林叔叔,不准你们离婚。后来他一直很后悔,觉得阻挠了您的幸福。”
“这孩子,他那时候能知道什么,我也没怪过他。”纪芸叹了口气。
“您怎么突然离婚了”苏昱珩说“可能有点不妥,可我就是想问一下。您说当初是为了孩子吧,可林之远懂事了您也可以离,为什么要拖到现在呢”
纪芸说“没有恰当的时机。今年四月份你赵叔在a市,我俩在路上遇到了。我当时觉得可能真是命中注定,这才决定离婚。”
“我不明白。”苏昱珩诚实地说“林之远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我就是不懂。您怎么判断什么时候才是最恰当的时机呢”
“时机时机,不仅要时候恰当,关键还要有个机会。”纪芸侧头看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
“二十多年前有一次机会,可不是时候。其实就算之远不威胁我,我也未必能狠心抛下他们父子。何况当时锦深的事业才刚起步,到处跑野外。我们就算在一起了,我心里总是怀着对儿子和家庭的愧疚,而锦深为了我们的生计也许会放弃梦想,去从事人物摄影。渐渐地我们就会争吵,直到有一天生活把当初的爱和激情一点点磨灭了,只剩下相看两厌。”
“其实你林叔叔对我也挺好的。当初闹过之后,我也没刻意再联系你赵叔。这么多年,我们各自老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天还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纪芸说完了,温柔地望着苏昱珩“明白了吗”
“大概吧。”两人又慢慢地往前走了,苏昱珩说“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
“昱珩,”纪芸说“我一直觉得你和之远很互补,很般配。这么多年,他心里有你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也不怪你。早些年你心思全放在那个姓陈的小伙子身上,后来好像对感情的态度都变了,交的那几个明显不走心。你察觉不到之远的心意很正常。我今天说这些,也不是想劝你们和好,我就是觉得,这些年,他辛苦,你也不见得多容易。”
“阿姨谢谢您。”
过了一会,苏昱珩低声问“时机,可以争取吗”
纪芸笑着说“谁知道呢我老了,你们年轻人也许可以试一试。”
他们慢慢地往回走,不时有些双人单车、三人单车经过他们,苏昱珩对纪芸说“大二的时候我和林之远也骑过这种双人单车,也是这条路。”
“是吗。”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纪芸看到旁边有家小店卖烧仙草,就说想吃。吃完了苏昱珩说要给赵锦深打包一份,纪芸说“别啦。他要吃土笋冻的。”
纪芸买了土笋冻,苏昱珩把她送到房间门口,纪芸说“昱珩,其实最好的时机,是两个人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不是说完全没有负担,至少要心中没有枷锁吧。时机到了,你是能感觉到的。”
“我知道了。”苏昱珩说“阿姨,祝您幸福。”
身后的门被拉开了,赵锦深探出头“在外头说什么呀,进来坐着说多好。”
“不用了,”苏昱珩说“叔叔阿姨早点休息吧。”
“那明天我们不和你一起逛啊,”纪芸说“我们要过二人世界。”
“好好好,”苏昱珩笑得牙都露出来了“你们好好过。”
第十八章
按理说旅行应该去些新地方,可苏昱珩在x市却总是重复走过的路。
普陀寺的荷花开的正盛,风一吹,许多荷叶卷起了边,形成一阵接一阵的绿浪。
苏昱珩走走停停,穿过荷花池进入一个大殿。那里供着尊大佛,周围有十八罗汉,殿中间的香炉上积着厚厚的香灰。佛像前有蒲团,但有的人跪着,有的人站着。他们都一脸虔诚,不知在许什么愿。后面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进香,苏昱珩看了一会就走了。
出了大殿往山上走,半山腰上有一处建筑,不少人都聚集在此。有小贩在门口兜售系着红绳的木牌,一个劲地强调是方丈开过光的。十年前苏昱珩还吐槽,说这木牌每天卖出去几百个,方丈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吃饭也开不完。没想到十年后小贩还是这个套路。
一迈进门,眼前就飘荡着一片红色的绳子。有些游客写好愿望,正踮着脚把自己的木牌挂到高处,仿佛这样就更容易被菩萨看到一样。
苏昱珩想找找他当年的木牌。
“祝妈妈身体健康”、“考研顺利”、“和他永远在一起”、“儿子平安长大”他看了很久,最后发现原来大家的愿望几乎大同小异。
他的木牌也找不到了。这里每天会增加成百上千个愿望,对某个人来说沉甸甸的期盼,在这芸芸众生中,却渺小如尘埃。寺庙隔段时间就会把它们取下,给新的游客腾地方。
苏昱珩当年写的也不外乎平安快乐之类,倒是林之远写了个“保佑苏某某四级能过”。当时苏昱珩只觉得林之远跟他开玩笑,损他英语很差。现在想来,有人在神佛前为他祈愿,不论多么微小,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心意了。
这一路走来,苏昱珩终于发现,十年来林之远一直这样爱着他。他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心意,不会许“希望他幸福”或“希望他也喜欢我”的愿。他的爱像一杯温水,恰到好处,又难以察觉。苏昱珩长久地沉浸其中,直到有一天人走茶凉,才明白当初辜负了怎样一份深情。
而他会吃chris的醋,会在意夏泽,林之远出车祸他吓得半死,他明明是喜欢林之远的啊。
苏昱珩茫然地站着。吹过的风没有荷花的香味了,是苦的。身后有人推他“麻烦让一让好吗,我要挂东西呢。”
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周围是喧闹的,可苏昱珩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跟他毫无关系,他像一缕游魂,不知从哪里来,要向何处去。
苏昱珩很清楚林之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比赛时他答应帮他报仇,果真就取胜;苏昱珩和陈与桥分手后,林之远曾说帮他出气,于是有了酒吧那一场打架。那么,他说不会再等苏昱珩了,也一定会做到。
苏昱珩没有再逛下去的心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在出租车上他接到李珊珊的电话,说a市的分所走上了正轨,她要回b市了。李珊珊还告诉苏昱珩,她打算去相亲。
苏昱珩五味杂陈,最后只是说“别委屈自己就好。”
过去的一年半时间,苏昱珩见证和经历了许多变化,他熟悉的人、事和生活,都在他眼前分崩离析。苹果树散了,周晋离开了,李珊珊放弃了无望的感情。他也走了,stay已经是别人的产业。他和林之远从朋友变成恋人,又变成陌路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像老天爷一时犯懒,在他的命运簿上写了快进。
他熟悉的生活已经不见了,a市之于他已经没有归属感,可苏昱珩还是定了回去的机票。他给自己找了许多借口,比如租的房子年底才到期,不住白不住。可他私心里清楚,不过是因为林之远还在那里,而他还想再见他一面。
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苏昱珩顶着毒辣的日头回到a市。家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他打扫了一下午才勉强恢复原来的样子,累得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苏昱珩买早餐的时候,意外地遇到了夏泽和eo。
“昱珩,”夏泽很惊喜地招呼他“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啊,”苏昱珩问“你们怎么来这买早餐”
eo说“听说这家很好吃。”
苏昱珩笑笑“我都不知道它这么有名。”他又问夏泽“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周六啊,”夏泽说“怎么感觉你糊里糊涂的。”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苏昱珩好一会。
苏昱珩买了包子和粥,跟夏泽和eo告别。夏泽终于忍不住,对苏昱珩说“昱珩,远哥好像跟别人在一起了。”
苏昱珩勾着袋子的手指晃动两下,“哦”了一声。他看着夏泽和eo交握的双手,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夏泽翘起嘴角,又欲盖弥彰地抿唇“是啊。”
苏昱珩笑了一声“挺好的。”他不想再去追问夏泽、eo和林之远之间是否又有什么故事。身边的朋友能有一个找到幸福,他真心感到高兴。
当天下午,苏昱珩去了一趟stay。他本以为会看见风格大变的酒吧,可没想到stay和记忆里的样子不差分毫。
苏昱珩走到吧台,沈安牧正在擦酒杯,头也不抬地说“不好意思还没营业。”
旁边年轻的酒保看到苏昱珩,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老板。
沈安牧这才抬头,语气惊讶“你回来了”苏昱珩还没说话,沈安牧接着就哈哈大笑“怎么黑成这样”
酒吧的员工都围拢过来。苏昱珩当时不告而别,现在少不得解释一番。酒吧来了几个新的服务生,激动地跟他问好。
领班说“别乱叫,这是以前的老板。”
苏昱珩奇怪“怎么,你们都不知道新老板是谁吗”
众人纷纷摇头,沈安牧说“我一度怀疑是对面纸鸢的老板。所以你到底卖给谁了”
苏昱珩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委托别人处理的。好像是个姓刘的买走的。”
大家说了会话,又各自散了。沈安牧说苏昱珩狠心,酒吧好歹是他多年心血,说卖就卖了。
苏昱珩问“你说我买回来怎么样”
“神经病吧,”沈安牧说“你到底几岁做事情都不过过脑子。”
苏昱珩觉得沈安牧说得对,就没反驳。过了一会,他问沈安牧“你和李珊珊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
“我跟你说,”苏昱珩手指轻叩吧台,踌躇了一会才道“李珊珊是我表姐。”
沈安牧手里的杯子歪了一下,差点掉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扶稳了,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么关心。”
苏昱珩不说话。沈安牧叹了口气“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天色渐暗,stay的客人也多了起来。不太忙的时候沈安牧就和苏昱珩聊天,问他这大半年都去了哪里。
两人正在说话,一个又嫩又尖的声音突然响起“沈安牧,林之远来了吗”
苏昱珩偏头看了一眼,迷离的光影中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单眼皮,一双眼睛又亮又圆,昂着下巴,像一头神气的小狮子。
沈安牧显然十分不满他目中无人的语气,冷冰冰地说“没来。”
“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对方说着恳求的话,可却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
沈安牧的不悦都写在脸上“我没他电话,你跟他不是很熟吗,你没有吗”
男孩的耳朵红了,他“哼”了一声,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沈安牧的声音不小,似乎是故意说给男孩听“我这个年纪,高中小朋友见了都要叫叔叔的。”
苏昱珩被逗笑了。他压低声音问沈安牧“这个成年了没”
“快20了。”沈安牧对他挤眉弄眼地“你学弟哦。”
苏昱珩问“常来”
沈安牧说“我就见过一次,上次被林之远带走了。”他看了苏昱珩几秒,问“远哥知道你回来了吗”
苏昱珩摇摇头。沈安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掏出手机给林之远打电话,男孩看见了,便走了过来。
“远哥是我,那小孩又来了,”沈安牧对电话里说“你过来吧。对了,昱珩也回来了。对,在这。嗯。好的,嗯。”
那男孩脸色一沉,他本来从始至终没把视线落在苏昱珩身上,这会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有明显的敌意。
苏昱珩对他的第一印象本就极差,被他这样看着,心里不爽快,问道“你看什么”
男孩问“你就是苏昱珩”
沈安牧故意阴阳怪气的问“怎么,你是不是在哪听过啊”
到底是个小孩子,苏昱珩也不愿真与他计较,他对沈安牧使了个眼色,沈安牧耸耸肩,就去调酒了。
苏昱珩自顾自地慢慢喝酒。过了一会,男孩突然起身快步离开。苏昱珩的心跳得很快,脊背也绷紧了,却不敢回头看。沈安牧把手里的酒递给服务生,对林之远扬了扬手。
苏昱珩还是一动不动的,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只熟悉的结实的手臂,他才转过身,和林之远四目相对。
林之远把车钥匙放在吧台上,和苏昱珩打招呼“你回来了。”
“嗯。”苏昱珩想找些话来说,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坐着。林之远没有太大变化,苏昱珩想起沈安牧说自己黑的像煤炭,突然有些尴尬,后悔没有穿得好看一点再来。
“对了,”苏昱珩终于找到一个话题“我还遇见你妈了。和那个摄影师。”
“是吗,”林之远说“我妈和我爸离婚了。”
苏昱珩还想说点什么,林之远身边的男孩拽着他的手臂“我们走吧。”
林之远说“那我先送他回学校。”
苏昱珩僵硬地点点头。那男孩不乐意地说“我不回学校,我要去你家。”
两人走远了,苏昱珩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跟沈安牧道别“我也走了。”
“等会,”沈安牧喊住他“远哥车钥匙没拿,你给他送过去。”
苏昱珩犹豫了一会,才接过钥匙。他刚出stay,就遇上林之远折返回来。苏昱珩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林之远说“谢谢啊。”
苏昱珩把钥匙递给他,彼此的手轻轻碰了一下。林之远说“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着,苏昱珩看着站在街边的男孩,摇摇头“你送他吧。他叫什么名字”
“楚轻舟。”
“哦。”苏昱珩停下脚步,林之远便跟着停下了。他手心有些潮湿,声音也很低“你跟他在交往”
林之远沉默了一会,说“没有。”
“那,”苏昱珩的脸在霓虹灯下变得五颜六色,他不自在地眨着眼,对林之远说“那我能追你吗”
林之远以为自己听错了,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苏昱珩在林之远审视的目光中看见了不信任,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竭力使自己显得真诚“我喜欢你。”
如同高中时和仰慕的学长一起打篮球,在一个完美的配合之后期待对方拍一拍他的肩膀,苏昱珩的眼神热切而纯粹。
林之远皱着眉头“你到底在搞什么”
苏昱珩不知如何解释,楚轻舟却走了过来,握着林之远的手腕“怎么还不走。”他声音清脆,像鸟鸣山谷,珠玉飞溅,充满了鲜嫩活泼的生气。
苏昱珩的勇气突然消失了大半。
他不想再多留一秒,对林之远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昱珩走得快,可却没有打到出租,林之远的车停在他面前,让他上车。
坐在副驾驶上的楚轻舟黑着脸瞪他。苏昱珩摇头拒绝,执着地伸手打车,终于有一辆出租停下了。他跟林之远说再见,狠狠地瞪了楚轻舟一眼,这才上了车。这举动像个小学生,可苏昱珩没忍住,因为他真的十分讨厌这个男孩。
等出租车拐弯了,林之远才发动车子。楚轻舟一下一下地扯着安全带,说“他就是苏昱珩长得也就一般嘛。”
林之远不说话。楚轻舟忿忿地说“那天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他了”
他说的是两人第一次在stay门口碰到,林之远喝了酒,拍他的肩膀叫他“昱珩”。
林之远避重就轻地解释“天黑,只看到背影,认错了。”
“你别送我回学校”楚轻舟有点委屈“我大老远跑过来的。”
林之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来stay找我干嘛万一我今天不来呢。”
“你不是来了吗。”楚轻舟得意地说“谁叫你不给我手机号码的,我有一百种方法找到你。”
窗外的蝉又开始叫了。苏昱珩喝了酒,本就头晕,这声音像电钻一样,吵得他无法安睡。他起床打算弄点吃的,可冰箱里空空如也。
一切都糟糕透了。苏昱珩拿起手机,拨了林之远的号码,电话接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像被电流击中,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急忙按了挂断。
而另一头,手机的光芒亮了一瞬,又迅速地暗淡下去。林之远靠在床头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乱划,犹豫要不要回拨过去。
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楚轻舟的声音传来“林之远,你睡了吗”
林之远没说话,楚轻舟又道“我睡不着。”
林之远放下手机,开了床头灯,说“你进来吧。”
楚轻舟推开门进来。他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床沿上,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林之远。
林之远说“学校有事”
楚轻舟摇摇头,他突然搂住林之远的脖子,凑过去生疏地吻他。
林之远躲了一下,柔软的唇便印在了他的脸上。他推开楚轻舟,大声呵斥“你别闹”
“我没闹”楚轻舟眼眶红了“我就是想跟你上床。”
林之远烦躁地挠挠头“你个小孩懂什么。”
“我不是小孩”楚轻舟抹了把眼泪“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别哭了,”林之远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说“你先冷静一下,我去抽根烟。”
林之远去阳台抽烟,楚轻舟一个人在卧室里坐着。他只哭了一会,因为他本就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
楚轻舟枯坐着,渐渐困了。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床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嗡嗡地震动。楚轻舟看了一眼,立刻将它拿在手里,按了接听。
此时是半夜两点,外面起了风,苏昱珩的声音也轻飘飘的“林之远,我在白桥这里,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苏昱珩,”楚轻舟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很冷“你能不能放过林之远”
苏昱珩静了片刻。白桥下的水草在风中摇摆,显得鬼影森森。这是个无月的夜,黑暗的河水吞噬了周遭所有的光。多年前也是半夜两点,在这座桥上,苏昱珩失恋喝醉,林之远还没买车,就骑着自行车来找他。
苏昱珩晚上喝了酒,又失眠,突发奇想地来了白桥。他孤注一掷地想要一个答案,关于林之远是否还爱他,是否愿意和他重来。
楚轻舟说“你放过他行吗,我拜托你。”
苏昱珩深吸一口气,坚持道“你让林之远接电话。”
楚轻舟“哼”了一声。
苏昱珩觉得头有些重,就把另一只手撑在柱子上,抵着额头。他对楚轻舟说“那麻烦你转告他,我在白桥这等他。”
第十九章
后半夜苏昱珩的酒劲消退了,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傻。他站累了,就来来回回地走,后来走累了,就靠着栏杆蹲着。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苏昱珩穿了件短袖,手臂上被咬的全是包。他舍不得离开,怕林之远真地来了他又错过。在期待和绝望中,苏昱珩度过了漫漫长夜。
天渐渐地亮了,太阳跃出地平线,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人影。苏昱珩打了个喷嚏,扶着柱子站起来,踢了踢酸痛的腿。
汽车驶过的声音和人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响,一天的喧闹又开始了。
这天晚上,林之远来了stay。沈安牧跟他开玩笑“怎么苏昱珩一回来,你又开始往这跑。”
林之远左右看了一圈,问道“他没来吗”
“没有。”沈安牧说“我早上出门遇见他了,憔悴得跟个鬼似的,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白桥待了一晚上。”
“白桥”林之远有些诧异“他去白桥干什么”
“谁知道呢,他说等人。”沈安牧凑近了些,打趣道“不是我说,你们分手后他整个人就不对了,尽做些傻事。头脑发热就把酒吧卖了走人,昨天又跟我说想买回来。”
林之远沉吟不语,沈安牧又说“你们两个的破事,我看着都累。你要是喜欢那个小孩,就别关心苏昱珩了,纠缠不清对谁都不好。”
林之远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坐了一会就走了。
从白桥回来后,接连几天苏昱珩都蔫蔫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每天在家里睡觉打游戏。李珊珊给他打电话,听他的语气就生气,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苏昱珩跟她说想买回酒吧,李珊珊虽然数落了他半天,最后还是答应联系对方。苏昱珩心情稍微好了些,终于下定决心出门。他把车开出去洗了,加满油,不知怎么地就开到了stay。
这天酒吧客人很多,沈安牧不得空,苏昱珩就要了杯水,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今天女歌手邀请了朋友乐队来演出,唱了一首温柔的ettherebeove。
苏昱珩正无聊地玩消消乐,忽然有个人在他对面坐下,夸张地跟他打招呼“苏老板,你终于回来了。”
chris皮肤很白,嘴唇殷红,在灯光下像引人堕落的恶魔。苏昱珩看他一眼“怎么,你想我了”
“想啊。”chris对他眨眨眼睛“我还以为你出家了呢。”
苏昱珩翻了个白眼。
chris用娇嗔的语气说“本来就是嘛,突然消失,不是死了就是出家咯。”
苏昱珩想起林之远曾说过chris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就没理他。可是过了一会,chris的腿突然靠过来,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挨着他的腿,轻轻摩擦起来。
苏昱珩动了一下,chris的另一条腿也伸了过来,夹住他的右腿不让他动弹。他冲苏昱珩笑了笑,情色地舔舔嘴唇,说“我一直很想和你上床,今天怎么样”
chris撩拨人的技巧一流,苏昱珩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跟着歌手唱“hokickedahoetheskytheheavensoudcryoveettherebeove”唱完还问苏昱珩“你说我做歌手是不是也很适合”
苏昱珩没有聊天的兴致,退出游戏准备离开,一个人影突然走了过来。那个人在他旁边坐下,沙发凹陷的触感非常清晰。苏昱珩有些发怔“你怎么来了”
林之远轻轻踢了chris一脚,chris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收回腿。他对林之远说“我不喜欢3。”
林之远也很冷淡“我和他有事要说,你能先走吗。”
chris嘀嘀咕咕地“不就给你带了个绿帽子吗,回回给我脸色看。”
苏昱珩没忍住笑了,林之远看他一眼,他立刻低头装作看手机。
“林之远你真是个无趣的人。”chris朝苏昱珩挤眉弄眼“真不知道苏昱珩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林之远反唇相讥“你有趣,有趣的把人都逼死了。”
chris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他的脸更白了,嘴唇有些哆嗦。林之远和他对视片刻,chris恨恨地甩手走了。
乐队又开始唱etitra了。
苏昱珩和林之远的腿挨着,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苏昱珩突然觉得那片皮肤变得很烫,就把腿向后缩了一下。
林之远问“你那天晚上去白桥干什么”
苏昱珩轻描淡写地说“等人。”他的头发很久没剪,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低着头的时候便挡住了眼睛。
林之远说“你头发该剪了。”
苏昱珩没接这个话头,他抬头望着林之远,平静地说“我等你,你没来。”
林之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在那。”
酒吧里回响着低哑的歌声。
“e'restandgatthecrossroadonceaga athethgsifearegrgsoygressiknoettoistentothefo etitra”
“这个主唱不错。”苏昱珩说。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你知道的话,会来吗”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哀求,林之远顿时心软了。那些被封印的感情,这一刻仿佛要破土而出。“你想让我去”
“嗯”苏昱珩愣了一会,眼神有些躲闪 “当时肯定想啊。不过后来觉得,你不来才是对的,毕竟那么晚了。我当时喝了酒一时冲动才去白桥的。”
林之远说“我又不是没做过这种傻事。”
苏昱珩想起从前,有些心酸。他还要说什么,林之远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楚轻舟三个字。
林之远犹豫了一会才接,电话那头传来男孩轻快的声音“林之远,我在stay门口看到你的车了,你是不是在里面啊”
“不是叫你好好在学校待着吗”林之远责备他“你少来找我。”
“我想你啊。”楚轻舟闷闷不乐地“想你就来找你呗。”
林之远好声好气地劝他“你回学校去。”
楚轻舟说“我不回,你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行了你在门口等我。”林之远挂了电话,对苏昱珩说“太晚了,我怕他出意外,先把他送回去了。”
“那天晚上他和你在一起吧。”苏昱珩问“你们上床了”
“没有。”林之远不知为何有点愧疚,又因为这份愧疚而感到恼火。他质问苏昱珩“我跟谁上床你也要管”
苏昱珩没跟他吵,语调平平“我就问问。问问也不行啊。”
林之远的无名火没地方发,他猛地站起来,沙发向后滑了一小段距离,发出沉闷的声响。林之远转身离开,连再见都没和苏昱珩说。
苏昱珩又坐了几分钟才走,他去吧台和沈安牧招呼了一声。沈安牧问“我看远哥黑着脸,你又干什么了”
苏昱珩心理不平衡“怎么又是我啊”
“有话就直说,说出来又不会死。”沈安牧道“你拐弯抹角的谁能明白。”
“你别教育我,”苏昱珩说“李珊珊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沈安牧罕见地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他说“她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她。你要算就算呗。”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苏昱珩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
他出了酒吧,林之远竟然还没走,正和楚轻舟站在车子旁边说话。苏昱珩的车停在他们附近,他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苏昱珩看见林之远和楚轻舟不知怎么地拉拉扯扯起来。楚轻舟一个劲地往林之远身上凑,林之远虽然在推拒,可动作很轻柔,因此显得一点也不坚决。
苏昱珩的脚步放慢了些,他离两人还有七八米的时候,楚轻舟突然搂着林之远的脖子吻了上去。苏昱珩正巧拿着钥匙遥控开锁,车灯闪烁了一下,那边的两人一触即离,转过头来看他。
苏昱珩僵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大概不会好看。三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尽管隔了一段距离,楚轻舟眸子里不加掩饰的厌恶还是传了过来。
苏昱珩率先移开视线。他想说点什么,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沉默地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林之远刚迈出一步,楚轻舟就死死地拖住他的手,林之远语气严厉“你放手。”
楚轻舟索性两只手一起箍住了他的小臂,倔强地说“我就不。”
苏昱珩余光瞥见两人的动作,几乎是仓皇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急着离开,可又心不在焉,车钥匙插了几次才插进去。离合的力道也控制不好,竟然熄火了。苏昱珩骂了句粗话,重新发动了车子。
开出去的时候他透过玻璃看了林之远一眼,林之远挣脱了楚轻舟的手,向他疾走过来。楚轻舟跟在后面,一脚踹在路沿石上。这扇玻璃把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苏昱珩仿佛在看一场电影,林之远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从彩色褪成了黑白,是电影惯常采用的结尾方式。他踩了一脚油门,如同一个虽然意犹未尽、恋恋不舍,但在散场时仍旧决然离开的观众。
过了几天,李珊珊告诉苏昱珩,酒吧的新老板不愿意将stay卖给他。李珊珊碰了钉子,语气恶狠狠地“我软磨硬泡半天,他说除非你出十倍的价格,否则免谈。”
“这坐地涨价也太厉害了”苏昱珩说“我看酒吧生意还不如以前呢,他哪来的自信。”
“现在是卖方市场你懂不懂”李珊珊痛心疾首“是你想起一出是一出,现在能怪谁”
“你能跟他约个时间吗,”苏昱珩说“他这是存心刁难我,我当面跟他谈谈。”
好说歹说,对方终于同意周五晚上赴约。苏昱珩为表诚意,选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那家餐厅他和林之远一起去过,牛排只做五分熟,一刀下去血水嗞嗞地往外流,苏昱珩曾说此生再也不会去,没想到为了买回stay还得再去装一回格调。
他掏出皱巴巴的西服,用林之远留在他家的熨斗熨了半天,赴约之前还在头发上抹了发胶,抓了个造型,硬是折腾出一副成功精英样。
约好的七点,结果对方没来。苏昱珩被放了鸽子很愤怒,他现在有点相信自己跟这个刘某结过仇了。
苏昱珩一边跟李珊珊打电话抱怨,一边低着头摆弄杯子,突然瞥见有人影出现在视野里。他立刻按掉电话,站起来朝对方伸出手“您好您就是刘”他蓦地卡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之远蹙眉打量他,似乎觉得他今天的打扮颇为新奇,突然笑了“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苏昱珩总算回过神来,他干笑两声,收回半空中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林之远公事公办地说“听说有人要买我的酒吧。”
“不是刘”
“我委托他买的。”
苏昱珩有些不自在地“哦”了一声。他今天把头发全梳到脑后,露出了额头,觉得怪怪的,时不时就用手摸一摸,小动作不停,好像自己很忙的样子。
林之远貌似认真地翻着菜单。苏昱珩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什么要买stay”
林之远不回答,好像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