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悦,再见了。不管你真心或假意地关心我,我都要对你说声谢谢。
……
澈南,再——
我是真的不想和你说再见。
2008年5月12日,四川都江堰,记得,每年的今天都要来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这章之前查了很多当年汶川地震的资料,看了一上午的纪录片,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画面还是触目惊心……在天灾面前,人类总是那么渺小。
愿逝者安息!
☆、尾声01——谢思蓓
要不是碰上了这次地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亲情”二字如何书写。
从前,我恨那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抢走了我的全部。也许是因为被抛弃所以性格扭曲,我赔上了自己的婚姻去报复他。表面上我赢了,可是我深深地知道,输的人永远都是我。
小时候,问舅舅、舅妈,我妈妈在哪里,他们从来一开始还说她在外地工作,可后来舅舅的女儿出生后,他们烦了我,就直接揪着我的耳朵吼“你妈要你哥哥,不要你了!没用的女娃娃,没人想要你!”从此我就对“哥哥”这个词生出一股恨意。
上高中时,我认识了澈南。他真帅,所有女生都想追到他,包括我。可是我有一点不同的是,在那所学风差劲的普通高中,我还看中了他的成绩,我知道,他一定可以考上h大工程系。
我喜欢他吗?答案是必然的。
但是,我爱他吗?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爱”这个字。
我的孪生哥哥,周浔北,跟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不再恨他了。他对澈南的爱是伟大的,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他在用生命去爱一个人,即使那个人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他只要看到那个人幸福。
他对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思蓓,坚持……你……你有他的孩子……”的时候,我知道我该放弃了,可是……是否这一切已经晚了。
在坚硬的黑暗中,我不断叫着“哥”,可是却没有人回应我。我艰难地掏出手机,忍者疼痛编辑了“都江堰xx旅馆”给澈南,点击发送,可是屏幕里那个圈圈一直在打转,无法发送。我子宫里的疼痛很快让我昏厥过去。可是短信,拜托老天一定要让它发出去……
再一次醒来,我已经是在一个白晃晃的病房里打着点滴了。
护士告诉我,由于我是孕妇,被优先转移出来了,这里是成都,成都的损坏不大,但是都江堰灾情严重。她告诉我,这次地震的震中是汶川,震级80,震惊了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很多人,已经在废墟里丧失了生命。
我看着电视上的主播报着令人心寒的死亡人数,无助地抓着护士问我哥在哪里。
护士安慰地摸着我的手,只是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希望”,我知道,此言一出就是最大的绝望。
我又突然惊吓地摸着我的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士。
她有些哽咽了,艰难地对我说“对不起……你转移过来时,已经……胎死腹中了。”
我抓着护士只是一个劲地哭,说不出话来。我内心的情绪难以言说,五味杂陈。对于一个母亲,痛失自己的孩子是最痛心彻骨的事;可是我却又奇怪地松了一口气,我一定要告诉哥,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会和澈南一辈子。
可是哥,你在哪里……?
我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我的手机估计也留在了废墟之中,所以,那条短信发出去没有?
☆、尾声02——央澈南
当我在电视上看到汶川地震这个消息时,眼前一片黑暗。当我看到都江堰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时,我痛恨为什么去四川的不是我而是他。
他,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我马上拨通了他的电话、思蓓的电话、妈妈的电话,全部无法接通。我心如死灰。
我听从了我内心最强烈愿望的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四川跑。到四川的列车都停运了,我只好先买最快的机票飞到邻省,再找汽车进四川。
飞机上短短几个小时,足够我回忆这四年来我与一个男人的感情。
以前听思蓓说她的身世,也就随着她,觉得她这个哥哥可恶。但是真正接触以后,我才知道“可恶”是一个多么主观臆断的形容词。
他那么善良。我最开始以“帮思蓓报仇”的名义去接近他,我已经深深自责了无数次。
我不该带他去“暗红”,因为那里污染了他的气质。可是如果不去那里,我们的感情何来催化剂呢?他唱歌的样子真迷人,我已经渐渐忘记我在帮思蓓报仇,我可能……歪打正着了。
后来,他照顾带病打篮球的我,无微不至,一次次地帮我敷毛巾,喂我喝药……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对了,他送我的那只十字绣金鱼和那枚金鱼胸针我现在就带着,希望它们能保佑他没事。
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当他惊喜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的心脏突然间跳动得剧烈。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和干净的眼眸,我终于死心塌地地相信我爱上他了,不是怜悯、不是喜欢,是爱。这个男孩值得我珍惜,他跟谢思蓓完完全全不一样。
思蓓从来没有在认真地跟我谈恋爱,她很随意,我也很随意,我俩都是玩玩。她从小缺爱,不相信世界上任何一种爱;我父母各自天涯,我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感情。
然而总有水露石出的那一天,伴随着针砭般的痛苦。
他知道了思蓓的存在,他怀疑我根本不爱他,然而他更清楚地知道,他投注给我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想要补偿他,于是带他去了那个村庄。他看到了我和思蓓的短信,我把电话卡扔出窗外——我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希望他相信我。为了保护我们的感情,我有难言之隐,我必须依着谢思蓓行事,不然她会把我们的关系公开,会让我们受尽世人鄙夷的眼光,我们更加不可能在一起。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原来乖巧的他,我没说话,他说他会努力变回去,只要我不离开——那一刻我痛恨自己犯下了这么严重的罪。
后来的事可以总结为顾此失彼、顾彼失此。一面是谢思蓓的纠缠,一面是他的专情,我被转得头晕。
直到思蓓怀孕。
知道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惊喜,是惊吓。我想了很多说辞去说服她把孩子拿掉,她不让;而他,也不让。
我去忙着登记结婚、陪思蓓产检那段时间,他无声无息,不再闹了,他会为累了一天的我脱下外套并整齐地挂好,端给我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帮我把洗澡水放到最合适的温度,替我掖好被我踢掉的被子……
他问我,我还会不会陪他考研,我们还会不会一起去找工作,我心里泛酸,说,会的。然后他温暖一笑——这个笑把郁结在我心中的感情全部给融化了。
这么好的人,我居然会放手。
如果我当初跟谢思蓓切得干干净净,如果我不顾一切地带他离开,如果我没有负了我们的承诺,那么现在在都江堰杳无音讯的就不会是他。
风吹过我的脸颊,凉凉的,哦,原来上面有泪啊。
风,你去告诉小北,我来找他了,他一定会没事,我再也不会放开他。
感谢上天的眷顾,我收到了思蓓的那条短信。我欣喜又焦急地回复给她,可是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回复。
5月13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已经夷为平地的都江堰的,我看着那些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尸体,看着人们抱在一起痛哭,我的心寒了一片。
我找到了那个旅馆……的废墟。我腿一软跪在地上。
你们知道么,我曾经希望他们住的旅馆没有倒坍,我曾经希望我一见到他就冲过去抱住他然后再也不放手。
小北,你在哪里,千万不要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愣愣地去问那些搜救人员有没有救过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头发是黑色的……
我问有没有救过一个孕妇,有没有救出过两个老人……
他们说“孕妇,几个小时前救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已经被医院架走了!”
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在她附近有她哥哥,在她附近有她哥哥!求求你们救他……”
我跪在地上徒手挖着,一块块砖地挖着,手上沾满了灰尘和瓦砾碎屑,有的地方还磨破了皮。我不停地喊着“小北”,希望他听到我的声音会奇迹般地醒过来,可是下面却没有人回应我。
“哎!是不是他!”搜救人员叫我。
我焦急地站起身来,跌了个趔趄冲过去。
废墟下面,是我最爱的身影,他的双眼痛苦地闭着,全身都是瓦砾的灰,把他映得惨白,好像一朵要凋谢的白梨花。
小北,小北你千万要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还有呼吸!”搜救人员下到他身边大喊着。
我的紧张得心脏差点要停掉。但当他们告诉我他的左腿被水泥板压着,很可能面临截肢的时候,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一直在废墟上叫他的名字,想让他醒过来。护士下去给他输液,我心急如焚,我祈祷不停。
经过搜救人员的努力,他左腿的水泥板被移开了,他也被成功救了上来。一群搜救人员迅速地将他转移到医护车上,护士提着输液瓶跟着跑。
我在最外围喜极而泣地跟着。
我的小北,你终于有救了!
我跟着医护车到了简陋的医护帐篷里,护士告诉我他的左脚趾严重充血,左小腿僵硬、发黑,末梢循环几乎停止了。如果在平时较好的医疗条件下,他的腿可以保住,但在现在简陋的条件,他很可能面临截肢……
我的心一瞬间又跌入了冰点,我说他才二十二岁,他还那么年轻,他不能没有健全的双腿!
护士说她们一定会尽最多的努力保住那条腿。
两个护士和我轮帮他揉搓了两三个小时。
第三个小时的时候,他脚趾稍微有些活动,护士欣喜地说“说不定有救了!”
然后他醒了,我马上过去握住他的手,“小北,是我,是我!你坚持住!”
因为从黑暗的废墟里出来,怕眼睛一下子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他的双眼被盖着。他听到我的声音,有些犹疑,我知道他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没事的,没事的……”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的激动和感激难以言表。
到了第四个小时的时候,护士把手举到四十五度这么高,让他做踢腿运动。
他踢到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飞出来了。
我激动地说着谢谢,激动地抓着他的手放在眉心。
夜里,我守在他身边陪着他。我跟他说了这次地震有多严重,跟他解释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有人来通知我们思蓓的下落。孩子没了的噩耗不期而至。
小北很痛苦,说着他当时怎么护着思蓓,怎么护着那个孩子。他说因为那是我的孩子。
我一把抱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怀里这个人,在最危难的时刻还想着为我好,我央澈南上辈子积了多少美德才换来这个无私的爱人?
在这个举国悲痛的五月,你活着,我活着,这就是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的最珍贵的理由。
你在南方,名字叫北;我在北方,名字叫南,那是因为我们生来注定要进入到彼此的生命里,历经坎坷,在所不惜。
地球是圆的,南辕北辙,最终也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相遇。
我抱着他,说“我不会再放手。”
他停顿了几秒,最终反手抱住了我,我的肩上感到有泪水滴落。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了,散花。
这篇文是几年前就手写在本子上的,今年暑假终于有时间将它搬入电脑。记得那些与学习为伍的日子里,小北和澈南就是我最大的解闷剂。上课的时候也偷偷写过,各位小朋友不要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