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腥红的一大片……那是,血!
……
半个小时后。
“叶离,一直拖到门口的血迹都处理掉了,那个……”阿山完成了叶离交代他的事,终于满头大汗的回来,不过,满眼的恐惧也是正常的,普通人哪儿见过这架势?“我说叶离,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报警吧?”
“都不要轻举妄动,等他醒了再说。”
叶离的视线,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狰狞的伤口,他旁边放这个盘子,里面有一颗已经面目全非的弹头,弹头周围不光有大片取子弹时带出来的血迹,还有大块大块腐烂的肉。
中弹这事儿,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什么枪眼儿……其实子弹飞速旋转造成的冲击,打在身上个个都是拳头大的洞!他们之前闻到这个男人身上那股诡异的臭味儿,其实就是枪伤化脓、伤口腐烂的味道!
“小惜,过来帮忙把他抬起来一点。”
这大概是席小惜见过最恐怖的画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毫无血色的男人……偏偏这个人还是丁珞茗。
席小惜吃力的抬着丁珞茗的上半身,叶离给他小心翼翼的换了药、缠上纱布,两个人又轻手轻脚把他放平……这里是蛋糕屋的厨房,没有床,只能把厨房的操作台清空、铺了个垫子,让他先躺在上面。
“你们俩冷静下来,听我说。”看着丁珞茗的喘息虽然还是特别虚弱、但渐渐规律起来,叶离擦了擦汗,稍微松了口气,但是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这事儿不对劲,小惜你仔细看——他身上刚才扒下来的这些衣服其实挺新的,很多污渍细看都是故意弄脏的,理由恐怕是为了掩盖这些血迹!也就是说,是他自己故意想让人把他当做肮脏的流浪汉,让旁人多的他远远地……这说明,如果想报警,他有足够的机会!可是他自己选择了没有那么做!他是那么有钱的人家的大少爷,还是唯一继承人,会弄成这样,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绑架,但是如果是绑架,为什么不报警?这事儿,蹊跷得很,小惜我就再跟你确认一次,你确定要救他么?我的预感不太好,他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如果你不再想管他,愿意彻底舍掉过去,我们就不如听阿山的,报警,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是福不是祸,后面再发生什么,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风大浪过来的叶离,在这个时候,坐在一堆沾满鲜血的纱布上,还异常的冷静。
“要不……我们报警吧?”
——阿山自然是主张报警的,这太危险了。
可是……
“我……我想救他,叶离,我想救他……我该怎么办?”
可是,阿山对上席小惜那双招人疼到了极点的眼眸,便顿时什么主张都没有了。
“我想救他……不管怎么样……叶离,我该怎么做?”
席小惜望着自己发凉的手,明明那么无措……以前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历历在目,没法恨也没法爱,却偏偏抹不掉所有曾经存在的过往。
至少,躺在他面前的丁珞茗生命垂危的时候,他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你要是这么确定话……”叶离看着他,很认真,虽然声音不大,也回答得很认真,这种事儿上已经不是照顾小惜感受的程度了,“他大概死不了,今晚不易搬动,你就先在这儿守着他吧,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怎么才能救他,这恐怕得等到他本人醒来以后才知道。”
凌晨三点。
叶离和席小惜的蛋糕屋,厨房还亮着微弱的光,只有席小惜一个人在那里守着。
而外面狭小的门厅里,黑灯瞎火,叶离和阿山则坐在那里。
“叶离,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小惜那么紧张啊!”
阿山的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小惜更紧张的样子,他也见过,今天那群收保护费的家伙来捣乱的时候,显然更严重,小惜差点被拖走的时候、被勒令带在厨房里担心着叶离的时候,脸都吓白了……但是不一样,那时候的小惜是单纯的害怕,而刚才,小惜望着那个男人的样子,好奇怪,奇怪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底却继续了越来越多的不安。
“恩,重要的人……也许吧。”
叶离含混不清的应着,一片黑漆漆的地方,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应付的意思……是不是重要的人,连席小惜这个当事人都没搞明白,让他这个外人该怎么回答呢?
“是哥哥么?”
阿山的声音低了很多。
“呵,你啊,有这样自欺欺人的必要么?”
叶离懒得点破,其实却已经把什么都说得那么清楚,有时候清楚本身也是残忍。
也许……如果……那个人不出现,他们一直过着这种平静的小日子的话,日久生情,阿山很温柔又很体贴,说不定有一天真能得偿所愿的……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其是纠缠在扑朔迷离的感情里的当事人,其实虽然那么无措、面对那个关系复杂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眼神已经把他出卖的干干净净,而且……阿山大概已经看明白了。
“为什么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去报警?”
阿山低着头,他确实嗅到了对自己很不利的因素……一般来说,报个警,就能轻而易举的处理掉比自己强大的情敌,这么好的机会,还能保小惜平安、不卷进麻烦的是非中,他没道理不做吧!可是……
“你不会……因为啊……”叶离的声音相当平和,“会喜欢上像小惜那样干净阳光的人……喜欢他的人,也不会肮脏。”
那口吻,并不是笃定,而是向往,就像他自己一样,这样努力的生活在那样的人身边,就好像自己也能得到净化一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阿山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那是被看透的尴尬,可是从一开始,他就用“我们”这个叫法,自己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发型师,却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绑上这条船……哪怕消息最后还是不肯接受他,至少他为喜欢的人努力过。
“谁知道呢,希望平安无事的把那个大少爷送回去就好了,万一有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叶离的心思缜密,千丝万缕,他当然知道没有那种平安无事的好事儿,只是现在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丁珞茗身上的伤,不只是枪伤,全身伤痕累累、似乎是从什么山上摔下来的,即使如此、他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却没有选择报警、没有选择跟家里联络,而选择伪装成臭气熏天的流浪汉……恐怕,是出大事儿了。
明知道危险争吵他们步步逼近,可一切,只能等到那个男人醒来才知道。
……
“人还没有找到么?”
“还没有,我们正再周围山上搜……他掉下去,活命的几率很低,您放心……”
“我不要多低的几率,我要百分之百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是是,我们马上继续找……”
距离叶离他们居住的小镇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仰头可以看到一条没什么人走得二级公路,是盘山路……人从那里跳车下去,怎么想都没有太大生还的可能,可是一群黑衣人还是急得团团转。
——所有的危险,都像叶离预料的那样,渐渐逼近。
然而,就算是神机妙算的叶离也有想不到的事——
那条盘山公路现在之所以很少有人走,是因为那是很久以前修的,现在已经有附近大城市的高速路路过小镇,谁还会去走那又危险又慢的山路呢?
“先生,请收好您的卡,一路顺风。”
在通往小镇的高速路出口,面无表情却依旧引得收费站的女员工花枝乱颤的男人,仪表盘的一角摆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16岁的叶离,也像席小惜一样,有着那么干净美好的笑容。
“小安,我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甜品店的门,关了三天,夜离说,他们家小惜病了,没人做甜点了,他卖什么?
当然,夜离也不怎么会做饭,就只能叫外卖了……废话,实际情况是厨房的操作台上还躺着个浑身缠满鲜血淋漓的纱布的男人,怎么做饭?当然,他也的确不怎么擅长就是,小惜嘛,现在估计给他个皇家厨房,他也没那个心情。
三天的外卖,全都是送到隔壁美发店的,然后再让阿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送过来……毕竟丁珞铭那一身伤来历不明,处处透着危机,操作台上的家伙不能移动,小惜要守着他,夜离又不放心把他们俩留在店里……最后就变成了全员守店回不了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还好,三天后的半夜,丁珞铭还算争气……醒了。
“小惜……小惜……”
“小惜……对不起……”
在噩梦中喃喃呓语的时候,其实他还没醒,这三天里,这样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也许,这就是所谓失去意识的时候,只有最深刻的记忆,才会如此念念不忘,如同刻在灵魂上似的。
席小惜在这三天了,听了数不清次男人如此的呓语,眼眶一直红红的,却一个字都没有跟夜离说……与其说是不能分享,倒不如说是无所适从。
可是这次,丁珞铭真的醒了!
“小惜……”
直到那只看起来还是伤痕累累的手慢慢的抬起来,却还能紧紧一把抓住席小惜冰冷的手,他才反应过来!
“小惜,你为什么会在……”
丁珞铭完全清醒过来,才狠狠的眨了几下眼睛,他难以相信……为什么他苦苦寻找的小惜,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守在他的床头!
自己没死!自己千辛万苦的躲避,最后居然……到底是怎么和小惜……那个时候,相逢刹那的记忆,他脑海中已经一点都没有了!只有此时,他的惊愕,完全不亚于席小惜!
“好了,要吃惊要表白都先省省吧,你先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夜离果然是最好的保镖,在外面听到动静就立刻现身了。
对大脑思维缜密的近乎完美的夜离来说,只要对方不是那个人……他就能冷静下来,几乎是瞬间把事情判断的有条不紊——
他承认,看得出小惜虽然逃出来,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那几个家伙一个个都这么痴缠,小惜不知道怎么选择,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天再次重复七年前似的发生的那些不堪,而不是讨厌,不是恶心或者憎恨,也许是因为小惜天生心软,也许是因为这些家伙在那之后的赎罪和追求的时候,确实撼动了他,总之,这些天席小惜不眠不休、不顾危险的悉心照料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是对夜离来说,他的脑子很清醒——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看现在,不顾一切喜欢小惜的家伙,不算隔壁阿山,那也有四个,而小惜在跟他一起逃离的那天晚上在车里说的那些话看来,也并不是不动心!这种情况下,最有实力的那几个男人都不在,对手如果是敢动丁珞铭的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所以他必须要在丁珞铭醒来后的第一时间,评估救这个男人的风险性!
如果风险性太大,如果对手是他抵不过、会牵连到小惜的话……他会现在就不顾席小惜的反对把这家伙扔出去!
毕竟,就算把丁珞铭扔出去遇上什么危险,就算这家伙死了……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把小惜交出去,小惜真的放不下的话,他还有三个选项,但是如果被他连累,害死小惜,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小惜,是最重要的!
“你是夜离?”
丁珞铭眯缝着眼,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小惜逃走的那天,他从他们的口中听到过这个人,听到过他的智慧和本事,虽然有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恩,我是。”
在自己的地盘上,夜离倒也不怕对方秋后算账,再说了,这位泥菩萨过江的大少爷,现在也没那本事。
“好,那我说……小惜,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似乎在心里有了计较,一路伪装熬到这里的男人,并不打算抵触夜离,却突然神色一整,微弱的灯光下映照出一张憔悴而又严肃的脸,目光艰难的避开身边他最想注视的人。
“恩,小惜,你先出……”
这一点,两人倒是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危险的事,小惜第一个不准卷进来!
然而——
“我不走,有话当面说……我不想做总是被保护、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夜离,来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们在车里说过的么?我说,我也想要保护你,也许我力所不及,但是至少让我在这里得知事情始末,想想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也比被蒙在鼓里,被关在外面强……你们把我当做外人么?”
席小惜也有倔强不听话的时候,他长大了,不再是16岁那年的席小惜!
当初他对夜里说的那话,其实对丁珞铭又何尝不是……对他而言,都是很特别的存在,就算是丁珞铭,不管他怎么逃,在看到全身浴血的这个男人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把什么都告诉自己了。
席小惜那双蒙着水汽、在灯光中特别清亮的眼眸,认真的对视。
许久……
“好吧,小惜,你先坐下……”丁珞铭发现,一向任性的自己也有拗不过某个人的一天,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除了无奈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幸福,一点焦虑,非常复杂,却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打开了话架子,“我家出了点事,我爸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然后公司里的大股东趁机造反,我是唯一的继承人,但是他跟警方陷害我、说我参与非法的经济案件……其实,证据肯定是不足的,这只是他制造的一个机会,因为暗中指使人举报我的同时,他派人绑架我,对外就可以造成我畏罪潜逃的假象,公司失去了唯一继承人,我爸又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就变成那个混蛋独揽大权的局面……按照那个刘总的计划,把我弄到偏远的地方永远都回不去,然后就想办法设计害死我爸,如果成功,再让监管我的手下杀了我,死无对证;如果失败,那就用我作威胁、逼我爸把家产赠与他换我一命,反正如果报案,替死鬼他要多少能买多少……”
“他们打算把我运到偏远山区,具体终点原本应该是哪里我也不知道,一路上为了逃避检查和摄像头,走偏僻的路,没有求救的机会……我身手不行,四个绑匪都是职业打手,我遇上他们的时候就反抗过,失败了才被抓住,所以我只能暗暗想办法,发现有个山坡下面落差不太大,坡度正好适合逃走,趁他们不备,拉开车门跳车,不过他们追急眼的时候开了枪,我中了一枪……后来才会……”
虽然身受重伤,精神很差,可是丁珞铭还是咬牙切齿,眼球都快爆出来了……这不只是父亲的性命受到威胁,也不只是他自己的遭人陷害、蒙冤不白,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被打压到这种地步的屈辱!
席小惜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字都说不出……原来那一身可怕的擦伤都是那么来的。
然而,夜离的反应却是很快——
“可是……不对呀!这种事,你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