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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温开水 第1节

作者:矽屿 字数:25474 更新:2021-12-20 21:17:27

    一杯温开水作者矽屿

    内容简介:

    十年朋友变恋人的狗血爱情故事。

    提前说一下ho主角是一个爱了十年的苦逼的攻和一个懦弱而讨人厌的受,还有牵扯不清的前男友。

    配角不少,他们的故事也都莫名其妙。总之很狗血,不酸爽。男主极有可能让人讨厌。

    但也许你会喜欢这个故事。

    第一章

    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林之远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他动了动胳膊,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另一个人当成了枕头。他眯着眼睛看对方光裸的背,尽管宿醉后还有些头昏脑涨,但却一瞬间回忆起肉体的欢愉。是美妙的一夜。

    林之远笑了笑,准备凑过去吻对方的脖子,起身到一半,忽然僵住了。他记起,chris劈腿了,前天被他捉奸在床,两人撕破脸大闹一场。这个人不可能是chris,那是谁眼前的人腰背线条如此流畅,身上的青青紫紫更添了许多情色意味,栗色的头发有些长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在头顶形成一个黑色的圆。看了半晌,神智渐渐清明,仿佛天降惊雷般的,林之远猛地坐直,骂了句“我操”。 他之前还嘲笑过这人的发型,说要带他去理发。后来突然发现男朋友劈腿便来找他喝酒诉苦。两人是怎么发展到这地步的林之远心如擂鼓,又惊又怕,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些激动和兴奋。当然这点兴奋很快便扛不住害怕了。

    他这一番动静把对方弄醒了。男人翻过身来,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在光影中模糊了年龄,仿佛仍是18岁时带着点不屑和骄傲的样子。他似乎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睡意全无。

    林之远抽回被压麻的右手,轻轻甩了甩。他不敢直视对方,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就从余光中瞥见一只飞来的拳头,同时伴随着一声沙哑的“林之远我操你大爷”

    “苏昱珩你冷静点”林之远受了这一拳,急急握住对方的手。可能是昨晚进行了剧烈运动的原因,这一拳也没甚力道。倒是刚刚苏昱珩的动作把本就欲遮还羞的被子几乎都抖落了。林之远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明知不合时宜,内心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欲望。苏昱珩长了张略显清秀的脸,此刻蹙着眉,像个不会做数学题的高中生。明明是震怒的,却因为这副面相让戾气散去不少。林之远咽了咽唾沫,想要为昨晚的荒唐做一番解释“那个,我喝多了嘛。不过你怎么也喝多了我那是被戴了绿帽子心情不爽,你喝那么多做什么”他越说声音越小,看苏昱珩脸色更差,知道解释也是徒劳,于是索性闭口不言。

    苏昱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把被子扯上来盖住身体,转过脸看那一束阳光和跳舞的灰尘。两人沉默了片刻。林之远下床朝浴室走去,对他说“我先去洗澡,今天下午公司开会。”

    苏昱珩像是没听见。

    林之远走了几步,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盯着浴室那扇门,那里仿佛有个黑洞,把他的目光死死吸住了。有一句话涌到了喉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在一起吧。”

    “啊”苏昱珩条件反射似的,嘴巴比脑袋快半拍,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行了,没让你对我负责。”他说。

    林之远依然背对着他,说道“不是因为这个。你也快30的人了,应该安定下来了。咱俩这么熟,也不用磨合是吧。”

    苏昱珩望着地上散落的衣服,一颗扣子滚在床边,应该是昨晚脱衣服时不小心崩掉的。他望着那颗扣子不说话。

    林之远自顾自说“以前你说你不做下面那个,咱俩不可能,好,我信了。结果呢,你他妈还不是跟那个陈与桥”他有点气急败坏,顾不了那么多,话已出口才后悔,心里暗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陈与桥”三个字,苏昱珩眉头皱得更深了。

    “咱俩试试吧。”林之远终于转过身来望着他。那一束阳光恰好打在苏昱珩身上,他抬眼与林之远对视。对方站在阴影里,表情模糊,但是眼神坚定。

    “唉。”苏昱珩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对林之远说“老子没30岁,才28。”

    林之远撇撇嘴“我还18呢。”

    林之远去洗澡了,苏昱珩趴在床上玩手机。屁股还有点痛,这感觉他已经几年没有经历过了。他点进一个名为“谁先生娃谁老大”的微信群,挑了几张珍藏的照片和视频发出去。不一会潜水的都炸了出来,纷纷大呼“远哥那么帅一张脸怎能照出如此惨绝人寰的照片”、“远哥又怎么惹昱珩了”、“咦这不是当年踢花失败的视频吗谁剪了个鬼畜哈哈哈哈”。苏昱珩心里终于稍微平衡了些,跟风嚎了几句“当年说他帅的是不是恨不得戳瞎双眼啊”。当群里的人开始打探林之远和苏昱珩的近况,话题逐渐偏向结婚生小孩时,苏昱珩便默默地匿了。

    林之远洗完澡出来,略尴尬地问苏昱珩“你这有药膏吧我帮你涂点”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认识十年的朋友,可是一句话就能把气氛变得诡异。苏昱珩发现他还是不太能接受两人居然上床了的事实。“不用了。”他闷闷地说。

    “你今天还开门吗”林之远没话找话。

    “废话吗。”

    两人所在的房间其实是一间酒吧的休息室。酒吧是苏昱珩开的,名字叫stay,有三年历史。林之远在开业时曾建议苏昱珩在招牌上加一句“距离成为百年老店还有100年”来吸引客人并和对面的“纸鸢”竞争,被苏昱珩以哈哈大笑加“你神经病吧”堵了回去。由于stay的老板是同性恋,酒吧开着开着就成了gay吧。虽然这不是苏昱珩的本意,但林之远口口声声说现代社会就要专业化,做得广泛不如做得专业。苏昱珩想只要能赚钱就行,也就任其发展了,谁知stay的生意竟然真的越来越好,成为a市著名同性交友圣地之一。昨夜林之远满脸颓废地来stay找他喝酒,这才有了今早的尴尬。

    林之远捡起地上的衬衫,凑近鼻子闻了闻,似乎颇为嫌弃,但他在这也没放衣服,只能皱着眉头将就。苏昱珩看他一脸的不情愿,还是本着多年友情问了一句“我这边有干净的,要不要先穿我的。”

    “会不会有点小啊”林之远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昱珩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就比我高两厘米嘚瑟什么劲啊。穿不进去也只能说明你太胖了。”

    林之远“切”了一声“你那副小身板。又不经常锻炼,腹肌有没有啊。”

    “妈的老子六块腹肌好吗”苏昱珩掀开被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他本是寻常的举动,然而掀开被子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格外暧昧。林之远盯着他身上那些自己咬出的痕迹,喉咙动了动。苏昱珩急忙又把被子拉上去,两人俱是沉默。

    林之远到衣柜里找出一件衬衫,穿上确实有点紧。可能真是自己胖了,他想。

    苏昱珩依旧在摆弄手机,手指乱戳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游戏。

    林之远说“我们在一起试试吧。”他一直等苏昱珩的回答,但对方不知是否听到,仍在专心致志地看手机。直到他拉开门准备离开,才听到一声模糊的“嗯。”林之远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又不敢追问,顿了顿径直离开了。

    林之远一走,苏昱珩就把手机扔在一边,一边乱揉头发一边“操操操操”地嘀咕。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可能因为上了床真的就做不成朋友了吧。那么,试一试也好,林之远说的没错,他不小了,需要安定。

    苏昱珩又在床上赖了半天才起身洗澡。他自己上药的时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昨夜他虽然记不太清,也知道自己可能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把林之远当成了陈与桥,但身体有自己的记忆。林之远一直吹嘘自己床上功夫好,看来也不是瞎说。想着想着,苏昱珩有点热,似乎林之远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挂着神秘莫测又得意的微笑。他顿时全身僵硬,不知如何自处,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酒吧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了,五点开门。苏昱珩下楼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员工们都来了,见到他也没太震惊,纷纷打个招呼又接着忙手头上的事。他慢吞吞地走到吧台边,调酒师沈安牧正在擦酒杯,一见他就挤眉弄眼“怎么,远哥终于得手了”苏昱珩一惊,心想林之远早就走了,沈安牧怎么知道对方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看你走路那个样子,昨天挺疯的啊说实话我想来想去也就远哥了。”苏昱珩哭笑不得。他跟沈安牧认识也不短了,可以说沈安牧是他第一个员工,现在是stay的元老级人物。两个人之间也很熟,经常开玩笑。饶是如此,苏昱珩还是觉得和他人谈论昨晚的荒唐事有些不舒服,装作恶狠狠地对沈安牧道“别瞎说。”沈安牧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瞎说。”

    苏昱珩环顾四周,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擦桌子。他走过去招呼一声“小周,不是说给你放假吗。”那男孩是真的年轻,皮肤细嫩唇红齿白,闻言冲苏昱珩腼腆一笑“我不能不工作光拿工资呀。”苏昱珩无奈,又关切道“你爸怎么样了”闻言,周晋的脸上笼上一层忧色,眼眶红了“医生说手术风险很大,我爸他不愿做,现在一直在保守治疗。”

    “唉。”苏昱珩也不知作何安慰,只能拍拍周晋的肩,没什么分量地安慰“没事,会好的。”他又叮嘱周晋“等会开门了你就待在后厨别出来,酒吧人杂。”周晋点点头“谢谢苏哥。”周晋不像其他员工那样叫他老板,反而一直喊他“苏哥”,苏昱珩觉得亲切,也就应了,倒是真把周晋当弟弟照顾。

    夜幕降临,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各色各样的人在stay里卸下伪装,露出或可怜或丑恶的神态来。苏昱珩坐在角落里,像是在看一场戏。不远处两个男人在接吻,他饶有兴致地数两人能坚持多久。果然,没过两分钟,两人便站起身来往外走。那姿势,连体婴见了都惭愧。stay向南两百米有个小有情调的宾馆,正方便这些人春风一度。苏昱珩不由得在心里为林之远的先见之明称赞了一声。当时给酒吧选址的时候,苏昱珩不同意在这,认为对面已经有一家颇有名气的“纸鸢”,自己毫无竞争力,但林之远拿着那一套“我们要走专业化路线”的说辞打动了他,并和附近宾馆的老板搭上线,使得拥有stay会员卡的客户在宾馆过夜能够打折,成功吸引了不少回头客,口耳相传,stay才慢慢做大。苏昱珩想到林之远,旧恩也难抵昨晚的新仇,恨恨道“奸商那一套。”

    苏昱珩坐了一会,某个部位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看酒吧一切正常就准备回家。最近驻唱在stay的乐队叫苹果树,在地下小有名气,正在声嘶力竭地唱他们的原创歌曲苹果树“若我死去,就烧成灰,归于尘土,种一棵树,一棵苹果树。”苏昱珩听完这首歌,心情更压抑了。这时乐队休息,吉他手去上厕所路过他,跟他打招呼“苏老板。”苏昱珩点点头,问他“这歌你写的啊。”吉他手笑笑算是默认。“挺好听的,”苏昱珩称赞他“将来红了别忘了我啊。”吉他手头发垂到肩膀,他一边甩头一边哈哈笑“那是当然。”

    苏昱珩昨天没开车,打算打的回去,刚出酒吧门就接到林之远电话。手机响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接了“干嘛”不知为何,他跟平时接对方电话时的心情不太一样了。

    林之远倒没那么心思细,苏昱珩答应和他在一起这件事令他一整天都非常雀跃,连总经理见了他都说一看就有喜事。此刻他以为苏昱珩还为昨天的事恼怒,气势也低了三分“你在酒吧吗你不是没开车吗我接你回家。可以先一起去吃个饭什么的。”

    苏昱珩本想说“谁要跟你一起吃”,平时他也爱和林之远抬杠,可如今再看,这话多像幼稚的小孩在撒娇,颇不自在。半晌才道“行吧。”

    林之远很快就到了,他下车准备为苏昱珩拉车门的时候,看见苏昱珩已经自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苏昱珩扭头看他,也是很不好意思“那个,你也别搞太刻意了吧。虽说试试,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就行了,不用这样。我也不是你那些小男朋友,不需要费心思。”

    林之远听到最后一句,像是吃了一大口冰,但还是掩饰性地耸耸肩,回到驾驶位坐下。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两人交往这件事,对苏昱珩来讲是真的云淡风轻,而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车里很安静,苏昱珩靠在车窗上望着远方天际的晚霞。有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仿佛电影里一段唯美的慢镜头。林之远很想揉一揉他的头发,但忍住了,找了个话题“我看见群里你发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苏昱珩转过头,眼睛很亮,狡黠地一笑。

    “你都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些照片啊。”林之远对于自己高大英俊的院草形象被破坏颇为不满“还有那个踢花的视频,绝对是你丫故意的。明明不是我的错,要不是你突然躲,我会踢不中吗花瓣到处飞那么帅的一幕你不发,偏偏把之前没踢中那一脚剪下来,还弄个鬼畜,你存心的吧。”

    苏昱珩故作天真地眨着眼睛“这年头,手里没点东西怎么行走江湖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好像18岁刚认识时一样没心没肺。

    第二章

    林之远和苏昱珩是大学同学,林之远是经济学院的,苏昱珩是管理学院的。两人相识于校跆拳道队。

    苏昱珩没学过跆拳道,他是被舍友硬拉去报名的。他打篮球多年,长跑也好,自认运动细胞发达,跆拳道应当也能应付,于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报了名。后来一番筛选,他真的通过面试成为校队的一员。

    新队员报到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林之远。当时苏昱珩正和舍友李鹏飞吹牛,李鹏飞说经济学院新生中有个帅哥,苏昱珩不屑“能有我帅”正说着,那边闹哄哄的,李鹏飞便指着一个方向说“你自己看话说他也加入跆拳道队啊。”苏昱珩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看见一个一身洁白道服,腰间系一条黑带的男生。他头发理的很短,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嘴唇微微抿着。因为道服加持的原因,看起来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意思。像是察觉到苏昱珩挑衅的目光,林之远转头看过来,给了苏昱珩一个冷笑。“我操。”苏昱珩低声骂了句。“怎么样怎么样,”李鹏飞道“看着是不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切,装什么逼,”苏昱珩道“校队还没发衣服鞋子他就这么着急地买上了。”

    李鹏飞揶揄他“你还不认识他呢就这么不对付他那肯定不是校队发的啊,是人家自己的。新人肯定发白带,他是黑带,肯定是练了很多年了。”苏昱珩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是强词夺理“我就是看他不爽。”

    苏昱珩和林之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梁子。但在两人的较劲中苏昱珩吃尽了苦头。由于林之远是以黑带二段的身份进队的,一进去就受到重用,成为助教。教练时常让他带新队员练最基本的上踢、下劈等动作。这可苦了苏昱珩了,林之远经常以“动作不标准”为由让他加练,并时刻注意他有没有绷直脚背,不时敲打他。至于多跑两圈什么的,那都不值一提。最令苏昱珩痛苦的,是压腿时林之远老坐在他背上,压的苏昱珩惨叫连连。苏昱珩一边叫一边恶狠狠地问教练林之远为什么不用压腿。结果林之远当场劈了个叉。苏昱珩一边瞠目结舌一边在心里腹诽“靠,男的还会劈叉,是不是人妖啊。”结果林之远的训练太有效果,不久后苏昱珩也被迫向他心中的“人妖”形象迈进了一大步。

    在校队时大家都感觉到两人不对付,时常给他俩创造机会联络感情。但两人独处时,基本各玩各的,互不搭理。苏昱珩对林之远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丫给我等着。”谁知不久后还真的给苏昱珩等到了一个机会。

    校篮球赛里,两人狭路相逢。苏昱珩高中就是校队队长,大学理所当然地加入了院队,很是威风了一把。当听说管理学院的出场阵容有林之远时,他激动过头,手下的刀一偏,本来应该平分的苹果变成了一大一小。苏昱珩把大的那块让给李鹏飞,对方惊奇道“苏哥今天很反常啊。”苏昱珩笑而不语。苏昱珩潜伏在角落观看了管理学院和化工学院的比赛,得出结论,林之远估计是临时被拉上来凑数的。管理学院也是惨,连林之远这种水平都得上。其实苏昱珩心里清楚林之远的水平不算差,估计是因为有跆拳道的底子在,身体比较灵活,体力也好,但比起苏昱珩毕竟还是差了一截。经院管院比赛那天,苏昱珩全程死盯林之远,把他防得寸步难行,不断从他手里断球,出尽了风头。后来全场都看出端倪来了,管理学院把林之远换了下去。林之远被换下场时愤怒的目光让苏昱珩好一阵乐,还冲他吼“服不服”而林之远咬紧牙关,捏紧拳头的样子,很有几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

    有时候命运就是难以捉摸,可能老天爷看林之远练篮球实在辛苦,竟然再不久后就让他撞见了苏昱珩的秘密。苏昱珩那时候刚交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他也是胆大,就和那个小男生在学校一个因为传说闹鬼而人迹罕至的小花园约会。林之远当时有急事,他又不怕鬼,便抄了这条近路。当时三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林之远现在还能回忆起来。苏昱珩虽说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时候毕竟还小,尤其是被他的死对头撞见这种事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一刻,林之远一直为人称道的沉稳性格显现出来,他迅速调整了表情,冲两人微一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他心里惊愕万分“苏昱珩竟然也喜欢男人”苏昱珩和他男朋友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每天刷好几遍学校的贴吧论坛,生怕突然出现一个名为“震惊两男学生霖园偷情”的帖子。三天后,跆拳道队训练,苏昱珩躲在队伍末端,心不在焉地踢腿,结果又被林之远罚蛙跳。苏昱珩恍然大悟,原来林之远把这当做把柄了,以后自己再也不能整他并嚣张地喊话“服不服”了。思及此,他黯然了好几日,男朋友也处于忧虑之中,两人开始爆发争吵,没多久就分手了。苏昱珩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时间,林之远一直没什么动作,似乎不打算泄露他的秘密。苏昱珩不愿将对方定义为君子,总是怀疑林之远为他保密别有蹊跷。以至于后来发现对方也是同道中人,当即发出一声跨越时光的感叹“我操,难怪啊。”当然,这是后话,那时候俩人已经一笑泯恩仇了。

    说是要吃饭,其实林之远也是一时兴起,并未想好去哪吃。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绕,不太想停下来。苏昱珩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您这是要去哪啊。”

    林之远让苏昱珩拿主意,苏昱珩懒得绕路,就说去他家附近吃。林之远掉了个头,正要说点什么,手机响了。他抬了抬下巴,苏昱珩帮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道“你妈电话。”

    林之远让他帮忙接,苏昱珩便按了免提。林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问了他几句寻常的工作和身体状况,林之远一一答了。林妈妈又问他有没有男朋友,林之远看了苏昱珩一眼,带着笑答“有啊,他就在我旁边,让他跟你说啊。”

    苏昱珩倒吸一口气,心想虽然自己跟林妈妈很熟,但身份一夕之间发生巨变,况且二人还未真正稳定下来,远不到见父母的程度。他欲言又止了半天,觉得林之远此举实在是不妥至极。

    林妈妈听了林之远的话,很是兴奋,主动搭话道“哦是chris吗”

    苏昱珩愣住了,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捂住嘴笑得东倒西歪。林之远在心中埋怨母亲帮倒忙的本事依旧这么炉火纯青,一时之间不知应当先告诉母亲和苏昱珩的关系还是解释清楚chris的事情。看苏昱珩幸灾乐祸的样子,似乎也没介意chris,但林之远还是解释道“不是chris。chris不算是男朋友。”

    林妈妈紧跟时代潮流,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表示自己非常了解“稳定的炮 友”

    苏昱珩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之远无奈“妈你好歹曾经是大学教授,说话注意措辞啊。”

    “哎呀,真是,让你男朋友接电话啊。”

    林之远满口“下次下次”,不等林妈妈说话就一连串地说“保重身体保持年轻好心态妈那我先挂了啊。”

    苏昱珩笑得肚子疼。

    吃饭的时候,苏昱珩问起chris的出轨对象。林之远和chris感情虽然不深,但被劈腿了还是很愤怒“就经常泡在stay的那个男的,好像是个富二代,叫什么来着。”苏昱珩歪头想了想“貌似姓叶。”苏昱珩不放过任何嘲笑林之远的机会,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水平不行,这才导致chris另寻新欢。林之远淡定回应“水平行不行你不清楚吗”

    苏昱珩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这事什么时候能揭过”

    当夜,林之远以“太晚了懒得开车”这种明显敷衍的理由要求留宿,在苏昱珩审视的目光中保证“我睡客房。”

    既然决定给彼此一个尝试的机会,苏昱珩觉得多接触也好,反正林之远也借宿过多次,不差这一回,便默许了。

    谁知道林之远这一住就跟扎根了似的,不走了。当他开始不断往苏昱珩家搬东西时,苏昱珩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似乎跳过了普通情侣的暧昧阶段,直接同居了。

    第三章

    苏昱珩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两人都是在演戏培养感情,为什么林之远就能一丝破绽都无,仿佛两人真是处于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苏昱珩想起第一眼见林之远时留下的印象,暗自感叹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那么不动声色地蔫儿坏。和林之远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滋味如同大学食堂的黑暗料理西芹炒草莓,诡异中透着甜。苏昱珩别别扭扭、不知所措而又略带欣喜地接受了林之远的温柔。

    这天是个雨天。a市一旦下起雨来就格外阴冷,林之远从卧室出来,发现苏昱珩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估计是昨晚通宵打游戏,手里还握着手柄。他歪倒在沙发靠背上,嘴巴微微张着,像在渴求一个吻。林之远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俯身亲了亲。闭着眼的苏昱珩,一点不带攻击性,眼角的细纹也不明显,林之远恍惚间觉得自己亲在了十年前的苏昱珩唇上。那时他从霖园路过,看见苏昱珩和男朋友接吻,模模糊糊地想“他嘴唇一定很软吧”。十年后林之远终于得出结论,确实很软。

    林之远到公司后,愉悦的心情还没消退,就被总经理叫了过去。他毕业六年多,如今能混个部门经理,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贵人提携,而总经理就是那个伯乐。林之远不敢怠慢,一路上都在反思最近的工作哪里出了差错。

    总经理叫王宽,年近五十也风度不减,可惜掉发太厉害,四十出头就成了地中海,索性剃了个锃亮无比的光头,苏昱珩每每私下称呼他为“光头王”。“光头王”交给林之远一项重要工作,让他亲自带公司一个新来的员工。林之远立刻明白,来的这位怕是有些背景,不然一个普通员工,哪会有如此待遇。林之远跟“光头王”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新员工是董事长朋友之子,来公司学习投资管理方面的知识。老王最后还告诉他,新员工明天就跟项目经理出差去云南。林之远不由得猜测起新员工的背景,心中感叹一番。

    上午十点半,办公室门被敲响了。林之远以为是手下人送文件,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进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动静之后,响起了一把清亮的男音“林经理您好,我是新来的员工。”

    林之远觉得这声音耳熟得厉害,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正在签字的手一顿,钢笔在纸面上洇出一大滩墨迹。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理了个清爽的发型,他冲林之远微笑,露出一个熟悉的酒窝。“你怎么来了”“这几年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许多话涌到唇边,最后林之远只是低头将钢笔盖上,轻声道“原来是你啊,夏泽。”

    “嗯。”

    “我先领你看看公司吧。”林之远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夏泽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林之远例行公事地介绍公司的历史,如今的主要业务,未来的发展前景,又带他去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员工食堂。

    “坐一会”林之远问。

    夏泽点点头。

    林之远点了两杯喝的,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林之远打破沉默“这几年你到哪去了”

    “部队待了一年,国外待了两年。”夏泽说。

    “一定很辛苦吧。”林之远说起往事一脸愧疚“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一开始你消失了我还怨过你,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我”

    夏泽摇摇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远哥,我从没怪过你。”

    林之远坚持道“当初在街上遇到你爸,本来可以掩饰过去的,要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是你男朋友,也不会搞成后来的样子他没打你吧”

    “没有,我爸不兴动手。”

    夏泽的事是林之远心中的一个坎,这么多年他一直难以原谅自己。当初他贸然替夏泽出柜,逞口舌之快,却将夏泽直接推离了自己的世界。后来再无夏泽的音讯,他还去找过夏泽他爸。夏董事长连他的面都不见,倒是一个助理冷笑道“你还有脸来问夏少爷,要不是他向董事长求情,你早就身败名裂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虽然夏泽此刻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林之远却知道他一定受了不少苦。他忍不住感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没想到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夏泽比林之远小几岁,他和林之远交往时还是个大三学生。三年过去,那张讨喜的娃娃脸却没多大变化,只是棱角分明了些。他一笑,又露出酒窝“远哥,你真地不欠我什么。当初就算你不说,我以后也会说的,总不能一直瞒着家里。只可惜我父母不像你父母那么开明,我爸爆发是迟早的事,你就别太怪自己了。”

    林之远盯着手里的柠檬气泡,摇头不语。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我一直没换过公司,你爸肯定知道我在这,怎么肯让你来了”

    “谁知道呢。可能懒得管我了吧。”夏泽说。

    “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要跟老李去出差,这一趟可能有点久,把东西带齐了。老李脾气爆,但肚子里有货,你多忍让一下。”

    夏泽点点头“我知道,谢谢远哥。”

    林之远摆手“你别跟我客气。行了,回去吧,我文件还没看完。有事情一定要联系我。”

    夏泽又笑了一下“谢谢远哥。”

    林之远在办公室里发了半晌呆,再次见到夏泽,实在是猝不及防,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共度一段美好岁月的人,尤其是他欠了夏泽那么多。

    苏昱珩照例睡到十一点才起床,他把沙发收拾好,洗了个澡,又把昨天的剩饭剩菜一锅炒了,边看美剧边吃。下午四点去楼下吃了一碗小锅米线,这才慢悠悠地去酒吧。

    盘点酒水,看账目,很是忙了一番。闲下来时天色也暗了,stay的客人越来越多。苏昱珩趴在吧台边和沈安牧聊天,最近新来了个调酒师,沈安牧轻松了不少,不断八卦苏昱珩和林之远的事。

    “就那样吧。”苏昱珩敷衍。

    “哪样啊”沈安牧不依不饶。

    “就和以前一样呗。”

    “那哪能啊,肯定和以前不一样。”

    “好吧,”苏昱珩想了想“是有点不一样。”

    “哪点啊”

    “沈安牧,”苏昱珩怒了“你再废话老子把你开了。”

    沈安牧翻白眼,默默工作去了。谁知过了一会,听见苏昱珩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老沈啊,酒可真不是好东西。”

    这时苹果树乐队的几个人来了,开始摆弄话筒和音响。苏昱珩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一眼就看出吉他手和主唱之间气氛暧昧。乐队先演唱了一首黑豹乐队的别来纠缠我,唱完后吉他手和主唱竟然来了个热吻,底下顿时一阵尖叫和掌声。苏昱珩在心里吐槽他们生生把“别来纠缠我”唱成了“快来纠缠我”。

    苏昱珩扎着果盘里的水果吃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就给林之远发微信“桃子你喜欢吃硬的软的”

    林之远那时刚从公司出来,看见纯粹闲聊的信息心里一暖,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亲密感。“软的。”林之远回复。

    结果苏昱珩的消息立刻就跟了过来“哇你居然喜欢吃软的,床上是不是也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林之远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苏昱珩因为捉弄了他一番而兴高采烈的样子,哭笑不得,直接给苏昱珩打了个电话。

    背景音很嘈杂,苏昱珩扯着嗓子问他有什么事。说着咳嗽了两声。

    林之远立刻问他是不是昨晚睡沙发着凉了。

    “哎呀没事。”苏昱珩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林之远放心不下,立刻说要去接他,苏昱珩拒绝,说自己要留晚一点,而林之远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应该规律生活。

    林之远听完他一番解释,最后道“知道了。在那等我吧。”

    苏昱珩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间兴奋异常“我看到那个谁了”

    “哪个谁”

    “就给你戴绿帽子那个嘛叶什么来着你等着我去给你报仇他看起来很老啊,有30好几了吧”

    “苏哥,您凭什么说人家老啊,”林之远笑“你不也快30了吗”

    “切,”苏昱珩咳嗽两声,依旧强词夺理“我今年十八。”

    林之远正待取笑他几句,忽然听见苏昱珩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操他怎么冲小周去了我过去看看,先挂了啊”接着电话就断了。

    苏昱珩冲过去的时候,正见周晋撞在叶衍怀里,他一把将周晋扯过来护在身后,埋怨道“不是叫你在后厨吗”

    周晋小声解释“我出来上厕所,刘哥叫我帮会忙”

    苏昱珩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叶什么来着”

    “叶衍。”男人彬彬有礼地说,看起来颇有教养的样子,“我可是stay的老客户了,苏老板。”

    叶衍有一把低沉的嗓音,就是眼神总叫人不舒服,有种常年身处高位的人常有的不屑和淡漠。

    “是吗。”苏昱珩冷淡地应了声“小周是我弟弟,叶先生就不要为难他了。”他转头示意周晋回厨房,周晋怯怯地看了二人一眼,小跑离开。

    “苏老板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叶衍道“明明是小周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倒,我扶他一下。”

    “我看见你和他说话了。”苏昱珩说。

    “我是在问他酒水价格。”叶衍面不改色。

    苏昱珩懒得戳穿他,心想生意总要继续做下去,点点头道“行吧。你要问什么就问我。”

    叶衍摇摇头“现在不想问了。”

    苏昱珩强压怒火“好,有事叫服务生。”

    回到吧台,不等沈安牧开口,苏昱珩就吩咐道“明天开始你当领班。”

    “小刘怎么惹你了”沈安牧道“我才不去管事呢,累死了。”

    “说了不让小周来前面,不听”苏昱珩道“万一小周出了什么事”

    沈安牧打断他“不是吧你。周晋又不是在这打过工的唯一大学生,虽说家里情况艰难,你也不用这么护着他,莫非看上他了”

    “滚蛋。”苏昱珩沉默半晌,低声道“他长得像我弟弟。”

    “那你弟弟”

    “死了”,苏昱珩说。

    林之远到时,就看见苏昱珩窝在角落沙发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车流。他的眼睛里蓄了一汪水,像是最剔透的钻石。

    林之远终于如愿以偿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苏昱珩冲他抬了抬下巴,一言不发。

    “怎么了”林之远坐下,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苏昱珩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问“你见过我弟弟的照片吧你看周晋长得像不像他”

    “他因为我死了,我还用着他的角膜有时候我想,我每天都让他看到这些脏事,每天就这么混日子我对不起他”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苏昱珩低下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林之远把他抱在怀里,不一会胸前的衬衫就浸透了温热的液体。他没见过苏昱珩的弟弟,只是大概知道苏昱珩偷开父亲的车带弟弟出去玩,最后出了车祸,弟弟当场死亡,他双眼受伤,移植了弟弟的角膜才重见光明。有些痛苦注定无法感同身受,林之远只能徒劳地安慰道“弟弟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五分钟后,苏昱珩离开林之远的怀抱,用手抹了把脸,哑声道“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林之远有心逗他,就问他买来的桃子在哪里。

    “我没买呀。”苏昱珩说。

    “那你问我喜欢吃硬的软的,我以为你准备买桃子。”

    “逗你玩呢,蠢不蠢。”苏昱珩说着,又开始咳嗽。

    “拜托您老人家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在沙发上将就,或者至少盖条毯子。”林之远道“给你买了川贝枇杷膏,回去喝点。”

    苏昱珩明显没放在心上,随意点点头。

    “对了,我们公司今天新来一个员工,光头王让我和老李带,明天就能跟老李出差去。”林之远到底没说这员工是夏泽,若是苏昱珩介意,那他心情定会雪上加霜,若是无动于衷,林之远反而郁闷。

    苏昱珩随口道“背景不简单吧”

    “是啊,据说是我们董事长朋友的儿子。”

    “这年头,关系攀得够远的。”苏昱珩懒在椅背上,对林之远道“我眯会儿,到了叫我。”

    回家后,林之远逼苏昱珩喝药。苏昱珩闻着川贝枇杷膏的味道,将信将疑道“你确定真的好喝”

    林之远立刻猛点头“真的。”

    苏昱珩将一勺枇杷膏倒进嘴里,顿了一秒,紧紧皱着眉,一张脸几乎扭曲,半天才艰难地咽了下去。他连喝了好几口水,还是觉得有股怪味,不由得对林之远吼道“你竟然觉得这玩意好喝咱们绝交吧”

    林之远看他情绪总算正常了,松了口气,但依旧坚定地为枇杷膏辩解“真的很好喝啊。”

    两人从枇杷膏争论到折耳根,互不妥协。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目之所及之处都亮起了灯光,这又是一个温柔的夜晚。

    第四章

    那天晚上苏昱珩做了个梦,梦到了许多大学时的趣事,而林之远在这个漫长的梦境中多次出场。其中最好笑的,还是那次踢花表演。

    那是大一的元旦晚会,校跆拳道队受邀表演节目。队长设计了一个极其风骚耍酷的动作,在一番踢腿劈板将气氛烘托至最热烈的时候,由一名队员手持三朵玫瑰,另一名队员凌空一脚将花瓣踢散,搞一出别致的“天女散花”。队长原话是“在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中,咱们校队的形象必然更加伟岸”

    虽然大家不敢苟同这个逻辑,但对于这一耍帅的机会还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毛遂自荐,其中就包括才学了半年跆拳道的苏昱珩。然而队长只用了两个字就否决了他“太嫩。”苏昱珩据理力争,最后队长烦不胜烦,同意让他成为手持玫瑰的那个。而真正出风头的人,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了林之远头上。林之远从一开始就没对这事表现出太大热情,但他实力好,颜值高,也没人有异议。队长当时钦定林之远时称赞道“一个字,稳。”苏昱珩尽管一万个不服,也只能为了校队的面子甘做绿叶。两人配合练习了多次,苏昱珩便跟舍友吹嘘能在晚会上让校队大出风头。

    谁知真到了表演那天,苏昱珩却有点紧张起来。统一的动作他都完成得很好,但真正到了高潮,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林之远身上时,他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举着三朵玫瑰,看见林之远飞起一脚的时候,显露出了新手常见的胆怯。他向后躲了一下,于是万众瞩目中,聚光灯下的林之远犹如太阳神阿波罗,威风凛凛地,踢了个空。那一刻全场寂静,许多人本来准备好的“啊”变成了疑问句“啊”林之远的几个舍友坐在第二排,本来喊得最是起劲,这会都傻眼了“远哥你干啥”关键时刻,林之远还是应了队长的评价,他一个踉跄就势转身,换成左腿再踢。苏昱珩还沉浸在自己搞砸了表演的震惊中不能自拔,没有再躲,玫瑰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尖叫声重新响起,林之远的舍友上一句还没说完立刻改口“我操远哥牛逼”某些没反应过来的观众可能还以为校队本来设计的就是连环踢的动作。

    玫瑰花雨中,跆拳道队众人重新围上来,大家又做了几个动作,就在掌声中谢幕了。苏昱珩低着头走在末尾,他从小到大嚣张惯了,平时也最恨别人关键时刻掉链子,没想到却是自己搞砸表演,心情极度郁闷,一瞬间甚至冒出来退队的想法。下台后队友们纷纷安慰他,说他才练半年,已经很不错了,今天不能怪他。校队的温暖苏昱珩也不是第一天感觉到了,但此刻还是打不起精神,只想躲起来一个人待一会。直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之远说“下次我拿着,你来踢吧。”

    苏昱珩一脸震惊地看他,虽不愿承认,但还是小声道“我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林之远却很肯定地说“多练练就行了。”

    队长也及时发话“就是嘛下次再有这样踢板踢花的就让昱珩多练练走走走吃火锅去庆祝一下”

    那天聚餐苏昱珩跟林之远干了一杯酒,他隐隐约约觉得,林之远好像没他想得那么坏。

    不那么坏的林之远第二天早上很早就去上班了,还贴心地给苏昱珩熬了粥,自己则在楼下早餐店随便吃了点。

    苏昱珩因为梦到大学时代的事,感觉自己活力四射、精神饱满,破天荒地早醒了一回。他吃着温热的粥,不免为自己当时糊里糊涂答应跟林之远试试看而感到十分庆幸。林之远对男朋友是很好的,看他跟夏泽在一起的情形苏昱珩就明白。如今自己亲身体验了一回,逐渐产生了“其实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蛮好的”想法,可以说是十分危险了。但苏昱珩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林之远图他什么,可能真像那天说的,想找个人安定下来,而他们两个不用磨合。

    苏昱珩闲得无聊,吃完饭竟然开始盘算买房子的事。如果真要一起过后半生,没房子肯定不行。a市房价贵,两人目前都是租房住,要买房的话,就要小点,80平就行。stay因为要维持格调,成本还挺高,但开了三年,赚的钱付个首付应该没问题,林之远肯定还有积蓄,自己家里关系闹僵了指望不上,林之远要买房子他父母肯定会出点钱,这么一算,全款付清似乎也没有问题。当然,最好还是不问家里要,慢慢还贷款也不是不行

    苏昱珩嘀嘀咕咕地算了半天,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清晰无比地呈现在眼前。他一边觉得满意,一边又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丝恐慌。就这样了吗他人生剩下的几十年,就要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被柴米油盐和鸡毛蒜皮的小事永远牵绊吗他有一点不甘心,又不知这不甘从何处来。

    日子依旧平平淡淡地过,林之远突然开始忙,经常加班到十点才回家,两人连见面说话的时间都少了。这天是周五,苏昱珩晚上十二点才到家,见林之远还坐在沙发上,奇道“你怎么不去睡”

    林之远对他这么晚回来很是不满,先是责怪他几句,话锋一转,说“我妈特意做了营养晚餐”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昱珩一脸惊恐地打断了“我不吃我说你怎么非要等我回来,原来是想让我分担我告诉你我拒绝”

    “你拒绝没用”,林之远幸灾乐祸“我妈知道我俩的事了,这是她特意给你做的。”

    苏昱珩听说纪芸知道他俩的事,突然一阵紧张,犹犹豫豫地问“那阿姨怎么说”

    “她很满意,让你多吃点补身体。”林之远指着桌上的保温桶“认命吧。”

    其实纪芸做饭不难吃,但因为她吃素,同时格外注重养生,所以做饭总是清汤寡水,少油少盐。

    苏昱珩还记得自己因为出柜跟家里闹僵后离家出走,有一段时间非常落魄,无处可去,林之远就让他去自己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林之远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而苏昱珩是b市人,在a市举目无亲。那段时间他也不想见陈与桥,就在林之远家借宿了两星期。他至今非常感谢林之远一家对他的帮助,但绝不愿意再住一次,就是因为林妈妈诡异的烹饪哲学。

    苏昱珩至今记得自己看见一锅白水煮南瓜、土豆、玉米、毛豆的心情,某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少林寺。最悲惨的是,每次林之远带他出去开荤回来,林妈妈都会以“吃那么多大鱼大肉不好,吃点蔬菜平衡一下”为由让他们再吃一碗水煮xx。

    时隔多年,苏昱珩又看见了熟悉的配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揭开盖子,愤怒地对林之远说“给我剩这么多”

    “多吃点,我妈说了,延年益寿。”林之远难掩笑意。

    苏昱珩无奈“我是28,又不是82。”

    林之远说“我妈平时不轻易给人煮东西吃,你就忍忍吧。其实这么多年我和我爸都是自己开小灶的,她有时心情好也会给我们做点肉菜,这种养生美食,只有你住我们家那段时间我才集中享受过”

    “少来了。”苏昱珩咽下一块土豆“给我拿盐、辣椒酱和醋来。”

    林之远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要调料干什么你要感受食物本身的香气。”

    “林之远”

    “马上给你。”

    吃完饭苏昱珩就去洗澡了,回房间一看,林之远正坐在他床上玩手机。

    “你在我房间干嘛”苏昱珩问。他赤着上半身,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样子性感极了。

    “我觉得,”林之远抬头看他,动作明显地咽了口唾沫“咱们应该开始进行一些深入的交流。”

    苏昱珩被他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着,有些尴尬“是不是太快了”

    林之远问“从上次以后你和别人上过床没有”

    “我说有你信吗。”苏昱珩捏着浴巾的一角,他没穿内裤,总觉得林之远把他看光了“咱们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吧”

    林之远走近他,苏昱珩立刻分外警惕,眼光四处瞟“你干嘛”

    林之远把苏昱珩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找个时间把你这青黄不接的头发剪了吧。”

    苏昱珩嘲笑他“你小学语文及格没,青黄不接不是这么用的。”

    林之远辩解“我是用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也不是这么用的唔”

    林之远堵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仅仅是嘴唇相贴,但彼此的脸突然放大出现在眼前,好像此刻对方就是整个世界。

    几秒后,林之远退开了点,问他“感觉怎么样”

    苏昱珩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他的耳根红了,此刻不像平时那样嚣张,连话都说不顺了“呃好奇怪。”

    其实林之远也浑身发热,激动非常,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调侃苏昱珩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纯情,像初吻一样。”

    苏昱珩最受不了激将法,立刻炸毛“屁老子经验丰富着呢”说着,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搂过林之远,吻了上去。他在林之远唇上舔了舔,然后熟练地将舌头伸了进去。

    林之远在片刻的惊讶之后也不甘示弱地与他纠缠起来。唇瓣被大力地挤压,舌头像在打仗一般,谁也不让。

    苏昱珩垂下眼帘看地板,林之远就专注地望着他。等到喘着粗气分开,两人十分尴尬地发现彼此都有了生理反应。

    苏昱珩欲盖弥彰地扯着浴巾,往浴室走“我先去弄一下。”

    林之远跟着他进了浴室,说道“我帮你弄。”

    苏昱珩“不用不用”还没说完,林之远就解开了他腰间的浴巾,握住半硬的性器。苏昱珩被拿捏住,只好闭口不言。他一会看看头顶的灯,一会低头望着角落的拖把,眼珠乱转,就是不落到眼前的人身上。

    林之远坏心眼地弹了弹,这才用手圈住套弄起来。他一边动作一边和苏昱珩搭话“校队群里说队长要结婚了,你看到没”

    “看到了”苏昱珩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艰难回答。

    “你去吗”

    “不去包个红包”苏昱珩的话越来越断断续续。他在喘气地间隙咽了咽口水,终于正眼看林之远了。林之远嘴角翘着,头顶的灯光昏暗,他沐浴在暖黄的光芒中,眼神温柔得要命。苏昱珩忍不住低声说“毛绒绒的。”

    “什么”林之远没听清,手上的动作到是越来越快。

    苏昱珩摇摇头,靠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林之远自己也涨的难受,但还是卖力地伺候苏昱珩。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充满欲望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声,过了一会,苏昱珩低喝一声,终于释放出来。

    他赤身裸体,无力地靠在墙上喘气的样子无疑是最勾人的春药,林之远眼睛都红了,他冲干净手,握住了自己的性器。

    苏昱珩见状忙道“我帮你吧”

    林之远摇摇头,诚实地说“我想操你。再不走我可能要犯罪了。”

    苏昱珩被他的真诚噎住,“啊”了一声,欲言又止。他慢慢往外走,关门的时候,他背对着林之远说“给我一点时间。”

    林之远似乎笑了一声,他说“好。”

    林之远弄完出去,刚好看见苏昱珩抱着他的枕头进来。“同床共枕啊。”林之远开玩笑。

    “不能总是你在努力,既然以后真要一起生活,我也得做出点改变嘛。”苏昱珩把枕头摆好“再说最近下雨也挺冷的,一起睡暖和点。”

    两人躺上床,苏昱珩灭了灯。黑暗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他的唇角,林之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晚安。”

    苏昱珩抿唇,有什么东西浮上心头,但来不及仔细琢磨又转瞬即逝。“晚安。”他说。

    第五章

    难得周末,林之远和苏昱珩准备去超市给冰箱补货。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倒也不觉得堵车的时间难捱。

    前面的车又亮起了刹车灯,林之远无奈减速。苏昱珩突然摇下车窗,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高楼道“那就是a市新建的号称六星级的高档酒店”

    林之远扫了一眼“是啊,别看外面挺普通,据说里面特别奢华。”

    苏昱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突然,他神色一变,指着一个方向道“林之远,你看那是不是周晋”

    林之远偏头看了一眼,正从那所高档酒店走出来的二人,不是叶衍和周晋又是谁

    苏昱珩顿时气得指尖和嘴唇都在发抖,林之远不忍,轻轻按下他伸出的手指,温声安慰道“那么远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苏昱珩立刻就要下车,林之远忙锁了车门,不断地劝他“你冷静点,说不定看错了。”

    那边叶衍和周晋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苏昱珩更是急得狂拍车门,他吼道“我怎么可能看错他那么像我弟弟”

    林之远也吼道“他不是你弟弟”

    叶衍的车开动了,不一会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苏昱珩还是很暴躁“他怎么能这样上次我帮他拦下了,还不到一个月就”

    “周晋不是你弟弟。”林之远冷冷道“你弟弟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弟弟已经死了不用你告诉我”苏昱珩用拳头砸车门“你给我打开”

    林之远叹了口气,不开车门也不说话。车子开过拥堵路段,苏昱珩终于冷静了些,他颓然地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神色厌厌,不知在想什么。

    “昱珩,你听我说”,林之远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你把周晋当弟弟保护,可你从没问过他的想法。你一直说他不喜欢男人,可真的是这样吗你把对弟弟的愧疚倾注在他身上,总想补偿他、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伤害,可那毕竟是他的人生,只有他才能负责。”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就算他喜欢男人,也不能跟那个混蛋啊。”苏昱珩咬牙切齿地说“叶衍那个王八蛋最会骗小男生了。”

    “你怎么知道是叶衍骗他”林之远道“万一他是自愿的呢”

    苏昱珩立刻语气急促地反驳“那不可能”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会,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那不可能。”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里,周晋将衣领向上扯了扯,试图遮住脖子上的吻痕。叶衍坐在旁边,正在看电脑里的文件,余光瞥见周晋的动作,随口道“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你们老板了。他也看见我了。”

    “什么”周晋一听脸都白了,他的嗓子还哑着,这一声喊得差点破音。

    “你激动什么。”叶衍把电脑放在一边,凑近他,观察他紧张中混合着羞愤的神情,以及那泪光莹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周晋不欲与他对视,偏过头去,却被男人用力地捏住下巴转了回来。叶衍笑起来的时候有笑纹,看起来亲切极了,但他的眼睛却像寒冬的雪原,常常令人从心底里生出冷意来。

    “别胡说。”周晋挣扎了一下,叶衍捏得他更疼了。

    叶衍松了手,周晋的下颌顿时红了一片,他冷笑道“我看你那个苏哥根本不喜欢你嘛,上次他还警告我离你远点,说你是直的,笑死了,真没见过这种搞不清状况还爱当英雄的人。”

    周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高声质问“你凭什么说他”

    “难道不是吗”叶衍反问“我强迫你了不是你自愿和我上床的”

    “你”周晋本就白皙的一张脸这会更是一丝血色都无“是你乘人之危要不是我爸的病需要帮忙,我也不会这样”

    叶衍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对周晋道“这个社会本就不公平。我掌握着资源,你用身体来换,算什么乘人之危苏昱珩之前给你借过一笔钱对不对你不想再问他借,欠得越多,你们就越不平等,你就越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永远也不会认可你,你们永远不可能。”

    “你胡说你胡说”周晋哑着嗓子重复。叶衍字字如刀,顷刻间将他切割得体无完肤,而他无法反驳,因为句句属实。

    周晋把脸埋在臂弯里,默不作声地流眼泪。叶衍抽了张纸巾给他,嫌弃地说“真够麻烦的。”

    周晋擦干眼泪,把打湿的纸巾捏成一团攥在手里,半晌低声问道“我爸的事,你会帮忙吧”

    叶衍看着他红肿的眼睛,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他保证道“我从不食言。”

    当天下午,苏昱珩一进stay就问“周晋来了没”

    员工们都摇头,沈安牧说“好像生病请假了,你问问领班。”

    苏昱珩找到小刘询问,得知周晋果真请了病假。

    “生个屁的病,让他来”苏昱珩怒道。

    小刘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忐忑道“那我现在给小周打电话。”

    过了一会,小刘正在电话里对周晋说“老板发了好大的火,让你赶紧过来”的时候,看见苏昱珩又折了回来,对他摆摆手“算了算了,让他养好病再来”

    苏昱珩嘴硬心软,不管对周晋怎么生气,还是不忍看他来回折腾。没想到不久后周晋还是来了酒吧。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冲苏昱珩恭敬地打招呼“苏哥。”

    苏昱珩快步上前,在酒吧门口不远处截住了他。周晋脸色憔悴,眼圈乌青,苏昱珩问道“病了”

    周晋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苏昱珩见他这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就火大,咄咄逼人地问“你昨晚去哪了”

    周晋飞快地看他一眼,又低头望着脚尖,他支支吾吾“我我跟叶先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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