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的时候,我在冗杂的人群中被牵住手,让不知去向的我又有了方向。澈南,跟着你走,一切都是正确的,对吗?不对,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那个梦,这分明是那个梦的倒带——你在人群中牵起我的手,后来呢?后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过去?
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不知道离开你以后我要怎么生活,怎么如行尸走肉般度过下半生。
澈南一路把我拉出了机场,把我拉到他的车上。他说“走吧,带你去旅游。”
“去哪里?”我听后真的很讶异,“你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准备。”
“要什么准备,你行李不都在这儿吗?”
我不满他无理取闹的霸道,“南辕北辙没听过啊,凭什么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什么南辕北辙?你还用起成语了,啊?”
昏暗的停车场寂静得可怕。我把头转向窗外,用一种可怕的平静语气说“我是周浔北,你确定你没有把我当成别人吗。”
“你不要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我又把头转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我是周浔北,不是谢思蓓,你看清……”
话没说完,他就扯过我的下巴,舌头搅得我口腔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挣扎着把他的舌头弄出去,然后狠狠往他的上唇咬了一口,腥红的血液马上流出,他疼得叫了一声才松开我。
他用力地擦着嘴,手上凌乱地染上了深沉的血红色,他对我吼“周浔北你疯了!”
我看着他的血,已经有些心软,可是嘴上还是硬生生的顶回去“还不是你教的!”
“我?我怎么了?!”
“还不是你,要不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你明明知道我是她哥哥,为什么还要缠上我?!你是不是每次看着我的脸,心里……想的都是她……”我说不下去了,我说过的,一碰到他,我的情绪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颤抖着捂住双眼,逼自己不要在他面前流眼泪,我需要的不只是你的可怜。
他伸手把我揽到怀里,把我抱得紧紧的,让我只能在他的怀里,别无去处。
我颤抖着声音,靠在他胸前说“让我爱上你……然后再狠狠地抛弃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对不对?”
他抬起我的脸,吻着我肿胀着泪水的眼眶,满是心疼。他一字一句地说“她是要求我报复你,可是我看见你第一眼就不忍心;一开始……我是把你当成她的替代品,可是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听着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语,我无力地勾起嘴角,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笑着,我的情绪完全被吞噬,现在的我好似一幅空壳。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深情地看着我,温柔又坚定地说“相信我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还是没有忍住让那两滴不自觉流下的泪水绵延成两行无声的泪痕。
最终,我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澈南,我不知道我是相信了你,还是相信了自以为真的虚幻世界。
澈南将车子开到火车站停好,说是家里的司机晚上会来把车子开回去。然后他带我上了火车,来到一个小村庄。我们在一家客栈住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进到房间,我感叹道。回想起来,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他拐来了这里,我真是招架不住他呀。
“嗯,设施很齐全。”他随声附和道,然后,他走过来,“整理行李?我也来吧,老是让你一个人做这些事。”
我调侃道“什么时候学会心疼我了,不错呀。”
“傻瓜,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你。”
每天晚上扔我一个人在家自己跑去找谢思蓓的时候呗。虽然这么想着,但我没说出口,其实,如果只是可怜我而给予我心疼,如果不是因为爱,那这样的心疼,我不要。
“怎么不说话了?走吧,去爬山。”他牵起我的手。
“大冬天的,爬什么山啊,你也不怕被风吹走……”
“要吹也是吹走你,我身强体壮,怎么会吹得走我?”
“所以你是在说我身子弱不禁风吗?”我头顶冒出三条黑线。
他停下脚步,突然把我摁在墙上,靠近我,在我耳边摩挲道“谁身子强谁身子弱,咱到晚上就知道了。”
我眨巴着眼,没再接话。这种话题,我再怎么狡辩也是理亏。
他勾起嘴角,侧身吻在我左脸,揉揉我的头发, “你耳根子真红啊小北。”
这山不算很高,就是一个小丘陵,所以爬得不算累。站在山顶,吹着山风,虽然是冷风,但是烦恼好像都被吹走了,或是被冻结了,深呼吸,心旷神怡。
山顶没有人,澈南从背后环抱住我,吻在耳畔。我顺势抓住了他带着手套的大手,十指紧扣。
他的声音被风揉成沙吹进我的耳朵里“我们一直留在这里好吗?”
“就我们吗?”
“不然还有谁。”
还有她,她在你心里吧,她也和你一起来过这个村庄吧。
“好不好?”他第二次问。
“好。”我不想再去管你心里还有谁,现在你还和我在一起,我还有机会占领你的心房。人生如朝露,来日苦多,及时行乐,何乐不为。
晚上的小村庄依然寒冷,只是比在城市里多了一份刺骨悲怆。澈南在浴室里洗澡创造出的“滴答”声正一点一点地瓦解着我的信任。
他的手机壁纸是我和他的照片,可他是否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进去洗澡之前,他将手机随意扔在床头。我并不是故意去看他手机,我从来没有这种癖好,因为我一直深深地相信他。
刚才,他的手机响了,刚开始我并不想理会,一直捧着自己的手机在玩游戏,可是那铃声一直响,我烦了,走过去想挂掉,就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提示下写着两个大字思蓓。
我的心咯噔一下。思蓓……真亲昵啊。可是给我的备注还是全名呢。
电话被对方挂断了,随后马上来了一条短信。那个亲昵的称呼再也不允许我大度,我思想挣扎着点开了那条短信。
好的,开学前几天,我就去那里找你。
我感觉头皮发麻,这个“好的”是什么意思?意味着澈南要求她去找他?“那里”是哪里?越想越不对劲,我点开了之前的信息。顺着时间顺序整理,大概是这样
谢思蓓你的小北明天回去哦,你帮他买的机票?
澈南你别不高兴,别乱想,我也可以帮你买。
谢思蓓澈南,我想你了。你说过你在帮我,对他没有感情的。
澈南我知道,我也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思蓓开学前几天,我去哈尔滨找你。
澈南我不在哈尔滨,我带他去那个村庄,以前我们去过的那个。
谢思蓓好的,开学前几天,我就去那里找你。
我心凉透了,好像有东北的野风对着我的心长驱直入。“你说过你在帮我,对他没有感情的。”澈南,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让她“别不高兴”“别乱想”,那我呢,我就不会不高兴、不会乱想吗?最心凉的是,你和她以前也来过这个村庄,那么,我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替代品吧。
浴室的门开了。我没有心虚地放下他的手机,相反,我仍拿在手里,一动不动。本来心虚的就不应该是我。
“你拿着我的手机做什么?”他走过来,抢回他的手机。他看了一眼屏幕,之后房间里就一片寂静,我听到,我们的心在南辕北辙。
很久,他才和我说“我和她现在只是朋友,你知道很多时候要逢场作戏,要应付她。”
我笑了,“你和她这样都只是朋友?朋友可以大半夜□□地睡在一起?那和我呢,陌生人而已吧?”
“你不要乱杜撰。我让你相信我的,是你自己不信的。”
“不要说得那么振振有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周浔北,你不要事事都那么敏感好不好?你觉得我现在解释你听得进去?”
又开始吵,原来吵架也可当家常便饭看待啊,一般情侣做不到吧,那我们也算有能耐了。等等,我们算什么情侣呢。
“我是听不进任何解释,那你可不可以让我少有一点猜疑,你做得到吗?!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在帮她报复我对不对?!你留点慈悲吧,要是不喜欢我请你让我滚,总比在这里不清不楚地耗着好!”
让自己滚,澈南,这样掉价的话我这辈子从没想过会如此顺利地脱口而出,我的人生轨道已经偏离,铺向暮日穷途。
之前在山丘上,我“不想再去管你心里还有谁,现在你还和我在一起,我还有机会占领你的心房。人生如朝露,来日苦多,及时行乐,何乐不为”,我错了,那时被你的拥抱给迷惑。如果爱情不是双向的,那么何苦为难自己,现在的我被命运耍得团团转,我不想再给自己添乱了,虽然……我已爱你入骨,虽然我不想离开你,不想忍痛割爱。
“你xx的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多疑,为什么随便看我手机?你想法能不能简单点?!”
内心的悲伤掩不住表面的愤怒,我狠狠地瞪住他“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女人吗?”
他无奈而用力地喘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言不发。他拿起手机,粗暴地打开后盖,摔到地上。质量很小的后盖被他重重地摔到地上,后盖的一角着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像苦心守护的脆弱珍宝最终还是珠残玉碎。
接着,他用同样的粗暴对待电池。最后,他扣出电话卡,先是举到我眼前,冷峻地、没有弧度地笑了,然后走到窗边,一抬手,把电话卡扔了下去。
他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粗暴,可是却及其从容不迫。
我微张着嘴,有些惊讶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把电话卡扔下去,我产生了一种“我好像错怪他了”的负罪感。我负罪感和对他的怀疑杂糅在我的内心,搅动成龙卷飓风,抽得我的心脏一阵一阵地疼。
他靠近我,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我看着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炽热而激烈。他的舌头毫不费力地伸入我微张的嘴里,与我内心纠结的风暴一起搅动着我的身心,肆虐,像狂风,像刺刀,我无力招架,更无从配合。接着,他按住我的肩膀,我力不从心地往后倒,后面是床。他压上来,疯狂地游走过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
每次激怒他,我的下场都是这样。每次发泄完,他都会恢复昔日的温柔。
他把我抱进浴室,一边帮我清洗身子,一边揉着我的头发,说“你什么时候变回原来的小北呢,单纯、乖顺、听话的小北。”
迷糊中,我抓住他,“你喜欢原来的我吗?……”
他讶异了一会儿,才说“你累了,快睡吧。是不是觉得水温太低了?”
我摇摇头,几乎虚脱的我还是硬撑着吐出“如果你喜欢……我就努力变回去……只要你真的喜欢我……不会离开我。”
每天早上我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数倍的脸,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揉着我的头发,说“起床啦小懒虫。”之后我们就下楼。老板娘煮的面很好吃,散发着田园的清香,这纯粹的味道似乎把我带回了大一大二的时候,我和澈南单纯而热烈的恋爱时光。吃完早餐一般都会去雪地里荡两圈,也可能跟老板娘唠嗑。懒得出游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看书复习考研,正如大一大二时所想的一样,未来看似是一片光明。
这样的幸福好像命运赠予我们的一场盛大的礼宴,以弥补前段时间的荒诞闹剧。可是“胜地不常,盛筵难再”,我们总该相信“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说实话,北方的三月是比二月稍冷一些的,因为三月冰雪消融,仿佛香消玉碎的冰霜美人还要冷酷无情地带走大地少得可怜的热量。不知道是触情生情还是恰好哀景哀情,总之今年三月的哈尔滨令我寒颤。
正如谢思蓓短信中说的一样,她来找我们了。
事实是,澈南把那张电话卡扔掉后,第二天就去补办了一张新卡。
她把澈南拉到屋外去,然后关上门,把我一个人关在里边。我把耳朵贴到门背上,明明什么都听不到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在一动不动地听。我也不知道我想听到什么,也许是他对她说我不爱你,也许是她对他说分手,也许是他对她说你走吧,也许……也许我什么都不想听到,只是想确定他还在门外,他没有离开。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仅仅跟她聊了五分钟,澈南就走进来对我说“我们回去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回哪去?”
“回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
我可笑地看着他,身体重心不稳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在床上,“你把我当什么了?这地方,你说来就来,你说走就走,我还得死乞白赖地跟着是吗,凭什么?!”
他走过来想拉起我,被我一手甩开。
“小北,听话。”他看着我。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听你的话听了两年多了,你听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力气跟他硬碰硬地吵架了,我的语气跟随着我的心变得凄哀起来,“……留下来,不要跟她走。”
“小北,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不读书了,不考研了?”
“我是因为你说你要考,我才想要去考研的!可是你呢,你真正在乎过我想要什么吗?”我没有看他的眼睛,因为我怕他看到我脆弱的眼光,我更怕我看到他的瞳孔里映着的是屋外那个女孩的身影。
“如果我不在乎,我现在一定不会回屋找你,我大可以马上走!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