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南叹着气摆摆手,走回客厅看电视去了。看电视,无非就是开着电视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开门的是舅舅。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错愕得可笑。虽然妈妈已经告诉他我和谢思蓓相认了,但是这原本是要留存一辈子的秘密,秘密被揭开了,意味着他们家不能再欺负、剥削谢思蓓了。
“你……你是浔北?”
“是的,舅舅您好。妹妹喝醉了,我送她回来。麻烦您帮她倒杯水。”
然后他就怔怔地侧身让我进去,再一脸不情愿地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舅妈从厨房里出来,先是一脸嫌恶,“喝成这样还敢回我家,不三不四的东西。”舅舅给她使了个眼色后,她一脸恍然大悟,马上变得殷勤,“浔北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舅妈都不能好好招待你。”
当着我的面都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那着二十几年谢思蓓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我真为她打抱不平——血浓于水,总是有感情的。很多时候我会相信亲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
“您好好待思蓓,就是好好招待我了。”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握紧了手里那杯水。
我把谢思蓓扶到床上坐好,递给她那杯水。
回家的一路上她的酒醒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无休止地诉苦。她微微蹙眉,忍着酒精的难受,但还是抽出一个笑容,接过我那杯水,“你不知道茶才能最好解酒吗,果然是在庇护下长大的。”
“我没那么无能吧,至少我还能安全地把你送回来。”我顿了顿,“其实我跟妈妈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雨无阻,家里本来就不宽裕,妈妈一个人带我,还要照顾老人,很辛苦……”想起妈妈多年劳累在脸上堆积的皱纹,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妈身体好吗?”
我摇了摇头,“她有关节病,一到下雨天就疼,也不愿去医院看。这病很多年了,一直缠着她。”
“暑假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她喝了一口水,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酒精带来的头痛。
“今年暑假我要留在哈尔滨复习考研,唉,回不去。”
我看着她,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出了神,人生若有百态,那我的百态全都丧失在这张脸上。与妹妹相认,本应欢喜,却无法欢喜;实则悲痛,却不该悲痛——因为我们之间夹了二十多年前的选择与抛弃,夹了另一个牵动我们心绪的人。
我问“当初妈妈抛弃你,你恨她吗?”
“恨。”她倒答得飞快,但是,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平静了,就像是胡杨在戈壁上经历了多年的飞沙走石,已经习惯了疼痛,“可是,她再怎么说都是我妈,你再怎么说都是我哥。”
我想她是对的。她是我妹妹是我不可选择的事实,但澈南和我的关系我可以选择。
见我不说话,她问“我这样计划你,你恨我吗?”
我沉默了很久,“如果没有澈南,我不会的。”然后我低下头笑笑,“但是,我亏欠你,我没有资格恨你。”
她笑着摇摇头,她的笑容里是无奈、纠结与酸楚。
我也问“你呢,你恨我吗?”
“如果妈妈没有抛弃我,我不会的。”
我的心被她这句话狠狠抽了一鞭,我宁愿当初被抛弃的人是我,也不愿现在跟自己的妹妹喜欢上同一个人。可这个人是澈南,我没有办法。
“其实,澈南对你很好。”她眉头一紧,“我感觉事情已经不在我计划之内了。”
我好笑道“怎么可能?当初让他接触我的不是你?他不是照做了?现在把我伤透。你计划很成功。”
“他跟我独处时,都会担心你,说要快点回去,要不是我缠着他不放,他一定会飞奔回去。还有他生日那次,我们是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的,顺带给他过生日,但他知道你在‘暗红’喝醉后,便丢下所有人去找你,那天他是寿星,他是主角。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哥,你要知足。”
听完后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是似有若无的感慨。在周浔北这里,“洗脱罪恶”对于央澈南来说可有可无,因为我早就包容了他的一切罪孽。谢思蓓这番话,好像把我从卑微的底层向上拉了一点儿,不过,只是一点儿,在这份爱情里,我终究是卑微的那一个。
我说“其实他更在乎你吧。你们俩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
“他只是习惯我罢了,习惯后,爱会慢慢消失。”
我看着她,多年积压的不幸浮在她脸上,紧蹙的眉头想松开却不能松开,就算松开也只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她很瘦,个子也不高,可见她小时候受的不公有多大。
这就是我的孪生妹妹,比我艰辛得多的孪生妹妹。其实,我心里还是疼惜她的吧。
我赶上末班车回家。车上已没几人,一个司机、一个民工、一个加班男人,以及看着窗外患得患失的我。
世间人千千万,我不过只是苦海中的一粟;世间愁情比我浓的人比比皆是,也许我这点烦忧根本不足一提。可是,我已经在自己这片渺小的苦海快要溺亡。
老旧的街灯下一道暗黄,其中的灰尘清晰可见——在平常,我们是看不见灰尘的,果然物有所指,这正像某些事情要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领悟到。
想起刚刚问谢思蓓为什么会抛弃澈南,去和颜悦交往,她笑而不语,最后只是说“其实,澈南也不过是我爱上了的一颗棋子。”
离开舅舅家之前,我跟她说“我不想和你争,选择权在澈南。如果最后他选择的仍然是你,我毫无怨言,我退出。”
话虽这么说,可我仍会难以接受跟他分开,我的爱、我的初恋、我的青春、我的疯狂,我一切的一切,都给他了,毫无保留。要是他离开,我还剩什么?一个残缺不全的空壳罢。
仔细揣度谢思蓓刚才的话棋子。但如果澈南最后选择了谢思蓓,他会幸福吗?她说,澈南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那么,她爱澈南的成分有多少?报复我的成分又有多少?
我想让他幸福,这样才不枉我的退出。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130,澈南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我洗完澡,躺在这张久违了四个月的床上,抱着思念了四个月的人。
我靠在他的颈间,依赖着他身体的温度。他呼出的气轻轻喷在我额前的刘海上,像他在揉着我的头发。我的胸腔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每一起每一伏,都是我心尖上刻好的旋律。
突然,一袭温暖包围着我的后背——那是澈南的手臂,然后他把我收进怀里,这样,我全身都暖了,都是他的温度。
夏天,我们只穿一条内裤睡。空调开得很低,不想去调高,因为这样就可以有理由赖在他怀里。
“好暖……”我往他怀里钻。
他又将我抱紧一些,问“这样呢?”
“更暖。”
他低下头亲吻着我的头发,又捧起我的脸亲吻我的嘴唇,问“这样呢?”
“更暖了。”
“那……”他把双手下移,往我的下身游走,“这样呢?”
我突然意识到危机四伏,于是赶紧挣脱他的怀抱,翻了个身,“好累,我先睡了……”
他那双恶魔之手又从背后缠上来,“小北,四个月了,你不想我吗,嗯?”
“啊,不……哎哟,我想,我当然……你别乱摸呀!我想死你了还不成吗……你!”
他一个翻身就轻而易举地把我压在身下,他摸了我一把脸,然后毫不犹豫地亲上来,又从嘴唇吻到耳根,“你说要怎么才能召唤某天晚上那个主动的周浔北呢?”
某天晚上……主动?是那个我骑在他身上的晚上吧……我……那天是我喝醉了啊!而且你和谢思蓓在一起又刺激我!算了,你爱怎么来怎么来吧,我束手就擒行了吧!我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奇怪,怎么不继续了?
我睁开眼,就看见一脸好笑的他——我突然发现,我被整蛊了!
“你……你居然!”我羞愤得说不好话。
他亲了我一口,“怎么了小北,你不会有反应了吧?”
“才没有!”我气恼地推开压在我身上的他,拉上被子翻身背对他。
他从后面压上来,用手指拨着我的耳廓,又亲亲我的脖子,“怎么会这样,你难道不应该欲求不满地求我吗?”
听着他嘴里冒出的挑逗的话语,我全身发热。但是要我在这种神智清醒的情况下那样主动,我才不要……我瘪着嘴,忍着欲望一动不动。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有多性感?”他咬住我的耳朵。
……
我已经被他的手法弄得服服帖帖,双手环上他的颈间,神智不清地喃着他的名字,“澈南……澈南……”我用气音唤着他,如果能这样唤到永远该多好。
他把我的脸掰到他对面,让他肆意亲吻着。快感让我想喘息,可是被他堵住的嘴唇却无法发音,我伸出舌头搅着他的口腔,诉说着我的激情。
他用力地吻着我的眉毛、我的眼廓、我的鼻梁、我的嘴唇,他的深情让我沉醉其中,让我相信在平常他也如现在一样深深地爱着我。
交融的身体和无止的汗水让四个月的隔阂荡然无存。我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忘情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爱你,我爱你的身体,更爱你的心灵,我爱你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网络健康,有删节●'?'●
☆、第二十四章
2007年10月,我和澈南终于一起填上了考研的报名表。大一的诺言,没想到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之后,马上就要成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段时间,谢思蓓和澈南仍有来往,只是因为澈南忙着学习,谢思蓓暑假也回杭州看妈妈,所以两人接触并不多——跟比我在北京时他俩的来往,简直不足挂齿。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反应激烈地跟澈南闹了,我选择沉默,不是我懦弱,也不是我姑息纵容,只是我太想留住这份感情,但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
我从北京回来后,就和澈南一整个暑假都泡在考研班里——连续几个小时的课,随便扒两口就当作吃过了的午餐。尽管这个诺言兑现的道路干扰不断,但大体上向前走着的趋势让我相信未来的美好。
我享受着对未来的幻想,假意抱怨着“唉!我实习经历是空的!都怪你,每个假期都跟你混。”
澈南摸了摸我的头,“就算是空的,我的小北也是最厉害的。”
我被他逗笑了,抬头看向他,他的面容和他的语言一样让人无法招架。我说“你也很厉害啊,实习评价都是优。”
澈南摊摊手,“我在那里实习啥都没干,挺悠闲的。”
“因为你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呗。”
“呵,有钱有权算什么?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的钱和权。”一提到他父亲他就艴然不悦,然后他转过头问我“填好了吗?”
“嗯。”我点了“提交”,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微笑。
他把我搂在怀里,“好久没看见你这样的笑容了。”
我由微笑忍不住变成咧开嘴笑,“因为我们离梦想更进一步啦,考上研究生,再一起去找个好公司面试……啊,想想就开心。”
“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呢。”
“呸!说啥瞎话,都复习那么久了,一定考得上!”
“说笑呢,动啥气?你真可爱,考个研像闹革命一样。”
“谁叫你把我们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友情看得那么轻薄。”
澈南眯起眼,“你觉得我们只有无产阶级革命友情吗?”
“额?”我说错了什么吗……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无产阶级革命激情吧!”他的熊爪子伸过来,直径伸入我的腰间。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打闹着推开他的手,拔腿就跑。他眼疾手快地追上来,把我扑在软绵绵的床上。
秋日的阳光懒懒地打在窗台上,反射,铺满房间。我抬起眼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岁月静好。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请不要从我身上掠夺掉这绝无仅有的美好。
“看我干啥?”他蹭着我的鼻尖问。
“不给看?”我故作高傲地看他。
“给,那我也要看你。”
“你不是看着呢吗?”
他坏笑着勾了勾嘴角,“我是说,看你身体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